第35章
在魏思溫說這話以前,駱時行從來沒想過豬肉還有不能吃的。
但是想一想野豬在這片土地上泛濫成災,那必然是因為不好吃,但凡好吃的哪怕是外來入侵物種只怕都能被吃成需要養殖才能供應的存在。
忙活了半天,冒着生命危險吭哧吭哧運回來的野豬不能吃,這對駱時行的打擊十分大。
駱時行抿了抿嘴臉上的表情略有些委屈,同時肩膀下垂,整個人都蔫了下來,垂頭的時候虎頭帽上的耳朵也仿佛耷拉了下來一樣。
程敬微冷冷看了魏思溫一眼,眼中隐隐帶着不滿。
他當然也知道野豬不好吃,但是駱時行這麽辛辛苦苦弄過來,他都不忍心打擊,這人怎麽這麽沒眼色!
魏思溫看到駱時行蔫巴巴的樣子也有些後悔心直口快,輕咳一聲說道:“這個東西也不是完全不能吃,主要是需要很濃的香料味道去遮掩。”
只是香料這東西哪怕對于當地百姓來說都是比較珍貴的,尤其是鹽,沒有鹽,肉的味道不會太好,所以大家不會吃這玩意。
駱時行聽了之後沒說什麽,只是蔫蔫地将身上的兔子解了下來說道:“這個應該是可以吃的,不過,我沒宰過兔子,要不先放着吧。”
程敬微将野兔直接交給了魏思溫,順便還把駱時行手裏的鐮刀遞給了他,一臉認真說到:“勞煩魏翁,猞猁狲身上受了傷,我要去幫他清理傷口順便上藥。”
魏思溫一手兔子一手鐮刀人都麻了,結果偏偏程敬微拽着駱時行走的時候還回頭一臉腼腆地說了句:“猞猁狲都把野豬帶回來了,就先留着吧,說不定有用呢,也勞煩魏翁了。”
魏思溫:……
他看了看兩個孩子,一個一瘸一拐,另外一個好像走路也不太順暢。
這個時候魏思溫才發現駱時行的腿應該也受了傷,那一瞬間他都有些難以想象這孩子到底是怎麽把這麽重的野豬給運回來的。
那得是多麽堅韌的毅力才能支撐着他一路回來。
魏思溫心中有些愧疚,剛剛不該說那麽直白的,這孩子此時心裏肯定特別難受。
Advertisement
所以對于程敬微的拜托,他也沒說什麽,伸手拎起樹皮繩索用力拽了一下,準備把野豬拽進院子。
他在拖拽的時候自認為已經很用力,結果沒想到野豬居然只移動了一點點。
魏思溫一愣之下加大了力氣,最後不得不學着駱時行的樣子将繩索扛在肩上往回拖才拖動。
程敬微站在窗前看着魏思溫一路費勁巴力的把野豬給拖回來,心中嗤笑一聲。
魏思溫好歹也算得上是正當壯年,結果身體素質還不如駱時行。
哪怕對方看上去更加輕松一些,但他是成年人啊,駱時行身體都沒長成呢!
程敬微不再看他,拿了藥關上了櫃門,一轉頭就看到駱時行坐在竹椅上的一瞬間又捂着屁屁跳了起來。
程敬微吓了一跳連忙過去問道:“怎麽回事?讓我看看。”
駱時行麻溜地解開腰帶說道:“我剛剛不知道坐到了什麽被紮了好多下,特別痛,快幫我看看!”
至于不好意思什麽的,在疼痛面前是不存在的,更何況都是男孩子,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程敬微看了之後倒抽了一口氣:“你這是做什麽了?怎麽後面全是細細小小的黑刺?”
黑刺?
駱時行微微一愣,怎麽會有黑刺?他也沒摔灌木叢裏去啊。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他身後的或許不是黑刺,而是野豬身上的鬃毛。
野豬背上的鬃毛本來就又長又硬,比家豬堅硬多了,依照當時他摔下來的那個沖擊力,腿上被這些硬毛刺傷似乎也正常。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我當時摔到野豬身上了,然後就……”
這時候正巧魏思溫氣喘籲籲的進來聽到便問道:“你怎麽摔到它身上的?哦,對了,你還沒說怎麽抓到的野豬呢。”
程敬微轉身出去弄了一些清水進來幫駱時行清洗傷口,然而那些黑毛不太好清理,他想了想順手弄了一根竹條,然後用火烤彎之後充當鑷子開始小心翼翼的幫駱時行挑那些黑毛。
駱時行趴在床上開始敘述他是怎麽跟野豬鬥智鬥勇的。
他今天的經歷的确非常地跌宕起伏,再加上他的敘述能力很好,聽得魏思溫一愣一愣的。
別說魏思溫,就連程敬微在聽到駱時行蹲在草叢中跟野豬四目……三目相對的時候都忍不住停了一下手,為駱時行捏了一把冷汗。
後來聽到他說被逼得爬上了芭蕉樹,魏思溫都忍不住拍大腿:“哎呀,芭蕉樹不結實,怎麽能上芭蕉樹呢。”
駱時行無奈:“當時距離我最近的就是它了啊,再跑我就跑不過野豬了。”
人家是四條腿并且滿身腱子肉好吧?他怎麽可能跑得過野豬。
尤其是那些草木對他而言都是障礙,對野豬而言卻基本上是無所謂的,人家毛硬皮厚,壓根不在意那些尖銳的枝丫。
魏思溫忍不住身體前傾問道:“那後來呢?”
駱時行又開始說野豬沖撞芭蕉樹的事情,到最後魏思溫跟程敬微聽到駱時行抱着芭蕉從天而降正好砸到野豬頭上的時候,兩個人這才長出一口氣,心裏十分後怕。
若是駱時行沒掉到野豬身上,只怕他們真的要給駱時行收屍了。
甚至……可能連屍體都收不回來。
魏思溫沉聲說道:“這林子裏太危險,你還是不要四處亂跑的好,山豬一向喜歡成群結隊,這次你是運氣好,而且這山豬似乎尚未長成,否則今天很難逃脫。”
這野豬重歸重,但本身就是一個亞成年狀态,少了一只眼睛可能讓它有些不合群,所以才獨來獨往。
駱時行能夠從這野豬嘴裏逃生多少還是占了一些運氣的成分。
駱時行顯然也有些後怕,他抿了抿嘴說道:“之前都沒有遇到過什麽厲害動物,我還以為這附近不危險。”
魏思溫搖頭:“沒有不危險的地方,偶爾遇上年景不好的時候,山裏的動物會下山去百姓家裏搶吃的,其中野豬禍患最大。”
程敬微此時已經将那些黑毛都拔除幹淨,駱時行的屁屁和大腿上留下了一個個紅色的小點,看上去也是十分凄慘。
他一邊給駱時行上藥一邊問道:“魏翁怎麽知道的?”
魏思溫笑了笑說道:“我這些日子在輔助縣令修縣志,經常看到有猛獸傷人的例子,所以就想着過來提醒你們小心一些,沒想到還是差點來晚了。”
無論駱時行還是程敬微兩個人都是在城中長大,估計是沒見識過山豬還有老虎的威力,除了這兩種之外還有狼的危害也不小,反正在人煙不夠稠密的地區,野生動物更加強勢一些。
現在看來讓這倆孩子單獨住在這裏實在是太危險。
他沉聲說道:“你們兩個不必擔心,我會想辦法把你們接到村子裏的。”
駱時行下意識說道:“不必了。”
他不是很喜歡回到那個村子,那裏的人對他們不太友好,誰願意生活在不友好的氛圍之中呢?
尤其是程敬微之前的遭遇讓他覺得比遇上野豬還可怕,萬一遇到當地人組團欺負你,那真是有一百種惡心人的方式。
在那裏生活需要很強的抗壓能力才行。
山裏或許生存條件不太好,但至少自由自在,更何況他們已經計劃的很好了,等拿到糧種,再想辦法弄點菜種一種,或許他們都不需要頻繁進山。
至于吃肉,他也有養魚的計劃,其他在看。
話又說回來,他們兩個在村子裏生活條件也未必很好啊,那些百姓不也吃不上肉嗎。
只是不知道程敬微是不是也這麽想,駱時行說完之後就下意識地看向程敬微。
程敬微順着他的話頭說道:“我們兩個就算回到村子裏萬一有猛獸襲擊村子也未必會有人來幫我們,跟住在這裏有什麽區別?”
他也不太想回去,那裏住着的都是他的仇人,他一時半會沒辦法報仇就算了,還要過去看着那些仇人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魏思溫一時啞然,只好說道:“縣令對你們态度還是不錯的。”
他也就只能說這麽一句了,縣令态度不錯是建立在駱時行跟程敬微兩個人識字的基礎上,尤其是駱時行還是個小神童,縣令已經說過讓駱時行回去了。
魏思溫這次來就是想要勸說這倆孩子跟他回去,至于村裏的那個人就交給縣令去解決,結果沒想到這倆孩子還不願意。
人家的理由很充分,魏思溫也不知道該怎麽勸說,能夠在荒山野嶺都生存的很好的孩子,別的不說,其內心絕對強大,意志絕對堅定,魏思溫別的不行看人眼光多少還是有的。
是以他也沒有過多說這些,只是起身說道:“我去把那只兔子給收拾了。”
野豬吃不吃先放在一邊,但兔子是真的可以吃的。
程敬微忽然說道:“兔子就先留着吧。”
“嗯?”駱時行轉頭有些疑惑地看向程敬微,不太明白他怎麽要留下兔子,這貨也不是那麽容易心軟的人啊。
魏思溫詫異:“你不想吃?”
程敬微說道:“那是只母兔子,肚子裏有崽子了,不能殺。”
人類在山中生存總也要遵守一定的自然規律,有身孕的雌性最好都不要趕盡殺絕,這也是為了以後。
魏思溫聽後微微一笑:“山君心中猶有一絲善念,這很好。”
說實話,比起駱時行,魏思溫對程敬微一直都不是特別放心,他總覺得這孩子心思有點深沉,還讓人摸不透。
小小年紀心思太深可不是什麽好事。
如今倒是讓他松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願意留母兔一命有這一份善念,他就相信這孩子人品不壞。
駱時行倒是沒想那麽多,他聽了之後瞬間眼睛一亮:“那正好養起來啊,等下了小兔子繼續養着,我們以後就可以養兔子吃啦。”
能夠自己養殖比出去打獵靠譜多了,要知道野兔在山裏不算什麽稀罕獵物,就這他還等了許久才等到一只笨兔子自投羅網。
魏思溫:……
猞猁狲這心思也轉得夠快的。
他猶豫了一下問道:“那頭山豬呢?”
駱時行十分幹脆斬釘截鐵:“還是收拾了吧,世界上沒有不好吃的肉,只有不好吃的做法,我來想辦法!”
他就不信了,他還能做不出好吃的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