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程敬微自然也聽到了,他顯然也很意外。
之前王安同從來沒有開口說過什麽,想要引人注意表達自己的情緒的時候就開始狼嚎。
程敬微當然不可能慣着他這樣,于是王安同狼嚎一次他就收拾對方一次,漸漸地王安同也不敢狼嚎,最多也就是哼哼唧唧。
就這還要看程敬微的臉色,如果程敬微看起來心情不錯,他就哼唧兩聲,如果程敬微表情不太好,那他一聲都不敢出。
萬萬沒想到這小子裝了那麽多天啞巴,居然還學會了說話。
雖然王安同張嘴只蹦出了一個字,但還是很清楚的,并不是剛學說話的孩子那樣模糊不清。
程敬微也有些詫異,他都沒想過對方會這麽快學會說話,哪怕只是一個單字,這進展也挺迅速的。
駱時行微微彎腰認真看着王安同說道:“再說一遍?”
王安同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以為這倆人沒聽懂,調整了一下聲音十分洪亮說道:“餓!”
這一個“餓”字算得上是字正腔圓,跟駱時行和程敬微如出一轍的雅言。
駱時行開始思索為什麽這孩子先學會的是這個字,想了想大概是因為出現的比較頻繁?
畢竟程敬微在長身體的時候,看上去太瘦了,他怕對方吃不飽又擔心存糧問題不敢多吃,所以空下來就喜歡問程敬微餓不餓,甚至還會摸摸程敬微的肚子判斷對方吃的飯是不是都消化完了。
嗯,他真的是關心程敬微的溫飽問題,絕對不是趁機想要摸人家腹肌!
而王安同顯然也是一個吃貨,駱時行給程敬微加餐的時候偶爾順手也把他給喂了,估計他就是這麽記住了這個詞。
畢竟這個詞似乎代表着有東西吃。
駱時行想明白之後忽然就有了一種成就感,雖然他也沒怎麽教過王安同,都是程敬微在管,但看着這孩子一點點從狼孩逐漸靠近普通人,也還挺開心的。
他歡快問道:“餓了啊?那你想吃什麽?”
駱時行自己都沒察覺他的聲音跟語氣都放得十分輕柔,仿佛真的在哄孩子一樣。
他這個語氣程敬微都沒聽過!
不過那也是正常的,哪怕駱時行自覺心理年齡肯定比程敬微大,但是目前的身體年齡是小的。
萬一他跟程敬微這麽說話反而激起了對方的叛逆心怎麽辦?
半大不大的男孩子好像最煩別人把他當小孩子看的。
程敬微在一旁聽後瞥了王安同一眼,不動聲色說道:“今天太累了,你也來回跑了好幾趟,随便煮點湯吧,免得吃多了不易消化,哦,對了,中午的那個飯團不是還有?吃那個也行。”
駱時行扭頭看向他:“我覺得還行啊,今天也沒做什麽。”
今天他也就是在旁邊量了一下尺寸,跑西邊找程敬微了一趟,剩下時間都在院子裏寫寫畫畫,都沒什麽活動量。
之前他們兩個一窮二白的時候,比現在累多了!
程敬微摸摸他的頭說道:“可是你今天耗費了很多精力,那個比耗費體力還磨人,明天還有別的事情,早點睡吧。”
其實駱時行都不知道自己明天有什麽事情做,體力活不用他做了,也不用他出去找吃的,他自己都沒什麽計劃。
但是被程敬微這麽一說,好像真的很忙碌的樣子,便有些遲疑說道:“那……那也行。”
駱時行一邊準備煮湯一邊開啓了對王安同的教學。
他記得教導幼兒說話好多都是拿着一個東西告訴他這是什麽,一邊讓孩子學舌一邊讓他對事物有個初步的認知。
現在他對待王安同也是一樣的,随手拿起勺子對着王安同說道:“勺子,跟我念,勺子。”
王安同宛若真正的狗子一般蹲坐在那裏一臉茫然,仿佛聽不懂。
一旁的程敬微看駱時行換了好幾個東西,王安同一點反應都沒有,就盯着架在火上的鍋。
他想了想從旁邊拿起一枚已經煮好的雞蛋說道:“雞蛋。”
王安同的目光瞬間轉移過來,盯着雞蛋微微張開了嘴,那樣子看起來都快流口水了。
程敬微看着他說道:“我知道你能聽懂一點,這個是雞蛋。”
王安同字正腔圓說道:“雞蛋!”
程敬微放下雞蛋拿起勺子問道:“這個是什麽?”
王安同又開始一臉迷茫,駱時行仿佛看出了什麽,伸手拿起一枚鴨蛋說道:“鴨蛋。”
王安同一臉饞樣:“鴨蛋!”
駱時行:……
好的,破案了,這貨只有在面對食物的時候才會這麽聰明。
不過,這還有選擇性的嗎?駱時行十分不理解。
程敬微冷笑一聲:“還是打得少了。”
王安同的耳朵接收到了“打”這個字,然後傳遞到了他的大腦之中。
在反應過來之後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悄悄往駱時行身旁挪了挪,時不時一臉畏懼的用眼角餘光偷偷看程敬微。
然而這次駱時行也難得十分同意程敬微的說法,認真點頭說道:“沒錯,以後得好好教育。”
雖然這麽說,晚飯該喂還是要喂的。
王安同現在已經被程敬微“教育”的會用勺子吃飯了,雖然他每次吃飯都讓駱時行恨不得把他按在水裏清洗一遍,但……至少已經在進步。
程敬微也受不了,幹脆說道:“明天我帶他去洗澡。”
駱時行吃晚飯放下碗筷說道:“行,看好了別讓他被魚吃了。”
程敬微頓時笑出了聲:“那些魚也沒那麽厲害。”
駱時行一臉不信:“胡說,它們都把地籠給沖破了!”
說到地籠,駱時行又有些躍躍欲試,這東西挺好用的,只不過自從上次之後他就沒讓程敬微再做。
明天程敬微有他的事情,但是駱時行自己又沒什麽事兒,不如留在家裏做個地籠。
他……應該能做出來……吧?
之前他是親眼看着程敬微做的。
第二天的時候,魏思溫又一次過來,一邊坐在旁邊看駱時行一點點劈篾片一邊一臉慘不忍睹說道:“你這竹子劈的薄厚不一,大小各異,到底想幹什麽用?”
駱時行擡頭沖着他鼓了鼓兩頰,氣鼓鼓地不理他了。
又不是他不想弄整齊,問題是他就是搞不定啊。
別看讓他做個拐杖什麽的可以,因為那個算是大件,不需要特別精密的手法。
但是篾片不是,這東西全看巧勁兒,一不小心手上的竹片就廢了。
駱時行坐在院子裏已經跟竹片較勁一早上了,倒不能說都不能用,但能用的顯然也很少。
魏思溫顯然有些看不過去,伸手從他手裏奪過鐮刀說道:“回頭我得去跟縣令說一聲,給你們送點工具來。”
駱時行總算找到了借口,認真點頭說道:“沒錯,這個工具太不稱手了。”
至于程敬微就是拿着鐮刀弄出了特別漂亮整齊的篾片這種事情……忽略!
魏思溫說道:“這種事情都不用你做,縣令已經準備給你送點奴隸過來,不過我覺得你們未必想要,所以就先來問問你的意見。”
駱時行立刻說道:“啊,這個啊,不用了,如果有需要我就去找阿兄幫忙便是,奴隸什麽的就算了吧。”
別人家的奴隸他沒辦法插手,用也就用了,想辦法給這些人好點待遇也就行了。
自己家……還是算了,你要說雇人來幫忙倒是可以,然而他又發不出工錢。
魏思溫一臉了然,低聲說道:“我也覺得,日後你們若是需要直接去集市上買就是。”
別人送過來的誰知道是不是帶着點什麽特殊目的。
駱時行當場吃了一驚:“買?集市上還有買賣人口的?”
魏思溫一臉平靜:“當然有,怎麽了?”
駱時行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覺得這集市還挺大的。”
他記得古代時候奴隸等同于牛馬,當時只是感慨奴隸太慘,然而只有身臨其境的時候才會知道這些人到底有多慘。
光天化日之下就被當成貨物一樣買賣。
駱時行嘆了口氣,魏思溫不知道他怎麽突然不高興揣測着問道:“是不是覺得無聊了?要不然幹脆跟我學點東西吧。”
駱時行聽後嘴角一抽:“縣令讓我給他家小郎君小娘子當師父,你這是想曲線救國當他們祖師嗎?”
魏思溫連忙擺手:“別別別,我也教不了你別的什麽,我的意思是說你是不是也要學習一下這邊的土話?總不能依靠我和山君來通譯,萬一我們兩個不在你身邊,你不就聽不懂了?”
駱時行精神一振:“對對對,這個我想過,不過一直以來都沒什麽機會,這些日子我也聽了一些。”
他身處這個環境之中,無論是魏思溫還是程敬微在跟那些奴隸說話的時候他都會聽一聽。
有一些簡單的詞語,比如泥土和竹子他已經能夠聽明白一點了,可一旦他們說的比較快,駱時行就聽不懂了。
魏思溫說道:“我就是要教你這個,學多少是多少。”
學一門語言也是不容易的,魏思溫當年會還是因為曾經來過這邊。
至于程敬微,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學會的,要知道那孩子也就比他們早來一個多月,現在想想大概也就是天縱奇才能解釋了。
魏思溫一開始沒覺得駱時行能學的多快,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駱時行在這方面似乎很有天賦,至少在程敬微将泥磚燒制的差不多,表示可以蓋磚窯的時候。
駱時行已經能夠聽懂當地大部分方言,說也倒是能說,只不過就是口音有點別扭,一聽就不是當地人。
魏思溫對于他這個進度簡直是震驚,他身邊這倆孩子難不成都是神童?
就在駱時行學習方言的過程中,終于做出了一個歪歪斜斜的地籠,反正當地方言沒有文字,他只要學習讀音就行,不需要會寫,所以可以一邊跟魏思溫貓貓學舌一邊做點別的事情。
魏思溫一開始還覺得他不專心,但在發現這孩子一心二用也能學很好之後就閉上了嘴。
甚至駱時行不僅能一心二用還能一心好幾用,一邊學方言一邊做地籠還能順手把他們的一日三餐都搞定。
魏思溫越看越是心癢,他也好想要一個這樣的兒孫啊!
在地籠編制出來的那天,魏思溫将駱時行好一頓誇,誇得駱時行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這個地籠比起程敬微做的差遠了,不過他堅持只是外觀上的區別。
雖然不太好看,但形狀沒錯,裏面的布置沒錯,用肯定是能用的!
于是他找了一個比較淺的地方放下去,那種很兇的魚體型比較大,輕易不會進入淺水區域。
放好地籠之後,駱時行十分有成就感,決定回去再接再厲将水車的模型做出來,看看能不能用。
只是地籠這個東西其實只要能成型就好,也不需要多精密。
但水車不一樣,尤其是水車模型,一旦配件的竹棍和零件長短不一致,就會導致壓根組裝不上。
駱時行天天跟這些零件較勁,程敬微雖然沒盯着他做,但每天都看到他幾乎在重複做這些,忍不住問道:“這還不夠嗎?”
駱時行生氣地将鐮刀往旁邊一放:“我就不該偷懶不做尺!”
之前那個竹尺因為不需要太小的單位所以他就做的不細致,導致用它的話,在做模型這樣的小東西的時候根本沒辦法測量精準。
程敬微實在看不下去,拿起那些小部件對照着駱時行畫的泥板開始觀察,然後拿過鐮刀就開始加工。
駱時行有些煩悶說道:“都不能用啦,別浪費時間,大晚上地弄這個費眼睛。”
程敬微頭也不擡說道:“這不是都做得挺好嗎?”
他一邊說着一邊給一些零件能加工的就加工兩下,不能加工的就放到一邊,看上去也沒的确沒做什麽,但那些零件都規整了許多。
等他弄的差不多之後就開始對照着泥板上的畫開始一點點組裝。
駱時行看着他一點點組裝,水車也一點點有了雛形,不由得沉默。
可惡,他也好想有一雙巧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