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駱時行一臉困惑,好吃你們就趕緊吃啊,哭什麽?
然而這幾個人可能是之前受的委屈太狠了,所以剛吃一口就忍不住哭了出來,一開始還是邊哭邊吃,結果大家都開始掉眼淚之後,就哭的完全沒辦法吃了。
最後幹脆把碗放下抱着膝蓋痛痛快快的開始哭。
駱時行沉默地看着他們半晌,然後被程敬微戳了一下,回頭看過去的時候發現這位都快吃完了。
程敬微十分淡定:“趕緊吃,快涼了。”
駱時行:……
他很想問問程敬微是怎麽在這種悲戚的氛圍下吃得下去的。
只不過還沒等他問出口他就聽到自己的肚子叫了兩聲,再看看那幾個人完全沒有收聲的意思,便也開始默默吃面條。
事實證明,當你餓了的時候,無論周圍說什麽環境都能吃得下去的。
那幾個人哭的差不多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個個将眼淚擦幹淨,捧起碗開始吃。
然而此時那些面已經黏糊在了一起,遠比不上剛才的滋味。
駱時行捧着臉看他們吃完之後問道:“你們還有其他親人嗎?”
要是有其他親人,他倒是可以把人給送回去,讓他一口氣多養四個人感覺也好難哦。
蕭善詩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
薛家兄弟也說道:“阿爹阿娘在路上就沒了,我們是跟着叔叔一家,結果叔叔把我們給賣了。”
駱時行問道:“你們都是随着家人被流放過來的?是犯了什麽罪?如果罪名輕的話其實不用跟我在這裏吃苦的,你們可以去縣城等着大赦天下,那時候還是能回去的。”
還沒等對面四個說話,程敬微便問道:“你怎麽知道會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這種事情人一生能碰上的概率跟買彩票中獎也差不了多少,除了新皇登基,那就是看皇帝什麽時候心情好或者覺得需要通過大赦天下攢人品才會這麽做。
駱時行淡定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廷遲早要選出新帝的,新帝登基自然要大赦天下,這有什麽難猜的。”
而且短時期內可能會有好幾次大赦天下,畢竟這一段時期帝位動蕩不安,等到太後登基之後大概有十五年的平靜時期,十五年之後就又是一段帝位頻繁更疊的時期。
程敬微一想也是,心頭的疑慮稍微去了一點。
駱時行則在心裏給自己點贊,又一次維護好了他的穿越小馬甲。
他們兩個平日裏讨論這些事情都已經成習慣了,不覺得有什麽,然而随口就能讨論國家大事這種存在在大唐本身就不多。
薛家兄弟跟蕭善詩則一臉崇拜地看着駱時行,只覺得眼前這個小可愛超級厲害,又聰明又能打。
駱時行将碗放下來說道:“行啦,時間不早不說這些了,先睡吧,有事請明天再說。”
他起身之後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他們是不是沒有床啊?”
程敬微點頭:“對,沒來得及做,只能等明天。”
還沒等駱時行說話,蕭善詩就說道:“我們打地鋪就可以,不需要床的!”
她一個小娘子都這麽說了,薛家兄弟自然也跟着拼命點頭。
不過他們是真的覺得很滿足,有能遮風擋雨的房子就不錯了。
程敬微起身說道:“咱們還有幾個竹席可以讓他們暫時用一下,等明天做好了。”
駱時行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遲疑,他擔心蕭善詩一個小娘子跟兩個陌生男孩子住在一起不太方便。
回來的路上他就得知蕭善詩今年十三歲,若非家中獲罪,她可能都要準備出嫁了。
而薛家兄弟比她大一歲,嗯,也有了某方面的能力。
萬一他們起了歹心……駱時行想到這裏就對蕭善詩說道:“你要是遇到麻煩就大聲喊,咱們離得不遠,我們能聽到的。”
程敬微聽了笑着說道:“你倒是細心,不用那麽麻煩,阿同。”
王安同聽後立刻湊了過來,程敬微指着蕭善詩說道:“去保護這個姐姐,誰欺負她你就揍誰。”
王安同看了一眼蕭善詩,便走了過去蹲在了蕭善詩的身邊。
駱時行聽了之後着實有些哭笑不得,王安同他也是男孩子啊,未必會給蕭善詩帶來安全感。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蕭善詩顯然也很待見王安同,她也算是經歷過人情冷暖的人,別人有沒有惡意她還是能看出來的。
王安同雖然瘋瘋癫癫了一些,但那雙眼睛澄淨透亮,帶着一種不谙世事的天真,一看就不是壞人。
當然薛家兄弟也不是壞人,是以她抿嘴笑道:“多謝兩位小郎君,不過我相信薛家兩位小郎君不會做什麽的。”
對于程敬微和駱時行的防備,薛家兄弟也沒說什麽,他們這段時間也見過不少,知道孤女在這個世道生存有多麽艱難,所以也只不過是連忙保證:“我們一定規規矩矩的。”
駱時行也對着他們笑了笑:“大家和和氣氣是最好的啦。”
別說,他笑起來的時候又甜又可愛,一點也看不出白天能夠抄着石頭鑿人腦殼的兇。
薛家兄弟看到他這個笑容心都要化了,心裏嘀咕着這麽好看怎麽是個小郎君啊,太浪費了。
程敬微攬着駱時行的肩膀說道:“行了,小管家公,快去睡覺,你不累啊?”
駱時行打了個哈欠,眼角帶了點晶瑩的淚花含糊說道:“別推,碗還沒洗呢!”
程敬微剛想說他來,身後蕭善書跳起來奶聲奶氣說道:“我會洗碗,我來洗!”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蕭善書出身不窮,但誰讓他爹媽犯事兒了呢,之前家裏人都在的時候就是父母和姐姐想辦法去找食物,而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洗碗則算的上是最簡單的活了。
蕭善詩也沒攔着弟弟,她想的很明白,這一大一小兩位小郎君都沒說要讓他們當奴隸,那他們就不能讓人白養着,哪怕會做的少也不能不做。
駱時行被程敬微推着回去睡覺,薛家兄弟跟蕭善詩對視了一眼也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回到了屋子裏。
他們來的時候沒有任何行李,此時屋子裏雖然看上去簡陋,但鋪蓋也都是有的,水盆之類的也都有。
一時之間四個人都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這一天的經歷讓他們都覺得仿佛在做夢一樣,甚至不敢閉上眼睛睡覺,生怕一覺醒來自己還在之前那種處境之中。
于是等到第二天一早上醒來,駱時行就看到了仿佛化了煙熏妝的人。
只有一個蕭善書大概是年紀小,沒那麽多心思,所以睡得最開心。
哦,還有王安同,王狗子一早就跑過來圍着駱時行讨吃的。
駱時行看着那三個人有些疑惑:“你們怎麽啦?地上太硬睡得不舒服嗎?”
蕭善詩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不是的,是我們之前晚上都不太敢睡,一時之間沒調整過來。”
她說的是實話,孤女帶着孩子晚上怎麽敢睡熟?真那樣只怕醒來都不知道在哪裏了,但她也是在賣慘。
她看得出來駱時行雖然脾氣看上去比較硬,但其實心腸很軟,她倒也不求其他,只求讓駱時行收留她一段時間,她會努力證明自己的用處。
駱時行聽後十分理解說道:“那你們白天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跟阿微有事情要做……”
薛元思立刻說道:“我們不困,也可以幫忙的。”
程敬微看了一眼蕭善詩,對于對方賣慘的舉動也不覺得有什麽,若是連這點心機都沒有,蕭善詩怎麽可能絕境翻盤?
他想了想說道:“蕭三娘跟你一起留在家裏做事情,我帶着薛家兄弟去工地上走一圈,等我回來再搭床。”
駱時行應了一聲說道:“去吧。”
等程敬微他們走了之後,蕭善詩十分機靈說道:“駱小郎,家中可有針線布料?”
駱時行應了一聲:“有啊,你要做什麽?”
之前阿勒真給他送生活物資的時候基本上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只不過針線這東西……他跟程敬微兩個人是真的都不會,所以直接擱置了。
蕭善詩抿嘴笑道:“我看你和程小郎都沒有鞋子穿,雖然當地人都不怎麽穿鞋,但我們不習慣,怕是受不了,尤其是這裏的冬天也很冷的,還是做兩雙穿着比較好。”
駱時行有些詫異:“你還會做鞋子啊?”
蕭善詩連忙點頭:“我還會做衣服,不過,我之前聽說你是他們的大祭司,我拿手藝可不敢拿出來丢人了。”
駱時行笑了笑:“我小字猞猁狲,阿微小字山君,你喊我們小字就好啦。”
他一邊說着一邊跑到了屋子裏翻出來了一堆布料和針線說道:“都在這裏了,你看看有沒有合用的,若是有時間,順便也多做兩套,你和二郎還有薛家兄弟的。”
蕭善詩頓時送了口氣,不管怎麽樣,至少她有了事情做,也不算是沒用,他的弟弟也從駱時行那裏接過了喂雞喂鴨給兔子打草的活計。
她将那些布料整理了一下選出了幾種準備用來做衣服鞋子,而在這個過程中,她一直在偷偷觀察駱時行,發現對方拿着一塊泥板在地上一直寫寫畫畫,一直持續到程敬微帶着兩兄弟扛着竹子回來。
程敬微回來之後,駱時行擡頭一邊看着他帶着薛家兄弟搭床一邊說道:“阿微,昨天咱們忘記跟阿兄說了,還是要找個會算賬的人啊。”
要不怎麽說打架誤事呢,昨天光顧着打架,正經事情都被耽誤了!
程敬微笑着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們沒找到呢?”
駱時行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一旁的蕭善詩小聲說道:“算賬的話……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