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駱時行轉頭看向她有些詫異:“你會算賬啊?”

蕭善詩連忙點頭:“會的。”

駱時行有些将信将疑,随口說了兩個簡單的十位數以內加減法,讓他驚訝的是蕭善詩竟然都答上來了,這個水平在北帶縣已經是頂尖,在中原應該也比很多人都強。

他又出了百位以內的加減法,結果蕭善詩依舊能夠回答上來,這可真是完美符合他的要求。

他有些驚喜:“那你也識字?”

蕭善詩用力點頭:“會一點,但是沒學過太多。”

駱時行笑道:“會一點就行,不需要你會太多,不過你還是要跟着我學習新的數字和算法才行。”

蕭善詩立刻應道:“我一定能學會。”

駱時行随手拿過了一塊泥板将十個阿拉伯數字寫上去,然後下面寫上了對應的漢字說道:“去把這幾個數字給記下來。”

他說完擡頭看了一眼薛家兄弟說道:“你們也要學一下哦。”

薛家兄弟有些臉紅,他們在算學這方面的确不怎麽樣,畢竟之前都是努力讀書習字,算學基本上沒有太多涉獵。

駱時行為了測試他們的水平也出了兩道題,結果這倆兄弟也就算算十位數以內的加減法,再多都不行了。

他有些困惑地看了看蕭善詩又看了看薛家兄弟:“你們不學嗎?”

他現在對這幾個人的家世也有了一些了解,按照地位來說這兩家差不多,蕭善詩出自蘭陵蕭氏,但是旁支中的旁支,基本上除了一個蕭字其他跟普通人沒啥區別的那種。

薛家兄弟則是跟太平公主的驸馬薛紹同族。

這幾個人出身都不錯,薛家兄弟家裏肯定也培養過他們的,怎麽會在算學上還不如蕭善詩?

薛元思撓了撓頭說道:“我們……我們比較喜歡習武。”

駱時行了然,懂了,這就是倆學渣。

蕭善詩一看薛家兄弟面色通紅,連忙解釋說道:“薛家兄弟将來是要當官的,而我自小學習管家,當然不同。”

簡單來說就是薛家兄弟只要讀書讀得好就行了,但蕭善詩是被當成當家主母來培養的,當然要能搞明白家産也要學會如何開源節流。

駱時行了然點點頭一擺手十分大氣說道:“無所謂,反正都跟着一起學吧。”

反正最近他也沒什麽事情,甚至程敬微都沒什麽事情——都等着糯米到呢。

程敬微有些意外,趁着那幾個人在那裏記阿拉伯數字的時候問道:“你想讓薛家兄弟學記賬?我看他們未必能行。”

薛家家裏未必沒教過,但他們的水平還是不怎麽樣,可見資質一般。

駱時行低聲說道:“我只是覺得讓三娘一個小娘子過去不太好,鹽礦那地方你也知道,都是男人,中間還要經過阿勒真的地盤,萬一有一兩個不懷好意,她過去就是添菜的,可是若要人護送,你沒空我也沒空,更何況那樣的話還不如我們親自來了。”

程敬微說道:“那就給她找兩個能保護她的。”

駱時行說道:“你說薛家兄弟嗎?他們倆我看也夠嗆,身板也不結實,還是中原人的面孔,到時候怕不是一起被搶走。”

程敬微搖頭:“當然不是他們,從瓯雒族裏找。”

駱時行摸了摸下巴:“那讓阿勒真幫忙找兩個?也不是不行。”

程敬微笑了笑:“不,從長老的兒孫中選。”

駱時行聽了之後有些詫異:“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從長老的兒孫中選?我們跟長老關系也不好啊,他們未必願意吧。”

程敬微拉着他坐下說道:“只要長老們承認了你是大祭司,那他們就願意,而你也要記得,你是祭司,雖然有阿勒真的關系,但是火神選中的你,你可以有自己的偏向,但沒必要真的跟誰結盟。”

駱時行有些迷茫,還是說道:“可我跟阿勒真已經是結拜兄弟了。”

程敬微一臉的無所謂:“這年頭親兄弟都有可能反目成仇,更何況結義兄弟,長老們肯定把你的事情都調查清楚了,知道你跟阿勒真認識也沒多久,不會因為這個就要疏遠你。”

他想了想又說道:“你放心,阿勒真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對你不滿的。”

駱時行坐在那裏捧着臉說道:“你等會,你等會,讓我想想啊。”

他感覺程敬微并不僅僅是讓他跟長老示好的意思,他剛剛強調了駱時行的地位,還讓他雇傭長老家的兒孫,應該不僅僅是拉攏那麽簡單。

他一開始沒想明白,但是将自己帶入到之前玩過的那些古代權謀游戲裏他就悟了。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制衡嗎?

所以在程敬微眼裏,這些人已經都是他們的“臣子”了?

駱時行想明白之後覺得程敬微說得對也不對,他們的确可以跟長老示好,但那都是為了生活平靜,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何必非要把彼此擺在對立面?

而阿勒真依舊是他們的盟友,因為真的出事情,長老不會因為兒孫在他們這裏就網開一面,人家随時能讓兒孫回家啊。

只有真正看重他們的阿勒真才會保他們。

理由不同,結果相同,駱時行思來想去還是跟程敬微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他感覺程敬微在決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一種冷冰冰的感覺,仿佛将所有人都當成棋子一樣。

程敬微聽了之後微微蹙了蹙眉,心裏還是覺得只要能達成目的就好,何必代入感情?

駱時行想了想說道:“你看我們現在什麽都沒有,一個大祭司的身份其實還是虛的,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身份就不好用了,所以要發展自己的勢力站穩腳跟對不對?”

程敬微點頭,這個說法沒錯,他也是這麽想的。

駱時行繼續再接再厲:“那你看,現在無論是阿勒真還是長老們,其實人家都有自己的勢力,甚至瓯雒族地位稍微高一點的人都不可能完全傾向咱們對不對?”

程敬微應道:“沒錯,所以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将人收攏到我們這邊來。”

駱時行搖頭:“人家都有自己的勢力,跟着你也未必能夠更上一層樓,何必呢?除非能承諾長老或者別人将來他們能當族長,但這樣的話就會損失阿勒真的利益,而他是現任的族長,若是被他知道了,我們可能還沒發展起來就涼了啊。”

程敬微失笑:“哪兒能那麽莽撞呢?先摸清楚他們的情況,再分而化之,讓他們互相制衡就可以了,當他們勢力均衡,誰也奈何不了誰的時候,我們不就至關重要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需要有自己的人才行,現在人太少,不行。”

駱時行偷偷湊到他面前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發動群衆呢?”

程敬微略一愣:“什麽叫發動群衆?”

駱時行說道:“有一句話叫從群衆中來到群衆中去,我們現在的身份本來就是庶民,更容易跟庶民打成一片不是嗎?為什麽不發動群衆的力量呢?”

程敬微倒是明白了他這個群衆的意思,頓時失笑:“他們能有什麽力量?”

駱時行說道:“當初陳勝吳廣起義的時候,大家也是這麽想的,劉邦起事的時候也沒人把他放在眼裏,最後怎麽樣?”

程敬微表情微微嚴肅了一些,挑眉看向駱時行:“你是說王侯将相寧有種乎?你倒是熟讀史書。”

駱時行擺手說道:“算不上算不上,只是這些都太有名太典型了嘛。”

程敬微托腮看向他:“那你說說什麽叫從群衆中來,到群衆中去。”

駱時行想了想,這玩意還是當初他上政治課的時候學的,這麽多年其實已經忘得差不多,但努力回想一下還能整理出來。

他說道:“其實就是說我們可以發動群衆的力量,你看,對于阿勒真和長老他們來說,祭司這個身份是神選出來的,他們在意也不是那麽在意,如果長老們真的那麽崇拜火神,聽火神的話,那就不會還要選一個重新選一個祭司出來了對不對?”

程敬微應和:“沒錯,他們只相信對他們有利的部分。”

駱時行說道:“所以其實普通民衆對于我這個身份的認同感更高,他們更相信這些,也更好拉攏,我們也不需要大搖大擺地去拉攏他們,只要讓他們對我是火神使徒這個身份深信不疑,一旦遇到事情他們會站在我們這邊,那麽我們就贏了多一半了。”

就他來看,縣衙的武裝力量不怎麽樣,阿勒真還算是瓯雒族武裝力量最強大的人,那些長老就更不用說了。

可他們手下滿打滿算才多少人,普通百姓有多少人?真要打起來,靠着人海戰術都能滅了他們。

所以發動群衆才是最重要的!

程敬微本來并不在乎那些普通百姓,然而聽了駱時行的話之後竟然覺得十分有道理。

他甚至還問到:“你還有別的什麽想法嗎?”

駱時行随口說道:“有啊,當然有了。”

他學了那麽久的毛概馬哲鄧論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雖然很多東西跟封建社會格格不入,但其實有的時候事情的本質是一樣的,他只需要将其中一些能夠在這個時代用得上的東西挑揀出來說就行了。

等說完之後他還總結道:“其實最主要的就是輿情,一定要重視這一方面,如果我們能夠通過輿論給普通人傳輸思想,那不管我們的敵人是誰都不怕,就算阿勒真跟長老們忽然抱團對付我們,我們也能通過輿論從內部分裂他們,穩贏!”

嗯,這一套後世的漂亮國就經常用,好用是真的好用。

程敬微聽前面的時候已經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在聽到後面之後,看向駱時行的眼神都不太對了:“猞猁狲,果然天縱奇才。”

這些道理,他自立為王那麽多年哪怕很多事情都是按照這個套路來行進的也沒能總結出來。

駱時行擺擺手:“沒什麽沒什麽。”

屠龍術嘛,後世每個學生都學過,只不過會不會用到是另外一回事啦。

嗯?等等?屠龍術?

駱時行忽然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正在沉思的程敬微,他剛剛……是不是……親自把屠龍刀遞到了程敬微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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