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江南怨

範予嫣在收到陳念春的信時就馬不停蹄的開始行動, 這廂着手措辭收拾東西送信去各家府上,托她曾在逢秋會上策論魁首的名頭的福,信都穩穩當當當額送了進去, 那廂就開始着手安頓自己的家人和送信去繁春樓。

渡口上不知何時渡來一只不起眼的蓑羽船, 人來人往的渡口船只很多,看守之人仔細的查驗了船上來人的令牌, 瞧見上頭金漆繪制的劉,連忙恭敬退下。

渡口不遠處,遠遠的就能瞧見高聳雲立, 彩綢宮燈飄揚的繁春樓,船上下來的一行人一身低調的綢袍, 籠着遮陽的絲袍, 為首之人靜看了片刻,最後決定道, “先去繁春樓。”

繁春樓是長陵最不講究來者來頭的地方,管你是什麽地方來的,只要你有銀子,你就是繁春樓的座上賓,算得上是他們落腳的最好地方了。

繁春樓裏,本該早早按照範予嫣給出的路線離開的窕娘此刻卻有些猶豫不決,金銀細軟這些年早已攢下的身家都已收拾妥當,與樓主人的交談在陳念春的幫忙下賣藝契也不是問題, 只要她願意,此時天涯海角由她去。

侍女阿巧詢問道, “劉公子已是等了您三日三夜了, 女郎您真的不見一面嗎?”阿巧口中的劉公子正是當初與窕娘在進繁春樓之前有舊的劉堂。

窕娘眸光閃爍, 舉棋不定, 思來想去,終于還是做了決定,“好罷,你去讓他進來。”

關于所有的前塵往事,窕娘想還是最終做個了斷吧,不止是與劉堂之間的了斷,更是自己與過去的那個彷徨不甘的窕娘的了斷。

此去經年,怕是永生不再相見,這是最後的機會了,窕娘想道。

窗外的陰雲逐漸的消散,日頭逐漸上漲,長陵已然入夏,小巧說的劉堂在外邊等她等了三日三夜摻的水分應該不算太多,因為他進門時帶着滿身淋漓的大汗,隔着老遠都能聞到身上的汗味。

窕娘手上微微一擡,示意他坐在她的面前就好,雪白的帕子微微在鼻尖一掩,窕娘問道:“你今日來,是所謂何事?”

劉堂原本白皙的臉上此時熱得一片熏紅,發間一滴滴的汗水落下,十分狼狽的模樣,“阿窕,如今長陵的形勢你也知道……”

窕娘擡眼看向他。

劉堂對上她那雙精致描摹的眼,幾乎是下意識的視線一轉,落到案前的菡萏寶瓶,“……不如,你跟我走罷!”

“跟你走,等着再次被你抛棄是嗎?”

劉堂肉眼可見的慌張了起來,還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麽,卻被窕娘打斷,窕娘有些不耐煩,“劉堂,當年我會相信你是我年幼無知,現在可不一樣了,你要是只說些這個,那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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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堂一時氣憤,竟像是瘋魔了一般,瘦弱的身軀猛的向前探過去,枯瘦的手腕此時卻像是烙鐵的枷鎖狠狠的抓住窕娘,不讓她後退。

窕娘嘴裏不住的怒罵他是不是瘋了,二人糾纏之間攪得她鬓發散亂,也多虧窕娘這些年也不是沒遇見過潑皮似的客人,二人也算是勢均力敵。

此時此刻,有一行人卻在迫近。

魏知武面色陰沉,正對上樓下拉客的鸨母,花枝招展笑顏滿面的招攬着這一行衣着不凡的客人。

“你們這樓裏有沒有什麽清靜的地方。”魏知武平時再混,此時腦袋裏也沒什麽尋歡作樂的念頭,滿是怨憤無處發洩。

這場災禍在魏知武的眼裏,就該全怪魏知文那個賤種,老老實實當他的隐形人不好嗎,居然敢聯合他的父王做出這樣的事,不,不止是他,就是作為導火索的楚國也是!

鸨母的眼珠子一轉,谄媚道,“我們樓裏有幾位曲藝極佳的好姑娘,她們的雅間就在頂樓,那裏最是清淨!就連楚連璧都常來尋我們的窕娘聽聽曲兒呢!”

魏知武本來興致缺缺只想随意尋一處不容易被發現的地界就是了,冷不丁的聽到了楚連璧的名字,視線一轉,盯着鸨母道,“誰?”

鸨母無知無覺的繼續賣弄道,“就是大名鼎鼎的楚連璧,不對,如今身份可是更上一層樓,正是楚國的公主呢!”

楚連璧……陳念春……

魏知武想到她背後的陳洛鶴,又想到當初在長陵之時她對他的示好不屑一顧的樣子,冷笑一聲,“你說與楚公主交好的哪個叫什麽名字?”

鸨母一愣,道,“是窕娘,可是,可是窕娘如今已是贖身,今日正是要離去返鄉了!”

魏知武卻像是沒聽見她的阻攔一般,一邊帶着人往裏走,只留下一句,“将要離開就是還沒離開了,你別攔我,讓她伺候完本大人再走吧。”說完,像是要堵鸨母的嘴,随手扔了一沓厚厚的銀票到鸨母懷裏。

鸨母本還想阻攔,但魏知武身後的一個黑鬥篷門客卻攔住了她,門客微微湊近鸨母,低聲道,“你只需當做什麽都沒看見,這些,都是你一個人的,有什麽後果自然有大人擔着。”

又是一沓厚厚的銀票,鸨母何時見過如此一大筆錢,被銀票砸昏了頭,轉念一想,都給她這麽多銀票了給窕娘的定也不會少,怎麽也不虧,臨走做着一筆大的,窕娘也不虧嘛。

繁春樓裏最不能信的就是真心,人人都為自己謀利,銀子沖花了腦袋,別人是死是活自然也就與她無關了。

鸨母就這樣眼睜睜的就瞧着着一群人上去了,美滋滋的摟着滿懷的銀票偷着樂去了。

頂樓裏,窕娘還不知道危機即将來臨,好不容易掙開劉堂的手,一邊喘着氣,一邊掙紮着準備爬起來。

劉堂此時瞧起來比窕娘更加狼狽,臉上脖頸上都是指甲劃出來的血印子,血淋淋的瞧起來怪吓人。

窕娘不住的高聲喊道來人來人,卻久久不見身邊的侍女小巧進來,只能喘着粗氣繼續高聲叫喊,以期等候在外的侍從能進來。

但這高聲叫喊,先叫來的不是前來解救她的侍從而是将她踏入深淵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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