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鳳燭搖

張妙音低下頭, 抿唇笑着環住他脖頸,朱唇湊至他耳畔,壓低聲音道:“若我猜得沒錯, 二弟心悅之人,乃是元福公主, 也就是當今陛下。”

此話一出, 不啻驚雷, 季昂眼睛都忘了眨,定定凝着張妙音。

待她将季昀贈書之事, 以及那日假山涼亭中的情形娓娓道來, 季昂不由自主被妻子說服了, 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他為了維護傳言之人,什麽都不肯說,從不辯解。”

“那日他在青菱河上抱着的人,該不會是假扮男子的元福公主?”

別院中, 竹風清泠。

一片蒼翠中,兩道身影正隔着石桌對弈,籠煙似的翠障之後, 一雙眼睛正悄然盯着他們。

“賢弟不日便要入宮, 要不要将人移到這別院,由本王替你照看一二?”睿王暗地裏幾乎翻遍了京城, 也沒找到季昀養的小倌。

眼看着季昀要入宮,不抓個把柄,睿王總覺不踏實。

吧嗒,季昀落下一子,搖搖頭:“內子脾氣大, 膽子卻小,不愛見生人,王爺見諒。”

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睿王面上笑意僵了僵。

感受到背後林中隐匿的視線,他又彎了彎唇角:“陛下直言對賢弟思慕良久,不知賢弟心下如何?此番入宮,再難有對弈言歡之日,賢弟該不會被陛下打動吧?”

他毫不避忌,就差直接問,你會不會轉投陛下?

林中隐匿的視線,季昀亦有察覺,被跟蹤的次數多了,他甚至知曉此人乃是蕭瑤派的影衛。

只是從前他同睿王私下會面,此人總被睿王府的暗衛擋在外面,今日能近身窺探,不知睿王是有意還是無心。

揣測間,季昀拈棋子的手頓了頓,望向睿王:“王爺說笑,季昀不才,卻不貪心,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即便身陷宮闱,也定不負王爺厚待。”

睿王眸光閃了閃,唇角弧度意味深長,并不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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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事出突然,微臣也是臨時起意,想借入宮之機,設法博得陛下信任,适時在朝中布局,為王爺的宏圖霸業略盡綿力。”

“好!”睿王心中疑慮頓消,鼓掌朗聲大笑,“賢弟不愧是本王知己之人!”

賢弟,你此去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若能不改其志,活着走出宮門,本王榮登大寶之日,定封你一等侯!

風止棋散,時近黃昏。

影衛十三離開別院,悄然回到禦殿,将今日所見所聞,一字不落傳給蕭瑤。

蕭瑤雙手攥着朱筆兩端,掙得雙手發顫,也沒能将筆管折斷,她長長舒了口氣,洩氣地将朱筆丢至筆洗中。

殿內服侍之人被她悉數遣出去,她呆呆盯着禦案上一枚青銅錯金獨角獸鎮紙,腦中走馬燈似的閃過,同季昀相識以來的情景。

原來,一切交好皆是障眼法,即便她納他為皇夫,解了他被天下人不恥,再無法說親的困境,他也不會感恩,仍舊堅持跟睿王站在同一條船上。

“十三,繼續盯着睿王,若他找到季皇夫養的小倌,記得先一步帶來見本宮!”

季昀不是對睿王忠心麽?她倒要看看,情義兩難之時,他會如何抉擇。

一早,宮裏的喜鵲便傾巢出動,叫個不停。

薛太後親自給蕭瑤梳頭挽發,聽到外面喜鵲叫,面上淺淺的笑紋就沒消過。

“昭昭,納了皇夫,凡事便有人替你一道頂着,母後這心裏……”薛太後說着說着,望着鏡中自己親手帶大的女兒豔麗無雙的模樣,眼眶微濕,哽咽一瞬,便忍回去,“你早日誕下皇嗣,哀家就算對得起你父皇了。”

“母後!”蕭瑤塗了淡淡胭脂的臉頰,更紅了些,羞赧地喚了一聲,便別過臉去。

在薛太後看不見的角度,她悄然吐了吐舌頭,不知母後是沒聽到外面的流言,還是不信流言,竟然還盼着她和季昀,咳咳。

母後的這番希冀,自然是要落空的。

而且,納了皇夫,不僅不會有人替她遮風擋雨,反而會給她帶來風雨。

入夜,坤羽宮中,鳳燭搖曳。

不知是冰盆的擺得太足,還是季昀太過緊張,蕭瑤一身吉服繞過屏風望見他時,只見他本就白皙如雪的面色,越發煞白。

吉服紅豔似火,便是他面色不佳,鳳燭之下,仍襯得他玉質天成,如琢如磨。

聽到腳步聲,季昀擡頭,伊人姿容絕世氣度雍華,狠狠撞進他眼眸。

季昀心口顫了顫,繼而泛起一絲苦澀。

洞房花燭本是他午夜夢回才敢肖想的,可今夜,她不設法取他性命就算最好的結果。

一晃神,蕭瑤已走至近前,擡腳踢了踢他大紅福履:“起開。”

對上季昀平靜的眸色,蕭瑤不太滿意地蹙了蹙眉,揮手指向屏風外的羅漢床:“那才是你睡的地方。”

季昀眸中劃過一絲無奈,站起身來,卻并未往外走。

而是欺身上前,逼得她纖腰後仰,匆匆退後一步,險些站不穩,才擒住她手腕道:“身為皇夫,取悅陛下是臣的本分,陛下不是贊臣風儀俊美麽?如今,怎又避之不及?”

蕭瑤掙脫不得,才開始慌了神,後知後覺想起來,他武藝好,連十五都贊過,若他抗旨不尊,她能奈他何?

“來……”蕭瑤下意識想喚人進來護駕,剛喊出一個字,便被季昀微涼的手掌堵住唇瓣。

“太後娘娘定派了人盯着,陛下想讓她們聽見嗎?”季昀清泠眉眼間,露出淺淺戲谑。

倉促間離得極近,近到蕭瑤能聞到他身上衣香,他的氣息拂在她鼻尖,蕭瑤心口驀地一緊,下意識想要離他遠些。

“唔唔。”蕭瑤想讓他松開,可季昀誤以為她堅持要喊人,便緊緊捂着,蕭瑤一句囫囵話也說不出,登時急了。

情急之下,什麽也顧不得,她張嘴便在季昀掌心側咬了一口,力道頗重,咬得她牙酸。

電光火石間,季昀仿佛回到青菱河畔,畫舫中,她在他頸側厮磨蹭咬。

季昀似被烈火灼到似的,倉惶收手,紅着耳尖睥着蕭瑤。

小丫頭,膽子不大,牙齒卻挺利。

見他耳尖紅紅,蕭瑤還以為是疼的,登時喜形于色。

啧啧,被她咬了,也只能忍氣吞聲,看來在這宮裏,他并不會仗着武藝好,就敢傷她。

這般一想,蕭瑤的膽子又大了些,一面信手摘着髻上釵環,一面道:“本宮選你做皇夫,确是因你長得好看,可本宮喜歡男子,你既好男風,便算不得全須全尾的男子。”

嘩啦,她将手中釵環悉數丢入妝奁盒中,回眸瞪他:“你若想在這宮裏好好活着,便記住一點,莫挨本宮!”

聽到十三的密報之後,她也不是沒想過直接殺了季昀,可若殺了他,季首輔那邊不好交代不說,她還要再費心選一次皇夫。

如此,便好好養他在坤羽宮,當個好看的花瓶擺着養眼罷,也好瞧瞧,他會如何不怕死地幫睿王。

“臣是不是男子,陛下可要試用一番?”季昀眸色閃了閃,朝她的方向邁出兩步。

鳳燭輕爆,将他的影子拉上,兜頭罩在她身上,蕭瑤竟被一股莫可名狀的壓力迫的後退一步。

後腰碰上妝臺,蕭瑤下意識将手撐在妝臺邊緣,靈光一閃,悄然往後摸索着。

指腹摸到一支鳳簪,指尖一勾,攥住,硬着頭皮望着他逼近:“你……你想做什麽?”

言罷,下意識将簪子攥得更緊了些,硌疼了她掌心。

此番細微動作,哪兒逃得過季昀的眼睛?他步履略略一滞,複又邁步。

蕭瑤小心拿眼神丈量着,只餘一臂之距時,她霍然展臂,握着簪子直直朝季昀襟前刺去。

卻見季昀廣袖一揮,殿內大半鳳燭頓滅,只餘榻邊最玲珑的兩盞。

光線驟然暗下來,蕭瑤眼前一黑。

刺歪了不說,還被季昀擒住手腕,欺身過來,将她緊緊堵在妝臺邊緣。

“臣想做的,不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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