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搶錦盒

“罷了, 你不問,哀家卻不能不說。”薛太後掃了季昀一眼,眼中帶着淺淺的安撫。

繼而挑挑眉, 望着蕭瑤,眼鋒銳利:“你是不是偷偷去過青菱河?”

呃, 母後怎麽還一開口就興師問罪呢?

蕭瑤悄悄替自己捏了把汗, 手中一下一下輕搖着的纨扇, 亂了頻率,她幹笑着回應:“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

季昀心道不好, 忙起身替她告罪:“太後娘娘息怒, 青菱河一事, 臣願一力承擔。”

“傻孩子,方才哀家不是說過,往後你跟昭昭一樣,喚哀家母後便是。”薛太後立時變了臉色,眼尾都笑出了細細的褶, “你都替她擔了這麽久,也該叫她知道誰待她好。”

薛太後眸中希冀,清晰可辨, 季昀從善如流:“母後言重。”

對季昀的話, 蕭瑤深以為然,母後着實言過其實, 季昀是替她頂過污名,可也談不上待她多好,他心甘情願入宮當皇夫的目的,打量誰不知道呢?

想到此處,蕭瑤心裏打了個突, 平素從未聽說季昀去青菱河尋歡作樂,怎麽那日,就這麽巧,他偏偏就在畫舫上呢?

會不會是,他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知曉她要去青菱河,特意布置好一切,還把薛直引去,自導自演一出英雄救美?

蕭瑤越想越心驚,他年紀不大,心機卻幾乎長她一輪!

什麽替她定污名?就是為着今日,見她如何為他的“赤誠”動容吧?

想通其中關竅,蕭瑤登時坐不住了,恨不得立馬揭穿他的僞善和假正經。

可剛一開口,還沒發出聲兒來,便被薛太後一記犀利眼鋒掃地噎住。

“你那日是不是穿男裝去的?你可知,被季昀護着飛出畫舫的,并不是什麽小倌,而是你?偏他為了護住你的名聲,一句話也不曾辯解,把滿京城的流言生生受了。”

“母後。”蕭瑤有些委屈,眼尾一耷,唇瓣一扁,可憐兮兮。

Advertisement

那日出狀況,也不能怪她,錯的是薛直啊!

而且,季昀替她頂了污名,全是季昀的陰謀,又不是她讓他如此的?

“你偷着去青菱河一事,哀家可以不追究,可你須得跟季昀好好的,讓哀家早些含饴弄孫。”

聽了這話,蕭瑤竟生出一種嫁入高門大戶,被婆母催生的詭異錯覺。

這明明是她自小長大的皇宮啊!

“母後,到底誰才是您親生的呀?您這話裏話外都在幫季昀。”蕭瑤委屈巴巴,夾起一只灌湯包,狠狠咬了一口。

季昀阻攔不及,卻見她已将包子吐在碟中,被香氣濃郁的湯汁燙得眼泛淚花。

被她問得心口一震的薛太後,此時方才反應過來,一面招呼宮婢拿些冰鎮過的瓜果來,一面笑罵:“叫你還胡說,燙着了還得哀家心疼。”

蕭瑤含了顆冰鎮過的葡萄,舌尖痛意總算緩和了些,待太醫來細細看過,她才知道,燙得并沒有她想象中嚴重。

她擺了擺手,讓跪了一地的宮婢、嬷嬷起身:“平身吧,是本宮自個兒不小心。”

殊不知,季昀悄然凝着她側顏,眉眼一派暄和,他心儀之人并不是個被寵壞的嬌弱公主。

薛太後坐在他們對首,将季昀神色瞧在眼中,她也年輕過,至今尤記得武帝望着她的眼神,哪有不懂的?

當下抿唇笑開,怕小輩們害羞,就着方嬷嬷的手呷了口茶。

清涼的茶水将笑意壓下去,薛太後才清了清嗓子,沖方嬷嬷道:“把哀家昨日放在多寶格上的錦盒取來。”

“什麽錦盒?”蕭瑤隐隐有所猜測,面上一喜,也顧不上舌尖上絲絲的疼,邊問,邊朝多寶格方向張望。

只片刻,方嬷嬷便将錦盒取來,遞給薛太後。

蕭瑤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錦盒,猜測着母後送她的會是什麽好東西?一定要比送給季昀那個僞君子的好才是!

這麽直勾勾盯着,她半點沒留意,在看見方嬷嬷手中錦盒的一瞬間,季昀修長的指骨顫了顫,泰山崩定亦不改色的神情倏而龜裂。

薛太後眼角餘光見着季昀的小動作,眼尾笑意漸深,将錦盒推至蕭瑤手邊:“你這丫頭,方才不是還為哀家沒給你準備禮物生氣?哀家早備着呢,你呀。”

說到此處,她故意頓了頓,掃了季昀一眼,目光重新落在蕭瑤面上,意有所指道:“回去再看。”

坐在回紫宸宮的禦辇上,蕭瑤一直親手捧着錦盒,捧得久了,還有些沉。

記着母後的叮囑,她并未打開來看,腦子卻轉得飛快,浮想聯翩。

母後神神秘秘的,是裏邊的東西過于貴重,還是羞于見人?

她自幼被母後和皇兄寵着長大,什麽好東西都先緊着她,是以,蕭瑤更傾向于後者。

該不會是……春宮,咳咳,那啥,秘戲圖吧?

這般一想,錦匣像是被烈日曬融了,竟有些燙手。

蕭瑤自诩博覽閑書,此類書倒真沒涉獵,主要是沒地兒找去。

聽聞,從前帝後大婚時,敬事房的教習嬷嬷,會提前帶着書冊去教導皇後,納妃應也是循此例。

可昨日她納皇夫,從未有先例,是以,敬事房并沒有教習嬷嬷來教她。

诶?不對,她們該不會是拿那些書去教季昀了吧?

沒來由的,蕭瑤臉一黑,扭頭朝後面的步辇望了一眼。

華蓋随風舞動,遮住他清泠眉眼,蕭瑤沒看着,冷哼一聲,不知道他那副身子,還幹不幹淨。

慈寧宮裏,薛太後遣退左右,獨留方嬷嬷在內殿。

“問過她身邊那倆小丫頭了?可有成事?”今日觀蕭瑤言行,薛太後心下已有猜測,卻還是忍不住問方嬷嬷。

方嬷嬷搖了搖頭,将清早下的賭注奉給薛太後:“太後娘娘神機妙算,敬事房的人也去瞧過了,沒成。”

知曉他二人昨夜并未圓房,薛太後倒也不急,拿着一柄小花剪細細修着細頸花觚裏插着的花枝。

“不急,待誤會層層解開,自然水到渠成。”薛太後笑意融融,一臉欣慰,“昭昭和昀兒都是好孩子,昀兒看昭昭的眼神,騙不了人,跟當年勵哥哥看哀家時,如出一轍。”

提起英年早逝的琞武帝蕭勵,兩人俱是悵然。

此番納皇夫,依的是立後的先例,罷朝三日。

雖不必早起上朝,批折子卻不敢有一日懈怠,想到禦案上堆積如山的折子,蕭瑤撇了撇嘴。

“陛下留步。”季昀暗暗咬着後牙槽,輕喚出聲。

稍後他定要把常軻要來好好問問,他書房裏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慈寧宮,還偏偏被送到蕭瑤手裏,怎麽看都像是故意為之。

聞言,蕭瑤抱着錦盒,頓住腳步,側過身望他,眉心卻不自覺蹙起:“本宮要批折子,沒工夫陪你,你不回坤羽宮去,跟着本宮做什麽?”

難不成,他一朝入宮當皇夫,就有了後妃的覺悟?可後妃們争寵是因為僧多粥少,阖宮就他一位皇夫,他争個什麽勁兒?

她話裏帶着淡淡斥責,季昀不以為意,眸光膠着在她手中的錦盒上,清泠的嗓音略微生硬:“陛下可否将錦盒賜給臣?”

錦盒?蕭瑤訝然,秀美的細眉微微挑了挑:“季昀,你未免太貪心了些。”

說完,順手将錦盒抱得更緊了些,仿若怕被人搶走饴糖的稚童:“母後明明給了你見面禮,你還想搶本宮的,休想!”

眼見她護得嚴實,明搶不合适,她又不肯給,向來沒試過挾恩圖報的季昀,打算豁出一回臉面,他上前一步道:“臣替陛下頂了污名,不求別的,只求這一個恩典,陛下也不允麽?”

甚少見他這般低聲下氣求人,蕭瑤腦子裏莫名浮現出,他下一刻嘤嘤落淚的情形,把自個兒惡心地一哆嗦。

又怕他直接上手搶,蕭瑤急急跑上兩級玉階,才轉過身來,平視他。

“季皇夫替本宮頂罪,為的是誰,你我心知肚明。”她意有所指。

觀他面色發白,蕭瑤心下痛快不少,嗓音甜軟,眉眼含笑,像只漂亮的小狐貍。

“你要挾恩圖報,行,本宮向來恩怨分明。你名聲有瑕,親事無望,本宮納你入宮,是不是也有恩于你?是以,你同本宮,應是恩怨相抵,互不相欠才對。”

季昀扶了扶額角,縱有千般心竅,面對她,卻從來無計可施。

她弦外之音,他已聽得明白,事關睿王,眼下并非辯解的時候。

“如此,臣謹記陛下恩德,往後陛下處理朝政,臣當親為磨墨添香。”季昀福了福身,擡腳便朝蕭瑤走去。

待會兒他尋個機會,定不能叫她瞧見錦盒裏的東西!

蕭瑤腦中卻是警鐘大作,季昀同旁人可不同,宮婢們不懂朝政,磨墨添香皆是目不斜視,可季昀替她磨墨,若說沒私心,鬼都不信!

他就這般急不可耐?才入宮第二日,便想近距離窺視朝政?

所以,他方才向她讨錦盒,實則是以退為進,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如此,你便跟着來吧。”當着衆宮人的面,蕭瑤沒直接駁他,怕傳到母後耳中。

嘴上這般說,可蕭瑤坐在禦案後,并未急着批折子。

令季昀站在案邊磨墨,她自己則俯身湊近錦盒搭扣摸索。

須臾,咔嚓,錦盒應聲打開。

朱砂色墨汁在硯臺中暈開,季昀耳尖一動,手上動作頓住,眼角餘光盯着錦盒。

畫卷露出的一瞬間,季昀指骨動了動,伸手便去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