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赴湯池(二更,小修)……
待回過神來, 蕭瑤氣鼓鼓地,抓了兩枚蜜餞往他嘴裏塞。
季昀知她惱了,兩枚蜜餞在口中甜到發膩, 他也沒吐出去,囫囵嚼了咽下, 方才去拉她手腕, 止住她要離開的腳步。
“臣可是花了一萬兩銀子買的這枚蜜餞, 昭昭莫要惱了,可好?”季昀從身後環住她纖袅的身子, 往懷中扣了扣。
弓着身, 微涼的側臉貼在她細膩粉腮便, 嗓音沉軟輕哄。
嗓音中流露的無限耐心,透着說不出的旖旎。
蕭瑤心下已軟下來,提不起氣性,卻仍板着臉,想讓他知道, 她不是這麽好哄的。
可一回眸,唇瓣正好輕輕擦過他唇角,蕭瑤心神一顫, 他把命, 把江山都給了她,她還如何惱他?
蕭瑤紅着臉, 默然擡手,想将橫亘身前的有力臂膀拉開。
卻見他把手臂收得更緊了些,下颚抵在她頸側,嗓音輕惑:“昭昭,讓我抱一會兒, 就一會兒。”
明日便是除夕,也是他最後能陪她過的一個除夕夜了吧?
他恨不得将她打個結,系在身上,寸步不離。
蕭瑤卻不依他,仍舊使力拉他的手臂,季昀怕她手拉疼了,只得苦笑着松開。
便是靜靜抱一會兒,也是他妄想了。
見蕭瑤轉過身來,季昀含笑凝着她,等着她開口訓他,說些着惱的話。
可她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身上喜慶的冬裝貼上他玄色衣襟,她雙手環在他腰身處,側臉貼着他心口嘟囔道:“一萬兩銀子呢,只買顆蜜餞多不劃算,本宮心善,準你多抱一會兒。”
紫宸宮中,蕭瑤打開錦匣,只取出兩張銀票,其餘的皆收進一個藏着私物的箱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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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瑤将手伸進箱籠中,裏面靜靜躺着的是季昀送她的書冊,季昀偷偷給她畫的小像,纖細指尖輕輕撫過,方才蓋上箱籠。
“半夏,湯池可備好了?”蕭瑤起身,沖屏風外頭撥着炭盆的身影問。
明日大朝會後,便是半月的休沐,直到過了上元節,才會再有朝會。
是以,明日是她最後一次早朝了,去湯池好生泡一泡,告別這個她自小長大的地方吧。
再回來,還不知是什麽光景。
“好了,陛下随時可以沐洗。”半夏放下火鉗子,起身回禀。
蕭瑤将箱籠推入榻下藏好,正往屏風外走。
殿門卻驟然被推開,白芷凍得發抖,嗓音也打着顫:“陛下,睿王府被抄,睿王已被押解入京。”
“什麽?”蕭瑤聞言大驚。
快速走出屏風,盯着白芷煞白的臉,在半夏驚恐的目光中,倏而鎮定下來。
一定是季昀做的!
季昀會模仿她的筆跡,足以以假亂真,他何事下的聖旨?為何要查抄睿王府?
很快,蕭瑤便想明白,眼眶泛紅,季昀這個傻子,一定以為自己命不久矣,想替她除掉睿王這個威脅,把江山安安穩穩交到她手裏。
他就這麽相信她能坐穩這江山麽?他就這麽不怕死麽?
“陛下?”半夏和白芷見蕭瑤驚詫的模樣,登時心下一涼。
壞了,季皇夫怎麽瞞着陛下,幹出這麽膽大包天的事?
蕭瑤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故作淡然沖她們擺擺手:“慌什麽,睿王意圖謀反,本宮不過是抄了他的家,還沒殺頭呢。”
“傳本宮旨意,送去大理寺,嚴懲不貸!”蕭瑤語氣冷肅。
既然是季昀想抄睿王的家,抄便抄了吧,左右這江山是他的,睿王早晚是個死。
雖叫人傳了旨意,蕭瑤仍不放心,特意召來押解睿王入京的刺史,細細看過刺史呈上來的罪證,才知睿王果真該死。
他為了一己之私,竟然同北剌暗中勾結,通敵賣國,甚至要把這個北疆送給北剌。
沒了北疆這個屏障,北剌鐵騎想打入京城,幾乎是一馬平川。
若真讓他得逞,鎮北侯、清婵姐姐他們,還有多少無辜的百姓要枉死在戰火中,蕭瑤恨不得親手砍了他的頭,看看他腦子裏都裝的什麽。
“送去大理寺。”蕭瑤将那些證據收攏好,重新遞給刺史。
天色漸暗,蕭瑤草草用了晚膳,便由半夏、白芷服侍着,去了閑置許久的湯池。
湯池設置精巧,引的是北面山上唯一一處溫泉活水。
撩開重重紗幔走進去,氤氲霧氣暖暖撲來,方才為政事煩憂的疲累登時消散大半。
蕭瑤指了指湯池邊的長椅道:“衣物放這兒,你們且下去吧,本宮一個人待會兒。”
溫泉水被豔紅的花瓣覆蓋,看不出有多深。
半夏、白芷卻知,那深度倒是淹不着人,于是恭順地退了出去。
湯池是彎月型的,靜谧得,只能聽到徐徐灌入的溫泉活水流動聲。
蕭瑤立在月牙這一端,嗅着池中花瓣的清幽雅香,徐徐拉開腰間束帶,繁複的長裙順勢滑落,堆疊在纖細腳踝處。
她擡腳走出來,坐在裙子旁邊的位置,繃直足尖,小心翼翼地挑起一點點溫泉水,探了探,溫度正适宜。
兩條細白小腿垂在鑲了暖玉的池壁邊,來回晃蕩着,一下一下撥動着池中溫水。
望着水波帶動花瓣,往池心漾開,蕭瑤垂眸,細細解開外衣,又将雙手負于身後,扯開心衣纖細的系帶。
她扶着池壁邊沿,将纖侬窈袅的身子一點一點沒入池水中,由着溫暖的泉水将她周身包裹。
蕭瑤閉上眼,只覺像極了他擁她入眠時,懷中的溫度。
不知是羞的,還是被熱氣熏的,蕭瑤雙頰染上醺然緋色。
她擡手掬起一捧水,嘩啦一聲從眉間澆下來,試圖将臉上熱意澆熄。
溫熱泉水沾濕她披散的烏發,柳眉上凝着的水珠一滴一滴順着眼睫落下,蕭瑤正欲往月牙中央去。
忽而聽到嘩啦一聲,月牙的另一端,游過來一道身影。
池上水霧氤氲了他的眉眼,原是清泠泠的骨相,竟被霧氣暈染出溫柔缱绻。
“季昀。”蕭瑤睜大眼眸,吐出這兩個字,驚得咬了一下舌尖。
望着季昀含笑的眉眼,她一寸一寸後退。
直到脊背抵上池壁上的光滑的暖玉,她才驟然垂眸,後知後覺将身子瑟縮着隐匿到豔紅的花瓣下。
“本宮今日未翻牌。”蕭瑤牙關輕顫,心下說不出的慌亂。
許是從未見過他除下衣袍的模樣,他這樣,讓蕭瑤無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險。
“只臣一人的牌子,便不勞煩陛下翻了。”
轉眼間,季昀已游至她眼前,在他身前站定,雙臂撐在她細肩兩側,将她環在池壁邊緣。
“本宮不需要人服侍,你出去。”蕭瑤想喚人,卻又不想讓半夏、白芷看到他這副勾魂攝魄男狐貍精的模樣。
只得顫着嗓音去推他。
伸出的手腕被季昀輕易捉住,他将她被泉水泡得越發溫軟的細指抵在唇邊,細細輕吻,繼而笑道:“昭昭這張小嘴素來不誠實,臣不問它。”
說話間,他松開攥着她手腕的手,長臂一寸一寸沒入花瓣下的湯泉中:“只問問它。”
蕭瑤雙腿打顫,直向湯泉中軟倒。
被季昀及時扶住,她下意識環住他脖頸,他握住她纖細腳踝,氤氲水霧中,成了她唯一的憑依。
察覺到水中異樣,蕭瑤驚駭地睜大眼眸,他卻只是傾身貼了貼她顫抖的長睫。
沿着細瓊鼻骨往下,細細品啄。
湯池中波拉的水聲傳來,夾着低軟嬌嬈嗚哼,奶貓似的。
候在殿外的白芷推了推半夏,疑惑道:“半夏姐姐有聽到什麽聲音嗎?我怎麽好像聽到有小貓叫?”
半夏紅着臉,清了清嗓子,仍有些不自在,望着庭中被北風摧殘碾轉的臘梅道:“你聽錯了。”
“是嗎?”白芷仍覺怪異。
正要細細再聽,卻被半夏拉去庭中吹冷風。
淩冽風聲蓋過奶貓叫聲,卻聽半夏沒頭沒尾說了一句:“今日陛下湯泉洗沐,季皇夫來試過水溫呢。”
等了兩個時辰沒見到人出來,不止白芷,連半夏也有些急了。
“陛下該不會是泡了太久,暈過去了吧?半夏姐姐,我們得進去看看!”白芷急得跳腳。
半夏沉吟片刻,咬咬牙道:“一起進去。”
可繞過紗幔,走近湯池一看,邊緣漾起許多豔紅花瓣的湯池中,哪裏有半個人影?
“陛下丢了?”白芷吓傻了。
倒是半夏,立馬反應過來,二話不說,便往湯池邊的暖閣跑。
隔着門扇,聽到裏邊銀炭的哔剝聲,半夏終于松了口氣,拍了拍白芷的肩膀,把她拉遠了些才道:“沒事,陛下只是睡着了。”
暖閣中,季昀拿皙白指骨,一下一下輕輕刮蹭着蕭瑤小巧的鼻尖,漆眸晶亮而溫柔。
昭昭被他吓壞了,也累壞了,可是他的昭昭這麽好,竟然什麽都肯由着他。
困意襲來,季昀斂起眼眸,腦中全是蕭瑤羞赧地閉上眼,長睫輕顫環住他的模樣。
除夕大朝會,半夏、白芷沒敢誤事,早早捧了盥洗之物及朝服在外等着。
蕭瑤雖未誤了早朝,可一步步走上龍椅側的玉階時,雙腿仍微微打着顫。
最後一次朝會,她本來準備了好些話,可最終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出口,扶着赤金纏龍扶手的小臂一陣發軟,她心下把季昀罵了千百遍。
散朝後,蕭瑤沒急着批折子,她立在宮檐下,望着朱紅宮牆角落裏搖曳的臘梅,足尖微蜷。
該給季昀送個什麽生辰禮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