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接送
許景從下午開始就有些心不在焉,接力賽的時候他差點摔了一跤,跳高又撞翻了橫杆,他是高二年級裏出了名的體力好,一騎絕塵的程度和江初在學習上的排名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這種低級失誤很輕易就被人看出問題。
最後一項結束的時候,李茂從別班人群裏走過來,看見許景目不轉睛的盯着看臺,順着他的眼神,李茂扭頭看見蘇諾正在低頭跟顧執講話。
他愣了一下,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說:“你這表情,該不會一下午失魂落魄是跟他們有關吧?”
許景心裏猛地一咯噔,別開眼推着李茂往另一邊走:“別胡說八道,買水去。”
李茂甩開他,往後勤老師那邊跑,很快又折回來:“水多得是,幹嘛要買。”他說着眼神再次轉回看臺。
出于好心,他安慰失魂落魄的同桌:“雖然他兩看起來很般配,但顧執很明顯就不喜歡蘇諾”
李茂前段時間因為生病回家住了幾天,對于宿舍裏發生的事,并不知道,因此才張冠李戴的認為許景是因為看到顧執和蘇諾在一起才影響他發揮的。
他向來是二班的和事老,他們四個現在住在一個宿舍,要因此跟顧執鬧出矛盾他夾在中間那就忒為難了。
許景當然知道顧執不喜歡蘇諾,如果說李茂這麽說是為了安慰他,那他則是親眼所見。
昨晚天太黑,那一閃而過的畫面他可以在之事後跟自己說也許是角度問題,自己才看花眼了。
但下午的那幾秒鐘則是驚天巨雷砸在他頭頂。
對于早戀都能津津樂道八卦很久的高中生來說同性戀的驚訝程度可想而知。
他們兩也太放肆了,竟然在學校那麽多老師和主任眼皮底下。
因為那個畫面印象太過深刻,以至于他只要一看見江初和顧執就不由之主的會浮現中午宿舍裏的一幕。
校運會結束的時候,學校還像模像樣的搞了一出閉幕式,當然沒有幾個人認真聽的,沒人願意聽一群中年人站在臺上照着稿子念着官方的話術。
随後一聲解散的時候,一千多個人烏泱泱的朝同一個方向湧入,顧執看着人群,有些頭皮發麻,原地怔了五分鐘才挪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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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今天是一天的校運會活動,盡管明天就開始放假,但變态的班主任還是在班級群通知今天晚上沒回家的按時上晚自習,并且威脅七點半會有老師查寝,所以別想以已經回家的借口騙老師,窩在宿舍裏偷懶。
顧執撇了撇嘴,早早的拿着習題去了教室。
大概是班主任的消息威力過大,真有不少人提前今天就回家了,晚自習教室裏只有是十來個人不到。
都是學生沒有老師,所以真正在寫題的放眼望去,只有江初一個。
他以萬年不變的姿勢低着頭在紙上寫寫畫畫,其實算起來顧執今天就算是已經開始放假了,因為受傷的緣故,別人跑跳的時候他都是癱坐的。
有幾個平時就喜歡跟許景他們混在一起的同學聽說顧執受傷,因為平時受到顧執不少學習上的照顧,都拿着零食來慰問他。
一時間,顧執的座位上有種“門庭若市”的感覺。
顧執跟他們說笑,還把自己光榮負傷的傷口先給他們看,不知道是說給圍觀的同學聽,還是說給一旁認真寫題的江初聽:“男人嘛,誰身上沒幾個傷,看看這口子多飒啊。”
有人附和也有人不屑:“我就是好奇,你是怎麽摔的,難道是為了飒故意的?”
有人推了這缺德貨一把說:“你以為都是你?為了追姑娘在手臂上用刀刻人家名字?”
顧執懶洋洋的跟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聽到這裏不由得驚了一下:“用刀啊?這麽自殘?”
他覺得這行為真的只有腦殘重度患者才做得出來,剛想教育一頓,就聽見有人憋着笑說:“最後因為怕疼,用圓珠筆寫的。”
一群人轟然笑開,他看了看那個男生漲紅的臉,忽然覺得他們班的男生很可愛。
玩笑笑過就算,不過還是有人細心地問了句:“是啊,每天走的路怎麽會摔呢?”
顧執還在為那句圓珠筆笑的沒緩過氣,聞言,沒做太多思考,順口說道:“被一二百五推的。”
“......”
“撞的。”意識到自己說完給周圍造成的反應,顧執立馬改口:“估計是哪個同學有事比較着急,所以不小心撞到了。”
這話聽得出顧執并不知道是誰撞他的,有人憤憤不平的說:“就算着急,撞到人也不道歉麽。”
之後顧執就沒再說話。
翌日上午,宿舍四個男生有三個還在睡覺,只有江初變态的作息規律使他早早的起了床,不僅起了床,還收拾好了書包,替其他三個人買好了早飯,坐在桌前,随時準備起身離開。
但他時不時扭頭的樣子,又像是不打算離開。
昨晚江旭陽給他發了條信息,說國慶節要定出國度假的機票,問他去不去。江初想也沒想就回了個不去。
其實他清楚地很,江旭陽知道他不會去,所以才會在放假前一天晚上才問他,他也真敢問,就不怕江初一怒之下說去,然後因為訂不到機票而尴尬麽?
不過江初沒有讓尴尬發生,比起讓江旭陽那一瞬間的尴尬,他更在乎自己耳根的清淨,原本放假不打算回家的江初,也在江旭陽說飛機是今早七點鐘起飛的那一刻臨時改變了主意。
顧執賴在床上,被過分刺眼的日光照醒,他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條件反射的蹦起來說:“完了完了遲到了。”
直到聽見許景和李茂同樣含糊的聲音才意識到今天不用上課。
為了安撫自己剛剛受驚的心髒,他又鑽回被子裏,捂了幾分鐘,跟軟體動物似的扭了幾圈才慢悠悠的起來。
“幾點了?”顧執問。
“八點一刻。”江初放下手裏的英語課本,轉身走到顧執的床邊。
“還早啊。”顧執伸出手,衣袖蹭到手肘上方,他光着一條手臂穿過床架子去抓江初。
大概是沒有醒的徹底,動作幅度過大,手腕撞到床沿的聲音驚醒了另外兩個人。
李茂探出毛茸茸的腦袋,半睜着眼說:“你兩幹嘛呢?大早上就說悄悄話。”
顧執的手愣在半空中片刻又縮回了被子,他沖李茂心虛的喊道:“你放屁。”
江初的聲音低啞又刻意,像是對顧執一個人說,又像是對他們三個人說:“吃完早飯回家了。”
李茂聽到吃的頓時就清醒了,說實話他其實是被餓醒的。
于是小半個學期都過去了,四個人罕見的迎着驕陽,在宿舍裏不緊不慢的吃着早飯。
李茂感念江初,說自己占了顧執的光才能吃到江初買的早飯,顧執跟他說笑了半天才發現一旁默默進食的許景今天安靜的有些不尋常。
從昨天開始,許景就有意躲開他,李茂怕許景真的因為蘇諾跟顧執鬧矛盾,昨晚悄悄跟顧執說了原由,本來顧執是不信的,他覺得許景根本不是那種性格的人,但直到現在他也有些不得不确信李茂說的話。
于是回家之前,他又跟許景解釋了一遍自己不喜歡蘇諾。
許景兩眼一翻,覺得聰明蛋也有傻逼的時候。
顧執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這點皮外傷,在顧茜哪裏居然腦補出一出斷腿的劇情了,從昨天接到賀雯電話的時候她就變得焦躁不安,電話裏顧執又不肯回來,她總覺得顧執還是介意那件事的。
緊張了大半夜沒睡好,早上又早早的起來,催着顧卓威開車開店去學校,到了學校又擔心顧執還沒睡醒,在車上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給顧執打電話。
顧執接到電話的的時候正在慢悠悠的換鞋,聽到顧茜已經到學校了,趕緊把試卷和課本胡亂塞進書包。
跟他們道別後就一瘸一拐的往停車場跑,江初一把攔住:“腿不要了?跑什麽。”
顧執尴尬的抓了抓腦袋,然後才慢悠悠的往外走。
終于見到了人,顧茜懸着的那顆心才放下來,見他還能走路,就是走的有點慢,才終于相信真的只是皮外傷。
“顧叔叔呢?”顧執拉開車後座的時候,朝駕駛室看了一眼。
“哦,去找他那個同學了。”顧茜說:“感謝一下他在學校照顧我兒子。”
顧執被這聲我兒子鬧出了一聲的雞皮疙瘩,他這才注意到顧茜只穿了件很薄的衣服,臉上也幹淨的沒有施一點粉黛。
這很不像不像顧茜的一貫作風,她是個生活很精致的女人。
“你們等很久了麽?怎麽也不早點說。”顧執面對顧茜的關切有些愧疚。
“沒有很久,就讓你多睡一會兒嘛。”顧茜說着笑了笑別開眼。
他們母子這點很像,只要一說謊就會下意識地肢體反應不自然,所以顧執一眼就看出來就顧茜肯定等了很久,他從書包裏拿出校服的外套遞到前座:“今天挺冷的。”
顧茜伸手接過去,搭在身上,正好顧卓威回來了。
有那麽一瞬間,顧執從他臉上看到一抹意味深長的惆悵,但很快就在起動機轟鳴的聲響裏散開了。
顧執心虛的別開眼,收起胡思亂想的心情,低頭發信息問江初回家了沒有。
那頭的信息很快就回過來。
江初:“剛出校門。”
顧執下意識地搖下車窗,去找發消息的人,當然稀疏的人群裏并沒有他要找的人。
顧執:“國慶節往年都是三天假,今天怎麽會有四天。”
雖然是句廢話,但江初還是從中掰開廢話中影藏的不滿,有時候他覺得顧執成熟的像個長輩,好像事事都能周全好,有時候他又覺得顧執像個長不大的小孩,一點點小事都能揪着抱怨。
江初把這話自動理解成情侶之間的思慕,他說:“那我明天去找你寫作業。”
顧執正靠在座椅上,前面的車子突然急剎車,所以顧卓威也跟着踩了一下剎車,雖然不是很急,但顧執的額頭還是慣性的撞到了座椅靠背。
顧執打字:“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初看到消息覺得有點好笑,他想說,那你什麽意思,他想了一下這樣說的後果,然後兀自把打字框裏的話删掉換成:“我想跟你一起寫,不行麽?”
這回沒有剎車,車子勻速前行,顧執還是撞了一下,吓得顧茜回頭問他是不是暈車。
顧執擺擺手表示并不是,猶豫了一下,試探性的問:“下個月就要物理競賽了,還挺難......”
顧執是從來不在顧茜面前說學習難的,更何況顧卓威也在。
聞言顧茜說:“那要不我讓我同事兒子來給你補幾天課?就是上次跟你提過的沈宸,你應該認識,也是你們學校的。”
“認識。”顧執說:“暑假就是他上的課。”
顧茜有些意外:“認識就更好了,要麽你自己跟他說,看他願不願意,給他雙倍家教費用。”
“算了,他高三了,自己都争分奪秒。”顧執看着窗外不經意的說:“我還是讓我同桌給我補補吧。”
一提起同桌,顧茜就想起上次那個醉鬼,心想顧執大概是在家休養不能出門無聊所以找同學回來陪他。
她笑了一下,說:“那也好,家教費......”
“他不會要的,他們家不缺錢”顧執沒多想,在手機裏給江初回複了一句“那行。”
“那也不行,人家不缺是人家的事,讓人幫忙應該付出相應酬勞的。”顧茜說。
他無所謂的“哦”了一聲,心說那要這樣算,我還欠他一大筆債呢,他耷拉着腦袋,把目光投向窗外,來往的車輛駛過清透的大街,早秋的晨間能看見飄着薄霧的早點攤,還有往下篩落的青黃樹葉。
這裏的一切都很安靜,安靜的讓人生出幾分依賴。好像目之所及都是平凡卻又不平庸的生活氣息。
車子停穩的時候,顧執才把思緒重新拉回來,感覺這車再多開幾分鐘他就又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