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花才的角度看,他曾經愛過的大男孩真的長大了,五官長開了,棱角更分明了,而且,大概是由于精心保養的關系,皮膚很好,頭也沒禿,真人和大屏幕上差不了多少。整個人再也沒有少年時嘻嘻哈哈,又落魄又無腦的年輕感,而是成熟且穩重的模樣。
從房光霁的角度來看,花才還是那麽幹淨漂亮,又有種遠離塵世的疏離感,和房光霁對戲的女演員很多,但是在房光霁心裏,沒有一個比得過花才。他還記得花才雪白的背和肉鼓鼓的屁股,細得恰到好處的腰肢,還有……
“你在想什麽黃色廢料?”花才出其不意地打斷他的遐想,毫不給面子地說道:“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
房光霁回過神來,心虛地擦了擦嘴,而後怒道:“我哪裏有流口水!”
“呵。”花才嘲諷地看着他:“随便訛你一下就訛對了,你果然在想黃色廢料。”
房光霁:……
面對這個最熟悉自己的家夥,房光霁不得不承認,即使過去了這麽多年,即使再見面時彼此偶讀覺得對方陌生,但花才仍然是最了解他的那個人。
他有數不清的粉絲。
那些粉絲喜歡從任何一張照片,視頻中逐張、逐幀地分析他的行為,揣測他的想法,試圖解釋他的一切動作,試圖從他的每個語調裏看透他的思想和心情。
但是,沒有人會這樣一臉嫌棄地指出他滿腦子黃色廢料。
除了花才。
花才忽然偏過頭咳了一聲,房光霁注意力瞬間被拉回來,他貼過去,拉着花才的手,問:“感冒了嗎。”
“……別碰我。”花才拍開他的手,很厭煩的樣子。
房光霁一時語滞。他抽回手,頓了頓,才說:“嗯。”
一頓飯最後吃得還是賓主盡不歡,房光霁戴上帽子口罩墨鏡,花才嗤笑道:“大半夜的戴墨鏡。本來無人注意,你再這樣打扮,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大明星了。”
房光霁笑了一下,不解釋什麽,只說:“你怎麽回去?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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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才搖頭。
房光霁還想說什麽,可是忽然看到地下停車場遠處忽然開來一輛車,車停下,沖他們按了兩下喇叭。
朱穆朗探出頭,對花才說道:“才總,走走走。”
花才點點頭,不再和房光霁說什麽,徑自上車走了。
房光霁站在原地,過了好久,才苦澀地搖搖頭,坐到車裏去。
原來他的車就在旁邊。本來,他是打算開車送花才回家的。
汽車裏。
朱穆朗問:“好家夥,你還在真認識房光霁啊。”
花才沒精打采地說:“同學罷了。”
“你跟他看起來不像一路人啊。”朱穆朗感嘆。
車子爬坡出地下車庫,一圈又一圈,轉得花才有些頭暈,花才閉上眼,側着頭靠着椅背,低聲說:“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房光霁雖然父母離異,只能跟着奶奶過日子,但不管怎麽說,從大廠退休的奶奶,和感情不和的高學歷父母,總歸是大家嘴巴裏的“正經人”。加上房光霁打小長得好,街坊領居更憐愛他身世可憐,也沒見誰對他有過一句難聽話。人世間都愛,都留給了這個不幸的小男孩。
花才就不一樣了。
從小到大,罵他什麽的都有。殺人犯的兒子,妓女的兒子,生來帶着原罪。鄰居家小孩不僅嘲笑他,還拿石子兒丢他,搞到最後變本加厲,暑假的某一天,幾個小孩兒合夥從樓上推下來一個廢棄的桌子,差點砸死在下面走路的花才。
雖然最後大人們以“小孩不懂事”為理由,輕描淡寫處理了這件事,但花才的憤怒,頭一次爆表,他事後一個一個小孩找過去,揍得他們頭破血流,也把自己搞的頭破血流。
說來也奇怪,你一味忍讓,別人真就覺得你好欺負。當你擺出不要命的架勢去拼命,那些欺軟怕硬的家夥,似乎也再也不敢打你主意了。
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他和房光霁,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哪怕是高中時期那樣的暧昧和掙紮,哪怕他的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不要和房光霁搞在一起。
哪怕當初他但凡能夠擺脫情感的蠱惑,用腦子好好地想想他和房光霁之間的差距。
……也不至于如此。
朱穆朗的豪車穿行在霓虹燈閃爍的街道上。花才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尖尖的下巴微收着,表情藏在亂蓬蓬的劉海下,眼角挂着一滴淚珠,脆弱又美麗。
朱穆朗深吸一口氣,不敢再看向副駕駛座。
不敢再多看一眼。
房光霁大半夜回到家,心情煩悶,張寧給他來電話,他有些疲憊地接通,張寧說:“老房,你在T市吧,現在人在哪兒呢,出來吃夜宵。”
房光霁氣都被花才氣飽了,但想想自己一個在家也沒有意思,于是又拿了車鑰匙晃出門。
張寧是拍戲時認識的,過去不過是同事關系,後來一起演了好幾部劇,兩個人輪流一番二番,不是房光霁主演張寧男二,就是對調過來,兩個人年紀相仿,性格也還合得來,一來二去就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
房光霁為人仗義又有原則,在娛樂圈人緣不錯,連張寧這種冰山美男都願意主動親近他。
兩個人去了一家高級VIP PUB。
T市有不少這樣大隐隐于市的娛樂場所,地圖上找不到,普通人聽都沒聽過,都是只對名流權貴開放的。
這兩個人都是這家店的常客,車童熟門熟路接過鑰匙幫他們去停車,兩個大明星則低調地進了電梯。
隐私性做得極好的酒吧,想要進門還得實名驗證。
兩個人進到PUB裏,裏頭正熱鬧,裝修奢華的舞臺上有人在大秀鋼管舞,性感但是不低俗。臺下就是舞池,所有人跟着節奏激情扭動,反倒沒幾個人真正去關注臺上的鋼管舞。
房光霁一進去就嫌吵,轉頭問張寧:“去清淨點的地兒?”他在北京漂了多年,口音漸漸兒化音。
張寧笑了下,說:“你還是老樣子,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房光霁嘆氣:“都怪這張臉。”他指指自己:“從小到大,都賴它,吸引了太多沒意義的關注。可人們越這樣紮堆湊過來,我越是煩。”
張寧說:“那你還來當明星?”
房光霁坦誠地說:“還不是生活所迫。”
張寧哈哈大笑,一整天的壞心情,因為和房光霁聊了幾句,登時就變好了。他微微靠過去,不經意地蹭着房光霁的手臂,兩個人并肩往裏頭的清吧走,那邊更類似于咖啡廳,有央音的學生兼職彈鋼琴,兩個人進去,在舒适的軟座區坐下,身着西裝的應侍生為他們端來兩人常點的酒水。
房光霁說:“今晚不喝這個,換蘇打水吧。”
應侍生點頭。迅速地換上加冰塊的蘇打水,裏頭還泡着一片新鮮的薄荷葉。
房光霁喝了一口。
張寧問:“心情不好?”他抿了一口皇冠瑪麗,探究地看着房光霁。
房光霁說:“沒事。”說話滴水不漏。
張寧笑笑,又說:“王導好像準備拍一部新片,他喊人把劇本給我送過來了。你對那個戲有興趣嗎。”
房光霁說:“《沖》?那個劇本我也看了,挺有意思的。”
“難不成,又是我們兩争一二番?”張寧笑:“你說王導是不是存心的。”
“他精着呢,”房光霁也笑了:“他說,現在文藝片沒人看了,煤老板也不願意投資,他只能用一用流量,騙騙票房。”
“不愧是王導,”張寧搖搖頭:“把我們兩個稱作流量。你和我,明明都是靠實力的人。”
王夫,就是房光霁第一步參演電影的導演,也是慧眼識才,挖掘了房光霁的人。
“你是真有實力,我是運氣罷了。”房光霁說。他的态度永遠很謙虛,而且讓人感覺到一種真誠,和別人說場面話不一樣。
張寧微微一哂,他的目光不經意從房光霁刀削般、雕像一樣英俊的臉,轉到對方微微滾動的喉結,房光霁正在喝水,沒注意到張寧的目光。
張寧和這個男人搭戲過很多次,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男人的性感。
像是半裸出鏡、又或者是穿着濕透的襯衣,那強健的胸膛和隆起的肱二頭肌,總是叫張寧的心微微地暈眩。
很多人都愛這個男人。
這裏理所當然的。
張寧想。
網絡上房光霁和張寧的CP光寧長期霸占話題榜TOP,這已經是所謂的國民CP,張寧看過那些粉絲火辣的同人文,尺度到了連他都要心驚肉跳的地步。
但是,不知道有誰真正享受過那具美好的肉體,因為關于房光霁,圈內有一個神奇的傳言,就是這家夥可能性冷淡,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麽在俊男美女遍地的娛樂圈,他硬是做到沒搞出一丁點緋聞。
微博上那些和他綁CP的熱搜,也不過是給粉絲看個笑話,真正的圈內人,誰都不會把那些笑話當真。
張寧本身眼光高且毒辣,他是正經學院派出生,小時候學芭蕾,後來考上戲劇學院,十六歲開始參演舞臺劇和戲劇,最終出演電視劇,因為顏值和演技一炮而紅,也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