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才抿着嘴,最後沉默着跟房光霁回去了。
“你等等。”房光霁拿給他一雙拖鞋,然後說:“你襪子呢怎麽沒了。”又去衣帽間翻出一雙新襪子塞到花才手裏。
花才悶聲在沙發坐下,這是他不熟悉的環境,他在這沒有一丁點安全感,可眼下外頭的大雨和陌生的環境,又能把他從現實的煩惱,和母親的矛盾中暫時隔離開來。
房光霁端着羅宋湯出來時,看見花才屈着膝蓋,縮成一團坐在沙發上。那樣子讓他聯想到高中體育課,懶怠于活動的花才總是這樣坐在體育場水泥臺觀衆席的角落,遠遠的縮成一個小點,靜靜地看着他在運動場上吊單杠打籃球踢足球。
那時花才穿着偏大的校服,整個人像披着一個袍子,風一吹,呼嚕呼嚕灌得兩只袖子都是風,袖口和衣領被吹得鼓脹起來,花才整個人像是大帆船的風帆一樣張開。十分可愛。
“吃飯了,吃飯了。”房光霁把花才提起來,拎到餐桌邊,一桌菜,大部分都是加熱就能實用的半成品,雖然說是從高檔進口超市買的上品貨,但對于口味挑剔的人來說,終歸是不如現做的好。
房光霁把現做的羅宋湯推到花才面前,說:“花哥,請。”
花才舀了一勺,晾在唇邊吹。房光霁心猿意馬,心裏很是羨慕那只勺子。
“我過一陣要進組了。”房光霁說,表情顯得特別焦慮:“請問用什麽辦法可以讓你和我一起去。”顯然,房光霁在提防着朱穆朗。
花才不知道房光霁心中所想,只覺得這個人又開始說腦殘言論,他懶洋洋地說:“洗洗睡吧,夢裏什麽都有。”
房光霁哎嘿嘿自己笑了兩聲,也大口大口吃起飯來。
兩人沉默的間隙,叮叮當當的碗筷聲填補了大段默劇似的安靜空白。
吃過飯,房光霁說自己要看劇本,找來一堆消遣的東西給花才打發時間,有膠片電影、PS3、偵探小說等等亂七八糟的娛樂項目可供選擇。
花才想起他們高中的時候,每天的生活是兩點一線的上學放學回家,周六全天學校要補課,只有周日上午可以自由活動,兩個人窮得響叮當,連鎮上學生流行去的奶茶店都去不起,于是就踩着破單車,滿城亂晃,晃累了随便找個地方休息,一瓶最便宜的礦泉水,兩個人分。
那時也很快樂。
一分錢沒有,卻也有貧窮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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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才索然無味地把看了幾頁的小說扔到一邊,他頭有些昏昏沉沉,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因為房光霁家燈的顏色太暖太昏暗,适合讓人睡覺。
約十點,房光霁把《沖》的劇本看了大半,起身休息,順便想騷擾一下花才。他走進客卧,愣了一秒,趕緊沖上去,大喊道:“花才!”
花才燒得滿臉通紅。
房光霁有個專門的家庭醫生,可是不湊巧,此人近期休年假,出門度假了。大半夜,房光霁只能開着車朝最近的醫院狂奔,一路上花才昏迷着,怎麽叫也叫不醒。
房光霁眼睛都急紅了,握方向盤的手爆出青筋,他用最後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要違章超速,否則一出事,兩個人都可能有危險。
等紅綠燈的間隙,房光霁死死地盯着花才,就好像他只要一移開目光,花才就會消失掉。
就像當年那樣。
到了醫院。
挂了急診,醫生沒好氣地說,沒什麽大的問題,就是有點炎症,你們小年輕發生性行為要戴套,不要為了刺激就無套內什麽,BLABLABLABLABLA……
饒是房光霁這樣臉皮厚的人,都聽得眼冒金星,臉皮發燙。他連連點頭。
有錢能使鬼推磨。花才住進了醫院最好的單人病房,房光霁握着花才的手,後怕地看着對方沉睡的臉,心中懊悔自己的不自控。
可是看到花才的那一刻,什麽都控制不住了。理智不知道飛到哪裏去。房光霁的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只想深深、深深地,把花才抱在懷裏。
……
花才曠工了。
好家夥,還有這種好事!?
項目組的人一開始還歡欣雀躍,結果不到半天時間,全組人集體心神不寧。生怕花大大是出了什麽意外。萬一是走路掉坑裏了沒人發現呢?畢竟他那麽小小一只,這個他側很合理,這種事很有可能發生。
朱穆朗倒是早就知道原委了,昨晚他收到來自花才微信的簡短請假申請,看那個口氣實在不像本人,朱穆朗忍不住打電話過去,于是得以和曾經有關短暫網上緣分的房光霁正式通了電話。
現下,朱穆朗冷眼看手下惶惶不可終日,一邊覺得很有趣,一邊又開始琢磨房光霁和花才的關系。
大晚上的,為什麽花才的手機在房光霁那?
越想越不安,朱穆朗決定翹班去探望病號。
他買了一大束花,潇灑地捧着走進醫院,不費吹灰之力,和護士站的小姐姐們套出了昨晚緊急住院的相關情報,稍作分析,就找到了花才病房門前。
朱穆朗敲了敲門,說:“花總,半天不見甚是想念啊~”
裏面沒有回應,朱穆朗又敲了敲門,再等不到回應,他心裏心一橫,直接推門進去。
門裏,房光霁恰好在給花才拉被子,被子被嚴嚴實實地遮到下巴,做完這件事,房光霁才冷冷地轉頭看向朱穆朗,說:“這裏是私人病房,請你出去。”
朱穆朗氣樂了:“我是他大學好哥們,工作好搭檔,請問你哪位?哦,你不是大名鼎鼎的房影帝嗎?您來這下基層呢?”
甭管網上吃瓜群衆磕CP磕得多開心,現實裏這兩個人完全是水火不容的關系。關鍵這針尖對麥芒還來得莫名其妙,按道理說,這兩個人此前都沒打過照面,話都沒說過一句。
房光霁站起來,面無表情,卻自然有種威懾的氣場在,他把身體擋在花才和朱穆朗之間,淡淡地說:“花才是我發小,青梅竹馬,我們從小一塊長大。”
“哦,發小。”朱穆朗笑得十分欠扁:“我和他同寝室三年,從沒聽他提起過認識房影帝。”
……
……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只是互相用眼神你來我往射出刀子。刷刷刷,咻咻咻。
從朱穆朗角度來說,他并沒有說謊,花才确實是從沒提到過房光霁,更別說到處宣揚自己和房影帝是發小關系。倒是房光霁在這添油加醋,一會兒青梅竹馬,一會兒又是一塊長大。不安。令人深感不安。
朱穆朗回去的路上一路啧嘴。
另一邊,房光霁的臉也黑得可以。趁着護士出去,房影帝彎下腰,用胡渣在花才柔軟的臉頰上厮磨,他低聲對昏睡中的人說:“別喜歡那種油膩男了,喜歡我好不好?”
手一直緊緊握着花才沒吊水的那只手。
直到下午,經紀人按耐不住了,終于打電話催他回公司。
“老板,你還記得自己手上有幾個合同要談嗎?”房光霁的經紀人任飛就差順着電話線過來以死相逼了:“今晚七點醉軒齋,不是你來,就是我死,你看着辦吧。”
說罷啪地挂斷了電話。
房光霁無語,大無語,巨無語。
他嘆口氣,放下電話,過來給花才掖被子,花才已經醒了,有氣無力地說:“趕緊滾。醫藥費你出。”
房光霁說:“好的花哥,我這就滾,我去搬磚了,你要不舒服就在這多住兩天,錢直接從我卡裏劃,花哥你随便住。”
“剛誰來過?”花才忽然問。
房光霁轉過身,露出無懈可擊的淡定表情,此時可以稱得上他演技的巅峰。他看着花才,誠懇地說:“親親,剛剛是完全沒有人來過呢。”
“哦。”花才不甚在意地揮揮手讓他滾。
房光霁于是哼着歌離開。
房光霁和很多明星一樣,除演戲接通告之類本職工作以外,也會搞點副業。畢竟——誰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紅得過下個五年、下個十年。
大多數明星,基本都紮堆往餐飲業發展,那個技術門檻低,成本也不高,但房光霁想得比較長遠,他覺得搞這個實在沒意思。
早在幾年前開始,房光霁就先後投資了幾家興欣互聯網+公司,這幾年更是逐漸把資本鋪到流媒體平臺這一塊。
他現在的身份,對外還是國民認可度極高的年輕演員,但另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則是風投老板。
這讓人不經懷疑,當年高考二百多分的人到底是誰。
其實不用懷疑,雖然大部分人需要依賴應試教育來獲得自身的認同感和社會認同,但還有一小簇劍走偏鋒的人,他們成績不算好,卻能在社會上混得游刃有餘,甚至在各行各業做出突出貢獻。
(此時花才插播一條廣告:普通人不要寄希望于自己是那少部分“天才”,請老老實實遵守應試教育的規則,好好學習才能改變人生。)
房光霁對賺錢的熱情來源于一個樸素的願望,搬磚賺錢養老婆。
雖然磚搬着搬着他老婆不見了,但到底是賺了一點家底。今晚有個飯局,是和行業頭部的幾個老板讨論新融資,房光霁未必會輕易加入,不過他有興趣聽那些年輕新貴們在酒桌上侃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