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才撇撇嘴,想反駁又找不出什麽實際點的理由。

房光霁把沙發清理出來,懶洋洋地往上面一躺。他腿太長,在沙發上甚至伸展不開,于是只能委屈地半屈着。

花才忽然沒什麽心思看書了,他去泡了杯茶,苦大仇深地坐在旁邊餐桌上喝茶。

房光霁突然說:“才哥,最近過得怎麽樣。”

花才沉默了半晌,說:“一潭死水。”

房光霁笑了起來,眉宇間有種成年人的理解,也有男人之間的互相體諒,他雙手抱着後腦勺,惬意地躺在沙發墊上,說:“巧了,我也是。”

花才喝了口茶才接話:“——你?得了吧。”

“怎麽就不信了。”房光霁忽然翻了個身,改成側身單手撐頭的姿勢,另一只空閑下來的手掰着指頭和花才算賬。

“我之前和別的公司玩對賭,押寶都押在一個很快要上的電視連續劇上頭。那是個本來是預定上星的四十集長篇重頭戲,既有老戲骨帶戲,也找了小鮮肉引流,計劃倒是挺好,前期宣傳造勢也足,結果臨門一腳的時候,上面有人倒了,搞笑的是,這部戲就是對他歌功頌德的樣板戲,這下,馬屁白拍了不說,後期這片子還能不能上,都是問題。”房光霁嘆口氣:“這戲上不了,對賭我必輸,輸了賠人兩個億。”

花才嘶了一聲,說:“玩這麽大。”

朱穆朗公司做過的最大的項目預算也不過是五十萬左右,可房光霁這邊随随便便就是上億。

“玩脫了,上難和股東交代,下也對不起那些跟着我混口飯吃的人。”房光霁說:“早知道不玩了。”

花才說:“沒關系,大不了把你車房都賣了然後去當鴨子還債。”

房光霁嘴角抽搐:“你饒了我吧。年紀大了,當鴨沒人要了。”

說罷他又毫無形象地撓了撓肚子,說“真到那一步,財産都賣了,然後不過是重操舊業,回工地搬磚,也沒什麽大不了。”

花才聽得笑了,這竟然是他今晚上第一次笑。只聽花才說:“你身價才2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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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光霁說:“嗯,不止。”

“那不就結了。”花才打了個哈欠,說:“你投資了我們公司的那個項目,我就保證你能賺到錢。”

“夠我還債嗎。”房光霁賤兮兮地問。

“夠你少搬一天磚。”花才抻了個懶腰,不知道哪裏摸了一副土爆了的黑框眼鏡戴上,說:“你冷就開空調吧,家裏沒有多餘的被子。給你條床單湊合蓋下……草,笑那麽惡心幹嘛。”

房光霁坦承地說:“真好,我還觀察過了,你家沒有成雙成對的牙刷,漱口杯,拖鞋,花才,此處理所應當給你也豎個牌坊。”

花才服了他不要臉的勁頭,心道這人這麽多年了為什麽在這一點上一丁點都沒變?

他轉頭要走,房光霁又在後面問:“才哥,你還不去睡?”

花才沒搭理他,自己去書房了工作去了。

客廳裏安靜下來,房光霁閉着眼休息了一會兒,着實睡不着,他打開手機,終于把關機改成開機,一下子,所有現世裏的煩惱像是被打開的潘多拉盒子,全部從手機裏炸出來。房光霁逃到花才這裏的浮生半日閑,被他自己終結了。

首先是通話記錄。

光任飛就打了好幾次電話,打到後面執着如飛都沒打了,可見看樣子他确實有事找自己,但事情還不算特別緊急。

還有一些不太重要的電話,以及一些他沒保存聯系人的電話,統統變成了未接來電提醒。

這些電話中的有些,房光霁可能會聯系回去,而更多的時候是直接清除通話記錄,連保存都不會保存。

然後是看微信。

微信裏,二十幾個讨論組都亮着紅點,房光霁一個個掃過去,有些重要的事情,他回複幾句,有些看過就算了。還有一些閑聊的讨論組,多是曾經一起搭班子劇組,或着私底下一些同事拉的小群,有的群冷清,常年沒人發言,有的群卻日常活躍,那些群房光霁統統屏蔽了,從不發言。

從房光霁微信圖标上永遠的99+可以看出,這個男人恐怕真的很忙。

最後是郵箱和釘釘。

房光霁把手頭的事情按輕重緩急,選擇性地回複完,一眨眼已經是淩晨一點半。

他往書房那邊看去,只見那邊掩着門,卻從門縫裏露出一絲暖黃色的光。

還在工作。

房光霁摸黑走過去,敲了敲門,又清清嗓子,說:“才哥,該睡覺了,不然明天起不來。”

片刻後,花才拉開門,一臉你是誰你為什麽在我家的,見了鬼的表情。

房光霁嘴角抽搐,說:“草,工作這麽忘我的嗎,兩個小時前我們還在推心置腹地談論人生!”

花才嘁了一聲,把戴着的眼鏡随手往旁邊桌子上一扔。

房光霁順着眼鏡的運動軌跡,得以窺見這個書房的全貌。

記得小時候,花才就說過,自己最想要的是一間安安靜靜的書房。

那當然是因為,他的父母天天吵架,家裏又是一室一廳的格局,這讓想看書的花才感覺到不受人打擾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也許是為了彌補童年的遺憾,現在,花才家裏最令人經驗的就是這個書房。

朝北的整面牆做了高至天花板的大書櫃,整整四拉門的設置,把一面牆占滿。

對着書牆而擺放的,是十分有理工科宅男氣息的鐵皮桌,也是花才的工具臺,臺子上堆了很多看起來像電路板的東西,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黑盒子——房光霁不知道那是什麽,但猜想大概是花才嘴巴裏念經一樣說的那些“電機,電調,電池,WIFI模塊”。

花才本人的書桌則靠着東面的牆擺放,書桌很大,上頭除了亂糟糟堆了幾本書,基本上所有的位置都留給了顯示器,花才居然左中右豎了三塊屏,房光霁瞅了一眼,上頭盡是些他看不懂的英文,長篇大段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花哥,搞三塊屏幕,打游戲肯定爽啊。”房光霁說。

“打你還差不多還打游戲……”花才嘟囔着,潦草地把桌面上還放着的那臺筆記本電腦的蓋子一關,說:“收工,睡覺!”

房光霁說:“我在沙發上睡不着,真的,剛試過了。”

花才暴躁地扭過頭,他正準備進浴室洗澡,脖子上挂着個毛巾,地鐵老人看手機.jpg看向房光霁, 眼睛裏盡是“我倒要看看你還要作甚麽妖”的表情。

房光霁說:“你卧室床不是挺大的。”

花才說:“想都別想。”

房光霁說:“我睡地板也行。”

花才說:“問都別問”

房光霁說:“但是沙發真的睡不着。”

他表情真誠,一時間讓花才忘了,這個人是最善于演戲的影帝。

花才猶豫了。

眼下是深秋。其實讓房光霁一個人睡沙發,顯得有點不夠人道。

房光霁說:“保證不動手動腳,純睡覺,你要不放心,弄條繩子把我綁起來也行。”

花才說:“我有病嗎,和你在床上玩捆綁play ?”

房光霁哈哈大笑起來。

花才被他笑得沒辦法,頭疼腦熱,感覺太吵了,于是說:“你要是敢動我一下——”

“不會動你的——對天發誓。”房光霁很真誠地說。

花才頓了頓,沒說話,啪地當着房光霁的面兒,把浴室門一關,洗澡去了。

那邊房光霁卻知道,這是花才同意了。

他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哼着歌走到卧室。

卧室比起書房就湊合很多。只有一個衣櫃一張床,加房間自帶的一個飄窗,其餘,什麽軟裝修硬裝修,統統沒有。

就是個負責每晚收納花才軀殼幾小時的地方,比外面的賓館還不如。

賓館裏至少還弄盞燈呢。

房光霁摸摸下巴,心裏覺得有必要給花才把房子重新歸置歸置。

畢竟——他以後還要常常來。

這人,花才什麽态度都還沒搞定,已經想得很長遠地,考慮要給卧室裏添個有靠腳凳的軟沙發,還有配一盞落地燈之類的了。

花才洗澡很快,沒幾分鐘,人就濕噠噠地出來,他毛躁地擦了擦頭發,就準備關燈睡覺。

——房光霁把他從被子你趕出來,說:“頭發吹幹!”

花才撇嘴。

房光霁邊硬把花才按坐在床邊,自己去取了吹風機,給花才吹頭發。

從第三個人的視角看過去,這一幕還蠻溫馨的。

花才瘦削的身體微微佝偻着,雙手撐着膝蓋,腳懸空,坐在床邊,閉着眼睛。

一個體格比他健壯多了的男人,正溫柔地給他吹着頭發。

頭頂上的頂燈打下來的光,被那男人的身軀遮掉了一大半,花才整個人被埋在溫柔的黑色影子裏。

既吵鬧,又安靜。

……

“你要懶得吹頭發,就去剃個寸頭。”房光霁老媽子一樣唠唠叨叨:“頭發又留的這麽長,非主流似的,又懶得吹。遲早偏頭痛我警告你。”

花才扒了扒頭發,打了個哈欠,不理他,翻身,把被子搶過來,把自己埋在被子裏,睡了。

作者有話說:

此文一到500收藏就會光速入V,且看且珍惜(話雖這麽說但是找這個人氣估計寫到完結還沒有500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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