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九點二十幾左右,花才踩着死線沖進公司,成功打卡。

都怪今天路上堵車,也不知道為什麽,平時十分鐘的車程,硬是讀了快半小時。不知道是不是前方出了事故,隐隐約約還能聽到鳴笛的聲音。

等花才到了實驗室,一推開大門,他感覺到今天的氣氛與往常有些不一樣。

花才左右兩邊看看,奇怪地說道:“你們在幹嘛?”

那群原本圍在一起讨論的人,一看是花才來了,又像群聚的蜜蜂一樣刷地飛過來,圍攏在花才身邊。

遠哥噠噠噠,跑過去把實驗室大門關上,然後又噠噠噠跑回來,壓低聲音,一臉驚恐地對花才說:“花大大,不得了,老板他出大事了!”

花才聽他這麽說,倒是見怪不怪,眼皮都沒擡一下,說:“他是終于嗑炮嗑到老天開眼降下懲罰,梅毒三期入腦了?”

大家都知道朱穆朗喜歡約,這倒也不是什麽秘密。

其他人也知道花才最看不慣朱穆朗的就是這點,平常也沒少損他,因此花才嘴巴如此毒辣,大家反而都顯得見怪不怪,沒有一丁點“你怎麽敢這麽說老板!”的意思。’

“花大大,你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那個一天到晚喜歡拉着花才嗑光寧CP的馬冬梅滿臉不安,壓低聲音說:“今天一大早,一大群穿制服的人過來找老板!前臺妹子哪裏見過那麽大場面,當即就慌了——五六個警察過來抓人!”

“……抓?”花才皺眉:“怎麽個抓法。是直接上铐帶走了麽。”花才對這流程倒是熟悉,因為他家人的緣故,警察局他真是沒少去。

“那倒沒有,還比較客氣,只是把他帶走了……”馬冬梅搖頭:“你說老板這……我們該怎麽辦啊?”

打工人就是打工人。老板被抓了,第一反應肯定是擔心自己這個月的工資還有沒有着落。

原來一大早,花才感覺到實驗室裏人心惶惶的氣氛不是錯覺,而是這個原因。

或許早上堵車也是因為這件事……

那麽多記者,原來是聞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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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穆朗是富二代,也是權二代。

他手下這群打工仔可能只以為老板是個有點小聰明的煤老板家的親兒子,而這家夥的真正背景,卻只有極少數人知道。

花才是極少數人中的那一個。

眼下,朱穆朗被匆匆帶走,連只言片語都沒來得及交代,整個公司眼看着人心浮動,馬冬梅已經開始明目張膽地點開智X招聘找下家。

要說這些打工仔不怕,也是假的。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上有老下有小,各個都是家裏頂梁柱。要是頂梁柱拿不到工資,整個家也要垮。這打擊堪稱降維打擊,誰都遭不住。

瞅着這一團亂麻,花才把吃了一半的玉米扔桌上,清清嗓子,說:“把該幹的活兒幹了,誰都不要想東想西。”

花才這花說得言簡意赅,冷漠單調。

既沒有發雞湯,也沒有帶節奏。他就像分派每周的工作任務一樣指揮道:“天塌下來我先頂着。你們做的都是技術工作,不管公安查什麽,都查不到你們頭上,你們幹幹淨淨的,怕什麽?”

說罷,花才自己率先坐到工位上,開始敲起代碼。

不得不說,人格魅力這種東西,是天賦,但有話語權,說話有分量,卻可以是後天養成 的。

光看性格,花才大概不具備一丁半點的人格魅力(也許只有房光霁那樣戴着八百倍厚的濾鏡的人才會這麽認為),但說到話語權這種東西,人可以因為手裏擁有資源,人脈之類的東西而具有話語權,也可以因為他具有令大家信服的,應對危機的能力,而變得有話語權。

花才和跟着朱穆朗打天下的元老,眼下老板不知所蹤,花才就成了最具有話語權的人。

而衆人又見過花才是怎樣在白茫茫大地真幹淨,基礎全無的荒地上,靠技術為這家小公司慢慢打下一片江上。

此時既然花才沒有要跑路的意思,其他人多少也安下一點心來,于是一哄而散,又各自回到自己崗位上去工作。

正常的秩序總算又回來了。

花才暗自松了口氣。

一連兩天,朱穆朗沒有出現。

花才也沒有辦法。他心裏知道,既然被有關部門帶走,那麽少則幾天多則數月數年,呆在裏面人宛如人間蒸發一般音訊全無,無法和外界聯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而現實又不是電視劇,沒有給牢頭塞兩塊銀子就能和囚犯說句話的道理。

晚上,花才照舊工作到九點半,實驗室裏一半的人已經走了,花才走到外頭的露臺上,忽然給房光霁打電話。

雖然電話是早就拉黑了的,但是這種時候,也只能将就着把對方的號碼放出來,因為眼下屬于多個朋友多條路的特殊情況。

“才哥!”電話那頭,是房光霁很高興的聲音。

“有正事請教你。”花才一點拖泥帶水都沒有:“來不及當面問了,所以我電話裏問一下。”

“行啊,想問什麽?”對方也很爽快。

“你之前提到的,上面倒了一個人。”花才頓了頓,慢慢問道:“我想問那個人是不是……朱正影。”

“嘶。”電話那頭的人很驚訝地嘶了一聲,說道:“可以啊才哥,從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這位現在還在接受調查呢,官方從來對外沒有公布過——你怎麽知道的?”

“他兒子被帶走了。就是朱穆朗。”花才說:“朱穆朗是他兒子。”

房光霁說:“這事兒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

語氣很果決,還帶着罕見的冷酷。

通常這樣的态度不會出現在房光霁身上,尤其是當他對花才說話的時候。

“我當然知道。”花才說:“但是作為朋友,我問問情況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房光霁說:“我哪天出事了你會這麽念着我不?”

花才淡然地說:“回頭我送你本《刑法》,好好學,守法懂法,別做那些會被送到局子裏去的事。”

房光霁在那邊笑罵了一句,才說:“這消息也是熟人透露給我的,我可以幫你去問問。不過,朱穆朗如果找你說的那樣,是朱正影的兒子,那多半會有其他人去撈他,你不要太擔心。”

房光霁怕花才又變得像他父親母親進看守所時那樣。

那時候的花才——年紀還那麽小,卻被這些事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些,房光霁全部看在眼裏。

電話那頭,花才淡淡地說:“法律該怎麽判就怎麽判,閻王的生死冊,本來也不掌握在我們這群小鬼手裏。”

還在那嘴硬。

房光霁心裏淡淡嘆息。

如果花才真的能做到向他嘴巴裏說的這麽灑脫,他就不可能這麽多年一直被自己陰魂不散的母親騷擾。

如果能趁早切斷和花榮的關系……如果不是花才一次又一次心軟……

房光霁漸漸想到別的地方去。

“你只需要幫我打聽一下,他在裏頭過得好不好,需不需要人送點什麽東西。”花才如是說。

這也是他的習慣了。

過去,他也沒少托人往監獄你打聽消息。也給他死刑的爹和屢次進宮的媽送過換洗衣服和牙刷香皂之類的生活用品。

花才的經歷,可謂複雜,而且一言難盡。

“我知道 了。”房光霁在那邊點點頭,承諾道:“我盡量幫你打聽。”

兩個人說到這,都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于是也不再閑聊。

只是電話挂斷前,房光霁又突然說道:“我買了些吃的,你回家就能看到,都放冰箱裏。都是新鮮急凍的半成品,随便熱一下就能吃的東西。你……工作不要太拼,累死自己,笑的還是老板,這個道理你該懂。”

按慣例,在這時花才就應該要嗆回去,說“關你屁事”了。

然而今天晚上,花才沒有這麽說。

也許是因為,他想起來房光霁昨天晚上的表現——幫他吹頭發,把他抱再懷裏,讓他睡了一個好覺。

做到這個份上,無論如何,沒有辦法再對他甩臉色了。

起碼是在,“房光霁的影響力”尚未消失的這二十四個小時之內。

花才擅自把他對房光霁的态度軟化設定了一個保質期。在保質期內,允許短時間對房光霁表示友好。

這無疑是一種自欺欺人。

但是成年人的世界,從來都是不騙人,就活不下去。

……

另一邊。

房光霁挂了電話,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撥通了另一個人的電話。

就像他直覺所知道的那樣。有的人,不能得罪。不僅不能得罪,還要打好關系。

“出來喝酒呗。”房光霁像沒事人似的,口氣輕松地說道。

電話那頭的人,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嗔怒地說道:“你不知道我今天過生日嗎。我沒空和你喝酒。”

“得,”房光霁作勢要挂電話。

“等等,你在哪,定位發給我。”

張寧這麽說着。

房光霁把定位發過去,還是他們常去的那家PUB。

“我就來。”幾秒種後,張寧這麽說。

作者有話說:

下個月開始不日更了,糊比文日更顯得作者更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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