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裴二少爺平日裏雖不常管事,但偶爾也會插手一下家裏的生意。

這天,奕霜霏剛來上班,就發現裴譽衡竟然已經在賭場裏候着了。還召集了李經理與所有的荷官,正準備開會。

“我下午有一個很重要的賭局,就在咱們貴賓廳裏。”裴譽衡很随意地坐在一張賭臺上,煞有介事地說。“約的人呢,是劉家公子。我就想問問,你們有誰可以保證一定能讓我贏?誰能保證我贏,誰等下就進去發牌。不過前提是,絕對不能讓對方抓住任何把柄。”

衆人開始竊竊私語。

“你行嗎?”

“我不敢保證。你呢?”

“我有點想去試試,但又怕……”

“想就去呗。”

裴譽衡見有人躍躍欲試,便又強調了一遍:“都給我聽好了。不要抱着僥幸心理。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們,這個賭局真的非常重要。我絕對絕對只能贏,不能輸。倘若我真贏了,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可若是把我弄得輸了,那你就有多遠滾多遠,再也別讓我見着你。”

二少爺難得有如此正經的時候,這麽一搞,反而把大家給吓住了,都不敢出戰。

奕霜霏環視了一圈衆人的臉色,忽覺這是一個突圍上位的絕佳機會,必須牢牢把握住。于是主動請纓道:“二少爺,我可以保證讓你贏。”

裴譽衡循聲望去,不由笑起來:“是你啊。這麽多男人都不敢講話呢,你一個小丫頭膽子倒是大。”

“藝高人膽大呀。”奕霜霏甜甜笑着。

裴譽衡雖感意外,卻并未輕視她,還正經問道:“那你說說看,你有什麽辦法保證我贏?”

奕霜霏倒也不賣關子,直言道:“我不發牌,你随便指定誰發牌都無所謂。只要讓我坐在邊上看一眼,我就能保證你拿到的底牌一定是你想要的。”

“坐我邊上?呵,有意思。”裴譽衡像是突然來了興趣,從桌上跳下來,徑直走到她跟前,仔細盯着她瞧了一陣:“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萬一輸了,可是要重罰的。”

“任打任罰!”

“好!”裴譽衡興奮起來:“那就這麽說定了。一會兒你去換條裙子,跟我一起進去。李經理,等下随便指派個人負責開牌吧。”

“诶,知道知道。我務必安排好。”李經理連聲應承。

裴譽衡最後低下頭,笑眯眯地說:“我先去貴賓廳等你。記得要打扮得漂亮點。待會兒可就全靠你咯。”

“一定不讓二少爺失望。”奕霜霏信心滿滿。

話說下午的這場賭局,其實源于裴、劉兩家的商業競争。

原本在福昌城裏,只有美樂天這一家西式賭場。但劉家最近也想開一家西式賭場。按常理來說,大家各顧各的,生意好壞全憑本事。可這兩位少爺偏偏都不安分,本來就不是正兒八經做生意的人,卻又喜歡插手管家裏的事兒。

于是就想到了一賭定輸贏。

倘若裴二少爺贏了,劉少爺便要乖乖地回去開他的傳統中式賭場。裴家在這一行,便依然處于壟斷地位。所以裴譽衡才會反複強調:這一局,只許贏,不許輸。

下午2點,劉少爺來到美樂天,趾高氣昂進了貴賓廳。裴譽衡與奕霜霏已經在裏面候着了。

奕霜霏趁午飯後的一個小空檔,特地回了趟家。換了身最鮮亮耀眼的裙子,還戴上了她為數不多的幾樣小首飾。整個人打扮得比平時豔麗多了。

劉少爺匆匆瞟了她一眼,對于這個多出來的人完全不感到意外。的确,裴譽衡身邊坐一位美女相伴,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衡、霏二人事先已定下戰略——逼不得已之時才會動手腳換牌。畢竟做多錯多,若能自然而然地贏得賭局,當然最好。

所以頭兩局,奕霜霏都并未出手幹預,只是安安靜靜在一旁做名看客。兩位少爺憑借着自身的運氣,各贏了一局。

到了第三場決勝局,雙方針鋒相對的氣氛便濃烈了許多。

裴譽衡的牌面是:2點、3點、4點、5點,全部紅桃。

劉少爺的牌面是:兩張黑色A,兩張紅色K。

劉少爺率先看了一眼自己的底牌:紅桃A。他得意地笑了。唯一一張紅桃A在自己手裏,表示基本勝券在握。

裴譽衡也瞄了一眼自己的底牌:草花7。

真是悲劇!白瞎了這麽好的牌面。可他并沒有把這種沮喪情緒表現出來,而是虛張聲勢地也笑了笑。

“你笑什麽?”劉少爺輕蔑地問,“難不成你是順子?”

裴譽衡裝模作樣答道:“當然了。我順子,比你兩對大呀。”

“你怎麽知道我是兩對?”劉少爺極其不屑地反駁,“我也有可能是葫蘆的。”

“你要是葫蘆,那我就是同花順!”裴譽衡寸步不讓。

他手上拿的牌雖然臭,但氣勢卻絕對不能輸。

劉少爺勝券在握,便不想再逞這種嘴上功夫:“好好好,你是同花順,行了吧。你開牌,讓我見識見識,你到底是什麽樣的同花順!”

裴譽衡沒有回他話,而是轉頭望了奕霜霏一眼。兩人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色。

奕霜霏心領神會,伸出手,小心翼翼掀開他的底牌,假裝看了一下。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合上,露出一副無辜又無謂的表情。

裴譽衡微微皺眉。莫非已經得手了?這麽快嗎?就在眼皮子底下竟也完全看不出來?他亦很小心地把自己底牌又掀開看了一遍。

紅桃A!

果然,草花7已被換掉。這下真的是同花順了。并且萬無一失,無論對家底牌是什麽,是兩對還是葫蘆,都贏不了他。

裴譽衡努力把臉繃住,盡量不要笑得太開心,以免被對方察覺出異樣。他裝作很随意地抽出那張紅桃A,翻過來,扔在桌上。

劉少爺瞪大眼睛,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指着那張牌問:“你怎麽可能有這張紅桃A?”

裴譽衡攤開雙手:“我怎麽就不可能了?”

“你出千!”劉少爺指着裴譽衡大聲喊道。

裴譽衡一愣,但馬上反應過來,便也毫不示弱地回擊道:“少在這兒胡說八道,你哪只眼睛瞧見我出千了?”

劉少爺直接沖到裴譽衡身邊,拿起那張紅桃A,叫嚣着:“明明我的底牌才是紅桃A!怎麽會跑到你這來了?還不承認你出千!”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完全在裴譽衡意料之外。真有這麽巧的事兒,他的底牌竟也是紅桃A?百密一疏啊。

裴譽衡腦中急速飛轉着,最後把心一橫,打算耍賴到底,抵死不認。

“劉少爺,”沒想到奕霜霏倒搶在了他前面開口,“您一定因為這是決勝局,太緊張,所以眼睛看花了。要我猜呀,您那張底牌應該是方片A才對吧。”

奕霜霏一邊說一邊起身,徑直走到了他座位邊上:“不如,我來幫您打開看看吧。”她動作極快,未經劉少爺同意就“嗖”一下掀開了對家的底牌。

竟然真是一張方片A!

“這……怎麽可能呢。”劉少爺說話都結巴了,“剛才……剛才我這張明明是……”

裴譽衡瞬間明白了:奕霜霏這是故意過去,神不知鬼不覺也換掉了他的底牌。這丫頭,不僅手速快,反應更快。

裴譽衡頓時又來勁兒了,開始睜眼說瞎話,配合己方隊友:“這有什麽不可能的?都說了是你太緊張,看花了眼,這不明擺着的事嘛,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

劉少爺不服氣,繼續争辯:“我這麽大個人,會連紅桃和方片都分不清楚嗎?”

“喂喂喂,願賭服輸!”裴譽衡滿臉嫌棄,嘲諷他說,“別在這扯七扯八的,跟個娘們似的,一點兒不大氣。”

“不對。就是你換了牌!那張紅桃A明明是我的!”

“哼,我換牌,我怎麽換?”裴譽衡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你要說我換了我自己的牌嘛,倒還可信點。非說我換走了你的牌,是不是有些太強人所難了?我換得了嗎?你剛才看得清清楚楚,我可是一直坐在這兒連屁股都沒挪過!我能把手伸那麽長,換走你的牌?”

劉少爺低下頭,無以反駁。但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一擡頭,指着奕霜霏說:“那就是你!你剛才摸過我的牌!”

奕霜霏尚未答話,裴譽衡就拍着桌子站起來:“喂,你不要賭輸了就喪心病狂!保存一點點紳士風度好不好。人家是個姑娘,穿的又是短袖,兩條胳膊都露在外面。你說她換牌?要臉嗎你?”

“我……我要搜身!她身上肯定還有一張紅桃A!”

“你敢!”裴譽衡徹底怒了。“在老子的地盤上你想動老子的人?你碰她一下試試!”

二少爺身材高大又健碩,發起飙來像一匹兇猛的草原狼一樣。

對方的氣焰瞬間被壓了下去。打又打不過,争又争不贏,只能滿臉憋屈地甩着袖子離開。

“走好不送,記得願賭服輸。”裴譽衡不忘補刀一句。

待劉少爺摔門而出,他才籲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回到凳子上。“好險啊。真有你的。剛才那一下我都緊張了。沒想到你這麽鎮定,瞬間就把危機化解了。以後還真不能小瞧你呢。”

奕霜霏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從容答道:“二少爺過獎了。為老板分憂,本就是我份內之事。”

裴譽衡單手撐着腦袋,欣喜地望着她笑:“說吧,你想要什麽獎勵?”

奕霜霏轉了轉眼睛,試探着問:“呃……大少爺讓我必須做滿一個月的試用期。你能幫我提前轉正嗎?”

“就這?”

“嗯,就這啊。”

裴譽衡扭過臉,用後腦勺對着她,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感覺對方是在殺雞用牛刀。

“對你來說可能不算什麽事兒,但對我來講意義就大不一樣。試用期只能領一半的工錢呢。我若是明天就轉正了,這個月則可以多拿不少錢。”

這個理由,似乎不那麽有說服力。

“再就是,我真的很想留在美樂天工作。我怕到時候大少爺找借口說我試用期不過,辭退我。那該怎麽辦?所以……你還是提前替我轉了吧。這樣我才安心。”

裴譽衡将臉扭回來,看向這丫頭,眉眼彎彎:“行,你說怎樣便怎樣。不就是我一句話的事兒嘛,舉手之勞。”

奕霜霏嫣然一笑:“那就多謝二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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