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裴譽衡從不失信于女人。賭局散後,立即去找了李經理交代關于奕霜霏工作轉正的事情。

李經理也算是個人精,誰都不輕易得罪,當場就滿口答應下來,還強調只是小事一樁。可一背過身去,就偷偷把消息告訴給了大少爺。

“提前讓她轉正?”裴謹初一頭霧水,“為什麽?”

李經理遂将裴譽衡約戰劉家少爺、奕霜霏主動請纓相助的事詳細敘述了一遍。

裴謹初靜靜聽着,神情嚴肅。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這個憑空出現的奕霜霏,總是懷着一種莫名的防備。就感覺她執意要來賭場工作,肯定是別有用心、另有所圖似的。

李經理又開始施展他察言觀色的看家本事:“大少爺,您要是覺得不合适,我現在就去找借口回了二少爺?”

“不必了,轉就轉吧,也不是什麽大問題。”裴謹初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他堂堂一個裴家二少爺,若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了主,豈非很沒有面子。到時候又得來找我扯皮。”

“是是是,還是大少爺考慮得周全。”李經理谄媚着。

裴謹初攤開手掌,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扶了扶眼鏡的兩框,繼續叮囑道:“總之你替我盯緊點,以後他們若是再有什麽異動,立即向我報告。”

李經理又趁機表了一回忠心,再才慢慢退出去。

美樂天營業至淩晨一點才打烊,所以奕霜霏如果上夜班的話,收工時間就會非常晚,得苦捱到午夜12點。寂寥的街道,她只能一個人孤單行走。

上得山多終遇虎;夜路走多了,也總會撞見鬼。這天晚上她運氣不好,就撞了一回“鬼”。

當時奕霜霏正專心想着如何與二少爺再拉近關系,完全沒注意到前方一名醉漢歪歪扭扭地朝自己過來了。

“咦,小姑娘,”醉漢擋住她的去路,“這麽晚了,你一個人……是要去哪兒啊?”他舉起酒瓶又喝了一口。

奕霜霏一愣,擡頭瞟了他一眼,滿身酒氣簡直臭氣熏天。遂往旁邊挪了一步,想直接越過他。

豈料醉漢也往同方向挪了一步,依舊擋在她身前。“別急着走呀。相逢不如偶遇,不如……跟哥哥我回家吧。”說完,竟直接動手開始抓她的胳膊。

奕霜霏邊掙紮反抗邊呼喊:“放開我!來人啊!”可現在時間實在是太晚了,整條街上都看不見人。沒有誰可以趕來救她。

眼見力敵不過,奕霜霏只能賭上一賭,急中生智對醉漢說:“大哥,你那酒……能給我嘗一口嗎?”

醉漢笑了起來:“你……也想喝?行啊,來。”便把酒瓶遞了過來。

奕霜霏假笑着接過酒瓶,趁其不備,直接掄起瓶子就朝醉漢頭上狠狠砸了過去。

“啊——!”醉漢立即用一只手捂住腦袋,彎下腰,顯出痛苦的模樣。但奕霜霏還覺得不夠,于是又用兩只手握住瓶口,再一次用盡全身力氣砸下去。

“砰”一聲,酒瓶碎了。鮮血從醉漢的前額流了下來。他兩只手捂住腦袋,慢慢癱倒在地上。

奕霜霏扔掉碎酒瓶,趕緊轉身逃跑。跑出好遠才發現自己左手生疼。低頭一看,虎口處竟在流血——不知什麽時候被酒瓶劃破了。但此刻已顧不得那麽多,只能先回家再包紮了。

次日,她不得不帶傷堅持上班。不過手裹着紗布,不方便洗牌發牌,所以只能坐進吧臺裏為客人兌換籌碼。李經理覺得這大小也算件事,因此亦禀報給了大少爺。

裴謹初聽聞,頓感幾分自責。一個女孩子那麽晚回家,明顯存在安全隐患哪。自己為何沒能事先考慮周全呢。

他雖然對這個女人保有一定戒心,覺得她動機不純,但公事還是應當公辦。于是當即決定:奕霜霏以後不用再倒夜班了——每晚八點即能準時回家。

當李經理把這個好消息轉達給奕霜霏,她亦喜出望外。沒想到自己這次還能因禍得福。看來大少爺确實是個開明守禮、正直和善的良心老板。

可巧,晚上八時許,裴譽衡回了賭場。瞧見奕霜霏手上纏着紗布,便上前詢問。得知來龍去脈後,也十分贊成大哥的公正決定。

不過,他并不允許奕霜霏此時回家,反而要拉着她去一樓跳舞。嘴裏還振振有詞道:“我是有正經事找你商量的,你不是從今天起就可以8:00下班了嗎?現在已經8點了呀。”

“二少爺,有什麽事不能在這兒講嗎?”奕霜霏舉起自己受傷的左手,“我這個樣子,跳舞?不太方便吧。”

裴譽衡很是不以為然:“哪裏不方便了?跳舞嘛,用腳跳又不用手跳,有什麽關系。快去把馬甲脫了,換一身裙子來。”

奕霜霏拗不過,又不願白白放棄與之近身接觸的機會,只得妥協去更衣室換了自己的便服。

美樂天一樓的夜總會,生意一直很好。裴譽衡經常也會帶朋友過來消遣。但他自己卻甚少請這裏的舞小姐跳舞。因為裴謹初總是告誡他,不要與自己的員工走得太近。畢竟将來的裴家二少奶奶,絕對不可能出自這裏。

所以,當裴譽衡拉着奕霜霏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時,大部分舞小姐和服務生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向他們。

“那不是咱家二少爺嗎?今天的西裝好花哨哦。真是人長得好看,穿什麽都帥!”

“和他一起跳舞的是誰呀?沒見過呢,怎麽手上還纏着紗布啊?”

“不認識。但瞧那穿着打扮,估計也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小姐。”

“我知道我知道,這不就是咱們樓上賭場,新來的那個女荷官嘛。”

“什麽?一個姑娘家家的去賭錢,那不是比咱們還不正經?”

……

不過這些亂七八糟的議論,自然是傳不到他二人耳中。

炫目閃燈下,裴譽衡輕輕摟着奕霜霏,讓彼此身體留有一個以示尊重的安全距離。一曲作罷,他卻顯出幾分遺憾來:“我以為你不會跳洋人的這種舞呢,還打算親自教你來着。沒想到……呵,真讓人意外啊。”

奕霜霏違心致歉:“那不好意思了。我沒經過你同意就擅自學了西洋舞,令二少爺失望了。”

裴譽衡并不介意她嗆自己,又笑着問:“那除了賭術、西洋舞,你還會什麽?”

“我還會很多東西呀。”

“比如呢?”

奕霜霏眼光靈動:“你以後慢慢就會知道了。”

裴譽衡不禁失笑,得到這樣故意吊人胃口的答案卻也并未生氣。只是低下頭,貼近她耳邊悄悄問:“你手速這麽快,那你能不能偷偷把一塊絲帕塞進別人的西裝口袋裏,而不被察覺?”

奕霜霏愣了一下,擡眼望向他:“這就是你要和我商量的正經事?你又想搞什麽鬼?”

“先告訴我,做不做得到?”

“那你先告訴我,這次又想整誰?”

裴譽衡拿她沒辦法。自己在這丫頭面前,好像總是耍不出老板應有的權威。他想了想,只好實話實說:“呃……是我哥。”

“大少爺!?”奕霜霏幾乎喊出來。

“噓……”裴譽衡立即捂住她的嘴,“你別叫啊!被別人聽見了。我這麽做全是為了他好。那可是我親哥,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怎麽會害他呢?”

奕霜霏蹙着眉,将信将疑,明顯不太相信這套說辭。

裴譽衡只得俯首,小聲将自己的全部計劃和盤托出。

說完後,又問:“怎麽樣?你看我做這些事情,是不是用心良苦?”他再次強調自己的立場。

奕霜霏卻覺得這人簡直不可理喻:“明天大少爺生日?生日……你就這樣捉弄他?”

“怎麽能叫作弄呢?我這明明是救他于水深火熱好不好。”裴譽衡急忙替自己辯解。“再說了,搞這點小動作算什麽啊?你是不知道去年他生日,我對他做過什麽。”

談起這個,他不禁陷入了回想,還忍不住偷偷竊笑起來。

“去年……你把你大哥怎麽啦?”

裴譽衡緩緩收起笑容,顯出一絲尴尬:“呃……這個麽……等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

奕霜霏嘟起嘴,一副“有啥了不起,咱不稀罕”的表情。而後又耷拉下眼簾,在心中暗自盤算:這事若答應了,固然可以讨好二少爺;但若一旦暴露,會不會又因此得罪大少爺?她很是猶豫不決。

裴譽衡見其遲遲不肯表态,便繼續鼓動:“別多想了,就再幫我一次。也算是間接幫了我大哥。信我!”

“那好吧。”奕霜霏最終妥協,點了點頭。“但是你得向我保證,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能出賣我。否則大少爺一定會把我開除的。”

裴譽衡狡黠地笑笑:“我懂。不論事情成敗與否,都與你沒有任何幹系。安心了吧。”

“嗯,這還差不多。”

“不過……”裴譽衡望了望她手上纏着的紗布,“你這左手受傷了,只剩下右手,也可以嗎?”

奕霜霏瞟了他一眼,頗為不屑:“不就是偷偷塞一塊絲帕嘛,即使用這只受傷的左手,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我直接帶着絲帕來找你,你一定要保證萬無一失哦。事成之後,我請你到三樓去吃大餐。”

奕霜霏調皮地眯起眼睛:“不管我點什麽菜都可以嗎?”

裴譽衡的喜悅溢于言表,十分豪氣地答:“拿最貴的菜單,任你點。”

二人相視一笑,繼續共舞。

如此親近的距離,奕霜霏才得以将二少爺的相貌仔細端詳清楚:濃眉大眼,英氣逼人,一笑起來還有些痞帥痞帥的。陽光熱情又活潑開朗,跟誰都自來熟。

真有趣呀,明明是倆親兄弟,可二人的性格、氣質為什麽會相差這麽多呢。

兩人在舞場裏持續跳了七八首曲子,談笑風生又默契十足,完全不像是剛剛才認識了幾天的人。直至奕霜霏說自己實在是累了,裴譽衡才肯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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