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裴複生走後,辦公室裏的氣氛一度尴尬到極點。三人都不吭聲。
忽然裴譽衡沖過來,雙手扳過奕霜霏的肩膀,用輕弱的氣腔問:“是真的麽?你們真一起去荷塘了?”
奕霜霏糾結地回望他一眼,又趕緊躲開視線,不知如何作答。
裴譽衡等了幾秒鐘,也沒等來回應。這該是默認了吧。他沮喪地松開手,轉過身,面向大哥:“哥,你也沒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裴謹初扭過臉,同樣難以作答。
“呵。”裴譽衡苦笑一下。“你之前三番兩次告誡我,要與她保持距離。原來,是為了方便自己噢。”
“不,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你倒給我個解釋啊!”裴譽衡驟然暴怒。“你明知道我喜歡她,卻還在晚上偷偷約她出去賞花賞月?!做人家大哥是這樣做的嗎?!”
裴謹初又不說話了。
“枉我一直尊敬你、崇拜你,一直認為你是個老實正派的人。沒想到,你也會耍這種心機,在背後悄摸摸向我捅刀子!”
“我沒有。譽衡,你真的誤會我了……”
“夠了!”裴譽衡蠻橫打斷他。“剛才讓你解釋你不解釋,現在,你再說什麽我都懶得聽了。咱們今天晚上,拳館見吧。”
說完,氣呼呼摔門而出。至門口,還不忘探頭回來再補一句:“晚上我等你。記得來。”
奕霜霏欲加懵了,怎麽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向裴謹初道謝:“多謝大少爺幫我。給你添麻煩了。”
裴謹初面對她,似乎仍舊尴尬:“沒什麽。事出無奈,撒謊……也只是權宜之計。你不要介意就好。”
奕霜霏笑笑:“你已經把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了,我還介意什麽呢。只是我弄不明白,大少爺為什麽要受這份委屈……來替我脫困?你知道……我昨天做了什麽嗎?”
裴謹初心中一緊,再度默不作聲。
“大少爺昨天……真的去過花江路嗎?”奕霜霏小心翼翼試探着。
可未等到對方開口,裴譽衡就突然又從門外沖進來,一把拽住自己:“現在是上班時間,你老杵在這兒幹嘛?還不回你的賭桌去。”
然後不由分說就将奕霜霏拉走了,扔下大哥一個人在辦公室。
事情怎麽越搞越複雜,節外生枝了呢?裴謹初摘下眼鏡,疲憊地揉了揉鼻梁,為該如何向這二人作出合理“坦白”而困擾不已。
裴譽衡憋着一口氣,徑直将奕霜霏扯進貴賓室。關上門,也不說話,就直直地望向她。
奕霜霏雖覺理虧,卻也着實委屈。啞巴吃黃連,百口莫辯。
一陣無言對峙之後,還是她先打破了僵局:“你……你不是說讓我去工作嗎?我今天不負責這張臺,我的桌子在外面大廳。”
“你們玩得開心嗎?”
“什麽開心?”
“我問,你和我大哥,昨天玩得開心嗎?”
奕霜霏趕緊拼命解釋:“沒有……二少爺你真誤會了。事情确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根本不存在什麽所謂的‘約會’。我們就只是……只是很普通地……聊了幾句。”毫無準備地圓謊,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哦——”裴譽衡撒嬌似應了一聲。“不用緊張,我又沒怪你。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的。他是老板,他命令你去你當然得去。這事兒錯不在你。”
奕霜霏松了口氣:“其實……大少爺也沒什麽錯。他一直都是個很正派的人。昨天……我們也沒聊什麽私事,就談了點關于賭場的事情。”
“關于賭場的事,那為什麽不能白天在辦公室裏大大方方地說?非要選晚上約你到偏僻的地方去?”
奕霜霏頓時被噎住了。
“哼。管他出于什麽目的,反正我晚上會問出來的。”
“不會吧,二少爺,你真要約你哥去拳館啊?就他……他那個文文靜靜的樣子,哪經得起你打?你一拳下去,恐怕他半條命都沒了。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沒必要鬧成這樣。”
“呵呵。”裴譽衡不以為然地笑笑。“你若這麽看可就太小瞧他了。別被他那文绉绉的書卷氣給騙到,他可沒你想的這麽弱。”
奕霜霏心頭輕輕扯了一下。如果大少爺真的也會那麽一丁點拳腳,且昨晚也當真去過花江路,那麽救走自己的那位蒙面男子,會是他嗎?
她迫切想知道答案。
* * *
晚八點的東升拳館。
裴譽衡已經在這兒足足打了半個小時沒停手。全身大汗淋漓,連頭發絲兒都绺到了一起。
裴謹初慢慢從外面走進來,站到拳臺下方。
“換衣服去啊。”譽衡擡擡下巴,招呼大哥道。
“不必了。”裴謹初邊說邊撐着胳膊,爬上拳臺。“你要是非得打我幾下才覺得能出這口氣的話,直接來吧,用不着那麽麻煩。”
“怎麽聽你這講話語氣,好像還挺委屈的呀。”
“不委屈。”裴謹初斬釘截鐵道。“昨天的事,算我錯,我認。也沒什麽好再解釋的了。你有多憤怒我完全想象得到。我只希望你打完之後,心裏能把這件事翻過去。”說完,他摘下了眼鏡插入衣兜裏,像是在做挨打的準備。
裴譽衡忿忿然轉過身,遠離了幾步:“你這算什麽?以退為進?還是裝可憐賣慘?你該不會認為我真不敢打你吧。”
話音剛落,他就突然一個箭步沖過來,掄起胳膊便砸下一拳。直接将大哥打倒在地。
裴謹初趴到地上,慢慢撐起身體,狠甩了甩腦袋。看得出來,這一拳力度不小。
譽衡走過去,蹲到大哥跟前,誠心誠意地傾訴:“哥,我知道你不喜歡鄧绮娜,根本不想和她結婚。我也很贊成你退掉這門親事,重新再找個姑娘。但是,”他悲憤地搖搖頭,“哥,你不該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呀。”
“呵呵。”裴謹初聲聲苦笑。“我從來沒想過要打你什麽主意,你多慮了。”
“那你還大晚上的單獨約人家出去?”
裴謹初無奈:“反正現在這事兒,誤不誤會的也不重要了。總之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次。”
兄弟二人默然對望了一陣。仿佛所有沖突對抗、憤怒怨恨,在這無聲對視中都被悄然化解了。
裴譽衡将大哥從地上扶起來,整理了一下他的西裝衣角,和聲問:“剛才那一下,你還受得住嗎?”
裴謹初笑:“就快受不住了,差點兒暈過去。”
“你以前可沒這麽弱不禁風的。原來每次陪我練拳,咬咬牙也能堅持個兩三回合。不至于一拳就倒。”
“你也知道說那是以前啊。”裴謹初揉着自己的手腕,興許是剛才摔倒時扭到了。“這兩年生意忙,我不是再也沒來過了麽。動作生疏了,體力也變差了。哪還經得起你這個狼崽子折騰。”
兩人又相視而笑。
剛巧,此刻奕霜霏從外面匆匆忙忙跑進來。其實她一整天都在惦記着拳館之約,因此一下班就趕快直奔這兒來了。
走到拳臺邊,發現大少爺沒有戴眼鏡。其面容發生了很大變化,一時差點沒認出來。遂忍不住歪起腦袋,仔細瞧了瞧。
裴謹初察覺到異樣,立馬把眼鏡拿出來重新戴好,并刻意回避她。
“你們……已經比完了是嗎?”
“比完了呀。”裴譽衡一擡腿,輕松躍下拳臺。“可惜你來晚一步,錯過了我剛才豐神俊朗、大殺四方。”
“哦,呵呵。”奕霜霏很賣面子地擠出一個笑臉。
她粗略掃了幾眼這兩人的模樣,像是并未大動幹戈,憂慮的思緒也終于松快了些。“你們……沒事就好。其實我也沒什麽事,就過來随便看看。”
“那你是來随便看看他,還是随便看看我呢?”裴譽衡醋意濃重地嗆了回去。“你該不會真的擔心,我要把他打成什麽樣吧?”
這句話把奕霜霏推到了一個稍顯難堪的境地,頓時脾氣就沖了上來:“拜托搞清楚好嗎?那是你大哥,又不是我大哥。你若真下了重手将他打傷打殘,最後事情鬧大,難以交差的人也是你。而不是我!”
裴譽衡痞笑一下:“所以說,歸根結底,你真正擔心的人還是我咯。”
“……”奕霜霏無語,對他翻了個白眼。
“你們慢慢聊,我有事先回去了。”裴謹初突然插進來一嘴。而後沒再多講一個字,便略顯落寞地走出了拳館。
對于大哥的離開,裴譽衡沒感到任何不對勁,反而覺得理所當然。此情此景,他就應該立即消失。
而奕霜霏卻不同,心中又隐隐糾結起來。
下午的時候,她就曾特意去詢問過李經理,打聽大少爺昨晚什麽時候走的。獲悉裴謹初果然是在自己請假之後便緊跟着離開,不免疑心更甚。
剛才,又有幸瞥見了大少爺不戴眼鏡的樣子。再回憶那蒙面男子眉眼間的神采,簡直越想越覺得像!
是他嗎?真是他嗎?
可大少爺為什麽會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恰巧出現呢?若确是他,一個裴家嫡長子也沒理由貿然出手來搭救自己呀?
她必須盡快查出事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