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裴譽衡運氣不錯，趕到歐陽嘯離府上時，恰逢他在家。兩人順利會面。

聽明來意後，離九爺頗為震驚：“被當做你妹妹，給人擄走了？”

“是。還要求明天中午十二點付贖金。整整一千塊大洋，現銀。”裴譽衡的語氣十分焦灼。

“竟然有這種事……”

“我大哥已經去四處籌錢了。現在，還煩請九爺能夠施以援手，幫我們打聽一下事情是誰做的。若能順便查出人被關押在何處，那就更好了。”

歐陽嘯離頓了頓，而後扭頭吩咐一旁的貼身保镖：“阿威，找幾個兄弟去摸個底。看下是哪條道上的人幹的。”

“是，九爺。但……”阿威遲疑了一下，“只查消息，不救人嗎？”

歐陽嘯離老練一笑，不緊不慢答：“救或不救、以什麽方式救，都得先搞清楚對方是什麽來路。有些對手可以明搶，有些對手則必須談判。因地制宜，對症下藥。若沒頭沒腦地貿然行動，只會适得其反。”

“明白了。我這就去。”阿威抱拳行禮，離開。

裴譽衡見事情如此順利，心情也松快了些。連連拱手拜謝：“多謝九爺援手。事成之後，我裴家一定重金相贈。”

“哈哈。”歐陽嘯離大笑。“重金就不必了。想我與奕霜霏，也算是相識相知一場。作為朋友，救人于危難乃天經地義。毋須言謝。”

裴譽衡趕緊恭維道：“九爺果然是江湖豪傑，義薄雲天！令人嘆服。”

歐陽嘯離不應。擡手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然後似有深意地向客人望去，試探着問：“綁匪抓走的人不是令妹，你們裴家本可以置之不理。但二公子如此為奕霜霏奔走呼求，好像對她……頗為上心哪？”

關于兒女□□，裴譽衡從不羞澀，更不避諱。遂大大方方地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說不定哪一天，霜霏就不再是外人，而能成為我裴家的人呢。”

“好一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歐陽嘯離放下茶杯，充滿贊許的看向客人。“二公子果然是性情男兒，絲毫沒有門第高下之見。能抛開那些世俗規矩、一心追求所愛，離某佩服。”

裴譽衡笑笑，補充解釋道：“大戶人家的千金，我見的多了。要麽滿腹才學、孤僻高傲，她們就瞧不上我；要麽嬌生慣養、刁蠻任性，我又瞧不上她們。反正，沒幾個合得來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兒又怎麽了，像奕霜霏這樣我就覺得挺好。不矯揉不造作，真實随性，簡單自然。”

簡單自然？

歐陽嘯離隐隐慨嘆：這丫頭忽悠人倒真有一套啊。幾個月下來，得到的竟是如此美好評價。到底是她演技太棒，還是這位裴家少爺過于單純呢？

不可拆穿，他只能笑而不語。

片刻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遂問：“對了，前段時間在報紙上看見令尊好像出了點意外。是受傷了？現在好些了嗎？”

“多謝九爺關心。父親身體尚無大礙，只是左腿骨折了。需要在家中靜養些日子。”

“哦。那他心情怎樣？坊間好像有些流言蜚語，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令尊的恢複？”

裴譽衡不以為意，連聲否認：“父親近日确是沉默了些。但傷病纏身的人，心情能好到哪兒去呢。這也完全可以理解。至于那些流言蜚語，全是惡意中傷。我們家裏沒一個人相信的。等時間一長，民衆肯定也就自然淡忘了。畢竟每逢初一十五，我家都是要施粥贈菜的。全城老百姓，一直記得我們家的恩。”

“是麽。”歐陽嘯離敷衍着笑。“那就好，沒事就好。”

裴譽衡又與離九爺寒暄了幾句，再才告辭。臨走之前還再三懇求，一有奕霜霏的消息，請務必第一時間通知自己。

歐陽嘯離欣然應允。

* * *

奕霜霏在牆角靠了太久，腿腳麻木。她挪動了一下身子，換個姿勢坐着。

矮胖個的劫匪看到，端了一碗水走過來，蹲下問：“妹妹，口渴了吧。要不要喝一口？”

奕霜霏确實有些渴了，就沒有表露出抗拒的意思。

矮胖劫匪将碗伸過來，小小喂了她一口。由于傾倒過了頭，茶水便順着嘴角漏了出來。他竟然直接上手，在姑娘家臉上抹了一把：“喲，喝個水怎麽還撒了呢？”

奕霜霏趕緊偏過腦袋躲閃，并嫌惡地瞪着他。

“哎，躲什麽嘛。”矮胖劫匪不懷好意地笑起來。“一會兒我老大回來，如果說裴家不認這筆賬、不想付錢，那你還不是要被咱們賣到窯子裏去。與其這樣，倒不如便宜先讓我占咯。”

奕霜霏暗自忐忑。裴譽衡将會做什麽樣的抉擇，她确實沒多少把握。可現在，再心虛沒底也得裝樣子強撐住。

“你知道歐陽嘯離嗎？”她不得已打出自己的第二張牌。

“歐陽嘯離？”矮胖劫匪愣了一下。“你指的是那位……離九爺？”

“對。原來他的大名，你也聽過呀。”

“咳，出來混的，一個地方有幾座山、山上有幾座廟，當然得先打聽清楚了。怎麽，難不成你還認識這位離九爺？”

奕霜霏淺笑，淡定答道：“有些交情，勉強也算得上是朋友。”

“哎喲，小丫頭片子，還真是小看你了呢。一會兒是裴家未來少奶奶，一會兒又是歐陽嘯離的好朋友。再說下去，豈不還要成王母娘娘了呢。來來來，讓我瞧瞧，你到底有什麽本事能夠結交上這些城裏的大人物。”說完，一雙油膩的髒手就伸了過來。

奕霜霏手腳被縛，仍拼命掙紮：“你既然知道九爺的厲害，就應該老實點。求財而已，何必去得罪這種一方霸主呢？”

“什麽一方霸主？”外面進來一個人。是那個瘦高個綁匪回來了。

矮胖的立即停下手，谄笑着前去迎他：“老大回啦。沒什麽，就這小妮子說她認識歐陽嘯離，還吹噓他倆是朋友。”

“歐陽嘯離？”瘦高綁匪也怔了一下，随後望了奕霜霏一眼，臉上顯出幾分猶疑。

“無論是真是假，這丫頭，你都別随便碰。”

“哦。”矮胖個兒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對了，老大，你電話打通了嗎？裴家人什麽态度？”

“那位裴二公子說他認這筆賬，明天會按規定時間付錢。”

“真的啊？”矮胖個兒立即露出欣喜之色。一拍大腿：“嘿，沒想到诶，還真是未來的少奶奶呀。那這筆買賣咱可沒虧。”

奕霜霏也狠狠驚了一下。她着實沒想到裴譽衡竟願為自己付出這沉重的一千大洋。欣慰之餘，亦難免有些感動。

須臾後，瘦高個兒提起桌上的一包剛從外面帶回來的吃食，吊兒郎當走向奕霜霏：“丫頭，你的命還挺不錯呀。雖然投胎投得普普通通，但是有幸能遇着那些含着金鑰匙的人，而他們也願意護着你。這就行了，這輩子也夠本了。把東西吃完就早點睡，明天等咱哥倆拿到了錢，立馬放你走。”

說着，從牛皮紙裏掏出兩個還帶着一絲餘溫的饅頭，塞進她手裏。

* * *

由于天色已晚，多家銀行都下班了。裴謹初僅成功見到了一位銀行襄理。無奈，他只得憑借自己的人脈與關系，又去四處聯系了其他幾位襄理。大家都一致承諾，明早銀行一開門，就想辦法盡量幫他籌備銀元。

裴謹初回到家，與裴譽衡悄悄互通了消息。天亮之前大家都無計可施，唯有等待。

這一晚，注定是個無眠之夜。不僅奕霜霏惴惴不安，裴家兩兄弟也同樣輾轉反側。

第二天一大早，裴謹初就沖到美樂天，搜刮了店內所有的“袁大頭”，又直奔銀行而去。裴譽衡則在家裏反複踱着步子，等待歐陽嘯離的來電。

上午10:30，電話鈴第一次響起，是大哥打回來的。告知說跑了四五家銀行也只湊到880個，還差100多。十二點準時交贖金恐怕困難。他讓譽衡想點辦法，看能不能拖延一下時間。他再去找些別的門路試試。

緊接着，離九爺的電話也打過來。是好消息——綁匪的底細已經摸清楚，藏肉票的地點也追蹤到了。

裴譽衡即刻起身，奔赴歐陽嘯離家。

“九爺，到底誰幹的？”

“你先別急，坐下來喝口茶。”歐陽嘯離命令丫鬟奉茶。

“剛聽弟兄們回報，綁匪就兩個人。不屬于城內任何一個幫派，而是兩個外鄉人。多半是犯了什麽事的逃犯，一路逃亡到這裏。恰巧身上的錢花光了，所以才臨時起意、綁人勒索敲上一筆。”

“這兩個混蛋！”裴譽衡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哥剛剛說，錢還沒有湊夠，12:00交不了贖金。還打算讓我想方設法拖延一下。既然是這樣，那咱們不如直接去把人搶回來！兩個一沒後臺二沒背景的散兵游勇，以九爺你的實力，肯定随随便便就能拿下。”

歐陽嘯離淡然一笑，應道：“沒錯，把人搶回來是不難。真正難的是，能不能毫發無損地搶回來。畢竟刀劍無眼。我相信二公子你，也不希望看到奕霜霏受傷——哪怕只是一絲絲皮外傷。對麽？”

裴譽衡細細思量，也有道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被逼上絕路的亡命之徒，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真把對方惹急了，魚死網破也不是不可能。兵戈一動，誰敢百分之百保證不出一丁點兒意外。

“九爺，你之前說查到了關押人質的具體地點？”

“對。在郊外一棟荒廢了的破宅子裏。從榮盛街穿過去，走不多久便到。”

“那……”裴譽衡眼珠咕嚕嚕轉了兩圈，“你看這樣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