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爍還是多慮了。剩下的小半個學期裏，我和林物華幾乎沒有一點交流。我有時沉不住氣，給林物華發消息，但收不到回複。我關注着高三的一切動态，關注着每一張成績單。我的成績提高了，也真的殺下心來努力了，他還在生氣嗎？
這個周日下午，我沒有去自習室，跑到書店裏買了三盒筆，又跑上樓，敲響了沈齊陽的家門。
沈齊陽見了我也很震驚：“沒聽他說這些，但我也沒感覺他心情不好啊。我和春宇倒是都不用手機了……嗯……”見我還不知所措，他又說：“下周我幫你問問他吧，以後別再破費了。”
我想，為什麽一個字都不給我發呢？就算是真的是為了學習而不看手機，和我說一句以後很忙不會再看手機，就這麽難嗎？道別要花很長時間嗎？
如果不是這樣……那就算是分手了吧。我這是被甩了嗎？難道我的初戀就這樣結束了嗎？
蘇爍的建議，我還是有好好聽進去的，比如此時，我坐在家裏，一邊寫生物卷子，一邊在心裏怒罵林物華。
我給蘇爍發消息：“你真的很妙。我發現在做題的同時罵林物華可以讓我不那麽生氣。你小子，真有你的。”
“你開始罵林物華了？為啥罵他，還是因為他不回複你消息那事嗎？”
“對啊，不回消息好煩啊。”
“我印象裏，這是你頭一回罵林物華。”
“好像是吧。”
“行，挺好的，不然我總覺得感情裏你倆不對等。你們就得是平等的，該罵就罵。你也別整天反思反思反思的，反思個屁。”
周一晚上，我收到了林物華的消息：“我也對不起。還有半年多高考，我以後不看手機了，別擔心，別想我。好好學習，等我高考之後再找你玩。加油，愛你。”
我看着他發來的表情包，小貓抱着一顆愛心，躺在地上打滾。
我還能說什麽呢，我只能說好。
期末、過年、開學，此後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複制粘貼。林物華不在，我幹什麽都沒意思，就只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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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之後沒多久，高三的一模就來了。時間過得真快啊。我敢說，我比很多高三生更關注這次考試。
緊張的氣氛從高三樓一路蔓延至南樓，老劉卻還像個沒事人一樣，依然背着手在操場上慢慢悠悠地走着，依然哼着怎麽剛剛學會懂事就老了。像平時一樣，偶爾兇我們幾句，更多的時候，他坐在講桌前，拄着下巴看我們。
高三一模結束，我跑到書店，把從老劉那裏要來的一模卷子電子版打印出來，想趁着晚自習做一下。我本來想把答案也要來，但老劉說：“老師就喜歡看你們學習，你做吧，做完拿過來，老師給你批。”
高考模拟卷和我們平時做的卷子還是很不一樣的。這是我第一次接觸理綜卷，巨大的題量讓我腦袋發蒙。我得分不是很高，有些郁悶，但老劉說問題不大，還有一年多呢。他說，慢慢來，別着急，有這個上進心，就已經很不錯了。
話是這麽說，該着急還是要着急的。原來高考卷和我們的考試卷有這麽大的區別啊。這是第一次模拟，林物華會考多少分呢？他沒有特別擅長的科目，但也不偏科。不偏科就能算是很優秀了吧？他的總分會是多少呢？會再拿一次第一嗎？如果考得很好，我要怎麽恭喜他呢？如果考得不好，他會上火吧。可是他不看手機了，我該怎麽安慰他呢？總不能再去打擾沈齊陽。
一模成績姍姍來遲，吊足了胃口。沈齊陽的數學和理綜一向很強，英語語文也不差，憑着理綜的巨大優勢，總成績一騎絕塵。許春宇的英語拿到全校最高分，彌補了數學上的小差距，也進入了前十名。林物華，林物華在二十名開外了。
我們學校在鄉下，人不太多。二十名開外，對林物華來說，算是很差的成績了。
我很擔心，可是擔心沒用。他說自己不看手機了，我也不能到班級去找他，所以，算了吧。
回到家，我又有些心神不寧，攥着手機開始走神。突然蹦出來一個消息提醒：“時隔56天，林物華又發動态了，快去圍觀看看吧~！”
我本來是不會點開這些東西的，也不愛看什麽動态。可是，林物華不是不看手機了嗎？消息框上說這是他時隔56天再發動态，可是他已經不用手機很久了吧。
我點擊消息框，想直接跳轉到他的動态，卻被提醒：“非常抱歉，您沒有觀看權限哦~”
哈？？？
所以林物華到底在不在？
我動動手，發去一個“在嗎？？”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最近辛苦了，別犯愁，不會有問題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疑心，我總感覺，某個瞬間屏幕上方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
我攥着手機，等了很久很久，卻沒有收到回複。
一模之後，高三一周一大考，有時還要占南樓的班級作為考場。我們動不動就要把一摞摞的書搬回家裏，累得麻木。搬書是很累，當我看見成績單的時候，看着他們三個的成績，又開始掰着手指算日子，期待下一次考試。
沈齊陽穩定得有些恐怖了。某節課間，老劉和我們閑聊的時候提到，學校要重點培養沈齊陽。具體政策是：告訴沈齊陽，有不會的題就随便問。
有點好笑。
我們學校窮得離譜，不然高三樓不會冷成那個樣子。重點培養也只是說說而已，畢竟老師會平等地對待每個人的錯題。學校沒有什麽錢，給不了我們太多，只有砂石鋪成的操場和笨拙的誠意。
許春宇的成績依然不錯，在第一梯隊，只是談不上拔尖。讓我犯愁的是林物華。他的成績遠不如高二的時候穩定了，甚至可以說是一次神一次鬼。好的時候能超過許春宇，壞的時候跌到五十名開外。我數着即将到來的考試個數，想着，高考之前的最後一次考試，可一定得考得很差啊！
四月底的一個深夜，我意外地收到了許春宇發來的消息。
“夏映，你在嗎？在忙嗎？”
“诶，怎麽了？”
“嘿嘿，有點小事想問你！”
然後許春宇不見了，我等了半天，剛想關上手機，就蹦出來好長的一條消息。
“哎呀，沈齊陽背叛我，我好煩！他最近不是考得很好嗎？他考得好，我也很高興啊！結果，結果！那天我們老師找我去辦公室，告訴我以後別打沈齊陽了！讓我別把他打壞了！！！我的天呢，我從來不用力的！這都要管的呀！我告訴沈齊陽，沈齊陽居然都不覺得遺憾！看我這麽生氣，他還笑！我氣死了！！！這也就算了，主要是，我感覺我越來越奇怪了。看着沈齊陽考得好，我一開始只會開心，還有點羨慕，現在更多的就是生氣，也不是生他的氣，就是生我自己的氣。看見他考得很好，很開心，但也覺得我好廢物，好垃圾。你和林物華在一塊，也會有這種感覺嗎？”
我來來回回看了兩遍，還是覺得非常奇怪。他和沈齊陽是發小，可我和林物華是在談戀愛啊，這關系都不一樣，他怎麽會想到來問我？
但我還是實話實說：“有時候确實覺得我很差，覺得配不上他。但是仔細想想，我覺得我也不賴。馬上高考了，你也別壓力太大了。反正你們都能考上好大學。”
他說謝謝，然後我們的聊天就結束于此了。
我擡頭看向書桌一角，那朵成績單花，還靜靜地躺在那裏。
等最後一次模拟考完，高三生離校。第二天，我們非畢業年級開始清理考場。不是我參加高考，我卻好緊張。和去年一樣，我坐在家裏寫卷子，聽着傳來的高考的廣播聲，鼻尖滲出汗來。
他們考最後一科的時候，我溜出家門，買了一束向日葵，跑到考場門口等他。剛一站定我就後悔了。他父母和老師應該都會來看的吧？有家人在場，他不會看見我吧。
想是這麽想，我沒有絲毫挪開步子的意思。
今天的太陽真毒，幾乎照得人睜不開眼。陸陸續續有考生出來，我盯着門口，等着我熟悉的身影。
人湧出來了，我努力踮着腳，試圖找到林物華。大家都在喊人，周圍吵吵嚷嚷，我心一橫，也喊出來：“林物華！”
名字遺憾出來，我就找到了他，看見了正四處找些什麽的林物華。他是聽見我的喊聲了嗎？一定是在找我吧！
我又喊：“林物華！”
這下他看見我了，朝着我的方向擠過來。
下一秒，他緊緊地抱住我。他手上還拿着透明的文具袋，那個文具袋晃來晃去，打到我的身上，還有點疼。路過的人那麽多，他會被認出來吧？他的家人沒來接他嗎？我管不了那麽多了。一年了，整整一年了，我們在一起一年，而這是第一個擁抱。
不管未來我們還能夠在一起多久，不管我們是不是真的能夠走到白頭。有這一秒就夠了，值了，過往的一切都值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好熱，林物華放開我，又摸摸我的頭：“我先走啦。”我點點頭，說：“拿着花。”那束花已經被我們擠得不成樣子，但他還是伸手接了過去，抱在懷裏。
他說：“有你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