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要說林物華完全不回複我的消息，倒也不可能。我說什麽他都會有回應，只是寥寥幾句就算完事，态度裏的敷衍幾乎要溢出屏幕。但他還是記得我在和他談戀愛的，于是我等待着每周都會發來的那幾條語音。
我想，他現在好像比高三的時候更忙。
從他偶爾發來的語音中，我知道他加了社團，有了新朋友，三天兩頭跑到校外聚一次。
我問他：“有時間出去吃飯，沒時間看手機嗎？幹嘛每次都第二天才回我消息啊。”
結果他又是第二天才回複：“那不一樣啊，現在的朋友都是将來的人脈，肯定還是人脈要緊。”
他中午發來的消息，我下了晚自習才看到：“我不要緊？”
又過了一天，他說：“我都說了，這不一樣。如果我把你當外人的話，這話我都不會說給你聽，別鬧了，寶，乖。”
我看着每一條消息上的時間條，心情跌到谷底。
原來我們是完成一次對話要花兩天時間的關系，我們是戀愛一年多還不知道對方生日的關系。我們是不熟的情侶，是對彼此感到陌生的戀人。這就是我的初戀。
事實證明，我的失望來得太早太早。
我們剛考過期中，林物華就打了招呼來，說要提前準備期末季，暫時不回複我的消息。
我沒上過大學，周圍也沒有大學生，對大學的一切都不甚了解，我問他：“這麽早就要準備期末啦？”
“都說了是提前準備啊。你怎麽在家？沒去上學？今天放假？”
“你糊塗啦？今天周日啊，放一下午的假。之前每周周末都好忙，今天總算是不忙，能多和你聊幾句。好想你啊，好想你啊，怎麽辦，好想你啊。真想明天就高考，考什麽樣都無所謂，就是好想見到你啊！”
“嗯嗯，寶，我也好想你，等我考完試再聊吧。等我放寒假回家就能見到了。”
“你們複習要這麽忙嗎？你放寒假的時候我還在上學啊，我要上學上到快過年的時候呢。你們什麽時候放寒假啊？好想讓你早點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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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
恰好那天是周日，我有一下午的時間在家，以為終于可以和林物華多聊兩句。但林物華顯然沒什麽聊天的熱情，我也不想再往下接話，消息到此就斷掉了。
我早就聽說，上了很好的大學，和讀高三也是沒什麽區別的。這我也能理解，可是，沈齊陽和許春宇不也是去了好大學嗎？怎麽他們沒有忙到沒時間回複消息？
我心煩意亂，随手按亮屏幕，想看一眼時間，卻發現剛念叨過的人給我發來了消息。點開一看，哪裏只是發來了消息，他甚至拉了個群。
“許春宇邀請你和‘沈齊陽’加入群聊”
許春宇：halo，映寶。
沈齊陽：？
許春宇：映寶，在忙嗎？
沈齊陽：？？？
許春宇：沒問你，一邊去。
沈齊陽：問號都不讓打？
眼看着他們兩個要聊起來，我連忙說：“在啊在啊。找我有事嗎？”
許春宇：“倒也沒什麽事。內什麽，我們就是突然想起來，今天是周日，你應該在家。”
我開始有點不明白了。我确實在家，但是這有什麽專門拉個群的必要嗎？之前一直都是我們四個人，如今這個群裏，只有我們三個，沒有林物華，我覺得怪怪的。
許春宇不再往下說了，所以我只能接話：“嗯，我在家。找我有什麽事嗎？”
許春宇：“啊，沒什麽事沒什麽事，你在打游戲嗎？”
我更不明白了。拜托，我在高三啊，現在也不算什麽假期，我怎麽可能有時間打游戲？
我實話實說：“沒啊，我一直不喜歡打游戲。”
許春宇：噢。
沈齊陽：嗷。
哈？？？這是在幹什麽啊？我實在按捺不住了，問他們：“到底怎麽啦？”
沈齊陽：真沒什麽事。
許春宇：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裏，過得快樂或委屈？
許春宇：行了，多的不說了，映寶高考加油！
沈齊陽：高考加油！
我很清楚，他們兩個有什麽事在瞞着我，或許是怕影響我高考，所以沒有直接說出來。好吧，高考之後知道應該也不遲。
可是想起來許春宇剛發來的那一串歌詞，我又有點委屈。我又想找林物華說華，可又不知道他會不會理我：“剛才許春宇突然來找我，還說想我。你都不說想我。”
我等半天，沒有收到回複，就打算睡覺之前再看一眼。可是，後面的這段時間裏，林物華說到做到，沒有再回複過一條消息。
好吧，這麽看來，他的大一，真的比高三還忙呢。
我也不知道林物華到底什麽時候放寒假，但是某天深夜，他突然說：“我在火車站了，一會上火車。火車上有信號屏蔽儀，你別給我發消息了，發消息我一點都看不見，短信也不行。很快就能見到了，你再等等。”
我當時還沒睡，看見這話，突然就很煩躁：“你把我當傻子嗎？火車上信號不好是肯定的，你扯什麽信號屏蔽儀啊！不想讓我給你發消息就直說，幹嘛搞這些彎彎繞繞的，你煩不煩啊！信號再怎麽不好，也不是完全不能接收消息啊!”
“你喊什麽，你坐過火車嗎？你從來都不知道反思嗎？粘我那麽緊幹什麽，我不會煩嗎？這段時間我在學校忙得很，看你發消息過來我就很煩！能不能讓我清淨清淨啊！馬上檢票了，我沒空和你扯這些！”
我沒有回複。我想，林物華，我們那麽多次聊天，都是斷在你這裏，換我獨自守着手機難過。這次換我不回複你吧。但是我已經很清楚了，你不會有多着急的。
甚至，你可能覺得我只是去睡覺了。你永遠看不出我在生氣吧，就算看出來，也會努力無視的，對嗎？生病都得不到關心，生氣又算是什麽呢？林物華，我當初居然真的以為，你很愛我。
我躺着，關了燈，卻沒有困意。我覺得林物華不愛我了，既然不愛，就應該分手吧。可是我記憶裏的林物華，真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法活在記憶裏，卻又忘不掉記憶裏的美好。回憶和現實撕扯着我，我像是要被撕成兩半。可我記憶裏，哪怕是半真半假的記憶裏的他，那麽美好，這要我怎樣忘記呢？要我怎樣把心裏留給他的那一塊肉挖出來丢掉？
我腦補過的各種結局，不管是大團圓結局還是分手結局，都沒有在這個時候就草草結尾了的。我以為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就算故事走向了最差的結局，我們真的要分開，我也以為至少會有七年。
是的，我想象過的，在我的理解裏最糟糕最糟糕的結局，是七年之癢。但是很明顯，我們沒有機會撐到第七年。
我終于帶着滿腹的愁緒入睡，只覺得好累。
等到第二天，我又看見林物華發來的一長串的消息，又要對他心軟。想到一次次的失望，再一次次的心軟，我幾乎要厭棄我自己。
“寶，對不起，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和你實話實說。其實這段時間以來，我所做的一切，包括不理你、包括說些惹你生氣的話，都是為了你好。其實我這一學期也沒多忙，就是怕影響你學習，不敢和你聊天。而且，你午休的時候，明明有很長的時間在家，可是你也不肯抽時間看手機回我的消息。其實你也不是那麽想要和我聊天，也不太想我的。（我不是在質疑我們的感情，只是列舉事實。）我很想你，在大學的這一年我很想你，想你想得快要發瘋了。可是我很怕，怕很你說這些會影響你的學習效率，怕影響到你最後的高考成績。寶，高考太重要了，我不想讓你後悔。所以我決定，盡量不和你聊天，讓你把重心放到高考上。我本來想等你高考之後再和你解釋的，可是看你昨天很生氣了，就只好現在跟你說這些。寶，別生氣了，真的，我保證以後不會不回複你的消息，不會騙你。求你，不要和我生氣了。”
我不知道林物華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管我叫“寶”。但我是真的很受用。看他這樣喊我，我總是會上頭，仿佛忘了他之前做過的一切惹我不開心的事。
我想，這個字是創口貼嗎？我也很委屈啊，幹嘛要埋怨我不在午休的時候回消息？我要多睡覺啊！我也回複他一段：“首先，咱們學校午休不長，我每天起早貪黑，都快累死了，肯定要趁着午休時間補覺，回不了消息。其次，去年的這個時候，你已經上交手機了，別說是午休時間，就是晚上、假期，都不回我的消息。最後，你昨晚幹嘛去了？為什麽昨晚不哄我？我很難過啊你知道嗎？我都已經想象到要和你分手了。”
他這回消息回得很迅速：“上車之後信號真的很差，上車之後我睡覺了，沒看手機。晚上就是會讓人情緒失控吧，所以以後我們不要在晚上聯系了好不好，寶，我怕我們吵架。”
“？？？你什麽意思，你認真的嗎？”
“真的，你先別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晚上很容易情緒失控，我們在晚上聯系，可能就會吵架，吵架就可能分手，所以我們就先不要在晚上聯系了。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完全是為了我們的感情着想。”
“可我不是只有晚上有時間給你發消息嗎？”
“是啊，我也很遺憾，所以高考之前我們先別聯系了吧？你真的不要生氣，提出這個建議，我也是心如刀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