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到底是不鎖門的我腦子有問題還是突然就闖進浴室的你腦子有問題啊!”餘怒未消的一方通行盯着面前認錯态度永遠誠懇但是卻屢教不改的男人,只能靠來回踱步抒發現在心中的氣憤。

因為讓一方通行留宿是突發奇想,上條當麻也沒提前準備要用的東西,所以對方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兩個人身高差不了太多,但體型還是略有不同的,上條當麻穿起來比較合适的衣服在一方通行身上顯得有點大,能從領口清楚看到鎖骨漂亮的形狀,吹到半幹的頭發濕漉漉的,看起來倒比平時馴順了許多。

而且習慣了一方通行萬年不變的條紋襯衫和深色長褲搭配,冷不防看他穿T恤和休閑褲還讓人覺得——

“你這麽穿還挺好看的。”上條當麻下意識的把腦子裏想的東西說了出來。

此舉無疑給一方通行心裏燃着的熊熊大火又澆上了一層油:“誰問你這個了?!”

吃飽後蜷在沙發角落裏睡覺的幼貓打了個激靈,眨着眼睛東看西看。

“你都把它吵醒了。”上條當麻一副愛子心切的可憐表情。

一方通行說:“我真希望你能帶着它滾出我的視線。”

“未來的十幾年是不可能了。”上條當麻笑眯眯的伸出兩根手指:“第一,我不會走的。第二,我要養它。”

“養它?”

“對。而且我之前的話還沒有說完。之前說到逼不得已對吧?”上條當麻伸手摸了摸小貓圓滾滾的腦袋:“确實是逼不得已沒錯。但是那只母貓也沒放棄自己的孩子不是嗎?如果抛棄了自己的孩子它會活的比現在好,至少不會餓死。但是那只母貓沒那麽做,就算是迫于某種不可抗力做了母親,但還是努力養活着所有的孩子們,直到臨死之前,它都是個愛自己孩子的好母親。”

“無聊。”一方通行冷笑着轉過身背對他。

“而且并不是徒勞無用的,至少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小家夥遇到了我不是嗎?而我決定代替它的母親愛它,給它一個家。之前經歷的所有苦難,都是為了等到那個可以保護它的人出現。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一方通行撐着拐杖的手幾次緊握又松開:“誰管你,我要睡覺了。”

“休息之前最好先把頭發擦幹吧,不然第二天起來會難——”

“你閉嘴!煩死了!別和我說話!”一方通行惱怒的打斷他,朝其中一間卧室走過去。

上條當麻想出言提醒點什麽,但又讪讪的閉上了嘴。

一方通行用力的打開卧室的門,呆滞了幾秒,又甩上門怒氣沖沖的走了回來,質問上條當麻:“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又不讓我和你說話。

“那個小鬼怎麽都不鎖房間的門?!”

所以說你不也沒鎖浴室的門嗎。上條當麻沉默的挪開了自己的視線。

“你的房間在哪?!”

上條當麻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

“你今晚給我睡客廳!”

聽着一方通行關上卧室門又落鎖的聲音,上條當麻感覺自己無比委屈:這可是我家。

——

“哇!當麻!我們家怎麽會有只小貓?!”

“從路上撿回來的,不要亂摸,沒打疫苗也沒有驅蟲。”

“疫苗?當麻準備養它嗎?”

“嗯。給它起個名字吧。”

“名字?名字——名字——”

從卧室門外依稀可以聽見上條當麻和他們家那個米蟲的對話聲,一方通行裹着被子翻了個身,今天也在低血壓的情況下與睡魔作着鬥争。

然後一敗塗地。

早飯做好後茵蒂克絲坐在餐桌旁大快朵頤,上條當麻洗了手走到卧室門口敲了敲門:“該起床吃飯了吧。再不抓緊上班會遲到的。”

卧室裏傳來幾句意義不明的抱怨聲後就又沒了聲息,上條當麻扶着額頭有點無奈:真要說起來一方通行這種只要睡覺就天塌下來都撼動不了的個性好像在小學就初具苗頭了,後來的幾年更是愈演愈烈,現在想想當年班上女生給他起的‘睡美人’這種綽號真不是白叫的。

不過這種設定也就放在學生時代還比較有趣,對于一個朝五晚九上班的警察來說簡直是要命。

盡管深知這個時候去叫醒他只有兩個結果——要麽是拒不合作,要麽是起床之後沸點極低而且怒氣值呈指數性上漲一碰就爆炸。但為了自己工作兩年來的全勤和手裏的命案,上條當麻還是叫家庭秘書打開了卧室門。

大約是一早上聽到他和茵蒂克絲的對話被吵得煩了,一方通行用被子嚴嚴實實把自己的頭都裹了進去,一副抵死都不起床的樣子。

上條當麻小心翼翼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喂,別睡了起來吧。”

沒有回應。

這次上條當麻索性膽子大了點,湊近了試圖把賴床的人晃醒。

一方通行不再無動于衷,而是從被褥裏探出一只手臂狠狠把他的手打開。見溫和的勸說沒什麽效果,上條當麻動作迅速的一手抓住那只探出來的手腕,一手抓住被角,直接把一方通行身上的棉被扯了下來。

“你神經病啊!”

世界光明了,上條當麻挨揍了,一方通行果不其然的爆炸了。

“大人你要是打我打夠了就起床洗漱吃飯怎麽樣?”上條當麻真摯誠懇的問。

一方通行沒理他,一頭栽進床鋪,幾分鐘後虛弱無力地說:“頭疼——”

誰讓你不聽我話把頭發擦幹再睡覺的,除了活該我還能說什麽。

“你去洗漱一下,吃完飯我泡杯綠茶給你還不行嗎。”

就算再怎麽不願意動,到底還是被面前的男人攪沒了睡意,一方通行十二個不情願的拿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走進衛生間,有些迷茫的自言自語着:“我記得昨晚我鎖門了啊……”

上條當麻幹巴巴的笑着沒接這句話。

“當麻!當麻!我決定了!”吃飽喝足的茵蒂克絲手捧着小小的三花貓跑到他面前:“叫它斯芬克斯怎麽樣?”

“這是什麽饒舌的名字啊。嘛,你喜歡叫它什麽就叫什麽吧。記得摸過貓之後去洗手。”

“好——”

一方通行也極快的把自己打理妥當,除了一頭白發還有點淩亂,怎麽也讓人想象不到這人十分鐘前還抓着被子死活不肯起床,耍起起床氣能爆破一整條街。

怎麽說呢,世界上就是有這樣一種人,近距離接觸之前在別人眼裏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實際熟識了之後讓人腦子裏只剩下兩個字——幻滅。

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想遠了的上條當麻把杯子裏的頭遍茶倒掉,重新接了熱水。

茵蒂克絲坐在沙發上逗貓玩,一方通行坐在餐桌旁吃自己那份早餐看她玩,看着看着突然問道:“這貓你打算怎麽辦?”

“昨晚不是說了嗎?我要養。”

“誰問你那個。我是問你今天怎麽辦。”

“啊?”上條當麻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一方通行的神色倒是認真不少:“兩周大的貓至少四個小時要喂一次奶,必要的時候還要幫它清理排洩物,你帶着它去上班?”

真虧你吃飯的時候還幫我想着這些,不反胃麽。

強忍着想吐槽的沖動,上條當麻也不得不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他們要是忙起來肯定沒時間照顧一只奶貓的,昨天誇口說要養今天也不能因為麻煩就丢掉。

茵蒂克絲就不用想了,是個除了記憶和吃之外沒什麽太大用處的家夥,自己身邊好像也沒有哪個人比較細心,難道要送到寵物商店寄養一段時間嗎?

見上條當麻冥思苦想着,一方通行放下了餐叉,兩指捏起幼貓後頸的軟肉去找了條毛巾把它包裹起來,說:“走吧。”

“啊?”

“上班啊。”

上條當麻有些猶豫,看着被包裹的只剩腦袋露在外面的幼貓問:“它、怎麽辦?”

“不用擔心,有閑人幫你照顧。”一方通行笑的有點惡劣:“你只要出奶粉錢就可以。”

一看他那笑容上條當麻就知道肯定有人要倒黴了。至于誰倒黴,關他什麽事呢。

臨走時上條當麻把一個保溫杯塞進一方通行懷裏。

“這什麽?”

“綠茶。你不是頭疼嗎,不燙的時候喝。還有下次記得把頭發擦幹再睡覺,別等患上偏頭疼才知道後悔。”

“又不是老頭子,喝什麽茶,我——”

“咖啡你想都別想。”

恰好自己懷裏的幼貓附和般的叫了一聲,把一方通行氣得渾身發抖。

去停車場的路上一方通行看到被他扔在垃圾箱旁的紙箱已經消失了,那些曾經鮮活的生命現在應該已經和許許多多的垃圾一起被扔進焚化爐,化為了一捧灰燼。

其實仔細想想這世界上的所有東西,最後不都是這個結局。

一方通行看懷裏的三花貓眯着眼睛打瞌睡,就故意伸手在它腦袋前打了個聲音不大的響指,那雙還沒褪去藍灰色薄膜的眼睛立刻睜得大大的,聳着鼻子嗅來嗅去後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手指。

死亡并不溫柔,但恰好能讓活着顯得彌足珍貴。

‘死并非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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