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二國記
中島陽子在所有人眼裏都是個成績優異的乖孩子,幾乎從來都不會拒絕別人的請求,即使是過分的要求也只會嗫嚅幾下答應下來。
因此她的性格便愈發內向,雖說很少得罪人,能算上朋友的數目卻一直約等于零。
當然,即使是優等生在學校也并不是毫無煩惱的——
“居然是紅色的啊……”
“那一定是偷偷去染的吧。”
“長的倒是挺老實的,但是竟然是個小太妹……”
“啧啧,以後離她遠點吧。”
……
剛上高中那年,陽子站在講臺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聽到的就是這些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手中緊握着的粉筆不受控制般在黑板上劃出刺耳的噪音,身體也輕顫着。
不是的!我沒有那麽做……為什麽你們要……
随即陽子便釋然了,臉上挂着的标準的好學生表情怯懦地走下了講臺挪上屬于自己的位置——一副對于剛才的聲音毫無知覺一般——反正也并不是第一次了。
陽子的父母都是日本人,擁有着亞洲人标志性的黑發,而陽子卻怪異地一出生下來便是紅發。
明明是親生父母,也沒有什麽疾病,為什麽會生出一個紅發的孩子?
中島陽子便是在鄰居的閑言碎語間長大的,即使是最優秀的表現也無法阻擋那種表面上似乎毫無惡意的談論,而這種“自衛”也一次又一次玩笑般的成為了那些“好心”的鄰居的新的談資。
——既然沒有做那種事,幹嘛露出這幅做賊心虛的樣子,自己幹出來了還不準別人說嗎?
那些人是這樣說的,臉上帶着仿佛審判者般高高在上的公正無私的表情。
中島陽子,五歲,第一次知道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麽美好。
有時候語言也會成為最傷人的利器,不管說話者是否故意。
漸漸的,陽子便不會漲紅着臉憤怒地去找那群大人笨拙地理論,因為她開始明白這種辯解不禁徒然無功,反而會增添笑柄罷了。
一向嚴厲到苛刻的父母也只有在這時會毫不吝惜那少得可憐的寬容吧。
但即使是那樣表面和睦的父母在家裏也并不會刻意忽略這個問題,陽子曾不止一次地聽見他們房間裏傳來“陽子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我真是受夠了!“之類的話。
她也受夠了。
從幼稚園到初中畢業,每日上學便會被各種的質疑環繞着,而這種行為并不會伴着她優秀的成績而改變,反而随着時間變本加厲。
陽子對這些只能默默忍受着,她這種被人認定的優等生一旦發怒起來也一定會被人當作生病了吧。
也許生活就會這樣一直一成不變的繼續吧,如同一潭死水般積淤着爛泥,日複一日的腐爛下去,然後不久便會面對那不可預知的令她惶恐的未來吧。
陽子覺得她會這樣猶如一個按照既定程序運轉下去的機器一般地長大,工作,結婚等等,但虛空之間仿佛又有這樣一個聲音告訴着她——中島陽子的生命會與衆不同。
新學期伊始,陽子穿着校服出了房門,母親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叫你假期去把頭發染黑,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呢,真是……”的抱怨聲似乎還在耳邊回響着。
臉上帶着一成不變的怯弱表情,看見的是一成不變的老師及同學——等等,有什麽不一樣了!
維持着端正的站姿在門口愣住,中島陽子便是那樣遇見了長谷川繪葉。
火紅色的長發宛如熾烈的朝陽,帶着絕對的侵略性及張揚,精致的面容上一雙懾人的金瞳正一動不動地對準她的方向,陽子看到她的臉上呈現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如同野獸看見了有趣的獵物般的玩味。
陽子不知為何心中一冷,顫了一下便狀似自如地擦過站在講臺上的那個人,低頭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在本學期第一節課上,那個女生在講臺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長谷川繪葉,眉眼間攜着溫和的氣息,陽子差點以為剛才是她的幻覺。
長谷川繪葉平靜地笑着,公式化地說着:“請大家多多指教。”然後便微仰着頭走向自己的位子。
但令陽子意外的是,當初對她評頭論足的同學們卻對這個長相奇異的新同學毫無微詞,這讓陽子忽然産生“這是她眼花了吧其實這位新同學的确是黑發黑眼吧!”的感覺。
真是糟糕透了。陽子不得不承認她有些嫉妒。
“你好!請多多指教!”下課後坐在前方的新同學轉過身來眉眼彎彎地對她說。
“呃诶?不、不用客氣…”陽子結結巴巴地将她笨拙的說話技巧展露個遍。
近處猛地一看,陽子便發現新同學不禁發色瞳色奇異,漂亮卻達不到驚豔程度的臉似乎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直到對方疑惑出聲陽子才驚覺自己一直盯着別人的臉這種不禮貌的行為,然後對方一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後陽子便感覺不到那種奇怪的吸引力了。
當然這并不能阻止陽子的臉以一百八十邁的速度變得比頭發更鮮豔明媚憂傷。
讓陽子更加尴尬的是,不過幾日學校便傳出剛轉來的長谷川繪葉是中島陽子失散多年的姐妹的消息。
“……”陽子望着另一個當事人淡然若素的表情,默默地裝作不知情繼續該幹嘛幹嘛。
但又沒多久陽子的淡定便破滅了,這位新同學的成績不是太優秀……好吧這是委婉的說法,那簡直是糟透了!糟透了的糟透了!沒有一科及格啊!
陽子很懷疑長谷川繪葉上課時看起來那麽認真地記着筆記認真到她忍不住掘地三尺以頭搶地來表示自己的羞愧的行為是不是也是她的幻覺。
哦不不不她不該吐槽不該吐槽人各有異……陽子逃避道。
才怪咧!
陽子帶着班主任的重任去小心翼翼地問這位新同學時得到了這樣的回答——“那個,其實我看不懂那些字……畢竟我有一千多年都沒有寫日文了吶……”
長谷川繪葉帶着羞赧無辜茫然的表情答着。
雖然最後一句雖然是很小聲的嘀咕着,但陽子還是不免對這位同學産生了懷疑——修辭上的。
然後翻看長谷川繪葉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陽子就忍不住血液逆流。
看不懂。
迷茫的陽子獲得了長谷川繪葉羞澀的回答一枚:“這是漢話裏的《道德經》啦。”
“……”陽子很想崩壞自己懦弱的形象,将筆記本狠狠地摔在這個同學臉上。
事實上那寫的是什麽鬼才知道咧。
不過陽子很快就推翻了這個同學溫軟可欺的結論,因為陽子發現這位長谷川同學雖然長得好看成績也不錯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沒有人去親近她。
其實一開始還是有的,但都因為長谷川繪葉挂上溫和卻疏離的表情不痛不癢的回絕了,久而久之除了例行公事的陽子也沒什麽人去理這個古怪轉學生了。
每個學校都總有些愛欺負人的女生,陽子注意到奇怪的是長谷川繪葉從來沒有被欺負,而那些放肆的女生在在找過她後也莫名的安靜下來了,聽話的讓老師家長覺得不可思議。
陽子只是覺得這位同學很怪異,卻再也不敢試圖與她深交了。
她只是一個學生,沒有多餘精力去管別人的事。陽子自私地想。
一日,去圖書館查資料的陽子撞到了正在捧一本舊得不像樣的書看的長谷川繪葉,道完歉後本想離開卻忽然被叫住。
“長谷川同學,有什麽事嗎?”陽子驚訝地看着長谷川繪葉。
長谷川繪葉帶着神秘莫測的神情,笑着說:“我來這裏,其實是為了你啊。”
“為、為了我?!”
“啊。”她應了一聲,松了口氣般:“一直很好奇他選上的人會是怎樣呢,不過如果是班長你的話我就放心了。”
陽子驚聲問着:“他?”
“嗯,他。”長谷川繪葉帶着輕松的笑意說:“陽子,我有一個人要拜托你照顧,請務必答應。”
“拜托你讓他看到一個有希望的國家吧,我完成不了的事情居然讓你來做,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但是……真的拜托你了,陽子,這大概是我留在這世上最後的一個可以完成的願望吧…”
“真的很感謝你啊……”
呆愣的陽子最後看見的只是那人離開的背影,如同血一般赤紅火一般熾烈的顏色。
而從那日開始長谷川繪葉這個人便像從未出現一般消失掉了,任憑陽子如何尋找也找不到她留下的痕跡,即使詢問他人也只會的得到疑惑的關心“長谷川繪葉是誰啊,有這個人嗎?你最近怎麽了?”
怎麽可能啊……這樣一個人……
“國家…什麽的…那怎麽可能啊…”陽子恍然地喃喃道。
然後直到以後,拿到可知過去未來的水禹刀的陽子詢問予王時得到景麒給她的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畫面,才恍若隔世般驚覺那人的相貌是如此熟悉。
“原來如此啊……”陽子低聲念着,然後笑開:“我終于明白了啊。”
“主上……難道您認識先王?!”
不理會景麒的疑問,陽子帶着如釋重負的笑容,轉頭對着他認真的說:“景麒,我決定了,我要創造一個盛世。”
那笑容與當年予王說下“我寬恕”時何其相似,景麒默然地點着頭。
我相信你,猶如當年相信主上一般,相信您會讓當年随口應下的話成真——
終有一日,慶國會迎來屬于它的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寫出這東西=-=那個……TTVTT我等着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