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個男人
李微微爸爸手術這天，程頌和蘇婧都沒什麽事，兩個人就在醫院陪着她。
看到李文銘和另外兩個醫生一起從手術室出來時，程頌覺得自己手也有些抖。
所幸，手術很順利。
隔天一早，程頌和蘇婧又去了趟醫院，結束時，李微微和她們一起回學校。
臨近中午，蘇婧調節氣氛，說起學校論壇上有人推薦北校區一餐廳三樓的烤魚飯，問她們要不要一起去。
程頌沒什麽意見，李微微這會兒心頭重擔卸下，也點頭。
三個人往北校區走。
路上，李微微問起程頌什麽時候入職。
“下周一。”程頌答，蘇婧倒是想起來什麽，啊了聲，“那你實習期間，是繼續住宿舍，還是回家啊？”
“住宿舍，”程頌沒太在意，“離學校四站地鐵，離家就有些遠了。”
“那剛好，”蘇婧激動起來，“咱們宿舍又能湊齊了。”
“我不确定呢，下周一的慶雲校招和第三設計院的校招，不一定能過。”李微微插了句，蘇婧樂了，“不是，誰不知道咱們系前三名，有兩個都在咱們宿舍啊。你肯定沒問題。”
“......”李微微沒再多說。
從北校區小南門進去，沿着梧桐道一直往裏走，就能看到一餐廳的正門。三個人進去後，蘇婧輕車熟路地帶着兩人上樓，她去點餐的空檔，李微微轉眸看向程頌。
程頌挑眉一笑，先打斷：“別再說謝了，我真沒幫上什麽忙。”
“行，”李微微也沒客套，“那我不說了。”
“在聊什麽？”蘇婧回來的時候随口問了句，程頌語調慢悠悠地，“在說，你見色忘義把我一個人丢在宿舍的事兒。”
“咳咳咳，”蘇婧猛地被嗆到，一臉委屈地沖着李微微開口，“微微你看，這人也太記仇了。”
“我不光記仇，”程頌斜她眼，“還能記很久。”
蘇婧：“.......”
好無情一女的。
李微微看着她倆你來我往地打岔，眼底也帶了笑意：“你倆都不做人，可別扯上我。”
程頌：“？”
蘇婧：“？”
到底誰不做人？
沒多久，三個人就從餐廳出去，到樓下的奶茶店排隊。程頌無聊，索性低眸摸出手機。
朋友圈裏，最近一條是趙子旋發的，時間在昨晚。
天幹，物燥。宜同學聚會，宜舊情複燃，宜彌補遺憾。
語氣調侃。
程頌愣了下，還看到了陸成遠在下面的回複。
陸成遠：【朋友，照顧下生意？】
程頌：......
不過，高中同學聚會？那也有......晏寧吧？
舊情複燃、彌補遺憾什麽的......她扯了嘴角，默默退出。
“頌頌！頌頌！”蘇婧忽地搖着她胳膊，“快看！那是不是你那酒吧絕色？”
程頌：“？”
沒這麽靈吧？
“還真是。”李微微感慨了句，她在醫院見過兩回，雖說程頌說是人家幫的忙，不過她也沒敢上去搭過話。
程頌這才将目光順着蘇婧的示意挪過去，剛好看到女人把手放在他肩上，低眸跟他說話，說完，女人笑了下。
“......”
“好像還，”蘇婧遲疑地看了眼程頌，“挺好看一女的？”
“......”
她更不想說話了。
“我去，往這邊走過來了。”蘇婧忙站直了些，發覺前面已經空出了一人的位置，拉着程頌和李微微往前挪。
“......”程頌餘光瞥了眼她過來的方向。輪椅上的男人低眸看了眼手機，慵懶又清冷地。有路過的女孩子往他那裏看，他似是沒察覺，白色暗紋襯衫袖口半卷着，搭在輪椅扶手上。
全然不在意的模樣。
她被李微微推着肩膀往前挪了挪。
“小宋老師，這裏！”
同時，蘇婧前面的女生突然叫了聲。
蘇婧回眸和李微微面面相觑，這麽巧？
下一秒，程頌只聞到很淡的香水氣息飄過，高跟鞋的聲音近了些。女人捋了下長發，到說話的女生身邊，微笑着：“陳婷啊，你上午實驗報告我看了，數據還有些問題，有時間的話，六點之前到三樓實驗室一趟。”
“小宋老師，”女生頓時耷拉着臉，回了句行吧，“我只是想問你想喝什麽口味的，不用等着排隊了。”
女人擡腕看了眼時間，笑：“沒事，我不着急。”
說完，香水味道逐漸淡去。
“這......”蘇婧瞄了眼程頌，聲音壓得很低，“人好像，也挺好的......吧？”
程頌：“......”
李微微：“......”
“不過，我們頌頌也挺好的啊。”蘇婧察覺到氣氛不太對，打算補救下。
程頌：“......”
更不爽了怎麽回事！
不過五分鐘，就到了她們。程頌選了杯香草冰奶茶，李微微和蘇婧的要慢些，她就出了隊伍站在一邊等着。
晏寧還在原地等着。
她抿唇，沒忍住，餘光往他那邊瞥了眼。猝不及防地，他往這邊看了眼，剛好，捉住程頌的目光。
四目相對。
她僵硬地收回目光。
這人！什麽！警覺性！！！
程頌一哽。李微微和蘇婧的也好了，程頌忙拉着蘇婧的肩膀往小南門的方向走。結果沒走兩步，程頌就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
“程頌？”男生很驚喜。
一轉頭，程頌對上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她眉間一跳，這誰？
他手中還拎着雙肩包，帶着眼鏡斯斯文文的。
蘇婧戳了戳她肩膀，程頌一臉茫然，滿臉寫着：真不認識。
“你，不記得我了？”男生尴尬笑了下，提醒，“以前咱們一個中學的，我比你大一級。有次打架，我也在的，不過，當時沒跟你道歉。林固，記得嗎？”
程頌：“？”
他聲音不算小。
一聽見打架，蘇婧和李微微一臉八卦。
程頌神情一僵，一臉真誠：“哪次？”
蘇婧和李微微差點被嗆到，哪次？
男生也是一愣，脫口而出：“就我高一期末那次啊，你......”
“你那個時候在學校，還是挺出名的。”
“不好意思，”程頌心下微沉，抿唇，“我還有事。”
林固看了眼她：“對，對不起啊。”
回到宿舍，李微微抱着電腦去了圖書館，準備下周的校招。程頌洗了把臉，爬上床打算睡會兒午覺，結果翻來覆腦子裏全是晏寧側眸同那個女老師說話的情形。
還有，那個女人同他說話時微微俯身，手扶在他肩上的動作。
普通異性同事，就算有話要說，也不會上手吧.......
想了會兒，發現心裏發悶，只好強迫自己去想其他的事兒。不知怎的，腦中又崩出林固的話來，她突然翻身坐起。
更郁悶了。
手機震動時，她慢悠悠地下床看了眼，發覺是晏西然的消息。
晏西然：【晚上有沒有時間請我吃飯？】
程頌：【？】
晏西然：【請了半天假，我爸媽讓我回來接我爺爺過去。】
程頌：【晏爺爺要去南安？】
晏西然：【對，會去段時間。】
不過，這跟她請客是怎麽扯到一起的？！
程頌：【......】
晏西然：【我從高鐵站直接到學校，等我小叔一起回去。不過，我小叔一待在研究室裏，就沒固定下班時間，你不能讓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餓着肚子在母校等人吧。而且，我惦記學校的鹵粉很久了，又沒飯卡了。】
程頌：【.......】
程頌：【行吧，到了通知下，我把飯卡給你。】
晏西然：【好嘞。】
程頌：.......
下午六點鐘，程頌換了衣服出門，拿飯卡時目光忽地瞥到被壓在飯卡下的一張紙。她疑惑打開看了眼，看到內容和李微微的落款，借條？
她想了想，坦然收了。
出門時，剛好碰到蘇婧從外面進來。
“頌頌你要出去啊？”
“嗯，等會兒就回來。”
“行，我洗白白床上等你。”
程頌：“？”
手機震動時，她想都不用想是晏西然在催。程頌慢悠悠地斜了眼蘇婧，語調也慢吞吞地：“你還是夢裏等我吧。”
蘇婧頓時一臉驚奇：“你今晚不回來了？”
程頌：“......”
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啊啊啊！！！！
“我說——”
程頌一字一句道，“你、做、夢。”
“......”
她到宿舍大廳時，晏西然正在翹着二郎腿坐在大廳沙發上，盯着手機笑得露出八顆大白牙，跟二哈似的。
“喏，”程頌把飯卡遞過去，“用完直接送到宿舍大廳阿姨這兒就行，我自己過來拿。”
“行，”晏西然毫不客氣，“诶？你不一起去嗎？”
程頌輕嗤一聲：“你自己感懷母校，我去幹嘛？”
“......”
本着多年的革命友誼，程頌還是問了句：“幾點回去？”
“不知道，”晏西然想了下，“八點以後吧，我看我小叔每次接電話都在九點左右了，他一進研究室，手機基本上都不看的，咱們學校研究室又不能随便進。”
程頌驚了下，沒忍住：“你小叔......都這麽晚回去的嗎？”
“這還晚啊，”晏西然邊低眸打字，邊道，“他以前讀研的時候，暑假在他們本校研究所，那才是廢寝忘食呢。”
“讀研？”她疑惑，晏西然嗯了聲，忽地笑出聲，激動地揚了下手機，“約到我女神了，先走了。”
程頌：“？”
所以，這才是主要目的？拿着她的卡，去買女神的單？
她扯了下嘴角：“不對啊，你約女神，那你剛才還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晏西然手一頓：“客套下，不用當真。謝了，兄弟。”
程頌：“.......”
......并不怎麽想和你當兄弟。
程頌的作息其實都不怎麽規律，回到宿舍就一直對着電腦畫圖，困了就爬上床睡了會兒。
她睡得迷迷糊糊，聽見蘇婧在叫她。
沒等她反應過來，手裏就被塞了手機。
“一直在震動。”蘇婧提醒了句，她含糊嗯了聲，摁下接聽鍵就把手機搭在耳朵上，起床氣加上困意，語氣并不怎麽好：“誰啊？”
“......”那端沉默幾秒，晏西然咳了聲，“你要不要下來拿飯卡？”
“你放阿姨那兒不就不好了。”她這會兒不想動，晏西然理虧，“我不是忘了十一點宿舍就關門了嗎。”
十一點？程頌腦中一個激靈，拿起手機看了眼，十一點十一分。
“你現在還沒回去？”她忍着腦中那根繃緊的弦兒，心情不太好地下床。
“我小叔不是一直在研究室嗎，我就和女神在校內看了兩場電影。”他語調都透着美滋滋。
一直在研究室？
程頌自動忽略他的後半句，抿唇：“五分鐘，我去宿舍大廳。”
“還出去啊？”刷牙的蘇婧從洗手間露出頭來，程頌揉了揉眉心，點頭。
她們宿舍十一點會準時關門，程頌到門口時按了指紋，宿舍大廳的玻璃門才打開。結果沒看到晏西然，反倒看到在旁邊陰影處的男人。
程頌沉默了會兒，不太情願地過去。
晏寧本還在低眸想着剛才的試驗參數，就瞧見穿着寬大短袖的人影過來。她骨架小，偏白，整個人在墨綠色短袖下精致又清瘦，唇色偏淡，顯得氣色不太好。
“剛睡醒？”
晏寧好笑地看着小姑娘一臉不好惹的表情，程頌一頓，沒吭聲。
脾氣還挺大？
他沒太在意，把飯卡給她同時，語調慵懶：“涉及個人信息的，還是少往外借，不安全。”
“哦。”程頌想到上午遇見他時的情形，沒什麽精神。
他也察覺到了小姑娘情緒不太對，轉而語氣緩和了些：“沒以長輩自居教訓你的意思。”
程頌一愣。
“想要讀出校園卡上的信息，其實很容易，”他盡量顯得有耐心，“信息安全很重要，嗯？”
他尾音稍揚，昏暗中神情慵懶又溫和，帶着不知名的缱绻。
“......”
程頌呼吸掉了半拍，下意識問了句：“也能讀出裏面的金額嗎？”
“可以，”晏寧低眸挂斷來電，“不光可以讀出，還可以重新寫入。”
他頓了下，慵懶懶地，帶着笑意，“不過，不建議你這麽做，涉嫌違法。”
“......”
他語調一貫是不緊不慢，像是一字一字地都在唇邊醞釀了下，溫和有致。莫名地，暈着笑意時，就會給人一種似有若無的溫潤。
整個人，像精雕的白玉，且是裹着清寒的上好白玉。
她有些郁悶，心不在焉地問了句：“晏西然呢？”
“在接電話。”他言簡意赅，看了眼不遠處。
“那我陪你等會兒。”她索性蹲在大廳門前的臺階上，小小的一團。
晏寧瞥她眼，輕叩下輪椅扶手，低笑：“小叔惹你了？”
程頌心跳微亂，須臾，憋出一句：“.....沒有。”
“還是你們這些做小輩的，”他思忖着斟酌措辭，“見到長輩都不喜歡打招呼？”
程頌：？？？
她詫異地擡眸，一時摸不清他說的是上午，還是現在。
半晌，幹巴巴道：“晏小叔。”
“記得就好。”晏寧低笑了下，沒再多說。
程頌隐隐皺眉，并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小叔。”
“嗯？”
她語出驚人：“你喜歡別人叫你爸爸嗎？”
作者有話要說： 程頌：某人倚老賣老不要太過分！
晏寧：......小叔目前還不想當個禽獸。咳，目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