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釣他
小姑娘的手指還擱在他病號服的紐扣上, 烏黑水潤的眼裏漾着碧波,算不上清白,隐約能窺探出幾分恐慌。
仿佛要放棄很重要的東西。
甚至包括她自己。
蘇潮低眼, 打量着她的模樣。每次這姑娘不對勁兒時,就喜歡對他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好像只有借着這種事兒, 才能勉強讓她安定。
蘇潮被氣笑了, 擡手固定住她的腦袋, 穩住, 強迫她擡頭。
四目相對片刻。
汪林莞盯着男人深黑的眼, 像是沒從這場旖旎中回神:“不做了嗎?”
蘇潮無奈地晃着她的小腦袋, 嗤笑:“還真打算擱這兒嫖我?”
汪林莞沒作聲, 烏黑的眼眸低垂, 半晌,才又說, “你嫖我也可以。”
蘇潮:“……”
她問,聲音很輕,“行嗎?”
……
等這姑娘睡着, 蘇潮扣好病號服, 下了病床, 去陽臺抽煙。
跟這小朋友在病房裏亂搞這事兒, 對于他來說十分荒唐, 荒唐之餘,隐藏在骨子裏的刺激因子又不斷叫嚣。
到底是念着她年紀小不懂事, 又生着病, 沒對她做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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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禽獸倒是當了個十足十。
小姑娘咬着手指半趴在病床時, 褪去了平時的冷漠, 在哭, 眼尾泛着隐忍的緋紅,讓人失控到恨不得作弄/死她。
末了,無可纾解的欲/念還是被這小朋友用別的更過分的方式,幫了忙。
蘇潮想起小姑娘唇角被蹭破的嫣紅,咬着煙的動作稍稍一滞,爾後,垂眸輕笑。
對她做出這種事。
操。
他真特麽的是個禽獸。
大約是做了不可描述的丢人事情,連着兩周,汪林莞都沒臉見他。
這人倒是想得開,電話打過來時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一點不像那天晚上那麽個壞到不可自持的模樣。
想到溫時說的,蘇潮哥哥這人非黑即白,不存在中間值。
起初她是不太明白的。
跟他荒唐一晚,汪林莞深刻悟了“非黑即白,不存在中間值”的真正含義。
上次還像個很溫柔的哥哥一樣,說:我們慢慢來,行不行?珍惜,珍惜懂不懂?
這回,簡直直接越過最初級,就……很要命!
怎麽會有人——
連做這種事兒都極端的要命。
已經過去的兩周,現在想想,雙腿還隐隐發軟。
好在借着期末考,忙碌,萌混過關。
周五下午考完試,結束早。
接到周嬸的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能不能幫她跑趟醫院。
“我給潮潮炖了他最喜歡的玉米排骨湯,莞莞你晚上有時間沒?”
“啊?”
周嬸:“你們是不是放假了?”
“嗯,對。”
“能麻煩你幫忙照顧潮潮幾天嗎?老家打電話過來,可能要回去幾天。潮潮那人你也知道,完全不會照顧自己。”
周嬸操慣了心,邊收拾行李邊交代,“他吧又不靠譜,不看着絕對不可能老實待在醫院。”
怕小姑娘不清楚,周嬸解釋:“這次能乖乖去醫院,已經讓人很吃驚了。他這人別看吊兒郎當的沒個正行,主意太正了,誰也勸不動。”
“所以,這幾天能麻煩你在醫院陪着嗎?我做了一周的量,放在咱們大冰箱,用密封盒封好了。”
周嬸笑笑,“他想吃時,你給他熱一下就成。”
汪林莞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那就辛苦咯。”
“不辛苦。”
挂完電話,知道沒辦法再裝死,汪林莞深呼吸一口氣,索性就當做那晚丢人的事兒不是她做的。
從學校出來時,天色漸暗,這塊臨近大學城,又有幾所中學。平時就很熱鬧,期末考後,住校生獲準回家,外頭停滿了車子。
随處可見拎着行李箱的學生,穿梭在狹窄的小道上。
等電梯間,餘光瞧見一對小情侶十指相扣進了入戶大堂。
撲鼻而來的香氣,濃郁得令人頭暈。
汪林莞輕蹙秀眉,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
聽到女孩子抱着男生的手臂,跟他撒嬌,“我們就不能做點別的嗎?”
男生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別的?”
女孩子像是有點害怕,過了會兒,才不确定道:“就小情侶之間會做的那些,去游樂場,吃飯看電影看日出什麽的——”
不等說完,男生眼底融着嘲諷,笑着打斷她,“你想跟我談戀愛?”
“……”
他并不在意女孩子僵在臉上的笑容,話落,撥弄開女孩子的手指,輕描淡寫開口,“到此為止吧。”
女孩子一顫,驚詫地望着他:“你說什麽?”
男生從兜裏摸了根煙,正欲點燃,瞧見電梯口的小姑娘不耐地望着自己,頓了下,沒點,丢進垃圾箱。
這才看向女孩子,不緊不慢道:“抱歉啊,我沒想談戀愛,一早就說過,你情我願的事兒。現在乏了,到此為止。”
“但,你說過你喜歡我——”
男生回的沒心沒肺:“喜歡你和喜歡上你,分不清嗎?”
“男人,性和愛很多時候并不能畫等號。”他笑了下,“怎麽都聽不懂呢?”
電梯“叮”地一聲,停在一樓。
汪林莞懶得聽他們逼逼,率先上了電梯,電梯門合上時,還能瞧見女孩子梨花帶雨的臉,以及男生不耐煩的表情。
按了指紋,進門,開燈,換鞋。
腦海裏不期然地回蕩着剛剛那個男生那句——喜歡你和喜歡上你,分不清嗎?
只記得,說完這句,那個小姐姐哭得很慘。
汪林莞枯站在玄關處,腦海裏浮想聯翩。
很多時候,你以為的一場戀愛,對別人來講,或許只是荷爾蒙的一時沖動與放縱。
認真的一方。
注定是輸家。
那她呢?對蘇潮哥哥,到底是欲還是愛。
因為缺失的情緒,而無法分辨。
她不是一個完整的小姑娘。
也沒辦法給他一個完整的小姑娘。
明明他是那樣讓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男人,她借着可憐讓他憐惜,一點一點把他釣到手。
不。
或許根本不是她釣到手。
而是仗着他對自己的那份憐惜,一直在對他做很過分的事情。
其實,蘇潮哥哥也分不清楚對她是真喜歡,還是憐惜吧?
愛一個人。
到底什麽樣兒?
她不清楚,他可能也未必。
某種意義上,他們倆無比相似的是,都不懂得怎樣才是真正的喜歡一個人。
這樣的感情,真的牢靠嗎?
如果,如果,她能感受到情緒就好了。
就不可能會錯意,就能很直白地感受到所有的情誼。
砂鍋裏的玉米排骨湯咕嘟嘟地冒着熱氣,汪林莞盯着茫茫白霧,陷入沉思。
琉璃臺上的手機震了震。
她如夢初醒般回神,關了火,拿了手機。
是裴翊發來的。
【醫生小哥哥:上次你發我的測評,我看了。】
【醫生小哥哥:情況不是很樂觀,如果方便,建議你立刻飛米國。】
等了許久,也不見小姑娘回應,裴翊蹙了蹙眉,一個電話直接打過來:“汪林莞?”
手機那頭很久才有回應,小姑娘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喜怒,“嗯,在的。”
裴翊:“知道你不喜歡住院治療,我和幾個這方面的專家為你定制了治療方案,過程可能要久,但——”
她突然打斷他,“住院的話,我需要多久能治愈?”
裴翊:“?”
“多久?”
裴翊沉默一瞬,回她:“這不好說。或許一年,也或許……”
他沒說明,汪林莞卻聽懂了。
精神上的疾病不比其他,或者說,應該是心裏的陰影,只有自己勇敢邁出那一步,堅強面對。
真正能走出來,旁人幫不了,只有靠自己。
如果只有一年還好。
但——
如果兩年,三年,十年……
甚至一輩子……
她要拖着蘇潮哥哥多久?
拎着保溫盒出門時,天空開始飄雪,數九之後,天氣變得越來越冷,濕度大,時不時就一場白雪覆蓋整座城市。
醫院距離小區不遠,打車也不過起步價,雪天路滑,很難打到車,這種見鬼的天氣,很多出租車怕抛錨,怕堵車,幹脆不再出車。
好不容易打了輛車,司機說馬上要交班,看她在路邊等了許久,不忍心,又調頭折了回來。
車子龜速行駛在濕滑的道路。
快到地兒時,前方遭遇了車禍,車輛無法安全行駛,司機只好被迫停在路邊,“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前頭真過去不,給你停這兒你看行不?”
“沒關系。”汪林莞下了車,司機瞧見落在車後座的保溫盒,忙叫住她,“小姑娘你東西落下啦。”
汪林莞聞言,折回來,“謝謝。“
“探病啊?”
“嗯。”
“小姑娘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汪林莞沒想到司機竟如此敏銳,她不做聲,司機和善地解釋,“你這個狀态,挺像我家姑娘最後的那段時間。”
汪林莞疑惑地看他一眼,司機表情很落寞,轉瞬又變得樂觀起來,“我家姑娘如果活着,跟你年紀應該差不多。”
汪林莞微微一愣,遲疑道:“她是因為……”
司機點了支煙,惆悵:“重度抑郁,我老婆發現時,已經晚了。怕孩子想不開,我老婆辭了工作每天陪着姑娘。就這麽耗了幾年,全家都以為孩子沒事了。”
“去年除夕,孩子跳樓了。”
即使過去了一年多,提起這種傷心事,依舊很難和解。
“孩子沒了那幾個月,我老婆也差點跟着去,覺得都怪她,沒看好孩子,如果看好孩子也不至于落得這個地步。”
司機眼睛漸漸濕潤,“後來想開了,她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不再受折磨,家人也解放了。”
話落,司機自嘲地笑了笑,“很好笑吧,這話我也只敢跟陌生人講,怕家人覺得我沒良心——”
“那幾年,真是煎熬到睜開眼就覺得這個世界無所留戀。”
“家人眼睜睜看着病人痛苦而束手無策,這種絕望,可能作為病人并不能體會。”
“她原本是那麽驕傲的一個女孩兒,怎能忍受被最親近最愛的人,看到她那副落魄樣。”
司機抹了抹淚,低笑:“若若大概也不想被我們看到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樣,所以才選擇了那樣極端的方式,對嗎?”
“你這是什麽變态體質,不是才不到兩周,他媽的傷口都長結實了?”
視頻裏,溫時把車停在車庫,瞧着視頻裏浪裏浪氣的男人,關切之餘,便是好一陣吐槽。
蘇潮扣好病號服,往沙發懶洋洋一歪,涼涼調侃:“羨慕哥哥就直說,你以為都是你那種跟小姑娘一樣的體質?”
溫時:“……”
“對了,過年你們回來麽?”
溫時:“回吧,不過我姐跟染白哥不一定。怎麽?”
蘇潮點了根煙,修長的手指夾着,煙霧缭繞間,他心不在焉道:“這不是跟你們聚聚,順便通知你們個事兒。”
“???什麽事兒??”
想起跟小姑娘的荒唐,蘇潮輕笑了聲,沒正面回答,溫時看着視頻裏笑得浪蕩的男人,狐疑地饒高兩眉,“你他媽的笑得春心蕩漾,不會真談戀愛了吧?”
蘇潮懶散地撣了撣煙灰,“不行?”
溫時木着臉:“哪家姑娘這麽倒黴?”
蘇潮勾勾唇,痞笑道:“怎麽說話呢?跟老子談戀愛怎麽倒黴了?”
“你這樣的能對人小姑娘真心嗎?”
聯想到這人外騷內純的氣質,溫時拿出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一本正經地教育他,“那姑娘能釣到你,手段夠厲害啊。”
“兄弟,勸你一句,小心被白嫖。”
蘇潮不屑一笑,“你以為老子是你麽?”
溫時:“……”
每回跟這人通電話,都能被他氣個半死,溫時忍住想要沖進屏幕打死他的沖動,沒好氣地問:“到底這姑娘何方神聖?”
蘇潮:“等回來見了不就知道了。”
“蘇水仙。”
“嗯?”
這會兒,溫時是真擔心了,憂心忡忡道:“你……認真的?”
“大概吧。”
“……”
還待再問,對方卻先一步關了視頻,留下溫時杵在車庫,呆呆地望着被挂斷的手機,突然有點擔心。
病房外有聲音,似乎是什麽砸在地面發出的響動。
蘇潮咬着煙,從沙發起身,拉開房門,一眼就瞧見汪林莞目不轉睛地盯着灑落在地面的保溫飯盒。
蘇潮睨她一眼,小姑娘狀态實在不算好,向來明媚的眼睛裏漆黑一片,不見光彩。
地面上是散落的玉米排骨,飯盒咕嚕嚕地滾落在牆角。
“怎麽了?這個表情?”
汪林莞聞聲,好像從飄遠的意識裏回神,她慢悠悠看向蘇潮,見他掐了煙,手指蹭了蹭她眼角,語帶戲谑,“躲我兩周多,來了也不進去,擱這兒盯着排骨?”
小姑娘靜靜望着他,蘇潮也沒作聲,幾秒後,她低聲說,“排骨弄灑了,好像沒得吃了。”
“就這?讓你在這兒糾結這麽久?”
她嗯了聲,說,“周嬸做的,她說你最喜歡吃。”
他挑挑眉,“然後?”
“我全都帶來了,家裏已經沒有了。”
蘇潮将人攬進懷裏,懶懶一笑,逗她,“那你做給我吃嗎?”
她埋首在他懷裏,不回應。
蘇潮知道這姑娘從小養在花園,別說做飯,手指嬌嫩的程度,堪比手模。
幫他做那事兒時,有一瞬間,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擡手揉了揉小姑娘可愛的小腦袋,他懶散道:“行了,逗你的。”
“可以。”
“可以什麽?”
她從他懷裏擡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什麽都可以。”
蘇潮垂眸看她,小姑娘烏黑的眼含着淺淺的水霧,這會兒,又是那種直白到想把他吃了的眼神。
他被鬧得沒脾氣,曲起指節輕敲她腦門,嗓音沙啞,“你這小朋友怎麽總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她伸出手臂勾着他的脖頸,踮起腳尖親他,低聲問:“你不喜歡嗎?”
蘇潮:“……”
“蘇潮哥哥。”
“嗯?”
她親昵地在他薄涼的唇上蹭了蹭,烏黑的眼睛彎了彎,明明是張很清純的臉,眼底卻盈滿妖嬈,“我們約會吧。”
被一個姑娘這麽勾着,很難不動欲。
蘇潮單手攬着小姑娘纖細的腰,扣過來,低頭在她唇上重重親一口,笑得玩味,“約會?大晚上跟人約會?”
“行嗎?”
“知道大晚上跟人約會會發生什麽事兒?”
“我想跟你做——”她小鳥似地一口一口輕啄男人薄涼的唇,“小情侶之間能做的……所有的事兒。”
“行不行?”
……
大雪天從醫院裏逃出來,開着車,顧不得夜黑路滑,跑山上露營。
這事兒對于蘇潮來說是家常便飯,之于汪林莞,卻是人生頭一遭。她被裹成一只笨拙的小熊,身邊的男人卻依舊單薄,裏頭一條簡單的黑色短T,風衣被随意丢在後座。
夜半時分,黑色奔馳G行駛在盤山公路上。
蘇潮咬着根棒棒糖,睨了眼副駕駛上的小姑娘,忍不住輕笑,“一直以為你這小朋友挺乖,現在看來,你挺瘋啊。”
汪林莞盯着他瞧了一秒,臉頰不受控制地發燙,剛剛只是随便提了一嘴,想看日出,沒想到這人真就帶她來這兒。
瞧他車開得熟練,道路熟悉的很,她不禁好奇,“你以前經常來這兒嗎?”
蘇潮單手掌着方向盤,“天氣好時,跟兄弟們飙車,這塊山路有點意思兒,十幾個彎道,挺适合放飛。”
擡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他輕啧了聲,“瞧你,一臉歆羨。”
“就,有點好奇。”
“好奇什麽?”蘇潮掐了掐她軟糯的臉,調侃她,“等雪化了,帶你來玩兒?”
汪林莞怔了怔,捏着細白的手指,沒作聲。
這姑娘動不動就陷入自己的小情緒裏,小腦瓜每天清奇古怪,完全捉摸不透。
經歷這幾次後,蘇潮見怪不怪。
車子停靠在山上一處溫泉酒店,隸屬于JK集團的高端度假酒店,不遠處就是千年古剎元隆寺,時代久遠,頗有歷史,平時香火還挺鼎盛。
要了套房,裏頭有私人溫泉。
露天的私人溫泉,周邊安靜,只能聽到雪花簌簌而落聲音。
蘇潮咬着煙,仰躺在溫泉池,手臂搭在池壁,閉目眼神。
那點兒傷雖不致命,到底也傷了血氣,跟這小姑娘好一陣折騰,這會兒真有點困頓。
輕阖上眼,沒多久,聽到了動靜。
他懶散擡眸,看過去。
私人湯池的門被推開,小姑娘穿着糯白的浴袍,赤着腳進來,腳下是深色的鵝卵石,将她白皙的腳背襯得光華如玉。
才洗了澡,微卷的長發濕漉漉地搭在腰間,浴袍不合身,露出一截漂亮的美人骨。
蘇潮咬着煙的動作一頓,深黑的眼瞬間沉了下去。
他沒出聲,也沒動作,冷眼旁觀着她解了浴袍,堆疊在深色的鵝卵石。
小姑娘膚色白,浴袍裏是條豔麗的吊帶長裙,兩種色澤呈現出鮮明的對比,無端令人挪不開視線。
眼見她下了水,蘇潮愣了下,不免失笑。
擡手拿了煙,他啞聲開口,“汪林莞。”
她僵了僵,直勾勾地注視着他,沒吭聲,依舊執拗地朝他走來。
蘇潮不知道這姑娘到底哪裏養成的性子,亦或者是說,是一種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他自認還挺混蛋的。
但——
對于她這麽一個小姑娘,還真不太忍心再這種時候欺負她。
思緒飄飛間,小姑娘已經勾着他肩頭,低頭親他。
近距離之下,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酒精味兒。
蘇潮偏頭躲開,修長的手指抵着她軟糯的臉頰,他頭疼地掐了煙,提醒她,“乖,別做傻事兒。”
汪林莞眼眸低垂,抿緊紅唇,透明的指尖陷入掌心,開口時,隐約帶着自嘲,“因為在你心裏,我永遠都是小朋友,對嗎?”
一句橫亘在兩人之間的“小朋友”,使得氣氛變得異常凝重。
汪林莞知道自己很過分,無法确定的未來,想要舍棄的感情,又因為過于貪戀而無法放手。
反複糾結之下,內心的黑暗面豁然騰起。
是不是把他變成自己的,至少能在他的人生裏,留下那麽點痕跡。
哪怕分手了。
哪怕将來他在喜歡別人了,是不是也會在這樣的雪夜,偶爾會想起她這麽一個小姑娘。
一個自私的,很壞的,刻意利用別人的同情,而做出不理智決定的小姑娘。
但——
為什麽臨到關頭。
又變得不忍心。
明明只需要再裝一下可憐,不管怎樣也好,他都不會拒絕。
為什麽這時候,心裏那麽難過。
難過到,她覺得自己在做十惡不赦的蠢事兒。
溫泉裏水溫适宜,雪花落在肌膚,帶來的短暫的涼意。
她垂着一顆小腦袋,勾在他頸間處的手臂松了慫,正欲松開,冷不丁聽他輕笑了聲,嗓音沙啞而無奈,“我真的被你打敗了。”
她的腰被攬着,摁進他懷裏。
臉頰挨着男人微亂的心跳,她不知所措地揪着他的浴袍,喝了酒後,說不出是清醒還是沉淪。
良久,聽到他認真到極致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情侶之間不只有這麽點兒事要做,懂不懂?”
“……”
“想陪你做很多事兒,小姑娘們喜歡的浪漫,跟你一起迎接日出,一塊看日落,而這事兒,要水到渠成。明白嗎?”
她埋在他懷裏,難過的快哭了,“我不懂。”
蘇潮溫柔地攏着小姑娘腦後,挼兔子一樣,“上次在病房,為什麽哭?”
她不信:“誰哭了?”
“知道哥哥為什麽沒做到最後?”他慢悠悠提醒,“你都哭成兔子了,怎麽還忍心欺負你?”
“……”
她是真的不記得那時有哭過。
但,确實是害怕的。
再怎麽潇灑,她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羞恥中,恐慌占據了大頭。
“你傻麽你?知道男人到那一步忍得多難受?”他低頭在她耳邊逗趣,“等你真正做好準備了。”
“就是哭着求人,也不會放過你,懂?”
……
夜半從他懷裏醒來,很溫柔的感覺,外頭依舊飄着雪,這次跟以往不大一樣,大抵是他說了那些話,她的心情意外的平靜。
這個人是真的喜歡她,對嗎?
開了小夜燈,她悄悄起身,撐着床頭,細細打量身邊的男人。
他好像真的困了,睡得很熟,睡着時身上玩世不恭的嚣張氣質散了些,眉尾那顆淺淺的痣卻依舊騷氣。
汪林莞湊過去,很輕地親了親他的眉尾,被他攏着腦袋,眼睛都沒睜,壓過來親她,聲線帶着性感的喑啞,“不想看日出了?”
“……嗯。”
他懶懶一笑,“不看了?”
“不想看了。”
“那你想做什麽?”
她埋在他懷裏,輕輕蹭了蹭,眼底濕潤,聲音也帶着很低的清甜,“就這麽親親抱抱,行嗎?”
修長的手指扣緊她腦後,摁在胸口,他吊兒郎當地逗她,“你這小姑娘挺貪心啊?還沒親夠?”
“沒有。”
“……”
這會兒,蘇潮被這小朋友鬧得毫無睡意,掌着小姑娘可愛的小腦袋,他低頭跟她接吻。
濕濡的親吻聲,聽得她臉紅心跳,不能自已。
其實今晚來找他,她準備了一堆狠心的話。
但眼下,怎麽能說得出口?
手臂勾着他,拉下,她閉着眼睛跟他親親,什麽也不想管,只想在這一刻,完全地放縱自己。
神思昏昧間,感覺到男人在她唇上輕咬,狀似不經意地說:“今天看電影時,你問我的那個問題。”
“想聽答案麽?”
汪林莞脊背一僵,眼底的迷離瞬間散了,她仰頭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男人眼底帶笑,色澤深不見底,隐隐彌漫着清醒的沉淪。
汪林莞想起剛剛他們看的那場電影,特地挑了最邊角的位置,一部催人淚下的青春疼痛愛情故事。
年少的喜歡,青春的萌動,荷爾蒙的激/情,沖動過後,徒留一地傷心。
電影裏的女主角問男主角:“當初說喜歡我一輩子,是真的嗎?”
“真的。”
“那當初為什麽要分手?”
“我有不能說的理由。”男主角抓着女主角的雙肩,“我不想讓你跟着我過苦日子,你懂嗎?”
“那現在算什麽呢?”
“現在,你看,我現在已經有了事業,我有能力讓你過的很好,我可以給你一切想要的——”
“太晚了。”
“你說什麽?”
女孩兒掙開他,冷靜地說:“李洵,人不可能一輩子停在原地,也沒有人會永遠停留在原地等你。”
她偏開頭,低聲說,“我們已經結束了,結束在你不相信我能跟你一起吃苦,不告而別的那刻。”
……
那會兒看完,她心情出奇地差,出了影院,她就問了他這麽一個問題,問完,又後悔了。
不太想聽答案。
現在,蘇潮哥哥在問她,被擺在桌面上的問題,讓她無法招架。
蘇潮盯着小姑娘冷清的眼,笑了,“怎麽這幅表情?我開個玩笑而已。不想聽就不說了。”
汪林莞躲開他探究的視線,抿了抿紅唇,沒作聲。
蘇潮松開她,從床上坐起,随手摸了根煙,拿了火機,點燃。
爾後,偏頭直視着她。
她這麽個模樣,沒由來地讓他想起那晚在醫院裏,小姑娘不正常的狀态。
恐慌,擔心,又好像害怕被抛棄的模樣,明明也不是真的喜歡在這種時刻更他上床。
仿佛只是在讨好他,連她自己的沒能察覺的,在讨好他。
那會兒沉浸在極致的感官裏沒多想,冷靜下來,他才發現,這姑娘的不安與心酸。
他沒能給她安全感,不足以讓她信任的安全感。
她就只好一次又一次地,用這種方式來試探他。
生氣之下,便是心疼。
溫時說,他這人也不懂怎麽真正喜歡別人。
或許,他們都需要慢慢來,正式這段感情,而不是以這種極端被動的方式,去發洩欲/念。
煙霧缭繞在兩人之間,持久的沉默後,蘇潮咬着煙輕笑,“汪林莞,如果有一天,你想分手或者不告而別。”
他懶懶散散回:“不會恨你,也不會讨厭你。”
男人起身走向露臺,開了門,露臺的涼風撲面而來,吹散了他眼底氤氲着的危險情緒。
“就當老子談了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
“過後,可能見到你,會喊一聲‘妹妹’。”
“我們之間,就僅有這麽點兒關聯,再無其他可能。”
一抹星火伴着雪花飄落。
汪林莞聽到他用最不正經的語調,在回答最令人難過的問題。
“我的界線一向分明,0或100,由你選,聽明白了麽?”
作者有話說:
極端的蘇水仙,應該是不太好哄。
但——
誰知道會不會為愛做狗呢?(狗頭)
好了,你們嗅到甜甜甜的氣息了嗎?
進度條直接拉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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