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恨也無奈? (1)
更新時間:2013-2-28 10:07:18 本章字數:22346
終于開審的時間到了,玉自寒由衙役押着進了刑部大堂,就聽兩邊的衙差喝道:“威…武…。愛殘颚疈”
那堂前挂着一個金漆牌子,上有四個金漆大字:‘是非分明’,玉自寒有些訝異,可居然不是‘明鏡高懸’。
“玉自寒,本官受命審理你不貞之案,自會秉公辦理,你有何說法?”堂上的男子容顏秀麗,容色慘白,雖然眼神清亮,但面容有些枯槁,就好像重病纏身一般。
他一身白虎鎏金官袍,宣示着他的身份,刑部尚書夜驚風,也就是大周的四爺。傳說中已經命不久矣,但依舊兢兢業業,為國為民的四皇子殿下。
夜驚風看着跪在堂前的玉自寒,她除了有些羞澀外,到真的沒什麽異樣。
“大人,何為不貞?”玉自寒淡淡的問,這夜驚風臉上泛出苦笑,不知如何應答之時,就聽那人群中有一人說道:“不用審了四哥,她的男人是我。”,人一片嘩然。
夜無痕的話聽在玉自寒耳裏,讓她心中一顫,憂喜莫名,差點昏厥過去,這次六爺是真心拔刀相救,還是別有目的,玉自寒看不明白。那風華絕代譽滿九州六爺,是天下人口中的人中龍鳳,今日他居然不顧面子的,當衆這樣說,還是當年進退得宜的六爺嗎?
玉自寒看着夜無痕的臉孔,不知說什麽好,于是僵了片刻言道:“回四爺,六爺只是急于救我才如此言語,我跟他并無茍且之事,其實當日我在皇後面前撒了謊,這各種關節請大人聽我詳述。”
夜無痕心中一痛,看她淡漠的樣子,便知道她并非對自己有心,而是不想欠他什麽東西,從古至今人情債均是怎麽還也還不清的,不是他心中不免惆悵。
“老六老八你們都出去吧,一切由我,”夜驚風冷聲道:“三哥,你也出去吧,父皇已經答應,不動玉姑娘毫發,審完案子,玉姑娘就可以回去了,你們在此處,只是浪費時間,耽誤玉姑娘的庭審。”
“老四,我是奉了上谕來的,以免你偏私,所以我要留下。”夜無傷看了夜驚華和夜無痕一眼,二人會意的退出去,玉自寒本來稍稍放下的心,又繃在一起。
刑部大堂內一片喧嘩,四周聚集了很多百姓,他們都伸着頭往大堂內觀看。但見夜無痕和風滿樓進去不多時便出來,而刑部尚書卻帶着玉自寒進了內堂,這舉動身為奇怪,于是均面面相耽不明所以等待案件的進一步發展。
刑部大堂外是一片幽靜柔美的桃花園,那幽香淡淡的沖進玉自寒的鼻孔,遠遠地但見人海中落英缤紛。
夜無痕走進刑部大堂的時候,眉宇中透出一種放蕩不羁,瞳孔泛紅,似是強忍着眼淚。管他什麽功名利祿,什麽富貴榮華,為了玉自寒他什麽都可以放棄。
夜驚風心中暗道: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許,看來這六弟是豁出去了,不管國法如何大如天,他都打算孤注一擲,若不能救她,他願意和她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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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六爺救她了,不過我與姑娘的确早有私情,所以我不想退避。”這時候那氣質如竹,溫潤如玉的風公子已經卓立于堂前,這是一身雪衣風華絕代的夜驚華已經匆忙的擠進來說道:“娘子,我們孩子還在嗎?”
“那孩子是我的。”夜無痕冷聲說,就算有孩子他也認了。
“你們不要胡鬧了,老四,母後的意思是從新給玉姑娘驗身”夜無傷現在确定一件事,就是玉自寒被蘭妃冤枉了。
夜驚風松了口氣,幸好三哥沒有進來第一句是:老四,她的孩子是我的。這風華絕代的女子,果然是個紅顏禍水。
“三爺,我真的沒有出軌,三爺我是冤枉的。”玉自寒沉聲說,當日夜無傷的冷漠讓她有些心寒,不知怎的曾經對她一心維護的三爺,突然對她冷的就像個陌生人。
“你且到內堂等着,有十個醫女在裏面等你,均是有名的醫女,那次給你驗身的醫女也在,待得真相大白,在另行審理。今個內堂庭審吧,也好避過一些流言”夜驚風一笑道。
“多謝四爺,小女不勝感激,只是如今陷阱重重,我怕此次就算了結了官司,我的名譽也會受損,我該如何面對宗族的質問?”玉自寒苦笑道,就聽夜驚風淡淡的說:“事已至此,姑娘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将來的事情睡都不知道,但下官相信,姑娘會撥雲見日的。”
談笑間夜驚風和玉自寒走向偏廳,夜無傷跟了過去,他心中籌謀,要玉自寒心甘情願的嫁給他,就只有一個辦法,便是玉自寒和老八,老六,風滿樓的事情越描越黑,再放出假消息,說玉自寒早就不是完璧,是她為了保命用了一點藥,蒙混過關,但女人吃了這種藥終生不得懷孕,這消息一傳出,保管玉自寒做不成太子妃,那也他就有機可趁了。
夜無傷不緊不慢的跟着這二人,他靜靜的看着玉自寒,心中何嘗不是痛到了極點,夜無傷必須暫時性的離她遠些,要不然父皇不會讓他管玉自寒的案子,所以他要把握住這次機會,玉自寒如今腹背受敵,玉家流言紛飛,正是追她的最好時機,誰在此刻幫助玉自寒,誰就會成為她心裏最重要的人。
最掃興的莫過于民衆,還沒看過瘾,這案子居然就這樣不長不短押後審理了,衆人悻悻的散去,等待着七日後的再次開堂。
——
玉自寒跟着衙差進了一間廂房,便見裏面有十幾個婦人在小聲嘀咕着,玉自寒聽夜無傷說過給她驗身的人的身份,這是和她三叔公同級的醫女尚宮蘇媚兒,就聽她緩緩地說道:“你們不必驗了,玉自寒那個小賤人,不知跟過多少男人,才有今日的風光,我多碰一下都覺得手髒。”
“娘娘,話不能這樣說,如若不按規矩,只怕會有禍患。”其中一個年齡較輕的女子說道,很顯然她心中害怕,連聲音都跟着顫抖。她就是提調醫女王紫軒,而與她說話的正是醫那尚宮蘇媚兒。
“你怕什麽,有蘭妃給我們撐腰,出了事自有人替我們做主。”蘇媚兒冷聲道,王紫軒悄聲說:“娘娘,您有通天之能,自然不怕風雨,可我家人還指着我有些出息,給弟弟弄個職位,您看?”
蘇媚兒一笑道“這你放心,管教你滿意,但你知道上面的意思,玉自寒這個賤人,要不是用盡狐媚手段,那些男人怎麽會對她那樣癡迷,聽這玉府的丫鬟說,這玉自寒極為無恥,為了能夠讨得各位王爺的喜歡,居然找男人練習床第之術。這玉生輝真有能耐,生了這麽個有出息的女兒。”
門外的玉自寒聽了,再也忍不下去,一腳踹開內堂的木頭栅欄門心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敢這樣污蔑,管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啪’的一聲,蘇媚兒臉上被抽了狠狠的一個耳光,就見那玉自寒已經面若寒霜的站在那裏,她冷聲道:“你敢說這是真的嗎?你若說了謊,姑娘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我難道還會…冤枉你這賤人不成?”蘇媚兒冷聲說,她已經有六七十歲,容貌倒是長的頗為清秀,她身穿四品尚宮的朝服,太醫院的醫女尚宮的為崇高,便是妃嫔也要讓她三分。
宮內均稱醫女尚宮為夫人,因為她們是宮中專門為妃嫔接生,安胎,看病的女大夫,若得罪了,一旦病危,就等于等死,是誰這麽大本事,居然調的動這樣的大人物來陷害她玉自寒,若說不怕那是假的,但如果怕和不怕,結果一樣,就不如拼上一把。
“你敢罵我賤人,我只管讓你好受。若再多一句,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了。”玉自寒雙手抓住那穩婆,一腳揣在她的肚子上,使勁的一扯她的頭發,這蘇媚兒很是高壯,用力的掙紮着,一腳踢到她的肚子上,劈頭蓋臉的一頓打,把那蘇媚兒一腳騰空踹出,就見那婆子吐出一口鮮血,兩顆門牙落在地上。
“你…你敢…打我…?”蘇媚兒又驚又怒,渾身疼得就如同骨頭給拆了一般,此刻她心裏又驚又怕,心道:早知道這玉自寒這樣潑辣強悍,今個她就不來看熱鬧了。
就聽玉自寒冷聲說:“打你還是輕的,殺了你都不稀罕,你們這些婆子給我聽好了,有敢胡說八道的,我就割了她的舌頭,另有就算我行為不檢,我也是玉自寒,只要我有命出去,單凡誣陷我的都不用活了。”
“好了,玉姑娘請你住手,放尊重些,你們可以過來驗身了。”夜無傷雖然這麽說,卻任由玉自寒捶打醫女尚宮。
這醫女尚宮名叫蘇媚兒,原來是江寧神醫蘇千的長女,醫術很是高明,也是先皇寵幸過的,跟蘭妃關系頗好,在宮中地位頗高,且掌管着六宮妃嫔的命運。
在皇室之中,後妃的身世倒在其次,最為重要的是子嗣,妃嫔要想安然剩下龍子龍女,就要靠醫女尚宮的照顧。
選秀第一關驗身也是這蘇媚兒掌管的,她的醫術高超,心智不凡,曾經對皇上有救命之恩,所以算是宮內的元老,就算是皇後也要讓她三分,可是這玉姑娘卻把她給打了。
但打一下也是打了,十下也還是打了,既然事情出了,就讓她出出氣。
“打了這賤人,你們再給本姑娘驗身,我還沒打夠呢,我看你在冤枉人,你給我聽着,本姑娘有皇上撐腰,打死你也活該,認命吧。”玉自寒一腳踹過冷冷的說,這群醫女的臉瞬息間煞白,玉自寒并非一個暴躁之人,她也知道這醫女尚宮蘇媚兒的身體貴重,但逼到這份上,不教訓不足以立威,若不立威只怕後患更多。
“賤人也是你可以喊得,這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污蔑本姑娘的人,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玉自寒趁這蘇媚兒驚呼,抽出匕首擱下了她的舌頭,就見血光一閃,那舌頭就被插到了刀尖上,玉自寒的手心有些發冷。
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出手傷人,難免有些怕怕的,那群穩婆中有個膽小的,驚呼一聲昏了過去。
“你居然敢傷害尚宮娘娘,你不怕死罪嗎?”穩婆中站出一個臉色慘白,臉頰消瘦,神情陰霾惡毒的女人。
“你聽好了,我把你們都殺了,皇上都不會怪罪我,因為皇上口谕,玉家人犯罪赦免,非謀逆者不定罪,本姑娘在南疆殺敵無數,功在社稷,別說把你們尚宮殺了,就是把蘭貴妃殺了也無罪。”玉自寒當然不敢對蘭貴妃無理,要不是這蘇媚兒到現在都不肯放過她,她也不會殺雞儆猴。
但對于不管如何退讓,都不能退避的小人,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比她更毒。
“你們過來驗身呀?”玉自寒淡淡一笑說:“別抓着我,你手髒。”
那面色陰霾的婦人,已經吓得渾身打哆嗦,這群女子都軟趴趴僵在那裏,玉自寒柔聲說:“都過來吧,有敢撒謊的,姑娘殺她全家,有敢不信的盡可試試。”
如是那群穩婆都很老實的為玉自寒驗身,她鮮紅的守宮砂露出之後,所有人驚呆了,然而蘇媚兒卻不能說話了,她僵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在此刻玉自寒的手中多了一件東西,是一封牛皮紙做的信函。
蘇媚兒确定自己并沒有帶什麽信函,她絕對不可能笨到把什麽物證帶在身上,這信函哪裏來的?
玉自寒冷眼看着這已經吓得渾身發抖的蘇媚兒,她心想:我知道你姐姐蘇允兒是二太太的母親。你一直以為是我母親殺了你妹妹,一心要報仇。我母親也确實理虧在先,但我玉自寒不是仙女也不是魚肉,敢栽贓我的都要去死。
夜無傷心中暗贊:這姑娘果然聰明,雖然父皇的确是答應,赦免玉家的罪過,但天子之尊,絕不肯被任何人玩亵,所以玉自寒要是不能脫了自己的罪名,只怕日後會是非不斷。
“三爺,請看此信。”玉自寒雙手将這封信遞給夜無傷,這封信是她連夜假造的,她對于桂平的筆跡很是熟悉,加之她本就喜歡臨摹,模仿很多人的筆跡,但凡她看過的字跡,都可以模仿的神鬼難分。
夜無傷大略的看了這封信,這信上大致是說:這蘇媚兒因為侄女之死,記恨蘇家大太太,所以縱擁桂平在玉家卧底伺機報仇,後而蘭妃為了給鐘離家争奪到太子妃之位,設計陷害玉自寒。
這信中寫的時間地點都和玉自寒出事的時間地點雷同,但有一點就是這封信的真假有待考究,第一這封信的是用白絹寫的,似乎是女人的亵衣的一片,這信上的字是用血液寫的,這亵衣的質料分明是來自于江南,而且是一個年輕女子的,這蘇媚兒的年紀絕對不會穿這個顏色的亵衣。
所以很明顯是有意栽贓,這蘇媚兒想解釋,但卻口不能言,所以這封信的真假他要不要拆穿呢?如是夜無傷古怪的看了那玉自寒一眼。
玉自寒看着光溜溜的大理石地板,心情有一種難言的複雜。今個如是是要兇悍了,且不知門外的各位爺會怎麽看,但兇悍是必然的。
蘇媚兒想要說話,可是卻不能辯解,如是夜無傷道:“來人,去把管家婆子桂平傳過來,玉姑娘現在可以驗身了吧?”
玉自寒點點頭,那些穩婆都不敢過來,過了良久,夜無痕打發他們出去,另找了幾個穩婆過來驗身,那幾人不知道堂內剛剛發生什麽,如是就為玉自寒驗身,出的結果自然是玉自寒還是完璧。玉自寒不知為何,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不知為何驗身結束,她卻覺的憂患重重的感覺,這個早春帶着一種濃郁的陰霾味道。
宮闱這點事情就差說是千古不變了,只可惜玉自寒不喜歡宮闱,志向也不在這裏,她曾經是站在烽火臺上金戈鐵馬縱橫一世的枭臣,縱然再回頭她也不是別人可以任意玩弄的魚肉。
“你既然沒有失身,為何承認?”夜驚風有些迷惑的問,他不能明白這女子為何承認不振。
“大人,小女不想說,如果您非要聽,就請屏退左右吧,這樣小女也好無顧忌的說出一切。”玉自寒低聲道,那張冰玉般的面孔透出一種國色芳華。
“你們都下去吧,玉姑娘現下此間無人,您總可以說了吧?”夜驚風淺笑道,就見那玉自寒臉上那抹紅暈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冽輕狂的笑意,就像一朵盛開在崖頂冰蓮,帶着一種冷魅的誘惑,但是他對着玉自寒一點興趣都沒有,至少他扪心自問不喜歡這種女人。
這室內的閑雜人等均已經退出去,就剩下夜驚風和夜無傷兩個人,以及那坐在搖椅上表情淡漠的玉自寒,她的樣子略微有些慵懶。一雙明眸半眯着,似帶一點嘲諷的意味。
夜驚風冷聲說:“玉姑娘,你現在可以說了吧,已經沒有旁人了。”
“栽贓誰不會呀,假如你有心栽贓,你會在最正确早之前對你栽贓的人發難嗎?”玉自寒前笑着問,這個世界上的人,不管是王侯将相或者販夫走卒,一定會做的就只有兩件事,第一是栽贓別人,第二是說謊,就算是聖人,也不見得不做,所以這就是自然規律,要對付栽贓,只有讓栽贓者自己出來,否則陷阱會接踵而來。
“誰要栽贓你,你怎麽确定那人會出現?”夜驚風低聲道,皇後和蘭妃出宮這件事進行得很秘密,但是蘭妃這樣做便是自曝其短了。
可是玉自寒怎麽知道蘭妃會和皇後到刑部大牢,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事情,如果她一早知道所有事,為什麽不幹脆逃掉。
“我不知道蘭妃要栽贓我,但是我知道桂平母女一直想要害我,所以我回到大宅以後一直都很小心。”玉自寒随後把桂平母女多年對她下毒之事說了個明白,而後又說道蘇媚兒和二太太的關系,最後說了蘭妃的目的,以及栽贓的過程。
夜無傷低聲道:“此事就此罷了,這盛京多事,姑娘不妨先回雲城,這些日子京中多事,姑娘此事已傳出,必然非議者甚多,不妨避其鋒芒。”
“三爺說的是,但我京中之事未了,所以還不好回去,如今真相大白,三爺可否為我秉公處理,如今這物證已經在了,人證卻也不用找,我那丫頭墨染平素膽小,只要抓過來審問,必然會真相大白。”玉自寒低聲道,面容中泛出一種決然之色。
“我已經派人去傳了,雲城乃是我的封邑,我的意思是,姑娘你一個女兒家不好但是離開,若然離去,正巧可以與我同行。”夜無傷決定縱容她的栽贓,縱然她有一千個不是,可也是有人做錯在先,所以這案子就按玉姑娘的意思判處吧。
“謝謝三爺,只怕我還要在盛京流連一陣子,不能與三爺同行。”玉自寒淡漠的聲音,如同一根刺紮在夜無傷的心裏。
他差點對她說:你是怎麽了,還在生氣嗎?
但是他不能,他知道一旦父皇知道他喜歡玉自寒,他就幫不了她了。他會被調到裏玉自寒最遠的地方,也許就是北方的邊城膠州。
——
晌午的時候,刑部衙門的後院聽了一個烏篷馬車,從上面下來兩個女子,手上帶着手铐和腳鐐,就聽那衙差道:“喲呵,好大的架子,你家主子已經在裏面等你們了,你們還在磨蹭什麽?”
“官爺莫急,我娘親腿腳不好。”墨染輕輕地扶着桂平下了車,就聽見那衙差冷聲道:“趕緊下來吧,随我到內堂。”
一行人穿過回廊,到了庭訓內堂,桂平面若死灰的看着玉自寒,就見她雖然在牢獄之中,但是卻依舊步若閑庭,一身素白色的月華裙,鴉鬓雪肌,冰肌玉骨,盈盈若月下芙蕖,皎皎若明月冉霞,輕旋若舞,素錦散飛,已是十分顏色,風華俱佳,清麗無倫,便如同九天玄女,只可惜那眉宇間冷冽自現,讓桂平不敢逼視。
“桂嬷嬷,你還有話說嗎?”玉自寒低聲問,卻見這桂平并不作答,只是躬身跪下說:“奴婢叩見尚書大人,不知大人為何傳喚奴婢母女?”
“自然是堂審,桂平你家七姑娘說你母女對她下毒可有此事?”夜驚風冷聲問,就見玉自寒低笑道:“桂嬷嬷,你最好說實話,我有證據。”
桂平臉色一變沉聲道:“奴婢絕對沒有下毒,大人是姑娘栽贓我。”
“栽贓你,說的可真輕巧,這你給蘇媚兒寫的信都已經被你家小姐拿到了,你要不要看一看?”夜驚風低聲問。
桂平先還有些害怕,此刻卻不怕了,原來證據是假的。她跟本就沒有給蘇媚兒寫過信,于是定定地說:“奴婢絕對沒有下毒謀害過七姑娘。”
玉自寒冷眼看着她,而後看向墨染,墨染臉色一僵她低頭說:“此事奴婢做的,跟母親沒有半分關系。”
桂平臉色大變,就聽墨染道:“五姑娘的表嫂薛姨娘因為七姑娘被大太太毆打,心中憎恨,便用重金買通奴婢給七姑娘下毒,奴婢因為母親得了重病,沒錢醫治,府裏的管家又不肯借給奴婢銀子,奴婢就對姑娘下手了。”
桂平臉色慘白低聲道:“你這是說什麽糊塗話?”
“開元初年,墨染身染重病,姑娘不眠不休照顧我三天,雍和十八年,墨染打碎大夫人的玉瓷花瓶,姑娘替我認罪,得家法一次,雍和十七年,母親犯下大錯,深夜出宅,被大夫人逮到要杖責六十,姑娘披星戴月跪在回廊給您求情,姑娘對我恩重如山,情同姐妹,我卻為了母親給姑娘下毒,便是被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墨染跪在地上哭着說,玉自寒心如刀絞,這一刻過往的姐妹之情,驟然間似乎又回來了。
“尚書大人,奴婢認罪,是我教唆墨染給七姑娘下毒的,因為我要給二太太報仇,一切都是我的錯,請尚書大人治罪。”桂平絕望的說,玉自寒覺得自己無恥,她利用了墨染對她的感情,把桂平推向死路,于是她跪下說:“大人,你饒過她吧,法理也不外乎人情,當年的确是母親對不起二太太,如今就請大人放過她們吧?”
夜驚風苦笑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案還要進一步審理,姑娘既然沒有罪,就可以現行回府了。”
玉自寒應了之後,便出來這庭訓的內堂,夜無傷跟了出去,到了一僻靜之處說道:“寒兒,對不起了,三哥這幾日确有不周,你原諒我好嗎?”
“三爺,說笑了,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有什麽周到不找到的,若是無事,我便現行去了。”玉自寒頗為冷漠的說,畢竟這一切已經變了,她和三爺也沒了故往的感情,所以她還是離得遠些的好,這些王孫貴胄,胸中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前程,女人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個擺設,背叛一向是皇室不變的良方。
“寒兒,我和老六一樣喜歡你,我本來不敢說,但是我怕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機會。”夜無傷抓住了玉自寒的手,他覺的若不把握今天的機會,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三哥,我信你,可是我們不可能的,如今我的名聲已經毀了,所以我只想平靜生活,日後我們就做兄妹吧?”玉自寒低聲說,放下夜無傷的手,緩緩地去了,她心裏突然有種,才下眉頭又上心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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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不餓,我帶你去吃最好的涮羊肉,我知道有個很好的地方,你的手有點冷,我給你暖一暖,你知道嗎?我們一起種的桃樹開花了,你給我的小母貓生了幾個寶寶,自寒我們真的好久沒見了。”夜驚華把玉自寒抱在懷裏,那雙勾魂的桃花眼泛出一種天真無邪的琉璃光,她的八爺已經和很多年前一樣噼裏啪啦的說了很多話,她心裏暖暖的,不知道被什麽填滿了。
“我很餓了,不過我跟你說,我不想吃羊肉,我要吃你,乖乖的跟我走吧,我的美人。”玉自寒旁若無人的一拉夜驚華,整個人突地身子一軟,靠在這美麗的胸膛前,她的八爺長高了,他們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在很小的時候,在宮裏他們打打鬧鬧。
在有風的日子裏,他們一起放風筝,在下雪的日子裏,他們互相溫暖對方,在孤獨的日子裏,他們互相慰籍寂寞,在驚心動魄的圍殺中,他們生死與共,玉自寒那時候就覺的這美人如玉,不帶有任何的威脅性。
但不知怎的,她對驚華沒有對六爺那種蝕骨銷魂,生死纏綿的愛意,不知為何午夜夢回她最先夢見的還是那雙魅惑衆生的眼睛,只可惜如今不斷念卻也是不行的,因為很多事還是發生了,雖然結果不同但的确發生了。
恍惚間,白雲蒼狗,思及過往,夜無痕泛出一種苦笑,他發現看自己真的很失敗,夜驚華雖然沒有一樣勝的過,但是交朋友的眼光不如他,看女人的眼光也不如他。
在他們很小的時候,丞相夫人帶着自寒進宮,這驚華總是會縱容這個個子不高,又愛又胖,不是眼淚,就是鼻涕的小鬼頭跟在後面,甚至于會為了讨好姑姑抱她去玩,而他總是一腳把這孩子踢開。
在這丫頭牙牙學語的時候,就喜歡拿着麥芽糖,抓着宮裏的皇子,總是對他說:美人哥哥抱抱我。
他看見那個一手糖漿的小笨蛋,就覺的應該有多遠,走多遠,可是,這有潔癖的老八,就可以抱着她舉得高高的,任由她在雪白的袍子上,抹上那濃濃的糖漿。、
對他而言,放風筝,抓蟋蟀,都是極為無聊的事情,所以小時候,玉自寒興沖沖地拿着那蟋蟀過來讨好他的時候,他會很不客氣的踩死。
老八則是會再抓一只過來哄她,逗得她咯咯的在宮闕的花園裏笑,那時候夜無痕就覺的這孩子很吵,最好哪天啞巴了。
就在三年前玉自寒最後一次入宮居住,他因為不喜歡她半夜吹笛子嫌吵,便借故到宮外打獵,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這八弟和玉自寒已經是形影不離了。
但兩個男孩暧昧過頭是種讓人覺得很惡心的事情,所以玉自寒過來再度讨好他時,他腳把她踢進了荷花塘,在而後老八不顧危險跳下去,撈她出來的時候,他就驚豔了,那半是朦胧的黃昏下,那妖嬈晶瑩的雪膚,最迷人的風情,寂寞而明媚的臉,在昏迷中依舊妖嬈濁世的容顏,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那一刻他推開了驚慌的老八,告訴他,他可以救醒玉自寒,但其實是想親親她。
而後他就要親吻她的時候,她居然醒了,居然很安靜的起來,匆匆告別去了,自此之後,這丫頭就變本加厲的跟着驚華,偶爾無人時,就對他上下其手,驚華總是假意的拒絕,教化這樣投君子之儀,但是這丫頭居然是左右聽不見,不止如此,而且動手的次數更多了。
如是他曾經如同孔雀開屏似的,穿上華衣去百般誘惑,曾經不顧面子的落水,故意讓她看見他的風景,只不過這丫頭便如同什麽都沒看見一樣,每次躲得都很遠,都視他于無物。
這是緣分還是孽障,夜無痕卻也不知,總之不覺間,這丫頭的身影就映在了他的心裏,在那湖光山色,水木清華,行雲流水,墨染蒼穹間,處處皆是,逃不開,放不下,忘不了。
“你們光天化日這樣,要是我妒忌嗎?老八,離她遠些。”夜無痕想到自己在她心中分量不多,就覺的渾身酸酸的。
“姐夫,您怎麽了,不是大白天說胡話吧?”玉自寒不客氣的頂了回去,回頭想這些日子,她和六爺,大多日子是在吵吵鬧鬧,可是不覺間覺的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至少六爺還在。
“我本就不是說胡話,我就是喜歡你,玉自寒你知道嗎?”夜無痕再也受不了,夜驚華和玉自寒那毫無距離的親密,可是玉自寒總覺得她是不願意放棄驚華的,驚華就好像她的姐妹,她的貼身小棉襖,她的知己藍顏,不管在六爺或是別人那裏受了什麽氣,都可以去找驚華,發洩一下,撒嬌一下,順便享受一下溫柔誘惑,因為驚華似乎是最好欺負的人。
但是她也不想放棄六爺,确切說她愛六爺,這種愛絕對沒有因為重生而消散,而是在一種貼別的催化下,愈演愈烈了,就算對于三爺,她的三哥,她也不是毫無感情,可是她知道她最終只能跟一個人在一起。
因為每個人的愛都有一份,一個人若要別人全部的感情,就只有付出所有的愛,可是六爺給不了她全部,若然不能得到全部,她就一點也不要了,因為她是玉自寒。
“可是我不喜歡六爺,我只喜歡驚華,六爺于我而言,只是不相幹的姐夫。”玉自寒俏皮地說,引來很多怪異的側目,雖說大周民風開放,女子追求男子的不在少數,可是敢厚着臉皮當衆說我愛你的女人,真的不多了。
“玉自寒,你給我放手。”夜無痕用手扯開二人,夜驚華一笑道:“好了,六哥,你就不要再欺負她,我們公平競争,她喜歡誰,她就嫁給誰如何?父皇說了,自寒是必須做完三年的玉家家主的,所以剩下的兩年半時間,我們就各憑本事,公平競争如何?”
“好,但有一點,誰也不允許動她的身子,誰要是破了她的身子,就要自殺以謝天下。”夜無痕冷聲說,就聽夜驚華皺了一下眉頭說:“我倒覺得不必要,我喜歡自寒,她跟過誰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們三歲上就已經同塌而眠,這世間再也沒有比我們跟親密的人。”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他們自然之道驗身的結果,也知道玉自寒這麽多年都是清白如玉的。但是夜驚華就覺的越描越黑是無所謂的,反正他喜歡玉自寒,玉自寒這種身份,如果不描黑了就是太子妃了,如今出了點事反而好了,這就算她是完璧又如何,與男子私交,作風輕佻就足以讓玉自寒和太子妃失之交臂了。
玉自寒冷聲道:“你們在說,我就不理你們了。”玉自寒說完就上了馬車,就覺的鼻孔內有一股子馨香,有人在她背後點了一下,她頭一昏,就沒了知覺。
夜無痕和夜驚華上了馬車,發現這馬車之內空無一人,于是夜無痕說道:“老八,你去調四城的軍隊去查找自寒的下落,吩咐盛京府尹封城,我先去勘查一下。”
夜驚華點頭,二人分頭行事,一時間玉自寒被擄走的事情,讓平靜無波的帝都起了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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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街道邊上着一輛豪華的馬車,夜無情坐在馬車內,略見痛苦的看着七弟夜無心,就見他面若秋水,沉靜優雅,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老七,我不想認命,我要她,她本來就是我的。”夜無情沉聲說,瞥見一旁的夜無心苦澀一笑,他那清華水潤的臉上透出一種淡淡的無奈,他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