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世情涼薄人情暖(二) (2)
的一擊,他眉頭緊皺,用力一把扯過我的胳膊,冷笑着:“你想做什麽?”
被他一扯,手中的參茶潑到了我和他的手上,好燙,我痛的跳起來,我暗暗叫苦今天一定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會被輪番燙。他卻沒有任何反應,似乎他的皮肉是銅牆鐵壁,我顧不得自己的手,慌
忙給他去擦,他用力一扭我的胳膊,聲音微微顫抖:“趙小薇,你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我吃痛,掙紮着:“我怎麽了?”
“你是想告訴別人我養不起你嗎?”他眸子陰冷。
我語塞,我和他的思維,不在一個軌道。工作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到了他的眼裏,卻是另一番道理。我第一次感到了原來不同的階層,看問題的角度真的是不同。
在北京飄蕩了幾年,沒有工作沒有收入的恐慌他是無法體會的,而他也不是我最終的安寧港灣,所以我比任何時候都沒有安全感,我害怕有一天早晨醒來我一無所有,沒有他,沒有住處,沒有錢,
所以我不能沒有工作,起碼有個安身立命之處。但是這種感覺,我沒有辦法面對子越說出,他不會理解,他只會覺得我矯情、不安分,無它。
定了定神,我平靜的對他說:“你說的,陪你一陣子,不是一輩子,我有選擇我生活的自由。”
他死死盯着我,我拼命的掩飾着內心的慌亂,勉強擡頭,定定的與他對視着。他似乎在努力壓制自己的火氣,太陽穴處的青筋突突跳着,目光有些惱怒竟還有些受傷的感覺,我直懷疑我看錯了。
半晌,他頹然坐下,手扶額頭,冷冷的說“好,給你自由。”說完不再看我,回到卧室和衣倒頭而睡。
我呆呆的立在客廳,驚訝于自己竟第一次在他面前這麽“放肆”。手心裏全是汗,窗外的冷風陣陣吹入,心也随着漸漸寒涼。我和他,到底算什麽,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年齡,不同的經歷,不同的
位置,無法在一個軌道思考問題,無法在一個頻率心靈共振,甚至無法好好的交流溝通,可是為什麽就是這麽牽牽絆絆磨人心?這是不是就是傳說的孽債?
不知過了多久,我走進卧室,他已熟睡,眉頭緊皺。我用毛巾蘸上涼水,悄悄幫他在燙傷的手背上反複涼敷着,他沒有反應。看着他的眉目,我的心漸漸安寧下來,不管我和他算什麽,此刻的我,
心有所寄,全心滿足。就算是戒煙,也要個緩沖期,我安慰着自己。
一夜睡得尚好,清晨六點,我的鬧鈴響了,我一個激靈起來,今天堅決不能再遲到了。卻是被他一把攬入懷裏,揉着我的頭發,低聲:“這麽早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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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着急:“要遲到了。”
他猛地睜開眼,看看我扯扯嘴角:“有我,睡覺。”
看着他略有不滿唇際挑起的弧線,我忽然覺得他像個任性的孩子,又好氣又好笑,也不想再惹他,便乖乖伏在他懷裏,卻已是無眠,只盼着他趕快清醒。
好容易又熬了一個多鐘頭,他緩緩睜開眼,準備起床,我趕緊飛快的收拾好,沖到了門口,他睨了我一眼:“這麽着急?”
我頭也顧不得回:“你不知道早晨的地鐵人好多啊,排隊都要好久。”
他一把扯住我:“我送你。”
我有一剎那的失神,他送我回過家,去過他想去的地方,卻獨沒有送我上過班。在我看來,被他送去別人家的公司上班是我從未想過的一件極其奢侈的事情。送我回家或去別的地方,往往帶着那種
本能欲望的目的。而去上班,少了情欲的味道,多了絲真心的關懷。
我咬咬嘴唇,微微有些感動的說了聲“謝謝。”
他一愣,嘆了口氣,牽着我的手下去。昨夜的他和現在的他判若兩人,我簡直有點受寵若驚的意味。
到了公司門口,我沖他笑笑,正想再說謝謝,他已淡淡的說道:“6點我來接你。”
如果說什麽叫天雷滾滾,我想我早晨已經被劈了兩次。極力掩飾着內心的小激動,我靜靜的點着頭:“嗯。”
卻是歡快的跳下車,步子輕快的走進公司,什麽叫如沐春風,我當時就是,站在電梯口都忍不住沖着自己的影子嘿嘿的傻笑着。
這天的工作效率很高,周亦上午有會,中午一點多才回來,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我幫他沖了鐵觀音,其實也不知道周亦喜歡什麽,他屋裏的飲水機櫃子裏有咖啡有茶葉,但我想以他對古建築的那份狂熱,茶是不錯的。
周亦擡頭看看我,勉強的笑了笑接過茶,看着我的手目光一怔。
“上午的事情不順利嗎?”我猶豫着問。
“小薇,你可不可以不這麽細心。”周亦苦笑着。
我一愣,臉漲得通紅,我說錯了什麽嗎,還是那句是否順利屬于商業秘密我本就不該問。我抽抽嘴角,給自己打着哈哈:“知道啦,周總,以後不該問的不問了。”
“不是那個意思。”周亦一擡手,“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鐵觀音?”
這還用猜,喜歡古典建築的應該喜歡茶,放的一堆茶葉就鐵觀音剩的最少,都要見底了,可不是喜歡麽。我笑笑:“細處皆學問。”
周亦有絲玩味的看着我:“這麽細致,為什麽就不細心的保護自己?”
“嗯?”我有些不知所雲。
“你的手。”周亦擡眉看着我的左手。
“這不是工傷嘛。”我掩飾着,昨天正好在辦公室也燙了,看來是天賜良機的解釋啊。
周亦抽抽嘴角:“工傷的是右手。”目光變得幾分迷離。
我有些慌亂,左手右手,他怎麽記憶力這麽好。我扯出個微笑:“你休息會兒,我去忙了。”
周亦沒再吭聲。
下午的時間總覺得過得很慢,時間就是這樣,當你歡欣雀躍的時候,多少年都仿佛彈指一揮間,但當你有所期待的時候,一秒鐘仿佛一年,度日如年都不足以形容的。一下午我不知道看了幾次電腦
上的時間,心早已如放飛的飛鳥沖出了藩籬,翺上了天空。
終于到了5點半,下班了。周亦進來問我:“還不走?”
“這會兒人多。”我找了個借口。不知為什麽,在他面前有點不敢提馮子越了。一方面是實在身份尴尬,也不想時刻提醒別人提醒自己這難以啓齒的關系。另一方面,很怕看到周亦聽到馮子越名字
後目光中的失神。隐隐的我有種莫名的慌亂,但也無法确定這究竟是什麽。也許是同情,友情,藍顏——
“那我送你吧。”周亦認真看向我。
“不用。”我慌忙推辭,看着周亦詢問的目光,我還是沒忍住“他會來接我。”
周亦的目光一閃,嘿嘿笑了,用開玩笑的口吻:“那你告訴他把你照顧的好一點,再受傷我就要英雄救美了。”
他的話讓我的心猛的一突,但看他玩笑的神色,也不覺随他笑了。
周亦先走,等到六點,他的短信來了“下樓。”什麽是幸福呢,我想是心要跳出來的聲音。幾乎帶着幸福的眩暈,我快步蹦出了辦公室,路過周川的門口,迎上了也要下班的周川,見了我調侃着”
滿臉桃花啊。”
我斂了笑意,淡淡的打過招呼,實在不想看周川那張玩世不恭的臉,看着他想起邵琦,就有種火大的沖動。
先下了樓,看着子越的車,我有剎那的失神,在他的辦公室,會不會也有個蛇樣的女人?心,忽然就涼了下來。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八十四章 一場饕餮的盛宴
看着他支在車窗上的手臂,側面的輪廓硬朗瘦削,我竟有點不舍得挪開目光,呆呆的看着,直到喇叭鳴起,我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上了車。
“看什麽出了神?”他看了我一眼,笑的玩味。
“看你的車牌”我随口找理由搪塞着。
“嗯?”他一愣
我語塞,想着他的車牌號,京G加後面的數字,諧音就是哥就是二。不覺自己撲哧笑出了聲,打死也不敢說自己在笑什麽,只好使勁憋着吃吃的笑。
他斜睨了我一眼,沒再吭聲。卻是唇際上揚,在暮色的掩映下勾勒出讓人心動的弧度。我不覺偷偷的看着。
看着他開的方向不是回家,我忍不住問:“我們去哪兒?”
“吃飯。”他答得簡明扼要。
該不會是陪什麽客人應酬吧,我有幾分頹然,看着窗外有些心不在焉。
車順着豐臺的方向開着,一個小時左右,到了目的地。古典的大門,像是舊時的王府別院,車開了進去,沿路都是仿古的路燈,靜谧幽深。
從停車場出來,入了一處小院,橫匾上書“崇儉臺門”,裏面卻是典型的江南風格,青磚白牆的屋子,門口幾攏修竹,還掩映着幾株白紅相間的桃花,想來這個季節的桃花,應該是絲絹的,但妙在看不清晰,有風徐過,交錯搖曳,分外別致。正是那種“江南竹,清潤絕纖埃,深徑欲留雙鳳宿,後庭偏映小桃開,風月影徘徊”的感覺。晚上有晚上的魅力,就如此刻,風月共竹影的情境,白天是斷沒有這個味道的。一種熟悉的感覺漫開,我的心跳的有點快了。
跨過小橋,橋下還有淙淙水聲。服務員穿着青綠色的旗袍,将我們引至正屋。
進了屋,我的心裏又是一嘆,門口的那個崇儉臺門就是個幌子啊,裏面實在太奢侈了。
偌大的房子,全用來造景了。門內又是條細細的水流,上面鋪着青石板,過了水簾掩映的二道門,才是吃飯的正經去處—飯桌。而且這間房間裏,只有一張桌子。
心內暗嘆着奢靡,卻無法生起逆煩的情緒。之前去的一些地方,不論是飯店會所甚至別墅,除了嘆一聲奢侈外,或多或少有些憤憤的情緒,也許是自己的卑微,總覺得這種地方鋪張的讓人可恨,自己辛苦一個月的工資,也許都不夠人家地上的一塊地板磚。但是眼前的這個地方,我之前慣常心內的憤憤是怎麽也生不起來的,只因為,太熟悉的景致。
當我的腳踏上有些不平穩的青石板的時候,我的眼眶有點濕潤,是了,是這種感覺呢,小的時候,就是這麽光着腳丫子到處的瞎跑,那青石板,也老像不穩當似的,來回晃着,卻一回都沒有把我晃倒,就像與我游戲的調皮朋友。
我擡起眼睛看着走在我前面的男人,心裏的暖意幾乎要讓我落淚了。我站在青石板的小徑上,甚至不願再往前邁步了,生怕那麽快的走完這段路。他感覺到我停住腳步,回頭看我:“怎麽了?”
我咬咬嘴唇,很難掩飾內心的起伏,只那麽眼圈潮潮的看着他。
他嘴角揚起,伸出手:“來。”
當我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掌心時,忽然有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指尖的溫度甚至讓我酥酥麻麻的。我暗暗納悶這是為何,即使我和他的心從未真正的交通過,但身體已經是熟悉的了,為何還會有這種懵懂的沖動?人,真的很奇妙。也許通往你內心深處的就是一個瞬間,一個讓你縱然輪回三世都忘不了的回眸。
坐好後,已有一個三十多歲的風韻女人過來招呼,子越稱她“肖經理”,想來這也是他們常來的地方。肖經理熱情的圍着子越,不停地推薦着菜品。
菜已都點好了,還和子越聊着上次的誰誰又來了之類的,子越眉頭皺起,已有些許不耐煩,我沖着肖經理盈盈一笑,生硬的打斷了她:“要不您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吃點兒?”
她一愣,看着我的神色有些讪讪的,但不愧是游走的老江湖,立即轉為平靜的笑臉:“太客氣了,不用不用,你們聊,我旁邊還有幾桌去照料一下。”
看着肖經理轉身出去的腰肢,子越笑的有幾分得意之色:“沒看出來你還挺厲害。”
看着他的神色,似乎以為我在為他吃醋?雖然我內心的确有幾分酸酸的。
不過我還是淡淡笑着裝傻:“厲害?沒有啊,我以為你們是朋友呢。只有咱們兩個嗎?”
子越臉色一僵,悶聲“難道你還嫌冷清了”
原來沒有別人,我心下一松,随口問:“你常來這兒啊?”
“前幾天第一次來,覺得适合你。”他的聲音讓我心下又是一暖,這兒的确适合我,因為這裏完全是我家鄉的味道。
不一會兒菜上來了,看起來也很普通,蟹粉獅子頭,煮幹絲,清湯白菜,只一道白汁圓菜看着想流口水。
還記得初中的時候有次生病在家躺了半個月,什麽都沒胃口,爸爸騎了30裏路的自行車到鄉下,買了只新鮮的甲魚,回來做了白汁圓菜給我。那是我印象中最好吃的一餐飯,也是最奢侈的病號飯了。那只甲魚,爸媽沒舍得動一筷子,我倒是吃的香甜。待第二頓又熱起來給我吃,我卻怎麽也不肯吃,必須要他們也嘗嘗才肯吃。最後推來讓去,到了第三餐,已經放馊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吃過那個菜,但是記憶裏的美味卻是多年積澱,愈發的讓我向往。
我伸出筷子便沖着白汁圓菜過去了,子越擋住我的筷子:“這個太補,最後吃。”
說罷夾了一筷子煮幹絲給我。我抽抽嘴角,挑着吃了一口,眼睛卻是立即睜大了,不禁嘆道:“這幹絲,味道太好了。”
子越不禁揚着唇際笑了:“原來幹絲就能讓你這麽高興?我還以為你對什麽都淡淡的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暗暗腹诽:你是想說我就是個吃貨嗎——但不覺好奇的撥拉着,煮幹絲以前在家是常吃的,可怎麽是這個味兒呢。
看着面前小盅裏的清湯白菜,也忍不住吃了一口,卻是更加不淡定了,“這個——這個怎麽沒有白菜味兒啊”也太好吃了啊。尤其是湯,滑香不膩,吃的我舌頭都要吞掉了。
“高湯煲了好幾天。”子越吃的不疾不徐。
“這是不是那個傳說的國宴的開水白菜啊?”我想起以前似乎看過個類似的介紹,說是國宴裏也有個類似的白菜,白菜選的是菜心,湯卻是用幹貝火腿什麽的炖了好幾天。
子越擡眸看我,笑的很深沉:“你知道的還不少。這是仿那個做的。據說這兒的廚子的師傅以前還真做過國宴。”
廚子的師傅——這是噱頭還是真事且不論,但這個白菜是真的很好吃。
不由得想起《紅樓夢》裏劉姥姥進大觀園,吃的那道茄子,吃不出茄子味兒,向王熙鳳讨教怎麽做,王熙鳳的一通教程聽下來,劉姥姥一語道破真谛:“原來要十幾只雞來配它,怪道是這個味兒。”今兒這餐飯讓我對這句話深有體會,中餐的精髓也許就是這樣,食材可以普通,但精在配料,用海鮮火腿的高湯配白菜,用鮑魚海參配豆腐,怪道做出來的是那個味兒。綠葉都是VIP,何況那紅花。
待最後吃那道白汁圓菜的時候,已經撐得吃不下了。我看着吃不下的美味直發愁恨自己肚子太小。
“還有表演,要不要?”子越問。
“要錢嗎?”我抽抽嘴角,這是我關心的。
“都在飯裏了”子越看着我,有些好笑。
“那當然要。”我吐吐舌頭。
當時做那個決定還不知道,表演比吃飯還會讓人難忘,甚至是銘心刻骨。四個輕紗羅裙的女子袅袅的進來,外間的青石板旁還有幾條小徑,剛才還在納悶要這麽多條路做什麽,現在才知是舞臺背景。室內柔柔的燈光,她們站在小徑上,旁邊是細細水流,仿若臨水而舞的仙子。這樣的唯美,已是極致,卻是背景音樂響起,最開始便是搖着橹槳的水聲,瞬間我已淚落。
舞的什麽,我已失神,也不記得,我的世界裏只有那首背景的曲子,船槳劃開的水聲,笛聲破曉,輕柔的女聲“千年的小橋幽幽畫中睡,潺潺的流水墨裏靜靜美,城在山中靜燕兒成雙對,誰在水中船撐傘只影背。魚兒水中游風兒戲柳垂,夢裏似輪回人兒漸影褪,彎彎柳梢月宛若你的眉,只在畫中醒不怕千年醉。靜靜你的美,墨引橋下水,青瓷千年腳下睡,托付幾輪回;難忘你的美,把酒月對杯,夢裏又把古城歸,陪你再走一回。”
這首歌我後來又聽過無數次,次次都讓我心內顫動。夢裏又把古城歸,陪你再走一回。這句讓我感慨萬千,故鄉難回,獨在異鄉身是客,心酸、思念一起湧上,待演的人出去,我已淚落如雨。
子越坐到我身邊,摟緊了我的肩膀:“哭什麽?”
“想家了。”我嘆口氣,靠在了他的肩上。
他另只手擡起我的臉,深看着我的眸子,淡淡笑了:“那就跟我回家。”
“我說的不是——”我辯解着。
他俯身吻上我的唇,将我的話堵在了嘴裏,對家的思念忽然就片片瓦解在了他的柔情中,他的吻總是很動情,讓人無法抗拒的灼熱,我喘息着幾乎要融化在他的吻中。會不會有一天,他的懷抱就是我的家?又會不會有一天,我能和他組成一個家?這個破繭而出的念頭将我吓到了,我慌亂的掙紮出來,抹抹臉上的淚珠,擦擦嘴:“我們回去吧。”
他一怔,神色恢複如常,眸中的熱情淡了幾分,帶我回去。
路上我仍沉浸在剛才的情境中,似乎還沒有出了夢幻,我自言自語:“你說我們吃的是飯呢?還是那景致?還是歌舞?還是錢——”
他的聲音低沉卻很有力:“我只關心吃沒吃飽,和誰吃。”
和誰吃,這三個字讓我竊喜了一路,他卻沒再說什麽。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八十五章 天上掉下孔令宜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我似乎醉在這樣的日子裏很難自拔。不覺已是三天過去。周五早晨,他在送我的路上提議:“我讓李秘書幫你安排下,你去學車吧。”
“為什麽?”我直接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開不了這個。”心想我騎自行車都和人撞,開車是想都沒敢想過的事兒。再者學了我也沒錢買車。
“方便些。就這樣了。”他的決定總是不給人反駁的餘地。我還想再說什麽,車已經到了公司樓下,他又說:“下午我要去出差,周末好好練車。”
我沒有吭聲,在他面前,我是很難有自己的主張的。除非是反抗。但學車這事,還不至于去反抗。
在周亦這邊的工作已經漸入佳境,很多日常事務已經可以做到井井有條了。而周亦的一句:“你進入狀态很快”的鼓勵也讓我信心大增。
快11點的時候,正在想中午訂哪家的快餐,周亦敲裏間的門:“小薇,中午別訂飯了,我哥那有飯局。”
“我也去嗎?”我有些好奇,和周川僅限于打個招呼的照面之交,周川的飯局都很少帶周亦,這次怎麽帶着我了。
“是的,我哥特意囑咐帶着你。說是介紹個朋友給我。”周亦笑笑。我也沒多想。
公司大廈的頂樓就有一家西式旋轉餐廳,我和周亦走到包間門口,看着裏面的人,我一下子愣住了,是她?
周川已經站起來,熱情的招呼着:“周亦,小薇,這是孔小姐,孔令宜。”令宜袅袅的站起來,我轉看向周亦,周亦的眸子也是一亮,我的心頓時一黯,男人果然都是這樣,見到了美女就兩眼放光。周亦初次見面都尚且如此,何況于他?這幾日他對我的溫柔缱绻,我幾乎忘記了他曾經是那個對我粗暴殘虐的男人,也幾乎忘記了他身邊不止我一個女人,而現在令宜的突然出現,把我徹底從自己營造的幻境中拉了出來,這也是他的女人,另一個女人,我的心像被什麽狠狠的攥了一把,痛的幾乎要窒息。
孔令宜,比照片上的還要美,個子高挑,身材苗條,增之一分則肥,減之一分則瘦,眸如星辰,眉若墨畫。關鍵是氣質太超群了,我隐約覺得她有幾分像那個世界小姐張梓琳的風韻,舉手投足都帶着一股高貴。
當她伸出手和我握手的時候,聲音溫柔卻大方:“小薇,你好。”連我都要酥麻醉倒。
“孔小姐真是氣韻不凡。”周亦由衷贊嘆着。我心裏狠狠的鄙視了周亦一把。出國走了一圈還這麽眼饞肚飽的樣子,見了美女嘴巴都會抹蜜,當初見了我還腼腆羞澀,我還以為他天性內向呢,結果見了令宜,腼腆羞澀都被他忘到爪哇國去了。
“可別光看令宜漂亮,令宜的交際才是一絕呢。周亦,好好向令宜學,令宜是**酒業的市場部經理,這方面經驗豐富。”周川介紹着。
我又是一震,子越不是不許我工作麽?為什麽令宜可以?**酒業在業內也很有名,主營紅酒。與周家的業務往來也很密切。令宜在**酒業可以做到市場部經理,實力真不可小觑。不過也是,能将子越那樣的男人都收的服服帖帖,又是不倒翁,估計也不用像我拼命争取才能工作,手腕能差得了嗎?我的心狠狠抽着。全身上下都被種悲哀籠罩着。既生孔令宜,何生趙小薇。是為了讓我在對比中像尹夫人那樣痛哭流涕嗎?我的倔勁兒又上來了,要哭回家慢慢哭,現在不能丢人現眼。
我努力維持出一個平靜淡定的笑容,靜靜坐下。
令宜的刀叉也用的極為優雅,看她吃東西都像是藝術的享受,我看的都不覺發呆。席間都是周川不停和令宜在調侃,令宜機智的回答也有峰回路轉之妙。周亦也偶爾穿插幾句,我一言不發。
周川調笑着試探:“順義那塊地聽說你們老張拿下來要蓋酒窖了?”
令宜她們公司老總姓張。令宜抿唇一笑:“拿沒拿下我倒不知道,但我是羨慕你不用為酒窖發愁,你家老爺子動動電話就好幾塊兒酒窖出來了。”
令宜的拒絕回答不僅沒讓周川生氣,反而這馬屁拍的周川周亦都熨帖的呵呵直樂。原來所謂的高手還不是打太極,将你之問題反抛與你,而是在太極之後,還有深厚的內功将其創傷立即治愈,似乎什麽都沒發生的平靜。
周川還想說什麽,令宜佯作嬌嗔:“食不言寝不語,你們還嫌我胖啊。“同樣的話,若是艾雲說出來,估計是沖的聽者會臉紅,若是邵琦說,是別有風情的嬌憨,而令宜說出來,溫柔中帶點堅持,撒嬌裏又滲着自尊,讓聽得人不覺心甘情願的臣服。這樣的手段,估計她只要說一句”我要去上班嘛”,馮子越就立刻會拜倒了。
我的心越來越疼,幾乎要喘息不上。
周川玩笑:“行行行,聽你的,孔大小姐,誰不得對你惟命是從啊,老張老馮都對你沒招。”
令宜哂笑:“晚上就讓老馮把你們代理權撤了。“周川這裏除了自産,也做些暢銷酒的代理。
“孔小姐,哦不,孔大姐,怕了你了”周川連連讨饒。
這句話徹底将我的心撕得鮮血淋淋。那口鵝肝在我嘴裏怎麽也嚼不動了。我幾乎在發抖,微微啜了一口手邊的紅酒,卻瞬間有了想吐的感覺。
“對不起,我先失陪了。”我捂着嘴,也顧不上看別人,沖到了洗手間,幹嘔不止。眼淚和着酒精,我哭的幾乎沒了力氣。
過了一會兒,從洗手間出來,看到了表情沉郁的周亦,看我出來,問:“沒事吧?”
我搖搖頭:“我想先回去。”
“我陪你。”周亦說的很堅定。
“你不去陪孔小姐麽?”話說出來我自己都吃了一驚,竟是帶着幾分嘲諷。
周亦的目光有些吃痛,一把扯過我向前走着。
“去哪兒啊?”我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
他拽着我從另一側繞過臺階,上了天臺,這個時間天臺沒什麽人。風很大,吹得我頭發淩亂極了,即使沒有鏡子,我都知道我的樣子有多狼狽。
周亦喘着粗氣,站在風口似乎在努力平複着心情,半晌,看着我,帶些歉意的看着我:“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和馮子越的關系。”
我冷笑:“知道又能怎麽樣?你不也照樣看了眼發直?”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對周亦這麽說話,滿腔的悲哀似乎只有這一個出口。
周亦扶着我的肩膀:“小薇,你這麽說不公平,我并沒有對她有任何想法。”
我用力掙脫,眼淚不覺出來:“你對她有沒有想法,關我什麽事。”
周亦噤聲,看着我的眸子一副被刺傷的神色。片刻,我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努力平靜的說:“對不起,我只是,控制不住。”
他拍拍我的肩膀:“我明白。”
我仰頭,不想眼淚繼續沒出息的滑落,笑笑:“我是不是太差勁了?”又有些語無倫次:“我還是像尹夫人,止不住哭了。”
周亦一愣,有些凄涼的笑了笑:“其實,武帝應該是喜歡尹夫人的,否則,他不會答應她的要求,也不會想着法子逗她,一個男人肯為一個女人花心思,應該心裏有她。”
我有些吃驚:“你也看過?”又一想,周亦本就對歷史典故信手拈來,絲毫不足為奇。
不過周亦的話或多或少還是讓我心裏釋然了一些,他為我花過心思嗎?我又有些糊塗,是花心思,還是習慣性的細心——
一下午在糾結裏度過,想着令宜那句“晚上回去告訴老馮”心裏更是百般糾結,子越不是出差了嗎,難道只是為去令宜那裏找的借口?我很想發個短信或打個電話給他,還是沒有勇氣,在他心裏,我算什麽,我自己都不知道。萬一惹他厭煩,自己也沒意思。我也拉不下臉熱臉去貼別人的冷漠。
直到快下班,卻是接到艾雲的電話約我晚上見面,我方把萬千的糾結稍稍抛卻。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八十六章 愛恨最是亂人心
和艾雲約在了馮子越家附近的上島,她有車,晚了也可以自己回去。二十多天不見,艾雲的憔悴變本加厲,眼神卻少了些淩厲,多了幾分茫然。
我心疼的拉着她的手:“還順利嗎?”
艾雲凄然一笑:“你覺得電視劇狗血嗎?告訴你,生活遠遠比電視還狗血。”
點的簡餐上來了,我沒有什麽心思吃,她倒是胃口還不錯。
忽然手機響了,我接起來,是李秘書:“趙小姐,已經幫你報名了,明天有交規課,我來接你。”
我一愣,馮子越還真是雷厲風行,我嘆口氣:“好。”
和李秘書約好7點,便挂了電話。
艾雲已經吃完了,卻是心不在焉。
咖啡店裏燈光迷蒙,她頹然窩在沙發上的樣子看着格外的心疼,我問“要不要幫你點杯酒?”如果酒能解她一點愁,那就暫時買醉忘痛吧。
“不要,我開車了。”她搖搖頭。
“我知道,”我鼓起勇氣說,“馮子越今晚不回來,你去我那住一晚,很近。”
果然艾雲和我想象的反應一樣,她頓時來了力氣,瞪着眼睛:“趙小薇,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你怎麽還跟那個姓馮的牽扯不清”
她的聲音很大,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我近乎哀求的看着她:“先吃飯,待會兒再說嘛。”
艾雲看看周圍,白了我一眼,嘟囔着:“我要被你氣死,還吃!”
我胡亂的扒拉了兩口,她開車載我回到了馮子越的家裏。
打量了一番,她沖我冷笑:“他就讓你住這兒?你還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我一愣:“這兒怎麽了?”
“他在北七家東邊兒有套別墅,幼珍原來住那兒。現在誰住着呢?”艾雲一甩鞋子,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沙發上。
“無所謂。”我淡淡笑道,住在哪兒真的無所謂,如果身邊是自己所念之人,即使茅屋草棚,也甘之如饴,如果清冷孤寂,縱然豪華別墅,不還是個精致的牢嗎?何況這裏也是高檔的小區,雖然不是別墅,但與我原來住的相比已經是天上人間了。
“你真無所謂嗎?小薇,房子不是問題,但當房子代表了一個人在他心裏的位置時,還無所謂?你到底圖什麽?”艾雲直看着我,看的我無處躲藏。
我僞裝的所有不在意,在她直烈的目光下無處遁藏,為何要逼着我顯露原型。我的眼淚落下來:“在意又能怎麽樣,他有多少女人,我根本不知道啊。”
艾雲冷笑:“想知道還不容易,我幫你弄清楚。”
“你?”我有些驚訝,艾雲自從嫁給了林育誠,除了和些闊太太們交往,也很少有其它的社交了。她怎麽幫我?
“小薇,你知道我做什麽去了嗎?”艾雲的目光有點滲人。
“我怎麽知道,我光知道林育誠要找我拼命。”我想起那天的經歷還是心有餘悸。
“他找你了?”艾雲吃了一驚。
我把那晚的事情向她簡單說了,艾雲抽抽嘴角:“他也有怕我的一天?”
“你到底神神叨叨的在做什麽,告訴我吧,我會為你擔心。”我有些着急。我隐隐的感覺艾雲現在已經将自己推進了一個危險的境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