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世情涼薄人情暖(二) (4)

得疲憊,變得憔悴,甚至變成了掙紮的時候,我清晰的感覺到了有種指縫流沙的倉惶,想抓,卻流逝的越多。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九十章 循情因故未辭職

早晨醒來,我無奈的看到手腕上又泛出一圈青紫。昨晚他拽我的力氣太大了,當時不覺得什麽,現在卻是一碰都生疼。

子越也睜開眼,看着我手腕上的傷,沒有吭聲,甚至臉上沒有一絲愧意。我對他的這個反應也早已習以為常。

洗漱完畢,他忽然站到我身邊:“伸出手來。左邊。”

我遲疑着伸出左手,他拿出了一串紅色的手鏈放到我手心:“也該換換了。”

我将原先的翡翠珠串解下,系上了這串。

他看着我,淡淡的笑了,似用目光垂詢着我是否喜歡。

這串手鏈,想說不喜歡都難,中央五顆紅色的寶石,邊上鑲着碎鑽,主體寶石旁邊是顆粒較小的紅寶石,也是這個造型,難得的是較小寶石都綴着一串短短的流蘇,這樣不論是主體寶石在手腕裏,還是小寶石和流蘇在手腕裏側,都可以将我手腕上的疤痕遮住,而且今天,還能将手上的淤青遮上。

只是雖然喜歡,但是看着價格就不菲,我想摘下去:“太貴重了。”

他一皺眉:“別掃興。你連這個都不值?”轉身出去。

我抽抽嘴角,心想值不值的,不都你說了算麽?今天你說值便值,昨晚那麽生氣,估計恨不得把我賣了換條這個。

快到公司的時候,他看了看我,叮囑道:“我下午出去開會,過兩天回來。你辭職手續辦好了給我個電話。”

我的心一緊,昨晚只是随口應着,真的辭職我還是有些舍不得。畢竟這份工作能學一些東西,又難得周亦是個好脾氣的老板。

我哀求的看向他:“可不可以再做一段時間。我剛剛适應。”

他的眸子向我冷冷一掃:“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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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噤聲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總要去放棄些什麽。只是這份放棄,包含了太多我的自尊與不舍。

到了公司,卻發現大家今天的狀态都有點不對,紛紛交頭接耳着。似乎全都無心工作着。

我有些好奇,有心問問怎麽了,但是八卦的确不是我的強項,不知如何去開口。而且即使我去問,也不見得有人會告訴我。

到了門口,随口問着外間坐的小崔:“周經理來了嗎?”

“來了,不過去了周總的辦公室。”小崔答着,神色卻有些不自然。

我進屋收拾好,順帶打開周亦那邊的辦公室看了一眼,電腦都沒開。拿起水杯去茶水間接水,心裏有些猶豫待會該怎麽向周亦開口提辭職的事兒。最近太累想休息?還是身體有佯需靜養?唉,不論是什麽樣的理由,想來都是對周亦很邵琦很抱歉。白白辜負了他們的期望。心裏愈發的不是滋味。

遲疑着路過周川的辦公室,忽然聽到裏面周川的咆哮,聲音很大,我不覺放慢了腳步。

先是幾句:“不能亂說”“惹麻煩”什麽的,然後聲音低了下去。

忽然迎面走來了人,我也不好繼續待着像聽門似的,正要邁步,周川又是一句咆哮:“我替他養不起二奶。”

我的心一顫,這是在說我嗎?手開始抖了,養二奶,這說的就是我了吧。自己還在搜腸刮肚辭職的理由,生怕傷害了別人。原來全是多慮了呢,自己已經是別人眼中釘了還渾然不覺。既是這樣,就更好了。那聲“我要辭職”也不用說的那麽尴尬。

回到辦公室,靜靜的等着周亦回來。打回的水卻一口也不想喝,“二奶”這個詞原來真的會讓人痛的。

好容易聽到那邊的門響了,我突的站起來,硬生生的便去敲門。

傳來了周亦有些疲憊的聲音:“進來。”

我推門進去,周亦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額頭,樣子很是憔悴疲憊。

“周亦,”我艱難的開了口。

周亦擡起頭,眼睛裏全是血絲,我那聲“辭職”忽然有些說不出口。看他盯着我詢問的目光,半晌,轉了句:“你怎麽了?”

他嘆口氣,目光轉看向窗外,嘴唇緊緊抿着,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過了足足有兩分鐘,他開口:“你沒聽說嗎?張萌,走了。”

我一愣:“張萌?”這個名字有點兒耳熟,記得是個圓圓臉龐,愛笑的女孩子。哪個部門的忘記了,只是入職的時候人事部門的同事帶我認識過,後來在樓道裏見面打過幾次招呼。是個看起來很好相處很乖巧的女孩。

“走了?離職了嗎?”我有些不知所措。

“去世了,昨晚,車禍。”周亦低下頭,雙手無力的扯着頭發。從來沒見過周亦這個樣子,在我的世界裏,他是個陽光的男人,沉穩,有力,最多有時有點小頹廢。但是這種憔悴痛苦的神色,還是第一次看到。

我的心有些疼,一個美好的生命,就這麽忽然去了。雖然我和她只是幾面之緣,但是內心的震動卻是那麽強烈。”怎麽會——“我有些失聲,不覺哽咽了。

“昨晚打車的路上,出租車和一輛逆行的車撞了。當場就不行了——“周亦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我的心随着他的拳頭也是一顫,捂住了嘴,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半晌,我擦擦眼淚:“那公司——”看周亦這麽痛苦的反應,不知道公司會怎麽處理。

周亦長嘆口氣,閉上眼揮揮手:“我想靜一靜。”

我早已把辭職的事情抛到了九霄雲外,幫他接了杯熱水,靜靜的退了出去。

卻是再也無心工作,盯着電腦發呆。生命原來是如此脆弱,一個轉身,也許就已經是魂歸天外。昨夜紅绡帳裏卧鴛鴦,今朝也許就黃土隴上看天長。

過了一會兒,想起有個報表向小崔要數據,不知道好了沒有。便走到門口。小崔把數據表給我,我随口問起:“你知道張萌是哪個部門的嗎?”

小崔一愣,眼圈也有點紅了“銷售部的。”小崔年紀比我小幾歲,公司其他的人都覺得我是周家的心腹,很少和我聊天,也只有她心無城府,有時會和我聊兩句。她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問我道:“你也知道了?’

我點點頭,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崔的眼淚掉了下來:“我和張萌一年來的公司,她就這麽倒黴——為了工作,把命都搭上了。”

我一愣:“工作?”

小崔也愣了:“趙姐你不知道嗎?她們都說張萌是見客戶路上出的事兒。可剛才人事經理讓我們都別瞎嚷嚷,讓弄清楚了再說。”

小崔還要說什麽,旁邊一個大姐過來,沖她使了個眼色。小崔抹抹眼淚:“趙姐,我去忙了。”

我的頭有些暈,不知道怎麽回去的座位。一直以來,總覺得沒有什麽事能大的過生死,什麽曲折離奇都是故事裏的事。可是眼前就這麽一個活生生的花樣的女孩子的消失,竟然連她的死因,都不得而知。是人們總要在簡單的真相背後做聯想?還是事情本就沒那麽簡單。瞬間,我的手腳變得冰涼。

卻是手機忽然響了,我無力的接起,馮子越強硬的聲音:“辭職辦好了嗎?”

我頹然答了句:“沒。“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個原因。因為公司出事了?這事在他的眼裏,會是事兒嗎?我忽然有種強烈的願望想告訴他,想和他說說生命的脆弱,說說我的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卻是我的滿腔好容易攢起來的沖動,還沒有說出下句話,他已經挂了電話。

我麻木的放下電話,已是茫然。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九十一章 我也是枚關鍵棋

中午心情也悶悶的。周亦一直在屋裏呆着,悶不出聲。我幫他定了份工作餐送進去,他還在那兒呆呆的坐着,看我進來,抹了把臉,唇際勉強扯出個弧度。

我把盒飯放在他手邊,安慰着:“事情已經發生了,別愁壞了身體。”

周亦看了看盒飯,擡眸看看我,嘆口氣,定定的說:“還好有你。”

我的心一突,我也要走了呢。可是看着周亦滿臉憔悴的樣子,卻是怎麽也說不出辭職的事來。朋友一場,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起碼也不該落井下石,在他很困難的時候背棄而去。可是子越那裏又不依不饒,真是糾結。

看他的神情似乎有所和緩,我猶豫着問:“張萌,是因公嗎?”

周亦的表情一滞,“不清楚,銷售部是陳經理負責。”卻沒有看我,只緩緩打開了盒飯。

周亦似乎有些抗拒回答,也是,剛出了事,正是敏感的時期。我也沒有繼續問便靜靜地出去了。

沒什麽心思工作,公司裏的其她人今天似乎也靜默了許多。喜歡叽叽喳喳的小崔一直眼圈紅紅的,愛八卦的幾個小姑娘也失去了往日的誇張大笑,只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

忽然覺得愛八卦也挺好的,起碼在這個時候,我的滿腔傷感也有個傾訴的地方。而不是任傷感在心中滋生,發酵,直到彌漫到每個細胞,讓自己披上哀傷的外衣,怎樣也卸不掉。

下午去樓下送文件,路過茶水間旁邊的一個半開放隔間,聽到幾個同事正在聊天。若是平常,自然是不會留心,但今天卻忍不住放輕了腳步,似乎迫切的想從別人的聊天中找到可以釋放自己情緒的話語。

不知道之前聊得是什麽,一個同事接着說:“唉,這工作做的也沒意思,搭上命不說,還不明不白的。”

另一個接着:“可不嘛,前陣子上海那個白領過勞死,到最後公司都不承認”

“聽說張萌還有個弟弟讀大學,全指着她呢,這下怎麽辦?”

一時間大家沉默,沒了聲音,唏噓不已。

我的心忽然有些喘不上氣,這個話題沉重的讓我幾乎承受不了。我一口氣跑上了頂層的天臺,就是見完孔令宜的那個中午被周亦帶到的天臺。

高處不勝寒,樓頂的空氣格外的凜冽,我沖到東邊的角落,那裏不會對着樓裏的玻璃,卻看到一個人正微扶着護欄站在那兒。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回過了頭,我怔忪的停了下來,不覺出聲:“周亦,你怎麽也到這兒了?”

他沉郁的看着我:“你呢?”

“透透氣。”我輕輕嘆口氣,走到周亦身邊,和他一起看着樓下。

好大的北京城,站在這裏,能看到周圍林立的高樓大廈,卻幾乎看不到可以喘息的綠色,道路蜿蜒曲折,車流穿梭不息,像電影膠片一樣高速旋轉着,既熟悉又陌生。

半晌,我的聲音有些茫然:“你說我們為什麽要在北京呆着?”

周亦沒有吭聲,沉默了一會兒道:“為了活的更好。”

我笑的有些凄然:“活的好嗎?奮鬥在這裏,甚至埋葬在這裏就是好?”

鋼筋混凝土的城市,沒有自己可以安居快樂的家。為了生活,開始像勤勞的蜜蜂一樣拼命奮鬥,可最後呢?卻如蝼蟻般茍且偷生:我偏離了自己的軌道越滑越遠,艾雲被折磨的沒有人形,邵琦做着沒有靈魂的木偶,張萌被這城市葬在了秋天裏——

四面的風吹得我淚流滿面,我有些喃喃:“你不會懂的“這種心酸,他們不會懂,周家二少不會懂,馮子越也不會懂,他們都是命運的操縱者,怎麽會明白承受者的無奈?

周亦正要說什麽,忽然我的手機響了,接起來是小崔的聲音:“趙姐,快去趟周總那兒,他找你好幾次了。”

周川從不會無故找我,想起他早晨那句:“我替他養不起二奶。“心裏有幾分明白,擡頭看看周亦:“周川找我。”

周亦一愣,眉頭随即緊緊皺起:“不用管他。”

我抹了抹臉上的淚,凄然笑笑:“我也正好要找他呢。我得辭職了。”縱然我想再留一陣子,周川也不允許了呢。

“為什麽?”周亦有些着急,一把抓住我。

“我,身體不太好,想休息一陣子。”我支吾着,掙脫他的手向樓裏走着。

周亦一把扯過我,深看向我,聲音前所未有過的激動,幾乎要低吼起來:“小薇,你為什麽辭職,你自己明白,我也明白。你能不能活的随點兒自己的心,別那麽憋屈?”

我掙開他的手,微微仰頭,不想讓眼淚再流的那麽肆意,緩了緩,低下頭笑笑:“我從來,就沒活着随心過。習慣了。”

轉身下樓,周亦卻是一直跟着我。直到周川的辦公室門口,我看看周亦:“你先回去吧。”

周亦卻是倔勁兒上來了:“我怎麽就不能進去?”

我嘆口氣,敲敲門帶他一起進去。周川看了看他,眉頭皺起:“周亦,我和趙小姐有事要談。”

“我是她的主管領導,似乎也沒什麽需要避諱的。”周亦的聲音有些清冷,大約這麽強硬的态度也不多見,周川不覺一愣。

看周亦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周川嘆口氣,搓着手沖我笑着:“趙小姐,你在我們公司的表現非常出色,我也非常欣賞你的細致能幹——”

周川的溢美之詞讓我都懷疑他說的是別人。忽然他話鋒一轉:“但是,馮總下午來了電話,你看,我們多年的交情不淺,老哥開了口,這個面子總得給。他也是不想把美人兒累壞了。”

周川的用詞總是誇張的很,我心裏有些反感,咬咬嘴唇道:“我明白,我也本來要辭職的。”

周亦拽着我,喊了一聲:“小薇!”聲音裏幾分吃痛。

周川也喊了一聲:“周亦!“阻止他繼續。

我有些不敢看周亦的眸子,轉看向周川“我回去準備交接工作。”

周川眉色一松:“還是小薇明白事理。這事兒就這麽着。我立即讓人事經理幫你辦手續。你就不用辛苦跑了,辦好了我派人給你送過去簽字。”

我心裏很想冷笑,這是我享受過最高的離職待遇了吧。

一切似乎要皆大歡喜的結束,周亦忽然冷冷來了句:“小薇不能辭職。我不同意。”

周川有些起急:“周亦,你不要胡鬧了。馮總都親自打電話了,你還犟什麽?”

周亦看着周川,唇際淺淺上揚,眸子裏卻有着我從未見過的精明老辣:“現在這個時候,你覺得有人帶頭離職合适嗎?”周亦的聲音有種告誡的意味。

周川一怔,眸色一轉,像在思索什麽,眉頭皺的更緊了。

周亦又道:“離職的事情還是等過陣子平息了再說吧。”

周川嘆口氣,點點頭,看向我又恢複了嬉笑的神色:“那就委屈小薇再待一陣子,馮總那兒,你也受累幫着解釋解釋。實在是公司出了這個事兒是敏感時期。”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指的是什麽,心微微有些涼,但還是點點頭應着。

做棋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做朋友的棋子,難得的是你還是枚很重要的棋子。我的心撕扯的有些疼。如果說當初幫徐碩,我的心事被狠狠捏了一把,如今對周亦,卻有種被撕開的痛。我和他們,本就不是一類人,我在認真,認真的去愛,認真的去對朋友,而他們,永遠都在玩,玩感情,玩謀略。我玩不過。

從周川辦公室出來,我頭也不回的在前面走的飛快。周亦大步跟在後面。

回到辦公室,周亦拽着我,“小薇。”

我冷冷的看着他:“周經理什麽事?”

周亦嘆氣:“小薇,你不要和我這麽冷漠。"

我抽抽嘴角:“我?我不是已經配合了你們嗎?”

“我知道你聽了會不開心,可是那個場景,不用那個理由,我根本說服不了周川。”周亦看向我,眸子的神色有些焦灼。

我嘆口氣,沒有吭聲。

周亦深看着我的眼睛:“相信我,我只是想讓你留下。”

我有些心虛,咬咬唇:“我可能,也不能經常來了。”

周亦眸色一閃而過的受傷,半晌嘆口氣:“堅持到春節後吧,年底用工荒,不好招人。”

我點點頭,年底有年終獎,大家辛苦拼了一年就為了這個,自然是極少有這時辭職的。

晚上去醫院看過艾雲,想給馮子越打個電話說說情況,讓他不要再去找周川,卻覺得沒什麽意思。我和他總是不在一個頻道,我想說的時候他不聽,他想聽的時候我又說不出。不對,他就沒有想聽的時候。我自嘲的笑笑。

半晌,給他發了條短信:“我沒有辭職,但是原因很複雜。等你回來我詳細和你說。不要再去找周川了。我會尴尬。”寫完覺得自己真夠啰嗦的,卻是哪句也删不了,只好就那麽發走。很快收到了他的回信,就簡單的三個字:“知道了。”

三個字看不出他的表情,想來對我的不能辭職仍是耿耿于懷。是不是當慣了領導的都這樣?不想知道過程和原因,只在乎結果是不是他期望的。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九十二章 周亦掃定千鈞波

北京的秋天也短,自國慶後算是正式的黃葉西風凋碧樹,到現在不過2個月,

已到了“高風疏葉帶霜落,一雁寒聲背水來。”的境界。風過霜起,已近初冬。這個冬天,怕是有些難過。

第二天起床,覺得更冷了些,想着抽時間也該回我的出租屋裏拿幾件衣服。

去了公司剛坐好,周亦的內線打來:“小薇,來我這一下。”

我進去後,周亦今天的氣色看來好了很多,面上的憔悴之色減了幾分。

周亦從抽屜裏拿出個盒子遞給我:“前天看你做噩夢,托朋友帶了枚天珠給你轉轉運,本想昨天給你,出了事兒就忘了。”

我抽抽嘴角:“你這算負荊請罪嗎?”

我的玩笑讓周亦陰霾的臉上難得的擠了個笑容出來:“都求個平安吧”

我的心一暖,伸手去接,周亦看着我的手鏈,目光一怔,抓過我的手,撩開流蘇,一道青紫的瘀痕赫然在目,我有些不好意思,掙脫他的手。

周亦看向我的目光幾分痛心,想說什麽,我趕緊打斷:“我要打開先看看。”

打開盒子,是一枚褐色花紋的天珠。以前在一個展覽上見過天珠,是西藏那邊的特産礦石,香港有個明星還做過代言,當時湊熱鬧看了一下,便宜的有幾十幾百的,貴的上萬的都有。

我毫不客氣的問:“多少錢?貴了我可不要。”

周亦咧嘴笑笑,只是這笑終不似往常清朗,倒有些沉悶:“貴了我也不送你,一百多塊。朋友都沒和我要錢,就是個心意,避兇祛邪。”

看我饒有興致的把玩着那顆天珠,周亦的話匣子又打開了:“傳說天珠可是神創造的,一顆小小的珠子裏,既有各種藥物,還有圖騰咒語,所以諸神都會保佑——”

我的腦袋又開始發暈,周亦的博學雖然經常讓我仰視,但是總聽他講經說法我也有點受不了,便抽抽嘴角及時打斷他:“那我恭敬不如從命,謝謝你的心意,改天請你吃飯。”

說完匆忙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又細細看了看,一顆珠子被繩穿着,可挂在脖子上做項鏈,也可以纏在手腕上幾圈做手鏈,或者幹脆當挂件也不錯。圖案的确很有趣,上面的符號很像希臘文,卻是天然,不得不佩服造物主的神奇。也許真是神創造的也不一定。

看了一會兒,将它收好放到了抽屜裏。涼涼的珠子,卻讓我的心在這個初冬有絲暖意。本已夜夜難眠糾結的我,面對突然消逝的生命帶來的自危的感傷,卻被這麽一枚保佑平安的珠子安定了些許。保佑我的,也許會有諸神法力,而更重要的是來自朋友的惦念和關心。

上午去周川辦公室送材料,周川看着我的手腕上的紅寶石手鏈,誇張的沖我眨眼:“哇哦,漂亮,馮哥出手就是大方。別讓邵琦看見,我可沒地兒給她買去。”

我淡淡的說:“周總說笑了。”說完快步離去。我對周川幾乎要五體投地了,他有心有肺嗎?公司剛剛有人遭遇了不幸,大家還在人心惶惶中度日,周亦的臉上始終陰霾沉郁,而周川,竟然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和我嬉笑我的手鏈。

我真的很想把他的腦子剖開看看裏面是什麽結構,是不是指揮情感的那個片區就沒有溝回?

中午給周亦送飯,順帶問起:“張萌的事怎麽樣了?”

“周川已經派人事部的車經理去慰問安撫了。”周亦沉聲。

“車經理?”我的心一驚,剛才還在樓道裏見到了車經理,是沒去還是回來了。我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他,頓了頓,還是開口:“剛才我看到車經理還在。是回來了嗎?”

周亦一愣,打開飯盒的手停住,皺着眉頭:“我哥又糊塗了。”目光中有絲憂郁。

我有些迷糊,也不知道周亦指的是什麽。

卻是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周亦的辦公電話響起,一般都會先轉到我這裏的內線。因為熟人或者密切的商務往來的夥伴會打他的手機。其他的電話都是我先詢問過後再轉到他屋裏。

我接起來,是物業部的小吳帶着哭腔的聲音:“趙姐,周經理在嗎?”

我忙問:“怎麽了?”

“一樓大廳有兩個人來鬧事,說是張萌的家屬。保安攔着不讓上,可他們呆着不肯走,火氣還大的很,玻璃門都踹爛了。逮誰罵誰。我們也不敢勸,周總和幾個副總都不在。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小吳一氣說着。我卻是心裏清楚,怎麽會這麽巧都不在,只怕都是在躲着。

“你們王經理呢?”我問。

“也不在啊”小吳也是剛工作不久,估計是沒見過這種陣仗,聲音直發抖。

“我去看看周經理在不在。”我搪塞着挂了電話。

慌忙沖進周亦的屋子,說了情況。

周亦騰的站起來,微微蹙眉,急道:“我去看看。”

我有些擔心:“就你自己?要不要報警?”

周亦搖頭:“下面是張萌的家人,現在報警太傷人心。”

“可是,他們正激動,你下去不安全啊。”我的心很慌亂,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氣頭上的人什麽過激的事都會做出,我伸手拽住周亦,着急道:“何況別人都裝着不在,你不如先找找周川?”

周亦拎起外套,一副義不容辭的神色:“這是周家的公司,別人都能做縮頭烏龜,只有我和周川不能。周川下午出差了,找也沒用。”

我跟出去,情急說道:“我陪你去。”

周亦轉身看看我,大約有幾秒鐘,倒看得我有些發蒙。他忽然淺淺的笑了:“小薇,下面的情況我不清楚。你如果想我沒有牽絆把問題處理好,就留在這兒,等我回來。”

我一怔,只好立住,沖他點點頭。

卻還是不放心,在他下去十幾分鐘後,偷偷的從樓梯下到了一樓。

卻看着大廳裏只剩一地玻璃的狼藉,圍觀的一些員工正在散開,有人在贊嘆着:“沒想到周經理挺有魄力,幾句話就安定了。”旁邊有人附和着:“敢下來自然有本事應付。”

我舒口氣,看來局勢已經轉安了,看到在一旁指揮着收拾的小吳,過去問:“周經理呢?”

“帶着剛才那兩人去會客室談了。”小吳舒口氣,看我的眸子亮亮的,“幸好還有周經理在,否則我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看着小姑娘劫後餘悸的樣子,我心裏微微一動,竟有些淡淡的自豪油然升了起來。是因為自己的領導在這個場合表現的最有魄力嗎?我沖她微微笑了笑,快步走上樓去。

直到快8點的時候,周亦終于拖着疲憊的腳步上來了。看着我一愣:“你怎麽還在?”

我有些無奈的看着他:“貴人多忘事,你讓我等你的。”

周亦呵呵一笑,“餓壞了吧。走,去吃飯。”

我搖搖頭,轉身準備走“看你安全歸來,我就放心了。我該回家了。”

周亦一把拽着我,懇切的看着我:“就去樓上,當陪我吃。”

“你吃飯還要人陪?”我唇角輕輕上揚,看着他似笑非笑。

“剛打了場硬仗,迫切的要人陪吃陪聊。”周亦難得的舒了眉頭,竟還有心情開了句玩笑。

我不忍再拒絕。便随他去了頂樓的西餐廳。随意要了兩客簡餐,周亦問服務員:“有筷子嗎?拿一雙。”

服務員一愣,咧了咧嘴:“有。”

我待服務員走後問:“你應該問問她有沒有炸醬面。”

周亦笑笑:“上次看你刀叉用着別扭,給你要的。”

我扯扯嘴角:“我可沒那麽厚的臉皮在這兒用筷子吃牛排。”

周亦不以為然道:“你呀,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邊吃着,我問起:“下午來的是誰?”

周亦嘆口氣:“張萌的弟弟和男朋友。”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心裏有些憋得慌,停下了刀叉。

周亦的眉頭又皺起,眸色有些灰暗:“周川太大意了,現在是敏感時期,我一再叮囑要派個領導适時的慰問,起碼給逝者家屬心裏上的尊重和安慰。結果那個車經理,就昨天去了一次,今天就派了個職員打點着,自己懶得去了。周川也默許。張萌的男朋友一再強調是因公,結果派去的職員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還把家屬惹毛了,來公司要說法。”

我本想問問到底是不是因公,但想到昨天周亦的态度,還是生生把問題咽了下去,轉成:“那你準備怎麽辦?”

周亦停下,似乎已做好了準備,語氣很堅定:“今晚和我父親商量一下,準備成立個專門的慰問小組,負責撫慰喪葬事宜,絕對要把家屬的情緒壓下來。”

“你今天怎麽平息的?”我有些好奇。

周亦淡淡笑笑:“快吃吧。”沒再回答。

看着周亦,我心裏有些震撼:這個男人,認識的時間越長,越發現他隐藏的很深。雖然從國外回來不久,處理事情卻是循着國情毫厘不差,果決老辣甚至在周川之上。不得不讓我嘆服。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九十三章 她是我在乎的朋友

一早起來,陰霾的天上居然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原來冬天在哀傷的日子裏已驟然來臨。

我的衣服再穿着已經瑟瑟發抖,于是早晨特意請了半小時假到公司附近的出租屋去換衣服。邵琦上次送的那件羊絨大衣倒是正适合這個天氣。本來有些舍不得穿,但今年的雪下得早了一點,羽絨服有些太過,一時也找不到合适的衣服,便咬咬牙穿上了。

剛關上我的屋門走到客廳,“等一等。”有人喊着。

我扭頭,主卧的那對夫妻中的妻子正沖我走過來。三十多歲,膚色有點兒黑黃,臉上卻全透着一股子精明。對我笑笑:“你是叫小薇吧?”

我點點頭,自從搬家過來,也只是照過一次面。我都不記得她叫什麽了。

“是這樣,咱們這裏的水電氣費用呢,一直是按人頭平攤。”那大姐對我笑的很自然,“即便不住這兒呢,也得出一份兒。”

我有些驚訝,這個要求在我看來有些不近情理,不由得反駁了一句:“可我一直沒住,也沒用水電啊。”

大姐的臉一沉,說話重了些:“不是這麽個理,你住不住的,咱也管不着,你要是以後住了,用水用電多了,我們不也平攤嘛!大家住一塊兒,還能按天數攤錢?”

看我沒吭聲,大姐又說:“看你穿的幹幹淨淨的,也不差這幾個錢吧?”

我有股被噎住的感覺,我想說這衣服是人送的,我也缺錢,我又想說即使不缺錢,也不能不講道理,可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也許我早晚有住回來的一天,關系弄得太僵也不好。便問:“多少錢?”

“223”大姐的面色緩和了。

我匆忙掏出錢給她,她還在那裏嘀咕:“我這只是算整數了,零的都是我墊的呢。”

223還有零的?我又掏出一塊錢塞給她,笑笑:“不用你墊了。”

轉身匆匆離開,有股喘不上氣的壓抑,又有股說不上的寒意。在這裏生活,天天一睜眼就要錢,便是不回來,也有半個月223塊的水電氣費用等着你呢。

公司裏倒是氣氛緩和了許多,少了前兩天的惶惶不安,想來昨天周亦的舉動對安撫人心的起的作用還真不小。慰問小組也成立了,人事部的陳副經理主持。車經理的面子便有些不好看,幹脆請了假不再來。

中午的時候接到了子越的短信:下班等我。

有些期盼,卻也有些踟蹰,怎麽解釋沒辭職的原因呢?又怎麽說服他繼續讓我工作呢?頭又開始大了。

下班後,子越的車又在樓下。我快走幾步上去,看着他的樣子似乎有幾分憔悴,正要開口問問是不是有什麽事。他看了看我的衣服,冷冷掃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什麽時候買的衣服?”

我想起他說的讓我離邵琦遠點,想來他是極不喜歡邵琦的,便有些心虛道:“上個月,商場打折買的。”怕他不信,又補了句:“一折。”

他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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