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世情涼薄人情暖(二) (10)
證上那個地址,他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20年,我不敢想象,我若是一年不回去,夢裏便都是故鄉的小橋流水。他的20年,沒有一絲的牽挂嗎?但看他閉眼的神情,也不便再問。
從蕭山機場出來,便有輛商務車接我和他去吃飯。簡單的吃了個便餐,繼續向紹興開去。待到了紹興,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斜陽晚照。
入住的酒店似乎在紹興的郊區,穿過市區,又行了一會兒才到。但是酒店卻是極有江南的特色,剛一進去,我便幾乎無法呼吸了。
一衣帶水的木樓臺閣,已點起幾盞昏黃的古典燈光,就像是千年的江南,悠悠訴着那份韻致。一路的小橋流水,服務員介紹,也可以坐船進入酒店,我更是升起無限神往。
這應該算是家主題文化式的酒店,雖然能帶人穿越千年,但價格估計也不菲。
我們住的是間庭院式別墅。屋裏是中式古典裝修。推開窗戶,便是水流遠山。瞬間所有的詩意便都傾瀉出來了。軋軋開朱戶,眼底的便是千帆過盡,斜暈脈脈水悠悠。
點了兩份餐送到屋裏,子越專注的吃着,我卻是不時的看着屋裏的陳設,看哪裏都覺得既熟悉,又陌生的喜悅。說熟悉,是因為無論是裝修,還是擺件,都是典型的江南風格,說陌生,卻是不菲的價格造就的精致。
看我左顧右盼,子越終是忍不住了:“好好吃飯。”
我滿心的喜悅,對他不耐煩的語氣毫不在意,出神的說着:“在這種房子裏住着,估計哪裏都不想去了。”
子越抽抽嘴角,沒再應聲。
第二天他一早出去辦事,我也跟着到了紹興市裏面去轉悠了兩圈。還是喜歡這種城市風格,小巧別致,幾步便能看到水流淙淙。
我自己去了趟魯迅故居,居然是憑身份證免費的。便高興的領了票轉悠。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我自己也沉浸在仍然能背出的課文裏了“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葚。”只可惜我來的季節是初冬,看不到生機勃勃的景致,卻也有份薄暮的別致。
又去了王羲之故居,戒珠寺,到了傍晚給子越發了個短信問他什麽時候回去。
他很快的回着:“你先回。”
我便知道又是有應酬,就自己先打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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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是自己先回,等他帶着一身酒氣回來的時候,我瞄了眼手機,已經四點多了。幫他把衣服脫了,看他躺在床上直舔着嘴唇,忙又倒了杯茶,想扶着起來喝兩口,他今天喝的有點多,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死沉死沉,我怎麽也掰不動。拿起杯子送到他嘴邊,水順着嘴角流了下來,他下意識的伸出舌頭舔着。看的我實在着急,要是有個吸管該多好。
于是我做了一個平生最為風騷的動作,我自己喝了兩口茶清了清嘴後,便将嘴裏的水送到了他的口中。我一口口的送着,他下意識的吞咽着,暖暖的唇齒相依,我忍不住輕輕吻着他的唇,他的表情輕松了許多,不再皺眉。
看着他,心裏忽然有些不真實的感覺,這是我嗎,這麽露骨的動作,竟然在這種情況下做了出來。而且看着他順承着我的動作,表情溫和又懵懂,有點像個孩子,似乎——很可愛。我的心軟軟的化開。
月色從木窗裏緩緩流瀉,看着懷裏的男人,我問着自己,小薇,難道你真的愛上他了嗎?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一百零九章 若耶溪畔雙剪影
第二天等到中午,他似乎還睡得挺沉,我下床洗臉他都沒有反應。我便自己先出去。在酒店附近轉了轉。
這家酒店位于一個風景區裏,本身也是古村改建的。出了門便有一些烏篷船在碼頭等着渡客。
熟悉的情形讓我眼眶一濕,第一次沒講價格,就坐了一只。剛走了沒一會,收到他的短信:“去哪了?”
沒想到他醒的這麽快,便也模仿着他的語氣:“碼頭,速來,等你。”
一個“好”字。
我吩咐老伯把船搖回去,等了一會,他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初冬的江南,有絲清冷,但今天卻很暖和,臨近中午的陽光照得身上很暖,他就那麽從陽光裏走下來,一步跨進了船裏。
悠悠的,船已劃出了很遠,聽着船槳撩撥的水聲,我和他并肩靠着,看着船外碧波劃開。
他随口說着:“今天多睡了會兒,不知怎麽,不像以前喝酒後那麽渴,每次都渴醒來。”
我的臉一紅,他如果知道我昨晚那麽風騷,會不會瞧不起我?忙轉移着話題:“你這趟差要辦的事兒完了嗎?”
“不順。”他答的幹脆利落,“以前太慣着了,現在條件越開越高。”
看他談起公事面色有些沉郁,我把話題轉到輕松:“昨天我自己玩的不錯呢。”
“都去哪兒了?”他眉梢一挑,饒有興致。
“魯迅故居,王羲之故居。”我興致勃勃的數着,“去了百草園和三味書屋呢。”
“哦,”他接着我的話,抽抽嘴角,“碧綠的菜畦,高大的皂莢樹?”
“你也知道?”我的眼睛瞪大了,他在我心裏和周亦博學多才的形象是截然相反的。每次開罵都是“王八”當頭,雖不是個文盲形象,也絕對不會斯文嚼字的。冷不丁爆出這麽兩句,還真叫我刮目相看。
他似乎比我還驚訝:“這不是課文嗎?誰沒背過?”
“可是,你比我老那麽多,怎麽可能和我學一樣的課文?”我情急之下口無遮攔,話說出口有些怯了,這個“老”字,會不會犯了他的忌諱。
他狠狠敲了我一個爆栗子,面色微微不悅:“趙小薇!”看我有些怯怯的目光,抽抽嘴角道:“當年你說過我不老的。”
有嗎?我摸着被敲痛的額頭使勁想着。忽的想起當年他女兒送賀卡的那件事,失口大叫道:“原來你那是在試探啊?”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那時就不該說“一點都不老。”而該說“老的還不輕。”這真是最虧本的馬屁。
看他微佯的神色,我吭吭哧哧的找補着:“其實,也不老,才十幾歲——”
他一把把我摟進懷裏,低低的說着:“已經晚了。”晚了?是啊,嫌不嫌老,都晚了。自己的心已經付出去了。
人有時很奇怪,在北京,總是壓抑的和他揣度試探着,而在這裏,這廣闊的明媚天地裏,只是我和他的,只有我和他,沒有其她人在暗處隐隐的等着他,心裏真不是一般的輕松。
陽光曬的身上暖洋洋的犯懶,他的聲音有些慵懶:“唱首歌吧,記得剛認識你時,你的歌很動聽。”
我一愣,想起我還曾經和他合唱過一首歌呢,那首老的掉渣的《心雨》。只是當時,打死我都不相信,有一天我會和他并肩坐在船上看兩岸青山隐隐,身邊碧水悠悠。
我随口問着:“想聽什麽?”
“老點兒的,現在的歌不好聽。”他的聲音低沉随意。
我窩在他懷裏,想了想唱:“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夢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想你時你在天邊,想你時你在眼前,想你時你在腦海,想你時你在心田。”
我的聲音和王菲不像,卻也唱的認真,一連幾個“想你時”,他聽了皺皺眉頭道:“這麽想我?”
這算是個冷笑話麽?我抽抽嘴角:“純屬藝術,不帶私人感情。”
他呵呵的笑了,聲音在水流中散開,“這首歌不好聽,滿大街都是。再唱首老歌。”
要求還很高啊,真不好伺候。我想了想,悠悠的随着船行的節奏,緩緩開了口:“若耶溪傍采蓮女,笑隔荷花共人語。日照新妝水底明,風飄香袂空中舉。岸上誰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揚。紫馬嘶入落花去,見此踟蹰空斷腸。”
這首曲子是江南小調的風格,我的聲音很柔和婉轉,唱這歌便有了絲幽幽的韻味。
他微閉着眼,攬着我,一曲終了,久久沒有說話。
半晌,說了句:“這是什麽歌?很好聽。”
我憋着笑:“采蓮曲,李白寫的,一千多年了,夠老嗎?”
他悶悶的笑了:“又玩鬼機靈,想去若耶溪?”
我被看穿的瞅着他:“聽說離這兒不遠—”
我一直懷疑馮子越的腦子是什麽做的,我上午看酒店附近景點介紹時,知道有若耶溪。剛才突然想到這首歌,想着先唱給他,因為擔心他不會陪我去,我連贊美若耶溪的詞句都想了一大串,結果沒等出口,已被他看穿了,把我中間多少步驟都直接省略。
去若耶溪的路上,我随口問起了:“你的故鄉,也很美吧。”
“很美。”他聲音低沉卻堅定,“不過我只待了十年。”
“後來呢?”我好奇問着。
“後來随着我父親工作調動回城了。到了X市。不過每年還是會回去,找找我小時候那幾個鐵杆弟兄,再去看看當年被我偷地瓜偷果子的大爺大叔們。”說起他的故鄉,他的聲音柔和了許多。
“後來怎麽不回了呢?”他的聲音裏,對故鄉的情誼還是很深厚,為什麽後來就20多年不回了,我有些好奇。
他的面色變得有些凝重,似乎不願說起:“不想回了。”
我便也識趣的不再問了。
看景不如聽景,冬天的若耶溪倒是沒我想象的入勝,和詩中的“萬山蒼翠色,兩溪清淺流”有些距離。
但馮子越卻是覺得不錯:“有些意思。”
“有些蒼涼吧。”我撇撇嘴,不以為然。
他沉聲說:“你們女人就知道繁華是美,繁華遠遠比不上蒼涼。”
繁華不比蒼涼?我細細琢磨着,随口說着:“蒼涼,是繁華後的蒼涼,更能體味過盡一切的味道?”
他看着遠處沒吭聲,半晌,看看我笑了:“和你說話不費勁。”
我心裏一動,看着他站在水邊的身影,忽然覺得他和那背景似乎就是一體,青山隐隐,水流澹澹,下午的陽光下,他獨立水傍,形單茕茕。心裏第一次對他生出一絲愛慕。是的,就是愛慕的感覺,不是纏綿依附的愛戀,也不是糾纏掙紮的情欲,更不是盲目的仰視崇拜,而是一種傾心,一種仿若尋了很久忽然發現就在身邊的前盟。
我有些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一步,怯怯的牽起他的指尖,他轉頭看向我,溫和的一笑,用力牽起我的手。第一次與他,十指交纏,看着他的眸子,一剎那,我有些恍惚。
他正要說什麽,忽然手機響起,他接起來,似乎是生意上的事情,說了十幾分鐘,剛才的情致便一掃而空了。便又搭着船回去。回去便是到了該準備吃晚飯的點兒,他定是又有應酬了,我跳上岸正準備自己回酒店。
他忽的在背後喊住我:“和我一起去吧。”
我有些愣神,除了老徐總那次別有用心的宴會,我從未以這種特別的身份陪他出席過正式的場合。何況只那一次就捅了個大簍子。我有些為難:“不合适吧。”
他淡淡笑笑:“埋頭吃就行,哪有什麽合适不合适。”
埋頭吃這麽簡單?我立即轉身,小跑兩步跟上他的步子。
随他到了紹興市裏一家裝修很豪華的飯店,進了包間,已有幾個人等在裏面了。每人身邊一個靓麗的女子,女人在這裏也許就是件裝飾品。我低頭看看自己,除了大衣,一件薄薄的毛衫,一條素淨的裙子,素面朝天,和滿屋的精致玲珑很不搭調。
包間裏的人一見到他紛紛上來握着手,寒暄着。只有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直接沖他捶了拳:“半年沒來了,不夠意思。”
他也樂呵呵的回了拳:“這不是來了麽。”
那人看着我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有些凝滞。
子越看了我一眼,介紹着:“趙小薇。”我這樣的身份,介紹個名字就可以了,大家便都能心領神會。我現在已經皮實了,雖然心裏覺得別扭,面上還是淡淡的微笑。
又指着剛才那人介紹:“付老板,紹興酒業一霸,財大氣粗。”聽他的語氣,和這個付老板應該是相當熟稔的。
我微笑着去握手,盡量做出淡定的樣子,但臉上青澀的表情還是出賣了我的經驗不足,那個付老板沖子越一個挑眉:“口味越來越嫩了啊。”
子越面色微微有些不悅,淡淡道了句:“別瞎說。”
付老板立即斂了調笑的神色,再看向我的神色,面上已少了剛才的輕浮,多了份疑惑,看向子越咋着舌:“老哥,你居然認真了。”
子越沒再看他,前去入了座,那個付老板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急急火火的撥着電話:“唐莉啊,你走哪了?要不——”
話剛落音,一個女人的聲音已經響起:“付老板,你催什麽啊,我到了到了——”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一百一十章 借酒發揮半含酸
人未到,聲先入,好一口嬌滴滴的軟語,我看向門口,一個紅衣女子正袅娜持着電話進來,二十多歲,容貌俏麗,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打扮的卻很張揚,有些暴露惹火,但在我看來,露得有點多,反而低俗了。只是身邊的這群男人不知怎麽看,有幾個是眼睛直了。
我轉眼看了看子越,他瞟了眼叫唐莉的女人,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似乎很不在意的沖着付老板說:“人還沒齊?”
付老板面色微微有些尴尬,忙着說:“齊了,齊了。”
唐莉細細把屋裏的人打量了一番,目光便黏在馮子越身上再也離不開了。表情剛才還是柔婉,此刻就成了嬌媚,滿眼的桃花,對着子越柔柔的就是一句:“馮總,好久不見。”
如果說聲音能銷魂蝕骨,這個唐莉的聲音就算的上。我身上冷冷的就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裏狠狠的一揪。
子越對唐莉客氣的揮了揮手,聲音淡淡的:“坐吧。”
唐莉一愣,看了看我,臉上的表情凝固了,有些愣神不知該坐哪兒,付老板忙招呼着:“唐莉,坐我邊兒上。”
付老板身邊另一個黑衣美女立即狠狠的別了付老板一眼,冷冷哼了一聲。
我心裏便有幾分明了,若是我不來,這個唐莉,該是給馮子越準備的吧。看來我真是低估了馮子越,以為到了紹興,就少了那些莺莺燕燕的煩擾,天地間只有我和他。我忽略了他處處留情,那些女人無孔不入。
我有些懊惱,看向馮子越,他在和旁人談笑風生,我的心揪成了一團,又偷眼看看唐莉,她也正看着我,目光冷冷的。我忙低下頭,一口一口的使勁喝着茶。
子越扭過頭淡淡對我說了句:“飯前少喝茶,傷胃。”
我一愣,又偷偷看了看唐莉,這回不是冷,是要噴出火。
我在這冰火兩重天的煎熬下幾乎要坐不住,其他人還好,那個付老板不停和唐莉聊着解着尴尬,很明顯不速之客是我。直聽到子越那句話,才轉看向我,找着話題道:“趙小姐是哪裏人。”
我說出了老家,他頻頻點頭笑着:“不遠,半個老鄉。”
席間他們聊着生意上的事兒,我遵照子越的吩咐低頭猛吃,不過右手不給力,左手勉強着,也猛不到哪裏去。
看我費力,子越塊了幾勺菜到我身邊的碟子裏,我沖他感激的微微一笑。他也笑笑:“嘗嘗這個清炖魚翅,當地名菜。”說着把那盞魚翅放到我的手邊。
付老板開着玩笑:“馮哥,你轉性了啊?”說完壞壞的看着子越。
子越沖他抽抽嘴角:“吃你的飯。”
衆人哄笑着,那個唐莉瞄着子越面前的田螺肉,酸酸的說着:“馮總,我也夠不着呢。”聲音又軟又糯,還帶着點小撒嬌,我的骨頭都要酥了,卻也又些不痛快,明目張膽的當我是死人嗎。如果艾雲在就好了,她一定會沖着唐莉冷笑:那你站起來夠!
可惜我有那樣的想法,卻無那樣的勇氣,只是左手微微有些抖,幾乎要夾不動菜了,心裏突突跳着,子越能怎麽辦?面對一個嬌滴滴的女人,總不能生硬的拒絕,那也太沒風度了。那一刻,我幾乎想奪門而逃,如果必須得逢場作戲,我可以忍,我也能理解,但是能不能不要這麽殘忍當着我的面去演?
子越站起身來,端起那盤田螺放到唐莉面前,笑着:“女士優先。”
我心裏一舒,隐隐的有些小開心,這個舉動既不失風度,又沒有親昵,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唐莉臉色有些不好看,讪讪沖着子越笑:“謝謝馮總。”
我以為她就這麽低頭去吃了,但是我實在低估了這些交際花的“蹭”的功力,她柔柔的用勺子又反盛了一些田螺,站起來放到子越的碟子裏,讨好的笑着:“馮總也要嘗嘗,這個也是紹興特色哦。”
我的臉色一僵,死死的盯着那勺田螺,恨不得用目光把它們消滅掉。我心裏憤慨着,為什麽臉皮要這麽厚!不由又隐隐自責,這個社會本就是臉皮厚的吃的開,以前在公司,會往領導跟前蹭的,往往比吭哧吭哧死幹活的要混得好。這不是生存規則嗎?只怪自己修煉的還不夠罷了。
子越說了句“謝謝。”分了一半到我的碟子裏。我心裏又是一暖。
唐莉仍然有些不死心,和付老板說着:“還記得去年咱們在杭州吃的田螺肉才是真正的美味呢,對了,那時還是初見馮總,一見就投緣呢。”說着媚媚的看着子越。我的心一揪,去年認識的,一見就投緣,還做了什麽?嘴裏的東西都嚼不出味道了。
子越淡淡回看了她一眼,笑道:“唐小姐的記憶力很好。”沒再接茬,轉而對我說:“我覺着還沒這個好吃。”
今晚的子越,體貼的有些不像他了。想來那些老總們也覺得驚訝,付老板從開始的親昵随意,也漸漸的有些拘束起來。和子越說話有些不自在。
一剎那,我有些後悔跟着他來,這本就是個生意的圈子,一起玩着,才會融洽,他生生的帶來個圈外的我,顯得那麽不合時宜。
一邊吃着,付老板猶豫着提起了生意上的事:“馮哥,昨天我沒在,老李那事兒沒辦好,我狠狠說了他,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子越淡淡一笑:“吃飯談什麽工作,影響胃口。”
一句話說的付老板有些下不來臺,子越又補了句:“明天我還在,再聊。”
付老板這才緩過勁,嚷嚷着敬酒。我都出了一身冷汗,馮子越的恩威并施是掌握的極好,讓人又不會因狎昵忘形,又不會尴尬冷場。瞬間全席的主導地位就彰顯了出來。
付老板敬到我這裏,有些玩味的看着我:“趙小姐,你在馮哥心裏不一般,那在我心裏也不一般。我幹了,你随意。”
我嘴角抽抽,偷眼看了眼馮子越,這個馬屁似乎拍的他很熨帖,眉眼都彎着。我看了看其她人,也都開始了敬酒,那些随着來的女孩子,現在才開始嶄露頭角,一個個幹起來毫不眨眼,我若是抿一口,會不會太給子越丢臉?
頭皮一麻,一咬牙,我也将杯子裏的酒一幹而盡。辛辣嗆得胃裏翻江倒海,頓時全身都熱辣辣的。
付老板一怔,豎起拇指:“好,不愧是馮哥的人,夠意思。”一晚上的陰郁仿佛在我這兒找到了出口,又填滿了酒杯:“趙小姐是痛快人,我付某就喜歡痛快的,和趙小姐一見如故,再來一杯。”說完仰脖而盡。
子越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身體不好,我來替她。”說着要拿過我的酒杯。
我趕忙又一口而盡了,腦子發暈,借着酒勁,嘴裏的話也利索起來:“舍命陪君子。”
付老板哈哈大笑,似乎一晚的陰霾随着我的兩杯酒已減淡了不少。
付老板轉向其他人,馮子越一把扯住我的胳膊,低低的說:“你瘋了?”
我懵懵的看着他,也低聲說着:“我不想給你丢臉。”他還要說什麽,唐莉蹭了過來,滿眼含情的看着子越,似乎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般,糯糯的說着:“馮總,敬您一杯。可要賞臉啊。”
若是平時,我也許會低眉順眼的轉到一邊,給唐莉騰地方,可酒品比人品還差的我,兩杯酒下肚,膽子見風就長,我似乎艾雲附體般笑着:“唐小姐,我和你初次見面,才該喝一杯。”
說完将剛倒入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冷冷的看着她。
她一愣,看着我的目光怨氣中隐隐含着薄火,也一幹而盡:“趙小姐,幸會。”
趁此機會,馮子越已經轉到另幾個人身邊,觥籌交錯着,機會已失,唐莉怏怏的回了自己的位子。
我也舒口氣坐到位子上,頭痛欲裂,卻也只得堅持,剛喝下去的酒像要從身體蒸發出來一般,滿身大汗淋漓。後面又是誰和誰喝酒,我已經無暇顧及了。只是扶額坐着。
不一會兒子越提議着:“時候不早了,明天還和付老板談事兒,先散了吧。”有人提議要不要搞點兒“娛樂。”付老板看了看子越,子越揮揮手:“不用了,不在這個。她身體不好。早點兒回去。”
付老板搓着手,神情極為恭敬:“那就明天見,馮哥。”
回去的路上,子越有些疲累的靠在座位上捏着眉心,有些好笑的說着:“第一次見你這麽酸。”說罷牽起我的手放在唇邊斯磨着:“酸的讓人心疼。”
我沒有吭聲。如果不是酒勁,我未必有那麽勇敢。只是方才那一身的大汗,将酒意散去幾分,我将今晚的事細細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我雖然反應慢,但我不傻,隐隐的猜出了些什麽。
子越白天說的辦事不順利,恐怕就是在付老板這裏吧,今晚用我去拒絕付老板一貫安排的唐莉,是為了給他個警告嗎?
我的心有些亂,看着窗外黑漆一片,心也一陣陣的灰暗,這算不算利用?否則他何苦一晚上那麽殷勤的對我,這是從未有過的細心體貼。難道都是做戲嗎?
我的心隐隐開始作痛,子越,你是不是連我,都不肯放過,也要當做一枚棋子?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一百一十一章 能否許諾伴一生
雖然我知道,你對我,從開始就談不上幹淨的感情,可是,起碼到現在,我覺得我們已經努力過濾了很多雜質,除了幾個莫名的女人,可是今晚的事,今晚的順手利用,這不是我能接受的啊。
我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全身開始泛冷。
他又把我的手抓到手裏,随口問着:“怎麽了?”
怎麽了?非要我撕破臉去說嗎?我有些猶豫,這種直截了當的方式我從不敢和他去用,害怕他同樣直截了當的答案傷的我體無完膚。
組織了半天語言,我幽幽的開口:“其實,提點付老板的方法有很多。”我這句話說的很含糊,想問不敢問才将話說的像沒說一個樣。
他沉默着,繼續靠着座椅閉着眼,司機的車開的很穩,我幾乎以為他睡着了。忽然他冷冷冒出句:“趙小薇,你有時敏感的可怕。”
我一愣,他接着道“若是別的女人,我一定覺得太有心計,可對你,我就是生不出這種感覺,真他媽奇怪。”
“是我敏感嗎?”我的聲音有些凄涼。
他的聲音生硬的泛冷:“我至于用這麽尖銳的方法去提點他?”
“那你是?”我不明白。
許久,他緩緩嘆口氣:“厭了。”
我的心一陣狂跳,是厭了那種莺莺燕燕的生活嗎?還是旁的?我不可置信的試探着:“是厭了和我說話嗎?”
他一皺眉,睜開眼看着我:“怎麽這時就蠢了?”
我心裏一暖,輕輕碰上他的指尖,他的聲音有些遲疑的傷感:“在你心裏,我就那麽龌龊?”
我緊緊攥着他的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半晌,艱難的說了句:“我只是不相信自己。”
一時兩人都沉默了,緊緊牽着的手,似乎有些承載不了心裏的困惑和悲涼。
回到酒店,我和他都默默洗簌着,他正要說什麽,忽然我的手機短信響了,一個陌生號碼:“今天怎麽沒去?”
我有些發愣這是誰。便回道:“你是哪位?”
很快收到回信:“喬蕾。今天孟丹丹婚禮,你怎麽沒去?”
天,上周孟丹丹給我電話說要結婚,我居然忘的一幹二淨。喬蕾也和我大學一個宿舍,以前相處的還好,只是畢業後一直沒有聯系。
我忙回道:“抱歉,在外地忘了。”和喬蕾短信了一會兒,忙又給孟丹丹發了短信致歉,大學同學的情分,就這麽丢失太可惜。
子越看我手忙腳亂的發着短信,一把扯過手機扔在床頭櫃,皺着眉頭道:“睡覺!”
我一時氣結,但轉念想想自己剛才還和他隐隐有着隔閡未解明,現在就在忙不及的發短信,似乎有些不妥。
我有些不好意思,倒了杯水放在他床頭:“喝點水,就不會渴。”轉身躺在了床上。
他起身端起水杯,喝的很慢,月華流轉,他忽然開口:“小薇,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
我一愣,一直陪着他是什麽意思?有些遲疑的問:“一直?”
他看着我,神色堅定:“一直。”又艱澀的補了句:“除了婚姻,我都可以給你。”
我下意識的說着:“包括一份專一的感情?”
他摸着我的頭發,語氣柔和:“那是自然。”
我的心忽然亂了,好大的誘惑,一份專一的感情,我幾乎想繳械投降,只為專一,可是選擇了答應,就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一種我和我的家人都難以承受的生活方式,乃至這個社會,都鄙視一種生活方式,傳說中的二奶,舊社會的“妾”,我能堅持嗎?
半晌,我艱難的說着:“讓我好好想一想。”
“好。”他的聲音有些不穩。
一夜我無眠,聽屋外涼風吹窗,他是否睡着了,我不知道。
而我也在納悶,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忽然抛出了“一直”的問題?
第二天匆匆吃過早飯他又出去了,我自己在附近的景點轉悠着。
到了石泉庵外,看到一個老伯在樹下擺着卦攤算命。從前一直對這種卦攤是正眼都不會看的,絕對的無稽之談。可現在卻似乎身不由己的蹭了過去。可見術數命理,鬼神之談,當你無欲無求的時候,也許會不屑一顧,但當你有所求有迷惘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找着一切能給你力量的寄托。
老伯主動的招呼着我:“姑娘求簽還是測字?”
我想了想,“求簽吧”。懵懵懂懂的搖了一支,
有些緊張,不知道會是什麽結果。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老伯搖着頭念着,擡眼看着我:“姑娘求什麽?”
我咬咬牙“姻緣。”
老伯笑了笑,天幹地支的說了半天,我也不甚明白。只大致知道這不是個好簽。心裏就暗了一半。別的便什麽也聽不進去。只有最後一句聽得真切:“若能堅持,也不妨守得雲開見月明。”我一愣,堅持?
有些失神的付了錢,心裏還是一團麻,江湖術士的話本就含糊,說了等于沒說,卻擾的心裏百般糾結。
忍不住給艾雲電話:“你養胎養的怎麽樣?”
艾雲的聲音倒是比先前溫和了許多:“還行。做了次産檢,孩子挺好的。”像又想起什麽補充着:“林育誠這兩天天天回家。”
“你是用了我教的法子嗎?”我提起些興致。
“嗯,說話盡量忍着,不就裝賢惠麽,不算太難。雖然我差點忍話忍的把嘴唇咬爛。”艾雲的聲音很輕快,“前天林育誠回來說最近投資個啥挺較勁,我給他煮了一鍋粥,讓他放寬心好好籌劃。就把他激動的抓着我的手不放了,說那個二奶光催着讓他把錢撤出來買房子,我真想給他一句:當年瞎了你的狗眼啊,找那麽個沒文化沒眼光的鄉下女人。忍忍沒吭聲。”
“行啊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開着玩笑,“你悟性夠高的。”
艾雲不好意思的笑笑:“要不是為了孩子,我才懶得跟他廢話。”這個艾雲,刀子嘴豆腐心。
我猶豫着試探:“艾雲,你以後準備怎麽應對那個女人和孩子?”
艾雲的聲音又尖厲起來:“該去哪兒去哪兒,別在我眼前晃悠。哼,林育誠他媽不是喜歡孫子麽,讓她去養那個孩子,那女人,早晚我給她整走。”
我的心一洌,并不是人人都能像老徐總的大夫人那麽大的肚量。
“你幹嘛呢?”艾雲問着。
“我在紹興呢,無聊。”我的聲音有些懶懶的。
“和誰?”艾雲的問題素來就這麽直接。
我說了便有些懊悔,艾雲一直竭力的勸我離開馮子越,我偏偏不長記性,一聽到她的聲音就恨不得竹筒倒豆子什麽都說出來。
聽我半天沒反應,艾雲嘆口氣:“你不說我也知道,老狐貍是吧?”艾雲的外號倒是叫的越來越順嘴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