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世情涼薄人情暖(二) (18)
好了,估計也住不久了。開着路虎的帥哥隔三差五的獻殷勤。我就慘了,馬上過年了,還不知道怎麽回家跟爹媽交代呢。”說着往我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出神。
近來和李豔也有幾分熟悉,年紀相仿,晚上下班回來常會約着一起吃個飯或者在附近逛逛,聊聊天。李豔家在外地,工作也不錯,是個心氣很高的女孩子,身材玲珑有致,五官也還秀氣。追他的男孩子也不少,只是用她的話來說,都不達标。
我笑笑:“那也不是我男朋友。”
李豔來了勁頭:“真不是你男朋友啊?那我可就下手了。”
我的心忽然就是一突,雖然對周亦是沒有太大的感覺,可是李豔忽然這麽一提,我卻有些不自在。有點像小孩子守着漂亮的棉花糖,天天看着也不見得吃,但是一旦有人來搶,便覺得是丢了自家的寶貝似的摧着心肝。
看我臉色不好,李豔哈哈大笑:“和你開玩笑的。對了,你知不知道中山公園有相親會啊?”李豔忽然想起了什麽從床上彈了起來。
“相親會?我只知道相親快,找珍愛。”我打趣她。
“拿你當個正經人,倒跟我貧上了。”李豔白了我一眼湊過來,“周末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我撥浪鼓似的搖頭,沒見過相親大會,想着那陣仗就有點害臊。奈何李豔不停的叽叽咕咕撺掇,最終還是答應陪她一起去看看。
林育誠交給我的東西,包裝的很嚴實。我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當初不知怎麽腦子一熱應了下來,如今聯系子越不好意思,想快遞過去又怕丢了不好交代。原來住的他那裏的鑰匙也都還給了他,否則還能偷偷放到他家裏,現在可好,什麽招都沒有了。看着那盒東西,就像是個燙手的山芋,不知道怎麽給他甩出去。
蹉跎了三天,拿起手機猶豫再三,還是撥不出那個熟悉的號碼。我承認自己真的好懦弱,當初是自己說的如果要分開,就分的徹底,如今自己又去找他,算什麽呢?就算有千層厚的臉皮,也架不住這麽自己作踐。
想了好幾天,也沒有什麽辦法。只得厚着臉皮撥了子越的手機。接通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心都在撲通急跳。“喂。”我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喂。”他的聲音依舊低沉有力。瞬間,我和他都沉默了。頓了頓,他問着:“找我有事嗎”語氣似乎若有期待。
“有。”我沒有提林育誠送東西的事情,想來子越躲着林育誠,也是不願收他的禮物吧。便轉而問道:“你今天有時間嗎?”
電話那頭有些沉默。我鼓了鼓勇氣道:“我有點事,想見你。”
他的聲音有些遲疑:“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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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遲疑讓我的心忽然就沉到了冰底,自己還真是自作多情,以為自己是誰啊?對人家可以随傳随到?便慌忙道:“還是改天吧。等你有空再說。”匆忙挂了電話。
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當初毅然說分手的是自己,如今死乞白賴的想見人家的還是自己。是不是自己潛意識裏,以為他是對我用心的?所以只要我稍稍回頭,他便會一直在我身後等着?可惜,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漸行漸遠的,是我和他匆匆別離的腳步。
我有些頹然,早已沒有了再和他約時間的勇氣。忽然想起了李秘書,交給他轉達,我再給子越發個短信,應該也是沒什麽問題的。又何苦作踐自己。
忙瞅着中午下班的時間給李秘書打了個電話,說了意圖。
李秘書沒有猶豫,應了下來。告訴我馮總下午四點多會去公司,我如果現在給他,今天就能交到子越的手裏。
若是以前,讓李秘書親自來取一趟,也是沒問題的。只是現在,我和子越成了這樣,再麻煩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為了趕緊把這個山芋抛出手,我匆忙請了半天的事假。坐着地鐵跑到了順義。來回轉了幾趟,到了公司,已經快4點了。很怕碰到熟人,便在門口急忙給李秘書打了個電話,麻煩他下樓來取。
他很快的出現了,我把東西交給他,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着:“也是朋友托我轉交的,麻煩你了。”
李秘書不露聲色的淡淡一笑:“好,一定幫您轉交。”寒暄了幾句便回去了。讓我實在佩服他的專業質素。
我松了口氣,正要離開,忽然遠遠的開來了一輛車,我看不清車牌,只看到是輛黑色的車,我生怕是子越的車,忙躲到了門口的一個自動取款機的隔間裏。好在那輛車很快的開進了公司裏面。我探出頭看清了車號,果然是子越的車。
我很想立即走開,可是腳底下偏偏像被什麽黏住了似的邁不開步子。我在等什麽?等着那輛車再次開出來嗎?
天陰沉沉的,不時刮着西北風,卷着幾顆小雪粒,我卻還是舍不得走。呆呆的站在那個小隔間,四周的風雪,仿佛都置若罔聞。只有心在撲通的跳個不停。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他的車又緩緩的開出來了,他的車窗開着,伸出手彈了彈手裏的煙灰。我站在他的同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就那麽清晰的從我身邊滑了過去。副駕上坐着的,是端莊大方的令宜。那千嬌百媚的神态,縱然是夢回百轉,我也認得的。我真恨不得抽自己,為什麽不趕緊走掉,非要等在這裏,就為等着看這個場景嗎?
我忽然腦子一閃,今天?今天是馮子越的生日啊。難怪他猶豫着無法見我呢。
眼淚似乎已經流不出來了。麻木,心痛,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只是頹然的挪着步子,回到了市裏。
晚上茫然的在床上躺着,手機鈴聲響了,你寂寞才找我的聲音,又絕妙的諷刺起來了。我摁了電話。不用再接了,如果時至今日,我仍然走不出來,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的。
打開了電暖氣,心裏有些暖意:撕心裂肺的糾纏,怎抵得過寸寸入縷的溫暖?想想徐碩的話,我終于釋然了。該珍惜的,便珍惜吧。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門緊閉終為開
過了一會兒,收到了他的短信:“東西我收到了,是林育誠的?”
我簡單的回了個“是”字。
“沒別的事了?”他很快回複。
我想打個生日快樂,可是想想令宜和他在車裏溫瀾安語的情态,還是将那四個字删除,換成了:“沒有了。再見。”
有些忐忑的盯着手機,對那個熟悉的鈴聲既盼又怕。突然會有幻聽以為響了,只是直到後半夜,手機再也沒有響起。
我默默的存了“生日快樂”四個字放到草稿箱。躺在床上,心緒漸寧。那時只道我和子越的情分已是結束。子越,我希望你快樂,晚上可以睡的安然,眉間可以不用蹙起,心思可以不用沉重。只是,我無法再在你的身邊。
周末約了邵琦去逛街,卻是見到她的一剎那,我的心狠狠的扯疼了。她很瘦,很憔悴。原來像瓷娃娃般白淨嬌嫩的皮膚變得又黃又枯,像幹涸了的青苗一樣毫無生機。
“姐姐,我們進去吧。”邵琦的眸子黯然無神,麻木的走着。
我随她進了商場,她像個游魂一樣看什麽都像過眼雲煙,我忐忑随着她的步子更是心不在焉。逛了不到半小時,我一把扯住她:“別轉悠了,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說說話吧。”
商場附近有個咖啡廳,從窗外看着人不多。我一把把她拽了進去。她就那麽游離的坐着,像個夢娃娃似的。我幾乎不舍得打擾她的出神。
“邵琦,”我焦慮而擔心,“有什麽心事,你可以和我說說,你這麽憋着,早晚會生病。”我不希望她重蹈我的覆轍。
“姐姐,我很好。沒事。”邵琦凄然的笑笑。拿湯匙漫無目的的劃拉着杯子。
我抓着她骨瘦如柴的手:“如果真的痛苦,就離開。你這是何苦呢?”
邵琦像被我的話吓着了似的,一愣,半晌,眼淚一顆顆的落了下來:“姐姐,我離不開他,真的離不開。”
“有什麽離不開的呢?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了的,不是嗎?”我自嘲的笑笑,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一度也像入了毒瘾般舍不得離開,可當把自己逼到絕境的時候,不也求生第一,三步并作兩步的逃了嗎。
那時的我,以為邵琦只是由于痛苦沒有瀕于絕境,才不離開。如果我早知後面的事情,便是摧枯拉朽,也一定把她拽離周川的身邊。
“姐姐,你知道嗎,我認識周川的時候,才大二。”邵琦看着杯子出神,悠悠的說着,“那次徐碩帶我和幾個室友去參加一個PARTY,看到周川的第一眼,我就迷上了。他的眼神,透過那麽多人,只看着我。似乎能把我的魂都攝走了。”邵琦說這些的時候,眸子裏滿是快樂的盈亮。
“為了他,我什麽都做過了,逃課幾個月,被學校警告,懷孕,堕胎——”邵琦抽泣起來,痛苦的扶着額頭,“他說娶不了我,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他,我不在乎,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就行。我眼睜睜的看着他娶別的女人,我的心像被刀子割一樣,大病了一場。可我舍不得離開,名分我可以不要。
可是他變了,這幾年他身邊一個個的換女人,我安慰着自己,起碼他願意長期養着的,只有我,可為什麽最後,他還是要跟我說分手?”邵琦眼淚滂沱而至。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坐到她的身邊,扶着她的肩膀,她哭着趴在我身上,我的心泛疼,卻不知道怎麽勸慰,半晌道:“既然這樣,分了也未嘗不好,找個踏實的人,過踏實的日子。”
邵琦拼命搖着頭:“我做不到,我只要閉上眼睛,就都是他的樣子。我做不到啊。”邵琦哭的像只殘喘的小貓,我幾乎不忍心去看她。
“他是要包養那個選秀的女人嗎?”我咬咬牙,還是把現實說了出來。
邵琦一愣:“周亦告訴你的嗎?”
“徐碩。”我凝視着她,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到底對徐碩的感情懂不懂。
邵琦沒有接話,轉而道:“他帶那個女人回來過一次,她好嚣張。周川說是她非要來的,他制不住她。真是個賤人。”
我苦笑,周川還能制不住?不是赤裸裸的借口麽。沒有周川的撐腰,那個女人怎麽敢那樣。從來都只道插足的女人可恨,可不是負心的男人,女人哪有縫隙可插?“那現在呢?”我問着。
“周川幾乎不回來,我相見他,比登天還難。打去電話,經常不接。姐姐,我真的要熬不住了。”邵琦嘤嘤的哭着。我摟着她,心裏不是滋味。也慶幸自己逃離的及時。感情裏用情的一方,永遠是被動的弱者,等着受傷,等着背棄。
我不知道怎麽勸邵琦,她的癡情,早已昭昭。我不知道要怎樣的力量才能把她拉走。只能無力的說着:“你也該有自己的生活啊,找份工作,就算和周川分手,也好有個精神寄托。”
“太晚了,”邵琦拼命搖着頭,“為了這段感情,我連書都沒讀完,能找什麽工作?”
我啞然,邵琦為了這份感情,已經把自己的出路全堵死了啊。
陪邵琦呆了一天,卻也只是呆着,她的游離,我無法緩解。只能幹着急。下午4點多,她又習慣性的要回去。縱然周川不回來,她還是幻想着等待的吧。只是等過了春花秋月,冬雪殘冰,又能等來什麽?
我從包裏拿出她送我的生日禮物遞給她:“你的禮物太貴重了。還是你自己留着吧。我用不着。”
邵琦看了看禮物,一愣,猶豫着開了口:“姐姐,其實這個禮物,是周亦送的。他說你總拿手機當手表用,不方便。”
我愣住了。邵琦接着道:“他怕姐姐不肯收,才和我換了禮物。你也知道,這麽貴的東西,我買不起。周川只會給我買東西,不會給我那麽多錢的。”
我恍然大悟,邵琦有些失神:“姐姐,周亦對你的心,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其實那次你生日的鮮花,他提前很久去訂的,我都陪他去了兩次。看好花型花色。如果周川能這麽對我,就是死,我也願意了。”
我的心乍得一暖,說不上的滋味。似乎從腳底都開始融化。不知不覺中,我居然欠了周亦那麽多的溫暖。邵琦走後,我第一次主動的給周亦打了個電話:“忙什麽呢?”
周亦的聲音有意外的驚喜:“剛運動完,你吃飯沒?”周亦一般周末會去戶外運動,和朋友爬山攀岩什麽的。
“沒有。”猶豫了一下,我說道:“一起吃吧。”電話那頭傳來周亦異口同聲的句子。
我和他不覺同時笑了,他的笑聲很清朗。
周亦的狀态很不錯,新的公司雖然小,但是沒有人掣肘,周亦又有很多新點子,施行的順風順水。反倒比在周川那意氣奮發了不少。
“小薇,你能約我吃飯。我特別開心。”周亦凝視着我的眼神有些灼熱。
我被他的目光灼的慌忙低下了頭,暗暗說服着自己:這麽優秀的人,對自己又是盡心,試着去接受他,也許真的不難。
周日一大早就被李豔推搡着起床,陪她去中山公園看相親大會。不去不知道,本以為是什麽游園活動,誰知去了才知道,那裏定期就有成百上千的父母,帶着孩子的材料,像人才市場一樣,各擺一攤。可憐天下父母心,操不完的心。
我和李豔一邊走,一邊看着“某某,女,30歲,某專業碩士,中共黨員,在某單位工作,有房。”看的我直咋舌,忍不住嘀咕:“這麽好的條件怎麽還沒結婚呢?”
李豔撇撇嘴:“黨員,和找對象有關系嗎?”
我一想,也是。笑笑,繼續看下去,但一會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來的全是為人父母的大叔大媽,像我們這樣為自己來的極少。當我們在打量他們面前的簡歷時,我們正被他們上下不停打量着。有的大媽直接問:“姑娘,在哪兒工作啊?哪兒人啊?”我早已尴尬的臉紅,李豔也有些撐不住,拉着我讪讪的走了。
來回轉了兩圈,李豔的氣勢比我強了許多,還和5、6個大叔大媽互留了電話。忽然我注意到一個角落裏有個男孩子正鎮定的站着,有點與世無争的樣子。不覺留意了下,叫陳喬。條件還好:在一個外企工作,學歷碩士。只是個子有點矮,沒有房子。這兩點,便是京城很多适齡男孩子找朋友困難的原因吧。
李豔一把拽過我,嘟囔着:“走吧,看什麽呢。”我卻被那個男孩子遺世獨立的氣質有些打動,不慌張,不腼腆,氣定神閑的站着。很淡定的一個人,就算暫時沒有房子,可是學歷在那裏,總也不會太差吧。暫時的困難不能是以後幸福的桎梏。我折回去撕了一張他的聯系方式,李豔如果別的男孩子都不成,這個其實蠻不錯的,适時向她推薦推薦。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一百三十五章 總把新桃換舊符
快到春節了,李豔的相親像走馬燈似的每天輪番進行。有時是她自己去,有時我陪着,卻始終不能如意。而且中山公園相親的男生老手比較多,算盤打得很精,約着見面不是去肯德基就是逛公園。幾番下來,李豔極度受挫。
想來她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一類,平日裏公司追着要請她吃飯的小夥子都能排一站地。現在卻遭如此待遇。終歸是失衡的。快小年了,她有些着急:“家裏天天催着,這大過年的可怎麽辦?”
我把陳喬的聯系方式給她,她卻看都不看:“那個男生我記得,長得還不錯,可是要什麽沒什麽。我可不想剛出狼窩又入虎口。”
“有那麽誇張嗎。”我知道李豔真的想逃出這種與人合租的日子,那個男孩沒有房子是個硬傷。
“太有了。我可不想将來抱着孩子,還和人為了幾十塊的水電費,争個面紅耳赤。這日子,我受的夠夠的。”李豔翻了個白眼。我嘆口氣,沒有再吭聲。貧賤夫妻百事哀,也許有一定的道理。只是我始終固執的認為,那幾十塊水電費争執中的愛情,才是我把握的住的。
“小薇,陪我回家過年吧。”快到年關,周亦也催起來。
卻讓我有些害怕,我和周亦也僅限于一起吃吃飯,雖然試着交往的意思彼此心照不宣,可誰也沒有說破,就這樣回家見他的父母,似乎就已經認定了我的身份。我竟然還是有幾分倉皇。更何況,他那樣的家庭,哪裏是我能走的進去的。
“別鬧了,我不去。”我淡淡笑笑。
“怎麽了?你不願意嗎?”周亦牽起我的手,神情有些沉郁。
觸碰到他的手,我依然會心裏一麻,不适的感覺泛上,不自覺的躲開:“太快了,而且你的家人——”想起徐碩的媽媽,我的頭皮陣陣的發麻。
“放心,我說過,我的事情,自己做的了主。”周亦的聲音很堅定。
不是不願意和一個人一起去努力我們的幸福,只是這個人是周亦,是一個只能讓我暫時溫暖的男人,而不是将心安放的男人,我還是缺乏勇氣。終究還是堅決的推辭了。
拎着行李箱回家的那天,步子都格外的輕快,将我的小屋收拾幹淨,換上新的心情。到了樓下看到鄭姐的老公正在擦着一輛奧迪。我一愣,打着招呼:“買車了啊?”
鄭姐老公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笑:“哪兒啊,過年要回家了。借個車,方便些。”
我的臉反倒紅了,匆匆出了門。衣錦還鄉,是每個游子的心願。只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現在越來越多的人,走進了大城市。可是鋼筋水泥的窩籠,不一定就能放飛理想的翅膀,也有折翼铩羽的。可是衣錦還鄉的傳統,依然根深蒂固着。我們背負的殼,是不是太重了?
踏上回家的行程,心情也在愉悅中幸福的放飛。一別經年,那方魂牽夢萦的小橋流水,變得格外的清晰挂心起來。故鄉望斷,遠山煙樹。
入了家門,看着慈愛的家人,眼淚不覺就湧了出來。為了他們安好,我在外面就算受盡辛苦,也是值得的。
除夕大早父親去祭祖。和叔伯們一起,按着輩分去祠堂燒香,磕頭。我是女孩子自然是不能進祠堂,便一大早陪媽媽去大街上再置辦點零星的年貨。
我們的縣城不大,鄰裏街坊也都認識,見了便都熱情的打着招呼。媽媽也高興地應着。尤其是別人說:“你家女兒回來了啊,真漂亮。”媽媽臉上的笑容是最燦爛的。
父親祭祖回來也很開心。每年大致如此,我在北京,或多或少,也為父母臉上貼了幾分光耀。只是我自己知道,那點光耀,是那麽虛無,那麽艱辛。
除夕夜的鞭炮聲陣陣,鄰居家的孩子蹦着叫着,熱鬧非凡。我也被這熱鬧感染,一年中,是不是只有此刻,我的身心才能得到全然的放松。在爆竹聲中辭舊歲,可把新桃換舊符。我的身心,是否也能随着煙花煥然一新?
我拿了一支細細的煙火,輕輕的繞着,我對自己說着:小薇,新的一年裏,一定要快樂。
回到屋裏,卻發現有兩個未接電話,一個是艾雲的,回過去嘻嘻哈哈道了一通問候。另一個是周亦的,我剛要回,忽然一個電話蹦進來,我随手就按了接通。
“喂。”聽着熟悉的沉沉的聲音,我的心忽然狂跳不止。是子越。
我幾乎有些止不住顫抖的聲音:“喂,”半晌補了句:“新年快樂。”
他的聲音有幾分醉意,舌頭貌似都捋不直了的輕聲喚着:“小薇。小薇,你好嗎?”
我的心騰的揪了起來,他的半醉的聲音,在我聽來都百轉回腸:“我很好。你好嗎?”
“小薇。”他又喚了一聲,“什麽時候回來?”
回來?他指什麽?回北京還是回哪裏?這個問題好難回答。我猶豫着,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了忙音。他挂了電話。估計剛才,也是酒醉無聊吧。
像一個夢一樣,我抱着電話,瞬間失神了。
再次把我喚回的是周亦問好的電話。我接的有些心不在焉。縱然心裏有愧,卻依然無法口齒清晰應對。
這個春節,我用失眠,守了歲。
年後的日子我才體會到李豔為什麽那麽着急趕在年前找個男朋友,七大姑八大姨輪番轟炸,見了面的第一句問候後絕對來一句:“有男朋友了嗎?”
每每問起,父母便有些焦急。再加上去年和我相親的男生,正月初三已經結婚了。當初的介紹人是表姐,參加完宴席直接到我家念叨着:“那個男孩,可惜了。那麽大的場面,近百桌的大宴席啊。可惜咱小薇當初沒對上啊。那女孩兒可有福了。”
這個消息更是讓父母長籲短嘆。從小到大,學習的事情沒為我操過心,反而到了婚姻問題開始讓父母頭大。媽媽不禁念叨着:“什麽時候領個人回來喲,等的脖子都長了——”我卻只能無言以對。
初四同學聚會。我去了才驚訝的發現,有一半已經結婚,甚至有幾個寶寶都會爬了。剩下的也都帶着朋友。像我這樣的光杆司令,也是絕無僅有的孤品了。
于是聚會的主題就成了三大類:第一媽媽們和準媽媽們探讨育兒經,第二讨論房子車子票子,第三為我張羅介紹朋友。
被人當成重點的滋味兒也着實尴尬,好幾個同學大惑不解:“小薇,你在北京那麽大的城市呆着,男生那麽多,怎麽就沒找一個啊。”
這樣的問題讓我頗為哭笑不得,北京是大,可是卻讓我迷失了很多東西,該有的,仿佛全都沒有,白白辜負了一身的青春。
正在聚會中百無聊賴的坐着,忽然接到周亦的電話:“小薇,我已經到你們家了。”
我的心蹭的竄到了嗓子眼,不自覺的大聲道:“什麽?你到了我家?”
再也無心坐着,匆忙和大家道了別趕回家裏。卻看到周亦正在沙發上坐着,手裏端着茶杯啜着。爸爸正和他聊着茶葉怎麽沖才好喝。
“你怎麽來了?”我直愣愣的來了一句。他的到來,的确讓我很驚訝。對的,是驚訝,而不是驚喜。有驚無喜。
“來看看你。”周亦的聲音很柔和。爸爸止住我:“怎麽說話呢,來了是客人。”
我生生的壓住了震驚和不滿,勉強撐出個笑臉:“你怎麽找來的?”
“你在你們這兒很有名啊,我下了汽車一打聽就到了。”周亦笑的很開心。
爸爸媽媽開心的很,在廚房裏忙前忙後。周亦本就長得高高大大,氣質又很沉穩,十分招老年人待見。
地方小的“好處”就是誰家有個風吹草動,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尤其是周亦這樣高調打聽着過來的。到了下午,已經有兩撥親戚和幾個同學都借口過來串門,來看周亦,周亦倒是一直彬彬有禮,引來了贊不絕口。
晚上終于躲開了喧鬧的人群,我送周亦去酒店,卸了強笑,滿身疲憊道:“你怎麽突然就來了。”他的出現,讓我有些惶恐,卻又的确解了我的尴尬,讓我不知該感謝還是該怪怨。
站在酒店門口的小橋邊,絲絲微風吹來,周亦扶着我的肩,定定的說道:“小薇,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
我攏了攏頭發,躲着他的話題:“我就是覺得太突然。好了,你先去休息吧。”
周亦凝視着我,專注的說道:“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只要你願意,你的家人願意,我可以娶你。”
娶我?這兩個字讓我徹底的定住了。夾着爆竹味道的空氣裏,這兩個字融融的化開,直化到我的心裏。原來“娶”這個字眼,真的好動聽。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忐忑卻遇相見暖
然而不知為何,當周亦說出“娶”這個字眼的時候,我面前忽然浮現出子越的模樣,想起我和他并肩而立在若耶溪旁的那個午後。我甩甩頭,看着周亦,忽然覺得很抱歉。匆匆道了別回到家裏。
爸媽樂呵呵的問周亦是怎麽回事。我只得應道:“是我原來公司的領導。”
“年輕有為。”爸爸肯定的贊揚着,“小夥子挺有涵養,和他聊天挺痛快。”周亦素來博古通今的,随口講出幾個故事都能把老人逗得很開心。
媽媽問着:“家庭怎麽樣啊。”我如實的回答了。爸媽的表情卻有些凝重。
媽媽有些不放心道:“比咱家強的太多,閨女去了會不會受氣?”
爸爸揮揮手道:“小夥子是不錯,我也看出來了,對咱閨女實在,那麽老遠的跑過來。不過家裏也得掂量掂量,咱就這麽一個寶貝,嫁過去日子舒坦是一碼事,心裏也得舒坦,也不是去看別人臉色的。”
轉而囑咐我:“有時間見見他的父母,要是高傲,就算了。過日子首先得舒心,富裕是其次。”心裏頓時萬般感慨湧上。這就是至親,關心的首先不是你的榮華富貴,首先是你是否快樂。我含着眼淚點頭。
周亦在我家裏又呆了一天,姑媽喊我們過去吃了一頓飯。姑媽自己親手做的湯餅。我還擔心周亦吃不慣,他倒是吃的挺香,吃的姑媽樂呵呵的。表弟一個勁的跟我嘀咕:“這個姐夫看起來更好嘛。”我使勁一拍他,心裏卻說不上的滋味。
也有幾個同學朋友晚上來我家串了串門,連以前很少見的胖琪也抱着孩子來了。還說今年要帶孩子去北京玩,到時找我去。思洛對我低語道:“你這個男朋友讓胖琪坐不住了,她一直标榜現在處處比你強呢,可是她老公條件一般,這下看她還怎麽硬撐。”我只淡淡笑笑。人這一生,總在不斷的比,可比來比去,又有什麽意思呢?人前的光鮮,背後的苦短,誰又知曉?
初六随着周亦一起回了北京,爸媽給我們大包小包的卷了不少特産。周亦頗有些動容的對着我爸媽說:“叔叔阿姨,我會照顧好小薇的。你們放心吧。”
一句話說的爸爸眉眼展開,媽媽直抹眼圈。我的心裏也砰然一動。當周亦牽起我的手轉身離去的時候,我沒有拒絕,靜靜的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回到出租屋,迎頭碰上鄭姐,我沖她打了個招呼,她悶悶的沒吭聲。走到李豔那屋,把帶來的特産分了些給她:“鄭姐怎麽了?耷拉着臉。”
李豔撇撇嘴:“沒那本事,還裝洋蒜。借了輛奧迪開回老家,結果還剮蹭了。陪了人家幾千塊。”
我嘆了口氣,不是自己的,終歸不是。轉而問李豔:“你還順吧?”
李豔苦笑了兩聲:“順,能不順麽。我妹妹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我再不領個回去,家裏得催死我。我就借了一個。”
“借?誰?”我的眼睛瞪得老大,這李豔,太新潮了吧。
“嘿嘿,你推薦的,陳喬,他老家離我不遠,坐長途大巴,也就5個小時。”李豔笑着。
我有些目瞪口呆,李豔和陳喬,居然就這麽戲劇化的在一起了?我好奇的問着:“你們這就算——一起了?”
“切,說什麽呢。”李豔沖我直翻白眼,“我和他是互相幫助,他裝了我的男朋友,我充了他的未婚妻。友好合作。別的,免談!”
我試探着問:“他要是有房子,你是不是就能考慮了?”
李豔想了想:“到時候再說,就他現在一窮二白的,跟了他,我是自己作死呢。”
我陷入了沉默。記得父母那一輩,也不是必須的有房有車才會結婚,照樣很幸福美滿。可為什麽到了我們這一輩,婚姻的條件,變得那麽高不可攀了呢?是女人虛榮嗎?我不知道。我自己可以接受沒有房子,但是我也完全理解李豔,與人終日斤斤計較的日子,居無定所,會将一顆柔弱的心層層的剝離。
元宵節前兩天,周亦忽然告訴我他媽媽來北京了,想見見我。我的心開始翻騰。總覺得太快了,我和周亦的感情發展似乎有些悖于常理。別人都是先戀愛,關系确定才見父母。而我和周亦,恰恰反其道而行之。
“周亦,我覺得太匆忙了。”我有些為難。
“小薇,”周亦握着我的手,“我必須告訴你我家裏的态度,才能讓你安心跟着我。否則你總會亂想。”
一剎那,我的心裏滿滿的感動,這樣的一份感情擺在我面前,我無法再無視。他是認真的,而且是非常認真的。沒有什麽承諾,比一份婚姻更加真實,更加動心。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
周亦的媽媽元宵節中午正式駕到了。午飯定在了一家中式餐廳裏。我穿了一件米色的大衣,裏面穿了件薄毛衫,一條素色短裙,到了門口,還有些緊張的看着周亦,忐忑問道:“我還行嗎?”
周亦揉揉我頭發,笑的眉眼舒展:“你這個樣子真可愛。行不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