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世情涼薄人情暖(二) (19)

說了算的。別擔心。”說完牽着我的手走了進去。

屋裏正中間坐着一位溫和的婦人,穿着件淺藍色的毛衫,披了條銀灰色的披肩,氣質溫婉高雅。看我進來,沖我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她的笑容有種很特別的親和力。仿佛是由內而外的溫暖般滲入人心。

我的神經稍稍放松些,喊了聲:“阿姨。”

周亦幫我把椅子拉出來,我有些緊張的坐下。周亦的媽媽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柔聲笑道:“冒昧的叫你來吃飯,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我忙搖頭,小心翼翼的問着:“阿姨一路還好吧,有沒有很累?”

“不到三個小時的飛機,不累。”周亦的媽媽笑得很溫和,轉看向周亦:“小薇很貼心。”

周亦笑得舒朗,在桌下輕輕捏了捏我的手。一頓飯吃的安寧祥和,周亦很孝順,不時的給他媽媽夾着菜。周媽媽也不時慈愛的叮囑周亦幾句,注意身體,不要太拼什麽的。

吃到半晌,周亦去洗手間。屋裏只剩下我和周媽媽。周媽媽停下筷子,靜靜的開了口:“小薇。”

我的心忽然就玄了起來。在徐碩家的遭遇又如昨日般浮上心頭。我緊張的幾乎不敢動筷子。我的心狂跳着,全身瞬間全是冷汗,我幾乎要坐立不穩。

周媽媽柔聲道:“好好幫我照顧周亦,他是個心思很重的孩子,很多話不喜歡和我們長輩講,全放在心裏。我們都為他着急。他對女孩子也總是淡淡的,但這次,我看出他對你很用心,我們這樣的家庭,不需要女孩子出身名門,只要他喜歡就行,你的學歷修養性格我都蠻喜歡,希望你好好待他,好嗎?”

我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但看着周媽媽誠懇的目光,我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謝謝阿姨。”這不僅是一位媽媽對孩子的殷殷期盼,對我這顆敏感而自尊的心,又是多大的肯定和鼓勵。

周亦推門進來,看着淚眼汪汪的我,有幾分驚訝:“怎麽了?”

周媽媽笑笑:“我把你女朋友弄哭了。”

我破涕為笑:“阿姨對你太好了,周亦,我嫉妒了。”

周亦捏捏我的手,笑看向周媽媽:“以後不對你也一樣的好?嫉妒什麽。”

那一瞬間,我幾乎就認定要嫁給周亦了。彼此父母的肯定,對兩個人的感情,是太大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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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都快結束了,門忽然被推開了,周川三步并兩步的走了進來。我和周亦忙起身,打着招呼。

周川随意的應了一聲,就挨着周媽媽坐了下來:“媽,你怎麽到了才跟我說。瞧把我趕得。”周川和周媽媽說話似乎要随意的多。

周媽媽看着周川,眉眼裏都是笑意:“說的早了你又煩我。你又像兔子似的逮不住人影。”

周川挑挑眉毛,抱怨着:“下午我出差,又得走了。”

周媽媽輕輕拍了拍他的脖子:“忙你的去,誰用你惦記。有周亦和小薇呢。”

周川看了看我,表情若有所思,沒有吭聲。我卻是看到他的一瞬,又有些擔心,周亦的父母,知道我的過去嗎。我不敢想。剛才的喜悅瞬間蕩然無存。

從飯店出來,我和周亦都有些沉默。最終,我還是有些擔心的問道:“你家裏,會同意我們嗎?”

周亦牽緊了我的手:“我媽媽,會去說服我父親的。”又補了句:“我和她說了你所有的故事,她很喜歡你。”

我的心不知怎麽,始終還是難以放下。

周媽媽帶了套化妝品送給我,來而不往非禮也,下午我便也到商場轉悠的,準備選個禮物給周媽媽。卻是渾沒個主意。便宜的不好意思拿出手,貴的又不知道選什麽。也不敢叫邵琦出來參謀,那等于刺激死她。周家的門有人百般想進而不得,有人卻被糊裏糊塗推着前行。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那時風月是枉然

轉悠了兩個商場還是沒收獲,便給艾雲打電話求援:“我要給周亦媽媽買東西,快幫忙選選吧。”

電話那頭是她大大咧咧的聲音:“我正好也逛着呢,你過來吧。”

我便打了個車,到了她所在的商場。林育誠正陪着她看嬰兒床。我不覺會心一笑,林育誠現在還真是洗心革面,成了個好好先生了。見我過來,林育誠招呼道:“小薇,你看這兩個哪個好。”

“我哪懂,你們自己給你們的心肝寶貝選吧。”我掩嘴而笑。

那兩人的意見似乎總也統一不了,艾雲要買這個,林育誠偏看上那個,最後僵持不下,就哪個也不買。又去看衣服,也是一樣,艾雲要買小熊的,林育誠就偏要繡花的。

艾雲懊惱道:“帶你出來就是帶個累贅。你回去得了。”

林育誠嬉皮笑臉的:“兩身都買呗。對了,上次白小姐不也說要買一身備着嗎?咱買了送她。”話沒說完,艾雲狠狠別了林育誠一眼:“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我的心突的一揪,白小姐?我盯着艾雲,身子微微開始發抖。為什麽這麽久,凡是能和子越挂鈎的,我仍然聽了會心怦怦直跳。是白萍嗎?我近乎懇求的看着艾雲。

艾雲看了看我,沒有吭聲。林育誠又逛了一會,已經叫苦連天,直道逛街是女人的專利,跑到一樓去休息了。只剩下艾雲,我再也忍不住,直看着艾雲:“白小姐是誰?”

艾雲看着我頓了頓:“你是要給周亦的媽媽買東西?和周亦确定關系了?”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我和周亦,算吧,彼此家人都見過了,便機械的點了點頭。

“好,那我告訴你,白萍。就是之前我們以為是馮子越情人的那個白萍。”艾雲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原來她是某個大人物的情人,不是馮子越的。估計那套別墅,都是那個人的吧,原來在馮子越頭上挂着,最近聽說轉給白萍了。”

我的頭轟的就大了,為什麽是這樣,我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是馮子越幫那個大人物照看着白萍?”

“估計是。這次幫林育誠搭線的那個華處長,就是那個大人物出面介紹的。”

“搭線?”我的腦子已經被那個消息震蒙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艾雲是指林育誠原來身份暴露那件事。後來再上網看,原來的負面消息已經被删除,轉而全是林育誠的公司支持一個政府組織的公益活動的報道。

“估計是馮子越找到他,他又牽的華處長,華處長主管那個公益活動,這種用錢買名聲的差事,很多企業搶着呢,也不好争。其實,是得感謝馮子越。不過,小薇,這些都和你沒關系,就算沒有白萍,還有孔令宜,還有他老婆。我不告訴你,就是不想你又亂動感情。周亦是個太難得的人了,你要珍惜。”艾雲牽着我的手,開始幫着我選禮物。

我卻是完全的游離了。為什麽現在要告訴我這些,為什麽啊!如果沒有白萍,我的痛會不會少一點,離開他,會不會沒有那麽決絕?

我的心被扯的絲絲的疼痛,幾乎要窒息了般。艾雲幫我挑了一條素色的絲巾,我麻木的收起來,暈暈乎乎的回了家。看着手機裏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眼淚忽然就傾瀉了滿臉。

第二天将絲巾送給了周媽媽,她立即戴上了,還直問周亦好不好看。周亦摟着周媽媽直道:“資深美女就是不一般。”我卻一直麻木。

送走了周媽媽,對于周亦再三的約會,我一次次的以不舒服拒絕了。我需要一點時間來恢複平靜。現在的我,無法面對周亦。即使沒有白萍,我的離開也是必然,可是若是沒有白萍,我會不會當時沒那麽痛?也不會為了逃命飛奔而去?我說不上來,心裏卻憋屈的要命。

心情不好的周末,接到了邵琦蒼白無力的電話,約我去間酒吧喝酒。我也正值倉皇,便随她到了那間酒吧。

進了個安靜點兒的小包間,我和她一杯一杯的喝着,她流着淚訴說周川的無情分手,我的眼淚卻已經流幹,只剩一顆空疼的心。大半個晚上過去了,邵琦喝的有些迷糊,我也有點頭暈,便提議回去。邵琦卻是喝出了興致,又打電話叫來幾個朋友,我窩在沙發的一角,迷迷糊糊的幾乎睡着。

過了一會兒,又來了四五個人,有男有女,估計認識邵琦很久了,一見面就抱在了一起。邵琦搖晃着給她們介紹我,我勉強擠出個微笑,卻還是窩在那一動都不想動。那些人也不介意,很快和邵琦又張羅着喝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酒勁有些醒了,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那幾個人變得格外興奮,搖晃着,喊叫着,興奮張狂的讓人有些害怕。邵琦看到我醒來,一把抓着我,使勁塞給我幾顆藥丸:“姐姐,吃了就不痛苦了。”

邵琦灰暗的臉在燈光和煙霧裏變得猙獰起來,我有些害怕,想逃,卻不敢逃。邵琦用力掰着我的胳膊往嘴裏塞:“姐姐,吃吧。”

我用力推開她的胳膊,拼命往外跑去。門口的一個男的使勁抓住了我的胳膊,嬉笑着:“跑什麽啊?玩玩嘛。”說着開始上手抓我的頭發,我驚恐的大叫。

我的叫聲引起了其她人的哈哈大笑,邵琦卻愣住了,立即沖過來拼命扯着那個人的手:“你給我放開她。放開。”

那人轉過來摟着邵琦:“那和你玩,好不好。”說着放開了我。我什麽也顧不得,拼了命的跑出去。

把邵琦扔在裏頭,我不知道怎麽辦,她叫來的那些人,應該很熟悉吧,可是都是磕了藥的,萬一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我不敢想象,匆忙給徐碩打電話說了情由。

徐碩沒過半小時就趕了來,車裏還坐着溫若琛。徐碩猛地把車剎住,問了我地方,什麽都不顧的沖了進去。溫若琛有些呆的看着我問:“裏面是誰?”

“他的朋友。”我只能這麽答。

不一會兒,徐碩滿臉鐵青的把邵琦拽了出來。塞上車送了回去。我看着邵琦住的地方不是以前周川那的別墅了。有些納悶。但溫若琛在,也不好問。便說道:“徐碩,你先送若琛吧。”

溫若琛似乎若有所思,一路上悶悶的,心情很重。我剛虎口脫險,心裏萬般煩亂。送回了溫若琛,我終于忍不住開口:“邵琦什麽時候搬出來的?”

“春節後,就被那個混蛋趕出來了。”徐碩咬牙切齒,“真他媽是個人渣。”

我說不上的憋悶,邵琦的今天,誰之過?我不知道,半晌,才沉郁的說道:“她怎麽現在開始嗑藥了?”

徐碩不吭聲,臉色陰沉,我忍不住又問了一次,他才道:“以前就磕,才被學校開除了。這幾年好容易好些了,被那個混蛋一折騰,又開始了。”

我頓時被噎住了,我只覺得胸中有千把大錘在擂着,卻說不出話。那個瓷娃娃都經歷過些什麽?面對痛,怎樣才能讓自己的心有處安放?而不是飄移的靈魂,無助的軀殼?

徐碩的車,開的如暗夜裏無主的靈魂,我的心,随着一起失落在這沉沉的夜裏。

過了幾日,接到了周亦的電話:“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我父親來了。”我心裏無端有些逆煩,接二連三的拜見翁姑行動,讓我有些吃不消。但是既然老人大老遠的趕來,我又怎麽能耍脾氣說不去。

周亦的父親是位精神很矍铄的老人,其實說老也不算老,剛六十出頭,保養的很好,很瘦,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睛看人時似乎能洞穿一切。并且有股睥睨一切的氣勢。見到我,只淡淡上下掃了我兩眼,卻讓我氣虛不已。

三個人靜靜的吃了餐晚飯,周亦在他父親面前更是謙恭,幾乎是舊社會禮教的産物,不多言,不茍言笑。席間,周亦父親随口問了幾句我的情況,現在在什麽公司,工作是否順心之類。

飯後,周亦父親一邊啜着茶,淡淡的開了口:“周亦,我今天約你和趙小姐一起來,就是為了講明白一件事,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我有些怔忡,他父親的突然,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周亦的反應卻一下子激烈了起來,有些冷笑的看着他父親:“為什麽?”

“你知道。”他父親深看了他一眼,轉而看向我道:“趙小姐,有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不喜歡背後鬼鬼祟祟,所以說話可能直接了。你的家世,我不介意,但有些事,恕我們接受不了。”

我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面上頓時赤紅,我無力的說着:“我明白。”還待什麽呢?自取其辱嗎?站起來就要離開,周亦一把抓着我,執拗的看着他父親:“她怎麽了?她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周亦父親猛地一拍桌子:“你自己不知道嗎?”

周亦冷冷的回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

“混賬。”周亦父親額上青筋暴跳,手裏的茶杯沖着他甩了過來,周亦卻絲毫不閃躲,我伸出手去護他,卻只擦到了杯子的邊,杯子改變了軌跡,蹭着周亦的頭皮落了下來,幾顆血珠。

“你,”周亦的父親捂着胸口,“你就這麽沒出息,怎麽對得起——”

周亦搶過話頭,冷冷的接着:“你要是對的起她,如今就能接受小薇。”在周亦的眸子裏,我第一次看見一種接近瘋狂的火焰,在他冰冷的外表下燃燒。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一百三十八章 廿年生死兩茫茫

我有些迷惑,不知他們在說什麽。周亦父親表情很痛苦,緊鎖着眉頭,微微顫抖指着周亦:“你是為了氣死我嗎?好,原來這麽多年,你一直在恨我,你氣死我就罷了。可是你娶這麽一個人,讓你死去的媽怎麽瞑目?”

這句話如同一聲霹靂在我頭頂炸開。我顧不上自己的恥辱。什麽意思?死去的媽?難道周媽媽不是周亦的生母?想想周亦與周媽媽母慈子孝的樣子,仿佛是有些刻意的親近;反倒是周川與周媽媽更加肆無忌憚的狎昵。原因原來在這裏。

周亦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抓着我的手不覺用力的掐着我,我痛的幾乎要出聲。周亦的聲音竟有幾分狠戾:“別提我媽,她不能瞑目是因為什麽?如果當初有人能放了她,找個好人家,至于去死嗎?”

我第一次看到周亦的眼角有些濕潤,聲音沉痛道:“如果你不能接受小薇,你打算再逼死一個可憐的女人嗎?她有什麽錯?我媽當年有什麽錯?錯的是誰?”

周亦父親愣住了,定定的看着周亦,眸子裏有波濤洶湧的痛苦神色。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從他瞬間失态的表情裏,我看到了那個故去的女人,仍然是他心頭的痛。他沒有再言語,身體微微抖着,剛才還矍铄的容光煥發,瞬間像被什麽打倒了一般。我想起了周亦桌面上的那張照片,一個溫柔清純的女人,眸子裏是靈動的光芒,當年,是不是也是這個男人心頭的一粒朱砂?

我的心絲絲的疼痛起來,為她,為周亦,還是為自己?我拽拽周亦,輕聲道:“伯父是不是心髒不好。你別說了。”

周亦一把摟住我,直看着他父親,用目光宣示着他的堅定。我卻多少有些心虛。周亦說的誇張了,我不是紹琦,進不了他家的門,也不至于去死。

周亦父親看了看我,有些失神。從他的身上,我不知道該看到誰的影子,老徐,子越,都是這個樣子吧。我垂下了眼簾。

半晌,他揮了揮手:“你們先走吧。”周亦冷冷看了他一眼,摟着我轉身要走,我回頭看了看那個老人,正盯着我們的背影失神,孤獨,又落寞。

周亦的路虎開的飛快,我的心第一次為他扯的疼痛起來。車開到了南五環附近的一片林地,周亦下了車,狠狠的一拳一拳的砸着樹。

我跑過去扯住他的手,近乎哀求着:“你心裏不痛快,用不着懲罰自己啊。”

周亦一把把我緊緊的摟進懷裏,幾乎讓我喘不上氣。他的身體仍然微微抖着,呼吸沉重。

我明白他的苦楚,只靜靜的任他摟着。半晌,他平息了些,松開了我。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得虛無的說着:“過去的,都過去了,我想不論現在的親人,還是故去的親人,都希望你得到快樂,而不是一輩子背着一個沉重的包袱。”

周亦痛苦的閉上眼睛,靠在了樹幹上:“我始終忘不了,我媽去世的樣子,一屋子的血,她如果不是痛苦到了極點,怎麽會走那條路?”

“那時你多大?”我想着那樣的慘烈,聲音也不覺顫抖了。

“7歲。”周亦的聲音也抖着,“放學回家,就看到一屋子的血。那以後,三年,我都幾乎沒說過話。”

“你,是抑郁嗎?”我有些明白周亦為什麽對抑郁那麽敏感了。周亦點點頭。看着眼前這個男人,我心疼了,第一次主動抱住了他。

他似乎很累,疲憊的抱着我,久久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我問道:“你,是因為我和你媽媽相似,才——”

周亦打斷我的話,“不全是。”看了看我,徐徐開了口:“我媽以前是父親廠裏的工人,被父親看上以後就養了起來。她比父親小很多,單純,天真,以為生下我,就能進了周家的門。”周亦冷笑了兩聲:“她的一輩子,都活在謊言和幻想中。周家已經有一位夫人了,還生了周川,怎麽可能休妻再娶。她癡癡的等了那麽多年,每天在周圍人異樣的目光裏生活,終于到了崩潰。”

我的心随着他的聲音跌宕起來,無力的靠在了他的胸口,聽着他繼續敘述:“見到你的第一個晚上,你喝醉了拽着我的袖子一個勁的喊着一個名字,聲音低低的,似乎只有那時才敢叫他的名字,比我媽當年還要卑微。對你,忽然就有種熟悉的感動。後來與你朝夕相處,你的聰明,溫柔,讓我很動心。你的過去,我真的不介意,不過就是愛錯了個人。要說是髒,我從哪兒來?我不也是髒的麽?”

我的眼淚就那麽靜靜的淌了出來,依偎在周亦的懷裏,什麽也沒說。心裏卻有份安寧。因為懂得,所以珍惜。這份理解,我又是何其幸運。

第二天,我買了一副手套送給了周亦。我希望能在這個塵世間,帶給他一絲溫暖。當我含笑遞給他的時候,他笑的很明媚。我們終于正式開始了交往。

他每天晚上只要沒應酬,就會來找我吃晚飯,有時中午也會跑過來。公司裏的同事都紛紛打趣我:“這麽黏糊的男朋友,真讓人羨慕。”我心裏會覺得一暖。

周亦的父親卻是态度大轉變,一改以往對周亦很隐晦的幫助,變得高調起來。先是将周亦的公司遷到了一個位于北京西北角的廠址,地方比原來大多了。接着大量注入資金,擴大規模。周亦那段日子也變得忙起來,卻精神大振。一改以往懷才不遇的尴尬,意氣奮發。

三月初的一個周末,料峭春寒剪剪風,周亦又去攀岩,我在下面靜靜的等他。結束後他送我回家,忽然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我。

“什麽啊?”我打開,一條小桃心鑲鑽的項鏈靜靜的躺着,我有幾分詫異,“今天什麽日子?”

“我們認識整整半年了。”周亦眯眼笑着。

半年,我沒有概念,我什麽時候認識他的,我都不記得了。似乎是秋天吧,他在秋葉中微笑凝眸的樣子,第一次映入我心。我有些失神的看着項鏈。

周亦輕輕擡起我的下巴,溫柔的将唇附了上來。他的唇柔軟而溫暖,卻在觸碰到我的一剎那,我的心像萬把錘擊一般,幾乎呼吸不上,我的眼前嘩的閃過子越的唇,冰冷又強勢的感覺掠過心頭,我下意識的推開了周亦。

推開後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周亦的眸子一痛,沒有吭聲,我不知道怎麽說,只好嗫嚅着:“對不起,我,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周亦傷懷的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三月中旬,徐碩要和溫若琛訂婚了。其實我不太理解,直接結婚不好嗎,幹嘛還多此一舉訂婚。還是周亦一語中的:這種宴會不過也是借着大喜的名頭,或聯絡感情,或炫耀家資,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必不可少。

由徐碩想到邵琦,自從上次酒吧事件後,我終于理解了當初子越為什麽讓我離她遠點,我自己也心有餘悸,對嗑藥這種行為也着實不敢茍同,周川已經夠作踐她的了,幹嘛自己還要再踩上自己一腳。終是不敢再去找她。想着徐碩肯定會照顧她,也就踏實些。可如今徐碩要訂婚了,我又有些擔心邵琦。給她打了個電話,她的聲音懶懶的,少了以往的嬌憨,多了幾絲玩世不恭:“徐碩的訂婚宴?我這種人還配去麽?”

我心一驚,不知該怎麽說,也只好不鹹不淡的說着:“邵琦,你多休息,差不多就找個工作吧。”

“哪兒要我啊,姐姐,你是讓我畫餅呢。姐姐,我是看清了,人落魄了,就像癞皮狗似的讨人嫌,以前的酒肉朋友,全他媽一個影兒都不見了。連姐姐你,都沒音訊了呢。”邵琦有些嘲諷的笑着。

我的眼眶頓時泛酸了,邵琦啊,我何曾忘過,那個冬日,你送我的那件大衣。帶給我的不止是身體的溫暖,還有那面對世态炎涼嫌貧愛富的勇氣。如今我不找你,只是怕,心裏也有絲愧疚,道:“對不起,這陣子,我太忙了。對了,你那有錢嗎?我給你打點吧。”我雖然不富裕,但是邵琦一點收入來源都沒有,我若是能救她急困,也算我一點兒心意。

“不用了,”邵琦的聲音軟和下來,“周川給我的分手費還不少的。”頓了頓,用近乎懇求的語氣道:“姐姐,你可不可以,幫我給徐碩包分禮物,我人不去了,心意得去。這麽多年,多虧了他。”邵琦的聲音有些哽咽。

從邵琦壓抑的哭腔裏,我似乎覺得她是懂徐碩心思的,我猶豫着說:“如果早知道,你會不會把握他?”

電話那頭是沉默,半晌她道:“跟了周川,我從不後悔。他們都不會娶我的,與其這樣,幹嘛不跟個我愛的呢。”

我嘆了口氣,心中茫然。我們與他們,本就不是一個圈子,生生扯到一起,最終是不是也只有別離?再想想我和周亦,心中不免也幾分悲涼生起。

第四卷 愛起費思量,情生易斷腸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眼癡念行踟蹰

“邵琦,這麽耗着不是辦法,不如回家去吧。”我勸着。

“回家?”邵琦輕輕笑了,“春節為了盼周川回來,我生生的忍住沒回家。我做夢都想回啊。可是這幾年家裏只道我傍了金主,吃穿用度都從我這拿,我如今灰頭土臉的回去,縱然我爹媽肯,哥哥弟弟肯,嫂子們的吐沫也能把我淹死。”

我沉默了。這種家庭又如何回的去呢?又和邵琦聊了幾句挂了電話,我的心也沉重起來,邵琦的前路,到底在哪裏?難道只得再依附另一個男人,才是出路嗎?

徐碩的訂婚宴席也是盛大隆重,包了一個五星飯店,官商結合,老徐總紅光滿面,徐媽媽也挺胸揚眉。徐碩比平日鄭重嚴肅了許多,若琛滿是幸福的表情。

我将一個盒子遞給徐碩,裏面是我幫邵琦挑的相框。對徐碩靜靜道了句:“邵琦給的。”他勾唇笑了笑,深看着我:“謝謝。”

一句謝謝,凝結了他的心事,我的懂得。

我和周亦是來的早的,看着賓客三三兩兩的入場,我的心又如小錘打鼓,我已經料到了會與子越見面,說不上是期盼還是害怕,從昨夜就開始忐忑,一早又為着裝煞費苦心。最後選了件淺粉色的禮服裙。看着還算溫婉大方。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緊張,雖然已經分手,但是想着他牽着令宜的手,我就不覺的有些自卑。我該怎麽打扮,才能輸的不那麽難看?

賓客都來的差不多了,還是沒看到他,我不覺有些失望,正端了杯茶抿着,周亦的聲音響起來:“馮總。來了?”

我的手無端就是一哆嗦,茶水潑了一手,忙站起來,看着子越已經就在面前了。一瞬間,竟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恍如隔世,隔着那麽多的人,我的眼睛移到了他臉上,就無法再移開。還是一如既往瘦削的臉,棱角分明,只是目光有些沉郁。比往常似乎多了分凄清的神色。

他定定的看了我兩眼,只是兩眼,似乎已經把我全身和內心都掃了一遍。他的目光,竟讓我的心砰的像綻開一樣跳個不停。

他淡淡開了口:“來了。”說完沒再看我,徑直走到前面的一桌,和熟人打着招呼。周亦也出去和其他人打招呼。身邊的幾個随來的女人閑聊着:“馮子越怎麽一個人來了?他可不缺女人吧。”

另一個道:“最近吃素了吧,上次酒會也沒帶,一個人去的。”

“他身邊那個不倒翁呢?”聊的看來還是熟悉他的。好在子越只帶我出席過寥寥的兩個場合,認識我的人不多,否則聽着這樣的讨論也着實尴尬了。

“喏。”其中一個用下巴點着門口,“能少的了她嗎?換主了。”

順着她們的目光看向門口,令宜正挽着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那人看着得有50多歲了,保養的很好,只是感覺有些別扭,有股傲然的氣勢。老徐總迎了上去,打着招呼:“金總。”那人用蹩腳的漢語答着。

令宜依然一如既往的風情萬種,儀态萬方。令宜掃了四周一眼,我看到子越沖她淡淡一笑算打過招呼,再也沒有看她。令宜挽着那位金總胳膊的手又緊了緊。

這個場面,是我沒料到的,我一直幻想的場景,是他們牽手而來。我沒想到是子越獨身而來,令宜換了金主。按理,我該釋然了是不是?不用擔心自己輸得難堪了。

可是為什麽,我的頭會轟的一聲像天崩地裂的炸開來?我的心裏忽然野草瘋長一樣,再也抑制不住荒蕪的心跳?難道你曾經和我說過的:“給我一些時間”的承諾是真的?可為什麽當你履行了承諾的時候,我已經陪在了別人的身邊?這是為什麽啊?

看着周亦回來的身影,我告誡着自己,他們是不是分開,和我沒關系,我是周亦的女朋友,我不可以胡思亂想。我低下頭,開始靜靜的等着吃飯。

“你沒事吧?”周亦摸摸我額頭,“怎麽看着呆呆的。”

我下意識的一躲,偷眼看了眼馮子越,他正看着我這裏,神色說不上的滋味。我忙垂下頭。

一餐飯吃的食不甘味,縱然有明星助陣,花樣百出,節目紛呈,為什麽,我的內心,仿佛能屏蔽萬物,只有一個影子。明知道不可以,我還是想偷偷的看過去?看了一眼,就像中了蠱一樣,忍不住去看第二眼?

吃到一多半,我終于忍不住沖到了洗手間,拼命往臉上潑着涼水。不能在這樣了,像個花癡一樣。涼水的刺激讓我神智清醒了些。走出了洗手間,卻迎面遇到了他,我的腳步定住了。是巧合?還是刻意?

他幾步走到了我面前,深看着我,聲音微顫:“小薇。”

一聲呼喚,讓我徹底亂了方寸,我向後退了兩步,擡眸看他,擠出句:“你好嗎?”

他沒有回答,反問着:“你呢?”

我強作鎮定道:“好,很好。”

他淡淡的笑了:“那就好。”越過我向前走去。卻始終沒有回答我那句“你好嗎。”他好嗎?

我很想守着等他出來再問問他好不好,忽然覺得自己好傻,守在洗手間門口,只為問他一句好不好,好又怎樣,不好又如何?我也不能甩開周亦奔到他的身邊。忙三步并做兩步匆匆的走出去回到了座位上。

一會兒的功夫,新人都已經開始敬酒了。敬到我們這桌,我由衷的說着:“祝你們幸福。”若琛看着我,甜甜的笑了。徐碩含笑不語。

新人敬酒結束,其他人開始相互敬着,借機認識熟悉。周亦對我道:“令宜那個,是個韓國的大老板,我過去喝一杯,你自己好好呆着。”我點點頭。

周亦過去喝完,令宜随他端了杯紅酒走了過來,沖我儀态萬方的笑着:“小薇,好久不見。”對我又說了句:“你和周亦也修成正果了,祝福你。”聲音不小,滿桌的人都聽到了,子越坐的離我不遠,我偷眼看到了他身子一動。

周亦端起酒杯,笑的舒朗:“謝謝孔小姐。”轉看向我,“小薇,和孔小姐喝一杯吧。”

我端起酒杯看着令宜,心裏說不出的滋味。這個女人,就是這個女人,讓我以前終日魂魄難安。為什麽當我好容易安心和周亦一起的時候,她偏偏又跟了別的男人?這真是個諷刺。如果不是她的存在讓我如鲠在喉,如果當初沒有被人暗謀算計過,如果——太多的如果,都換不來一個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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