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世情涼薄人情暖(二) (27)
前的那個廟,山底下那麽氣派的陣仗,都是現在新修的。
我默默的進入那個古樸的寺廟中,寺不在宏,有佛則名。我虔誠的跪下,雙手合十,拜了三拜,祈求佛神保佑,他今後的日子裏,我可以一直相伴。如果有來生,不要讓我們相遇的這麽晚,中間還要差上十幾年的光陰。
出了寺廟,他問我許了什麽願,我看着他,有些愣神,半晌道:如果有下輩子,我不要生的這麽晚。
他一愣,随即把我緊緊攬起,沉聲道:這輩子也不晚。
路上聊得時間太久了,不算高的一座小山,早晨上來,居然日将西斜,我和他才回去。縣裏的人居然已經等在了文柱的家裏。文柱家估計從來沒招待過這麽大的領導,夫妻兩個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鄉裏和村裏的幹部極有眼力價,見此情景幹脆在文柱家擺開了酒桌,談了一晚。
把祖墳修葺的事情完成後,我和子越準備啓程了,文柱的大女兒瑤瑤還在磨着子越要帶她去大城市見世面,子越應道:等你選秀真打到北京了,就來找馮叔。幫你搞定後面的事。
瑤瑤嘟囔着:要能打到北京,還愁啥啊。一家人哈哈大笑。
和子越離開了他的故鄉,一共呆了四天。卻解了二十年的鄉愁。而那個小村莊,也成了我記憶裏的甜美,在那裏,我做着我心愛的人的愛人。與他執手回憶着過往,切切實實的進入了他的心田,細數着那些回憶的風鈴,留下的或悵惘或美好或深刻的樂章。
從他老家回來後,我的身體卻一直軟綿綿的,總是想睡覺,好像怎麽也睡不醒。沒精神也沒胃口。折騰了兩三天,還是張姐看出了些端倪,提醒着我:趙小姐,你是不是有了?
我一個激靈,想了想,好朋友是推遲了快半個月了,我居然一直沒注意。跑到小區門口的藥店買了驗孕棒,有些激動的試了試,兩條線讓我有些失神,雖說近些日子一直在要孩子,但是真的來了,卻又像沒準備好似的有些手足無措。說不上是開心還是驚訝,我有些沒緩過勁,只給子越發了條短息:我們的孩子好像來了。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愛深延作憐子情
短信如飛鳥般倏地發出,一個電話就已經彈了進來,我接了起來,電話那頭是子越沉穩的聲音:“你在哪兒?”
我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微顫:“我在家,兩條線了。”說着心撲通直跳,卻不知該怎麽辦。
“等我。”他匆匆扔下兩個字挂了電話,他的聲音有絲急切,卻頓時讓我心安了不少。身邊有他,諸事皆安。我的心舒緩了些。走上樓打開電腦,查閱着懷孕的注意事項。
還不到一小時,書房的門就砰的被推開,子越疾步走了進來,竟有些風塵仆仆的味道。走到我的身邊,溫聲道:“換好衣服,去醫院再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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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一直沒緩過神,有些木然的回屋換了衣服。緊随着他去了醫院。他的車開的比平時慢了很多,卻有些飄,我的心更是緊張慌亂,對這個未來的生命,有些暗暗的期盼,卻又有絲忐忑的不寧。子越輕輕捏了捏我的手:“放松些。”
等待結果的過程有些焦急。我和子越在主任的辦公室呆着,子越和主任的關系看着不錯,徐徐聊着近況。我自己坐在那裏心不在焉。
十幾分鐘後,護士把單子拿進來。主任看了看,對子越笑道:“馮總,恭喜啊。”
我的心“通”的一聲落在了肚子裏,不知怎麽,眼圈有點濕潤。看向子越,那一個瞬間,仿似春風拂面,他的眉眼輕輕展開,眼底都承載着柔和,他用力拍拍主任的肩:“謝了。”聲音微顫。
主任又說了說建立母子健康檔案之類及後續的檢查時間等事宜。我全都沒聽進腦子去,只看得他在那認真的聽着。
生命,真是個奇妙的事,竟又一次就這麽來了。我居然做母親了。忐忑和喜悅一起湧上心頭,和子越走出醫院的時候,路過化驗區,那裏的幾臺結果查詢機旁等着幾對青年男女。看着有的男孩拿到結果把女孩輕輕旋起,有的兩人抱在一起,我不覺唇際泛起了笑意,如今的我,也能享受這份快樂了呢。
想起上次我在艾雲的醫院,自己孤零零等結果的時刻,莫名的滋味湧上。幸福,來的似乎不易,卻又來的突然。看着身邊腳步輕快的男人,我有些怔忡,我的幸福,都系在這一個人身上啊。
他含笑看我,只把我的手緊緊的牽着,仿佛生怕走掉一樣。我抿唇笑了,四十多歲的男人,眉眼舒展,便是他高興的極致表達了吧。
去停車場的路上要路過一片草坪,不知在修什麽管道,草坪邊上挖了一條溝渠,有工人在鋪設着管線。那條溝渠稍微寬了些,男人一步可以跨過去,女人往往得跳着邁一下。我看看那條溝,正琢磨着該用多大的力氣跳過去。忽然子越一把把我打橫抱起,邁了過去。
我驚訝的低低“啊”了一聲,身邊行人不少,紛紛側目,我羞紅了臉,掙紮着要下來,子越卻毫不顧忌,低聲說着:“別動。”繼續前行了幾步,到了車前,把我放下。
我滿臉通紅的擡頭嗔道:“幹什麽嘛。怪害臊的。”
“我高興。”子越唇際一挑,眉眼全是笑:“高興極了。”
我紅着臉縮進車裏,抽抽嘴角:“傻乎乎的。”
他把車開的像春日輕盈的舞燕,繞回家中。
只是一路上他的電話不斷,不停有人催問着他什麽時候回去。我有些好奇道:“你從哪兒趕回來的?”
他淡淡笑笑:“簽合同的桌上。老姚等我這字可等急了。”我有些不安,随他先回了順義,處理完事情,才又回家。
我迫不及待的給艾雲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懷孕的消息。艾雲有些猶豫道:“小薇,我知道你和他很相愛,可是相愛就要生個孩子嗎?你可想好了,孩子一生,一輩子沒的回頭路。孩子以後的成長怎麽辦?有的事可不是錢能解決的。”
我咬咬嘴唇:“我管不了那麽多。不管多難,我都想要這個孩子。那是我和他的孩子,我必須要。”
艾雲嘆了口氣:“你自己想吧,不後悔就行。說實話,小薇,你們颠覆了我挺多觀念。我沒法給你出主意了。我不知道會救你還是會害你。”說完輕輕挂了電話。
我有些失神,後悔?我不會。一個既會像他又會像我的孩子,我只會用一生的愛去呵護,去疼愛。就如守護我們的愛一般小心翼翼。
過了兩天接到家裏的電話。現在有些心虛,給家裏的電話少了。每次也只說幾句就挂了。很怕媽媽關切的問我:“在哪兒啊,吃的什麽,有沒有朋友”之類的問題。從小我是個誠實的孩子,考試成績差了,在學校被批評了,從來沒有瞞過家裏任何事。可自從認識了子越,我的謊言越來越多。
家裏問我在哪兒,我只能說出租屋;問我合住的人在不在,相處的怎麽樣,我只能回答還好,卻說不出任何細節;問我工作順心與否,我更是啞口無言。一次次的謊言,将我的心拷問到負重不堪。那種滋味,真的好難受。原來內疚多了,并不會自然轉化成習慣,只會不停的給你的良心加壓,直到喘息不上。
這次接到媽媽的電話,我又急着想挂,媽媽道:“小琪說要到北京出差,我托她給你帶了點兒湯餅,是你姑姑做的。你在北京吃的不順口,這個放在冰箱能吃兩個禮拜。”
媽媽說的開心,我的心卻是突地一下,有些抱怨生硬道:“弄那麽麻煩做什麽啊?又不是沒得吃。”
媽媽被我沖的有些噤聲,半晌,聲音有些遲疑:“小琪說會去找你玩,我也是順便,不是專門麻煩她的。”
聽着媽媽好像做錯事的內疚,我的心狠狠扯了一下,趙小薇,你越來越混了,明明自己偷偷摸摸的活着,為什麽要埋怨母親光明正大的關心。我嘆口氣道:“好。我到時聯系她取上。我也好想吃湯餅了呢。”
電話那頭是媽媽如釋重負的笑聲:“就知道你肯定想吃了。”挂了電話,又忙給胖琪去了電話,知道她是下周的火車來北京。心裏稍微踏實了些。下周,還好,掩飾掩飾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自從有了孩子,子越似乎對家裏的布局開始不滿起來。先是找人把樓梯全鋪上了地毯,接着開始又把浴室鋪滿了防滑墊,窗戶也重新安裝了簾幔,要不是我極力的攔着,甚至要把沙發和床都換了,理由是太硬。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紙糊的。”
他淡淡笑笑沒有吭聲,卻依然樂此不疲的對家居進行着“軟化”改造,同時把注意力轉移到對我的改造上來。不許這樣,禁止那樣,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他有很羅嗦的一面。只是對于那份啰嗦,我竟有些欣喜。
那年夏日的雨水特別多,晚飯後不是暖風熏人,而是涼風習習時,往往會飄雨紛飛。他看着報紙,我無聊中翻着手機玩游戲,他睨了我一眼,聲音有些嚴肅:“手機有輻射。”
“哦,知道了。”我悻悻的把手機放到一邊,我已經覺得自己百密了,偏偏他還能找出那一疏。
他忽然拿出他的手機撥了一下,我的手機又開始唱“你寂寞才找我,你情人那麽多。”我的心微微顫了一下,想笑又不敢笑。
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還不換一個。胎教就用這個嗎?”
“遵命。”我嬉笑着。他唇際一挑,正要說什麽,他的手機響了。
接了後,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對我沉聲道:“我出去一下。”
“外面好像要下雨了。”我看着有些陰沉的天氣和嗖嗖涼風,有些擔心。
他猶豫了下,道:“老徐總中風住院了,我去看看。”我的心一驚,說不出話來。看着他急匆匆出去。我拿起手機想給徐碩打個電話。猶豫了下又放下了。他家現在估計亂成了一鍋粥,還是不打擾他了。
直到後半夜,子越才回來。“怎麽樣?”我有些擔心。
“情況不算好。還昏迷着。醫院裏躺着呢。”子越換着衣服,聲音有些疲憊。
“徐碩呢?”
“沒看到他。只見徐立和他母親了。”徐立是徐總的名字,也就是徐碩的哥哥。
“知道的人多嗎?”老徐總如果一直昏迷着,對徐氏的影響還是不小。徐總雖然現在掌管的公司的大小事務,但真正拍板定奪的,還是身為董事長的太上皇老徐總。
“他是突然在董事會上發作的。相瞞也瞞不住了。”子越的臉色有些沉郁。他與徐家的生意往來不少。老徐總一病,很多合作的進行只怕會有困難。
“等哪天我們一起去看看吧。”我試探看向子越。畢竟應着徐碩的情分,我也該去看看。
“再說吧。”子越攬緊了我,“等徐碩在的時候我接你。”我的心一暖,忍不住在他唇上輕點了一下,知我如他,一句細語,一個心思,都在他眼裏清晰如白。相愛,相知,原來同樣美好。若說相愛是熾烈的火,相知便是融融的水,沁入心脾,浸入骨髓,再無間隙。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伏低做小惹心酸
懷孕後的胃口變得很差,張姐的飯菜剩的越來越多。好在她現在也見慣了,到不介意。她又是過來人,現在和我倒更有些話題聊了。常勸我該吃什麽少吃什麽,我也受益頗多。
張姐家在北方的一個農村。兒子在北京上大學,張姐才跟來了,以前做些零活兒補貼家用。後來在家政中心受了些培訓,也學了學配餐營養類的知識,才漸漸的做到高檔小區的保姆,收入也就比以前翻番了。
我随口問着她在這裏做開心不開心。她嘆口氣:“這兒是我做的最省心的一家了。以前那些主家,要求多的不得了。”我自己本就是小門小戶的出身,凡事習慣親力親為,又怎麽會有那麽多富貴毛病。
她說着有些動容,便同我講着她的一些舊事,不覺說道:“在我們那兒,剛出生的小孩子,家裏都要給準備件百家衣呢。”
我倒是聽說過有的農村為了孩子好養活,有吃百家飯,穿百家衣的習俗。不免也覺得好玩,興起問道:“百家衣好做嗎?”
“好做,找些布頭,縫一件就行。小孩子的,用不了多少,就是讨個吉利。”張姐笑道。
說的我有些心動,只是發愁着,在北京可去哪兒找布頭去。張姐說着:“要是真想做,也不愁找。”
我只當張姐說笑,也沒往心裏去。沒想到過了兩天,她還真的拎回來一袋布頭和幾件小孩兒的舊衣服。
看我驚訝的合不上嘴,張姐笑道:“我這兩天買菜沒去超市,去農貿市場了,那兒村裏上來的大姐多,我就張嘴試了試,還真要到了。”
我看着張姐,有些說不上的感動,只化作一句:“謝謝你。”張姐爽直的笑着:“謝啥,都是相互的,你們對我也挺好。”
張姐把布頭和舊衣服都洗幹淨曬好,剪成方形,細細縫綴。她手腳麻利,不到半天,就快做成了。我看着有些躍躍欲試:“我也來縫一塊兒。”
“诶,懷孕不能做針線。”張姐勸阻着。我實在看着眼饞,道:“就一塊兒,不妨事。”
張姐想了想說:“那等我都縫完,給你剩一塊兒。”
好容易等到她縫得只剩一塊兒了,我剛要拿起來繼續,手機響了,我忙接起來,子越的聲音:“老徐總醒了,我讓李秘書接你來醫院,徐碩也在。”
“好。”我把手邊的針線放到卧室。換好衣服,不多時李秘書就來了,一起到了醫院。子越已在樓下等着,看我下車,牽起我走到病房。
老徐總住的是特需VIP病房,子越以前住院的病房,看着也沒這裏豪華。房間大而敞亮,各種施舍齊備。
老徐總躺在病床上,眼睛渾濁的看着天花板,全然沒有意識。身上插着各種管子、儀器。想想去年的秋天,他還是精神矍铄的帶着大家看他的古董藏品,興致勃勃的聊着草書青瓷,如今卻瞬間如山崩地裂般,只能無助的躺在那兒。
坐在老徐總床邊的是位六十多歲的婦人,頭發花白,有些幹瘦,一身素花的衣衫,看着很普通。臉上的神情有些嚴肅,一股不怒自威的神色。我暗暗揣度,不知道那是不是徐立的媽媽,也就是老徐總的正室。看子越和我進來,沖子越微微點了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已有幾分了然。沒有打招呼。
我被她的目光掃過,有絲滲然,想必剛才子越是從病房出去的,自然無需再打招呼。而我與子越的關系,她那一眼已經明了,輕描淡寫的一掃,已經有種不屑的意味。
徐碩和他媽媽站在那婦人的身後,徐媽媽一下子似乎蒼老了很多,昔日的華貴自如,漸漸褪去。看着憔悴不堪。我最關心的徐碩,面色也有些疲憊,胡子拉碴的。看我進來,走到我身邊:“你怎麽來了?不在家休息。”
“我來看看伯父。現在好多了吧?”我看向徐碩,有些擔心。
“醒了,不過情況不算太好。”徐碩嘆了口氣。
“不要急,慢慢恢複就好。”我安慰着徐碩,卻也覺得有些蒼白。中風的後果可大可小,有人恢複如初,也有人偏癱,更有甚者導致癡呆,後半輩子再難清醒了。
徐碩點點頭。忽然老徐總喉頭一動,艱難的張嘴:“水——”屋裏的人聞言都是一震,“能說話了。”徐媽媽低聲說着。徐碩馬上沖出去叫醫生。徐媽媽去倒水,剛拿到床邊,那婦人冷冷的掃了徐媽媽一眼,水杯化了個弧線,到了那婦人眼前,她接過來,遞到老徐總的唇邊,老徐總抿了兩口。
那婦人将水杯複又遞給徐媽媽。徐媽媽語氣懇切道:“大姐,他情況好些了,今晚你回去休息,我來守着吧。”
婦人瞥了她一眼,聲音有些冷:“徐立晚上會來。我也在,輪不到麻煩旁人。”聲音不高,卻字字刺心。又當着我和子越的面,徐媽媽的臉上有些下不來,卻也沒話支應,只得怏怏的退到後面。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突然就是一酸。徐媽媽對老徐的感情,對老徐的反應,何曾比那婦人慢一分?可即使那麽有手腕的徐媽媽,最後也不得不伏低做小。
伏低做小,我此刻才理解了這個詞的含義,做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伏低,那種面對正室終究無法理直氣壯的自矮三分。我不禁擡眸看了看子越,他眉頭蹙起,若有所思。
徐碩領着醫生進來,看着病房裏由于老徐總的病情變化大家都手忙腳亂起來,我和子越放下禮品,我和徐碩打了個招呼,讓他注意身體。轉眼看了看徐媽媽,她看着我和子越及徐碩的情狀,露出絲困惑。在她眼裏,我還曾經是徐碩的女朋友吧。盡管是李代桃僵,但今日的情景,只怕她是想不明白了。
不想再給已經夠亂的病房裏添亂,我随着子越出來準備回家。李秘書開着車,我和子越坐在後面。路上想着徐家的事情,我不由問着:“徐媽媽也是好意,為什麽老徐總的妻子寧肯自己受累,也要憋那口氣呢?”
子越苦笑了聲,握了握我的手:“她可不是為了置氣。自從老徐進了醫院,她就從老家過來,一步也沒離開過。”
“患難見真情?”我有些疑惑。老徐總近些年常在徐媽媽這裏的小公館,難得她還能不計前嫌,對老徐總這麽上心。
“不是每個人的心裏都只有感情。”子越一把把我攬在胸前,有些感慨:“傻丫頭。”
如果不是為了感情,又是為了什麽呢?我細細琢磨着,那婦人守着老徐總寸步不離,又不讓徐媽媽和徐碩接近,只怕是擔心老徐總萬一醒來,自己不在身邊,老徐總留下什麽遺囑給徐媽媽。原來守得不僅是人,還是家産啊。
不免有幾分兔死狐悲,盡管那個女人曾經用語言将我活活淩遲了一回,但此刻,我仍不免為她感傷,不明不白二十多年,又辛苦帶大了徐碩,可到了老徐在鬼門關的時候,都沒有資格陪在他身邊。
我有些感傷的說道:“萬一老徐總不能恢複如初,徐媽媽只怕更難見到他了。他的妻子,才是他的第一合法監護人啊。”
子越沒有說話,只是把我摟的更緊了。不知為何,我能感覺到他與我,心中同樣的悲涼。我牽起他的手,有些無助。他把我的手放到唇邊斯磨着,低聲道:“不要亂想。”可連我,都覺得這句話好無力。
到了家,子越先去洗澡,我收拾起下午的百家衣,也就一片布,幾下便縫了起來。縫的時候,心裏仿佛有了某些期冀,一針一腳,都能綴進去自己的絲絲憧憬。
等到最後一針縫好,我用牙咬斷了線頭,拿起來反複看了看,很可愛的小衣服。我不覺唇角上揚。放下衣服,卻看到子越穿着睡衣,不知何時,正倚着卧室的門看着我有些怔忡。
我有些被看到內心的窘态,嗔了他一眼:“鬼鬼祟祟偷看我做什麽?”
他幾步過來,擡起我的下巴,眸子裏一片柔色:“你是我的,還用偷看?”
我抽抽嘴角:“誰是你的,我是自己的——”話沒說完,已經被他的唇覆上。不知何時,他的吻已經少了冰涼霸道,多了絲溫柔缱绻。讓我情不自禁随着他回應。
“這輩子你沒機會後悔了。”他的聲音有絲喘息的灼熱。
我忙把他推開,有絲害羞道:“現在是三個人,規矩點。”
他朗聲哈哈大笑:“他現在能看到嗎?”轉而撫着我的頭發有些動情:“你剛才縫衣服的樣子,特別溫柔。”每個母親,在憧憬自己孩子的時候,都不免會有特別的溫柔吧。
我有些調皮的吻上他的脖子,滑到耳垂,故意動情在他耳邊吹着氣:“現在溫柔嗎?”他一個用力把我圈住,躺倒在床上,邊解我的衣服邊咬牙道:“你又招我。”
我用力把他推開,跑到浴室,只聽得他在身後笑的舒朗:“一動真格的,你就慫了。”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聚會馬腳伏暗湧
過了幾日,收到了胖琪的短信:“我明天就到北京了,見見吧。”
拿着手機有些忐忑,有些害怕見她,總怕自己哪裏就穿幫了。卻又不得不見。回了條:“你來北京住哪裏?”
她回了北四環附近的一個酒店。我上網搜了下附近的飯店,有家大鴨梨分店,可以吃烤鴨。便給她發了短信約在那裏吃飯。
之後便一直有些心神恍惚,把衣櫃裏的衣服來回挑了一遍。我的衣服自己買的比較便宜,也有些是子越讓李秘書買回來的,去了價簽,我也不認識那些牌子,但估計也不便宜。生怕穿的漏了馬腳。選了件裙子特意放出來搭在椅子上。
子越晚上回來的時候,我正在沙發上剝着榛子吃。看他過來,拿起一個逗他:“要不要吃?”
他搖搖頭,坐在我身邊閉目養神。看着有些疲憊。
我拿起一顆榛子塞到他手裏,哼哼唧唧着:“剝不開。”
他睜開眼,看着我眉梢一挑:“越來越耍賴。”剝出來遞給我,我伸手要接,他反拽着我的手不松,頗有意味的看着我。
耍賴的人原來近在眼前。心中哀嘆着,把他的手擡起放到唇邊,輕輕吻上去,他的手一松,榛子落到我手裏,我狡黠的沖他一笑,不輕不重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他眉頭一蹙,笑着咬牙,把我打橫抱起上樓:“不懲罰越發沒規矩了。”我咯咯笑着貓在他懷裏。
上樓他把我輕輕放在床上,看到了我搭在椅背上的裙子,問道:“明天要出去?”
“嗯。”我頓時笑意斂去,嘆了口氣,“老家來個同學出差,我媽讓捎了些湯餅來。”
子越微微一怔:“怎麽約的?”
“晚上我和她一起吃個飯。”我咬咬嘴唇。說起我的家鄉,我的同學,和他之間,仿佛有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剛才的甜蜜幸福,仿佛倏地就凝結了。
他的臉色有些沉郁,方才的輕松柔情一掃而空。看着我的神情有些頹然,有些自嘲似的扯扯嘴角:“那你注意些,吃飯別忘忌口。”
我忽然有些抱歉,他可以帶我去見他的朋友,他的交際圈子,可我除了艾雲,誰也不敢帶他去見。可是又的确無法帶他去見。我和他,所處的位置以及面臨的壓力,本來就不同吧。
第二天他一早出去,臨走又問了我句:“在哪兒吃?”
“北四環那邊的大鴨梨。”我回着,看着他的神情有些赧然。
“下午我讓司機送你過去。”他淡淡說了句轉身離去。從昨晚知道我吃飯到今天,他的情緒一直有些低落,我明白他的期冀,可我只能狠心裝作不知道。
子越的司機我很少見,他一般只在公事的時候用,很少私事用司機。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笑呵呵的。路上開的很慢很穩。我不由贊道:“您的車開的很好。”
司機笑笑說:“我平時開的快,馮總囑咐我別超過80,今兒是悠着開呢。”我心裏絲絲的甜蜜,化作唇際一個淡淡的微笑。
到了大鴨梨,要了個包間,等了會兒,胖琪和一個女生一起過來了,看起來比我們年紀大幾歲。胖琪介紹着:“我同事,一起出差過來的。曹露。”我忙打了招呼。
上次見胖琪還是春節的時候同學聚會。我和她平日的來往也不算多。但按照我們那裏的習俗,來者是客,東道主總該請吃頓飯表示一下的。
我點了菜,自然是要點這裏最特色的果木烤鴨。又讓胖琪選了幾個她們愛吃的。一邊等菜,一邊聊着。
“你出差來是做什麽啊?有業務?”我問着。以為我一直在公司呆着,公司裏的出差,都是帶着任務去,抱着成績回。
胖琪笑着:“我們是來開會。不過誰聽啊,都溜出去玩了,會議最後一天也組織了游覽,大家都等不及。”
胖琪是在老家的教育局上班,卻閑的很。聽說以前還邊上班邊開着小店。“你的店現在還開嗎?”我問着。
“早不開了,孩子鬧騰的厲害。沒精力了。”胖琪說起孩子來滿臉笑容。我也不免來了興趣:“你的孩子多大了?”
“都快兩歲了。精力旺盛的很。”胖琪答着。
“還吃輔食嗎?主要都吃飯了吧。”最近看了些育兒知識,情不自禁的問着。
“知道的不少啊。”胖琪笑着,“面條,粥什麽的都沒問題了。對了,你男朋友呢?怎麽沒來啊?”
她說的還是周亦。我本想說分手了,可又怕招來她一堆疑問,回去還傳的沸沸揚揚,便笑笑沒有回答。曹露去了洗手間。只剩我兩,胖琪問我:“你現在一個月賺的不少吧?”
“不多。”我抽抽嘴角,這個問題,又要用謊言去應對了,“剛夠生活。”
“別謙虛了,你那包,可不便宜。”胖琪說着瞥了眼我的包,我看了眼,很普通的一個灰不溜秋的包啊,上面有個金屬扣寫着“Burberry”,也不知道什麽意思,我自己似乎也買過一個類似的包,才一百多。兩個背着背着就混了。今天千萬提防,還是沒注意這個包。
我掩飾着:“仿的。”胖琪伸手把我的包抻過去,仔細看了看,勾起嘴角:“別逗了。真當我是土老帽啊。這包至少得兩萬吧。”
兩——萬?我嘴裏的山藥一下噎住了,我想想包裏揣着的鑰匙手機廣告廢紙,還有一袋開了口的蛋卷,渣渣到處——生生的毀了這個包。看我的表情,胖琪啧啧出聲,帶着絲羨慕:“思洛說你男朋友做生意的,果然有錢。你還上啥班啊,在家當少奶奶得了。”
胖琪的話讓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知道怎麽接話。正好烤鴨上來了,我轉移着話題:“這兒特色,烤鴨,快嘗嘗。”
說着我自己拿起一張餅,卷了烤鴨塞到嘴裏。以前烤鴨是我的最愛啊,酥脆的肉,吃的不亦樂乎。可今天很怪,吃的匆忙,烤鴨一到嘴裏,一股油膩的味道撲過來,我的胃裏立馬開始了翻江倒海。抑制不住要吐的沖動。
我強忍着,對胖琪說了句:“我去洗手間。”就沖了出去。剛跑到洗手間,就吐的稀裏嘩啦,滿眼是淚。曹露出來,看我扶着洗手池吐的急赤白臉的,過來拍着我的背:“你沒事吧?”
“可能吃頂了。”我掩飾着笑笑。沖沖嘴,又一陣惡心上來,吐了半天。方才好些。和曹露一起回了包間。
再不敢吃別的東西,只揀清淡的吃了兩口。又随口聊了幾句。我已經心不在焉的想走。不到九點鐘,便吃完了。胖琪也要回去早點休息,說第二天還要逛街。
曹露看着我笑道:“你明天有時間嗎?一起去逛吧,我和小琪也找不到地方。”
“你們去西單那邊看看吧,或者崇文門那兒,都有好多商場。”第二天正好也不是周末,我找着理由,“我還得上班,不好請假。”
“就說你別上班,當少奶奶好了,還非得去受罪。”胖琪嘟囔着,對曹露說道,“她男朋友很有錢呢。你看她的包——”
她兩說笑着,我無意翻着手機,發現有條未讀短信,是子越的:“吃完了嗎?我在門口等。”已經發了快20分鐘了,可能剛才光忙着說話,沒注意聽到。
我慌忙叫來服務生結賬,服務生介紹着:“今天的消費可以免費辦會員卡。”接着說了半天會員卡的優惠,本來子越在下面等着,我有些心急,可為了把她兩先支走,我只好裝模作樣的表示很有興趣,對胖琪說道:“你們先回吧,我辦個卡。再問點事情。”
胖琪曹露和我道別後先走了出去,她們住的不遠,估計會走路回去。我便慢慢的填着消磨時間,有項身份證信息,便翻着錢包找身份證,裏裏外外的翻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我估摸着是不是來回倒騰包的時候掉到哪裏了。估計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說不辦匆匆走下樓去。
拎着湯餅下了樓,子越的車停在飯店左邊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路燈昏黃的勾着他瘦削的輪廓,他正靠在車上若有所思的吸着煙,只有地上的影子和煙陪着他。在初夏的暖風中,竟有幾分蕭索。
看我出來,他把煙掐了。我走過去,不知怎麽,有種別樣的抱歉,我在裏面吃飯聊天,他在外面一個人等着抽煙。不能進去,不能打電話,似乎有點委屈了他。不覺牽起他的手:“等久了吧?”
“沒有。”他揉揉我頭發,露出一絲笑意,“回家吧。”
坐在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