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世情涼薄人情暖(二) (28)
,我有絲內疚:“你可以打個電話早點讓我下去。”
他随手拿起手機一撥,“你寂寞才找我——”又高亢的想起來。他斜睨了我一眼:“就這鈴聲,我敢打嗎?”
我吸着涼氣十萬分抱歉的看着他:“我忘了換——”
他從後座拿出一個盒子:“真夠費勁,以後用這個吧。”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往事如網纏不休
我打開一看,一部新手機,劃開鈴聲選項,裏面只有一首歌曲,點開,是深情的男聲: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裏,對你輕輕的說句我愛你,盡管情路艱辛,我都會願意,和你永遠在一起。
我愣住了,旋律很熟悉,以前似乎聽過,但在這微涼夏夜,身邊是帶着煙草香氣的他,歌詞似乎句句都扣着我的心,忽然就淚流滿面,捂着臉抽泣起來。他有絲詫異,車子剛啓動又停了下來,扶着我的肩,小薇,你怎麽了?
他的聲音溫和帶點微微的着急,我索性變成嚎啕大哭,撲在他的肩頭低聲抽噎着: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他釋然一松:一首歌就這樣?轉而輕輕抱着我。
不管什麽原因,我都會願意,和你永遠不分離的歌聲還在繼續,淡淡的掙紮中的堅定,觸動着我和他的心思。他的聲音也有些動情:小薇,這輩子我沒這麽愛過一個人,答應我,一直陪着我。
我點着頭:嗯。第一次聲音如此堅定,子越,我答應你。方才見到同學的那一點點掙紮的不安,已經在這份感情中煙消雲散了,面對這樣一份刻骨的愛,一份捧在手心的愛,所有的世俗,所有的責罵,請你們原諒我的情難自禁,愛難逃離。
那首歌詞,如今仍令我難忘:每個人記憶裏都有一段美好回憶,當幸福旋律響起,好想緊緊抱着你,假如你不曾想起當時單純的表情,我會借這首情歌,唱歌給你聽;每個人生命裏都曾有段珍貴愛情,但時間慢慢過去才發現愛的很努力,我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用心去疼你,再大的風風雨雨我都會保護你。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裏,對你輕輕的說句我愛你,盡管情路艱辛我都會願意,和你永遠在一起,不管什麽原因,我都會願意,和你永遠不分離。
當那個嚴肅冷清的男人,為我的手機放了這麽一個鈴聲時,我說不上自己內心的震動,只是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惟願此生不離。
他将車子徐徐開動,我漸漸從剛才激動的情緒裏舒緩過來,好奇問他:你對流行歌曲還挺有研究?
他抽抽嘴角,睨了我一眼:李秘書的功勞,下了很多,我覺得這個不錯。
這種事都能代勞,我翻着白眼:我該撲在李秘書肩頭痛哭。什麽都是李秘書,這個秘書真是貼心的很。嘟囔着:現在秘書管的事情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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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悶悶的笑了:他的薪水可比你原來多多了,還不多幹點活兒。我低頭輕笑。
從那晚的烤鴨開始,我的反應開始了,早晨吐得最厲害,恨不得把膽汁都吐出來。中午晚上聞着不對的味道也開始折騰。而且總覺的乏力,做什麽都沒精神。子越有時看我難受,不免眉頭緊皺有些心疼,卻也無能為力。
艾雲有時會過來陪我待一天,她也算過來人,知道的比我多,在她的唠叨下,我知道了孕婦還要避開微波爐、吹風機等等強輻射的電器。
給徐碩打了次電話問候,知道老徐總的狀況有所好轉,已經醒了,只是恢複的仍然很差,只能表達些最簡單的吃飯喝水去廁所之類的需求,別的似乎什麽都不清楚了。我的心一沉,如果照此發展,只怕即使清醒後也是癡呆的份兒大了。
卻也只能安慰着徐碩:別擔心,中風恢複的慢,但總會好的。
徐碩嘆口氣,自嘲的笑笑:聽天由命吧,就是太突然,我有些——說着沒了聲音。
我為徐碩有些擔心:堅強點,你媽媽現在還需要你支持她。等我有時間去看看你吧。
你還是在家好好休息吧。徐碩恢複了些,語氣平穩道,安心養胎。
你怎麽知道?我有些驚訝,其實從那天去看老徐總,我便有些疑惑。
徐碩冷哼了一聲:這個圈子那點風吹草動的事兒,傳的快着呢。我父親住院的當天,就有人來探風了。你自己多保重。
我倒沒放在心裏,我和圈子裏的人素來也沒什麽交往,知道就知道吧,有人願意風言傳說,于我而言,無關緊要。正應着要挂電話,徐碩猶豫了下又說道:邵琦住院了。
我的心狠狠扯了一下,對邵琦,那個給我帶來冬日暖陽的女子,不管她曾對我做了什麽,我都恨不起來。但我也同樣無法和她再回到從前,因此一直以來,我刻意回避着關于她的消息。但徐碩這句話,讓我的心又懸了起來,不由問道:她怎麽了?
嗑藥過勁兒了。徐碩的聲音有些恨鐵不成鋼,整天糟蹋自己。自從跟周川分手就像扶不上牆的一團泥。好容易找了個正常人,不知道怎麽又搞成這樣。
你去看她了?我問道。
我家裏亂成一團,也沒時間去看。若琛去了。說起若琛,徐碩的聲音柔和了許多。我不覺心底升起融融的暖意,若琛,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孩子,身上有種神奇的力量,用她的善解人意,将一個桀骜搞怪的徐碩,變成了穩重妥帖的男人,也将那個他願意守護的女子,變成了他們共同守護的朋友。
徐碩又道:上次那件事,你不原諒她也是應該的。不過,她很挂念你。我的心随着這句話又是一緊。沒再回應。
挂了電話,思前想後,還是想去看看邵琦,那個瓷娃娃,曾經帶給我的溫暖,讓我面對她生病住院的消息,再也無法無動于衷。只是心中仍有絲忐忑,正好艾雲過來,便拖着艾雲一起去醫院看看。
邵琦坐在病床上正看着窗外發呆。看我進來,似乎有些不相信的呓語着:姐姐?
我的眼圈忽然就一酸,幾步走到她身邊:邵琦,是我。轉又向她介紹着艾雲,我的朋友,艾雲。
邵琦擡眸看了眼艾雲,笑笑算打過招呼,又看着我,細細打量着:姐姐,我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我了。說着咬着嘴唇,幾乎要滴下眼淚。
我捏捏邵琦的手,嘆口氣道:我理解你為了周川的心情。過去的事,不提了。轉又問道,怎麽又搞成這樣?
邵琦低頭不語,似乎在竭力平複着心情,半晌擡頭道:和周川分手後,那段日子,真的想死,每天喝酒買醉,過着不人不鬼的日子。随着邵琦聲音的哽咽,我拍拍她的背,她對周川的眷戀,蝕骨銷魂,可以理解。
在酒吧認識了個男孩子,他是偶爾和同事去玩,看我醉的回不了家,就把我送回去。漸漸熟悉了,他人很正直,很關心我,鼓勵我,姐姐,那時我才知道,被人寵着的滋味那麽好。邵琦擡眸看着我,眼裏全是淚。我忍不住攬住她,擡頭看了看艾雲,素來強硬的她,面色也有些唏噓。
誰又能想到,這麽嬌俏可人的女孩,竟才知道被一個男人捧在手心呵護的滋味。
那又為什麽——我忍不住問着,幫她擦擦眼淚。
他知道了我和周川的事。要和我分手。邵琦趴在我肩頭放聲大哭,姐姐,我的過去,真的就那麽罪無可恕嗎?
不是的,不是的。我摟着邵琦,卻安慰的那麽蒼白。哪個男人可以接受?周亦若不是他的經歷,可以接受嗎?我不知道。我覺得有些氣緊,胸口堵的厲害。喃喃自語着:他怎麽會知道?
以前跟周川一起,認識一些人,其中一個是他的老板,他帶我去參加同事聚會,他老板一看我臉就沉下來了。邵琦抽噎着。
艾雲看看邵琦床頭,擺着一束黃玫瑰,問道:他來過了?
邵琦止住了哭,點頭:我出事後他來了一次,可是很冷淡,還送了這個。
我攬着邵琦,安慰着:邵琦,既然他能來,說明心裏還有記挂。黃玫瑰也有等待的意思。給他和自己一點時間。實在不行,沒有男人,我們自己也要活得好好的。
邵琦目光有些空洞,沒有吭聲。
回老家吧,那裏有你的親人,開個小店,過自己的小日子。我開解着她。
邵琦搖搖頭:回不去了。老家的人也知道我的過去。以前哥哥嫂子們覺得榮耀,現在回去,白眼閑話我怎麽受得住。說着看着窗外有絲向往:我好想回家,每次做夢都想回。
從醫院出來,艾雲有些感慨:這樣的女人最可憐,除了愛,就沒活下去的動力。小薇,你可別學她。
我說不出話來。若是去年此時,我自然會理直氣壯的和艾雲說:我當然不會。
可如今的我,心神皆已交付了他,如果真的遭遇變故,我也是個被抽空的軀殼。會不會和邵琦走同樣的路,我無法确定。看我神思恍惚,艾雲一把扯住我,提高了嗓門:趙小薇,我說你呢,別學她,聽到沒有?
嗯,好。我有些氣虛的不敢看艾雲的眼睛,只木然的應着。艾雲看着我嘆口氣,不再言語。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深夜微恙原起事
為情而生的女人,究竟是幸,還是不幸?若能遇到一知她懂她的男人,便是一生有枝可依;但若所遇非人,便是流落失所?我不敢深想。
看過了邵琦,心裏那塊石頭似乎輕松了不少。活在寬恕中遠比記恨裏更快樂。我習慣于寬恕。
晚上回來和子越一邊吃飯一邊閑聊着。我随口問:老徐總要是痊愈不了,對你的生意會有影響嗎?
子越一頓,淡淡笑道:又和徐碩打電話了?
我點點頭。他總能從細微處看到蛛絲馬跡,好在對我和徐碩的友情他并不介懷。
有一些,老徐總比徐立好打交道。子越的聲音沒有起伏,不過生意上的事兒,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看以後合作吧。
子越擡眼深看我:小薇,這些是男人該操心的。你只養好身體就好。
他的話總能讓我心裏很踏實,我握上他的手,很誠懇的看向他的眸子:但我很想幫你分擔。即使無法出謀劃策,也願傾聽解憂。
他微微一怔,唇角劃了個弧度,反手把我的手緊緊握住。神色動容,正要開口,張姐又端着一個湯從廚房出來了。我慌忙把手抽走。
子越睨了我一眼,抽抽嘴角輕輕笑了。
晚上洗澡出來,子越躺在床上翻着報紙,我坐在梳妝臺前靜靜擦着頭發。自從艾雲告訴我不能用吹風機後,我就嚴格遵照她指示了。不過又怕感冒,只好用幹毛巾一點點擦幹。
好容易擦的差不多了,我拿起梳子,頭發被搓的一團亂,有的都打起結,我使勁用梳子抻着梳,頭發随着一縷縷拽下來。
不知何時子越站在我身後,伸手把梳子奪過去,淡淡笑着:這麽用力,別人看着還以為薅羊毛呢。
我吐吐舌頭笑的眉眼彎彎,他用梳子一下下幫我緩緩梳通着頭發,手法有些笨拙,卻很細心。我在鏡子裏看到他的動作,忽然心裏便是一暖。
透過鏡子,我看到了一副很美的圖景:淺風疏驟拂身過,綠柳扶搖映窗棂,室內昏昏光不明,我一襲鵝黃睡裙笑靥彎彎端坐,他一身深藍色睡衣褲,修長的身影立在我旁邊,堅毅的臉上滿是柔情,細細為我梳着三千煩惱絲。暧暧的燈光下,那一瞬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幻覺,仿佛千年前,又或者三世初,與他此情此景便上演過。
想起了一句宋詞慢梳頭淺畫眉。還在象牙塔裏懵懂的時候,捧着一本宋詞,羨慕極了張敞畫眉的婉約,一支畫筆,凝聚了那個男人怎樣的深情,每日為他妻子細細描摹眉黛?如今的我,又何嘗有幸,有個同樣深情的男人為我梳頭。
不禁有些動容,伸手環上了他的腰,語氣輕柔若水:子越。卻除了喚他的名字,不知該說什麽表達我情意。
嗯。他輕聲應着,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道,快六周了,明天可以做B超。
我一愣,之前在醫院,我壓根沒聽明白醫生說什麽。既然他說要檢,那應該沒錯。我的頭靠在他身上斯磨着,那你陪不陪我去?
當然去。他的語氣有絲寵溺,看看是怎麽個小家夥,天天折騰。我幸福的偎在了他身邊。
第二天一早起來,正在換着衣服,子越的手機忽然響了,子越看了一眼,轉身向卧室外走去。對方聲音也低,我聽不到。
片刻子越回來,神情有些焦急:曉攸感冒拖成肺炎了,我回去看看。
我一愣,随即馬上反應過來: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去就可以。
讓李秘書陪你去。他一邊換衣服一邊準備打電話。想着李秘書一個男的,諸多不便,我阻止着:就是上次那個醫院吧?讓艾雲陪我也是一樣的,更方便些。
子越來不及多想,便匆匆應着下樓。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我有些失神,卻不敢有任何的腹诽,生病的是他的女兒啊,他的家人,才是真正需要他盡責的人。我能有他的這些關愛,已是非分的福氣了,怎麽可以有抱怨。
給艾雲打了個電話,恰好她也有空,便過來接着我去醫院。第一次産檢,醫院的人摩肩接踵的,我有些愣頭愣腦不知所措,找到了上次那個主任,他安排了位護士帶着我們,才覺得好些。
看我等結果有些緊張,艾雲安慰着我:現在也只能檢出來是不是宮內孕,你不用擔心。我才好些。
不一會兒拿着結果去找主任,看着他微笑點頭的表情我也是神情一松,宮內早孕很正常。從醫院出來,看着那張我看不懂的結果,在陰影裏找着那個據說是我的寶寶的胚囊。傻傻的樂着。
艾雲看着我有些心酸,一把把單子車過來塞在包裏:看什麽看。自己找罪受。我有些反駁的底氣不足:他家裏有事,才不能來的。
有事?艾雲冷笑着,以後需要他的地方多了,看他怎麽分身。
他工作也忙,也會有事情絆住的。我怯怯的給子越找着借口。
艾雲瞪了我一眼,想說什麽還是沒開口,轉為一聲嘆息牽着我的手讓我腳底下小心。
回到家中,晚飯張姐做的比較清淡,我吃了幾口回到卧室還看着B超單子出神。好脆弱的一個小東西,就那麽一點點,将來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呢?我希望是個男孩,最好長得像子越那麽堅毅棱角,也可以陪着子越打球鍛煉,他需要一個陪着他的陽剛力量。
可轉念一想曉攸,我的心裏又是一咯噔,萬一是男孩,将來會有家産之争,真怕落個周亦或徐碩的下場。還是女孩吧,我可以把她打扮成小公主樣,想着想着美美的睡着了。
夢裏有些模糊不清,夜很黑,我只覺得腳下發虛,一個激靈驚醒,夜很深,窗外一片漆黑,我的肚子有些抽疼,忙挪到衛生間,有些咖啡色的見紅。我頓時傻在了那裏,對這種情況,我毫無準備。這是什麽情況?
看着窗外的烏黑一片,我愈發緊張,忙走到樓梯口大聲喊着:張姐,張姐。
沒一會兒,張姐披着衣服走出來:小薇,怎麽了?
我幾乎帶着哭腔:我,我不對勁了。我不知道怎麽描述,急的手忙腳亂。
張姐跑上樓問我情況,我帶她去看了,緊張的抓着她的手:可怎麽辦啊?
看着應該沒事。張姐看看有些不确定道,這種事也說不好,要不要給馮先生打電話?
張姐的應該沒事讓我心裏微微安寧些,子越在家陪着女兒,早晨剛走,我晚上就打電話,有些說不過去。而且,當他在家,我真的沒有勇氣去打擾那個正常的家庭。
可是我該怎麽辦啊?腦子一片混亂,完全短路。情急之下我第一反應是找艾雲,忙給她打了電話。
不一會她打着哈欠接了:小薇,怎麽了?
我見紅了。我不知道要緊不要緊。我哭了出來。
啊?艾雲的聲音立馬清醒了,趕緊去醫院啊。打120。馬上又說還是我去接你。去你産檢的那個醫院,熟悉情況。等我啊。
我挂了電話心裏踏實了不少,窩在床上一動不敢動。那時我才注意到剛淩晨4點多,我的心無助到了極致。好在艾雲住在北五環外,不到一個小時,艾雲和林育誠都趕了過來,把我送到了醫院急診。
值班醫生看了看覺得情況不要緊,準備開藥,艾雲道:還是打點滴吧。我也沒主意,覺得點滴效果應該比藥要好,便也同意了。
等護士安排上我點滴,艾雲舒了口氣,此時才反應過來,語氣生硬:馮子越知道嗎?
我搖搖頭,我沒給他電話。他女兒肺炎。
小薇,你艾雲氣結,你懷的不是他的孩子?
我啞口無言,不知道怎麽說。林育誠看向艾雲:人家也是有家室的,那頭也得照應。
放屁。艾雲眼睛一瞪,既然有家室抛不下,那還拽着小薇做什麽?好好的女孩子就是為他受罪嗎?看我眼淚又要流出來,艾雲一個轉身出了病房。
過了一會,感覺肚子沒有抽疼了,天也麻麻亮了,我的心安定了些,囑咐艾雲:你們回去吧。我自己休息會兒就沒事了。
我回去也睡不着,還是陪着你吧。艾雲把林育誠支應回去,留下來陪着我。
點滴打完,我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門哐當一聲打開,我睜開眼,艾雲也從我的床邊惺忪着擡起了頭,子越一臉憔悴的沖到我床邊,緊緊的抓着我的手,聲音微顫着:小薇。
我一愣,你怎麽回來了?
你有事怎麽不吭聲?要急死我嗎?子越眼睛裏布滿血絲,我看着不免幾分心疼:你怎麽知道?
艾雲輕咳了兩聲:我昨晚打的電話。怕有個萬一,我支應不了。別嫌我多事。一句話堵得我說不出來。
子越轉看向艾雲,前所未有的鄭重懇切:謝謝你。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身在何處心皆苦
艾雲一愣,微微一笑:“那你們呆着吧,我趕緊回家補覺去了。”說完又囑咐了我幾句回去。子越送她出去。
過了一會兒,子越帶着主任過來,又帶我去做了一番檢查,确定沒什麽問題,只是孕酮水平有些低。吃藥配合注射就可以了。不過主任還是建議住兩天院觀察一下,等穩定了再回家。子越點頭同意。
待一切安頓好,我重躺回病房,只有我和他,看着他,我的眼淚忽然止不住的流。有些後怕,有些委屈,盡管我知道這份委屈不應該。可是深夜裏的那種倉皇無助,真的讓我心神俱碎。
子越緊緊捏着我的手,眼裏方才的焦急轉為心疼,半晌嘶啞着聲音說道:“對不起。”說完把我的手放在他的額上,有些痛苦的低下了頭。
我的眼淚一滴滴滑落,另只手撫上他的頭發,這個男人,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神色是無助的憔悴,一邊是他的女兒,一邊是我,他該是做了怎樣的掙紮?現在不過才9點多,他應該是接了艾雲的電話就趕了回來。天津不算遠,可是一個晝夜來回的焦急奔波,又是怎樣一顆心在受着煎熬?
我忍不住哽咽道:“是我對不起,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子越把我的手握的更緊,沒有吭聲。相對無言,唯有垂淚。第一次覺得原來有了孩子,真的就不是自己的事,自己可以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己可以生病将就,得過且過。可是那個小生命,那麽脆弱,我一個人照料,真的是好費勁。遇到特殊情況,就手足無措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機尖厲的劃破了寧靜,他松開我看了一眼,焦急又浮上臉龐,顧不得出門,急着接了起來:“曉攸怎麽樣?”
對方的聲音很低,卻絲絲入耳:“馮子越,你不要太過分。”那是他妻子的聲音嗎?很低沉,卻很清冷。像一塊寒冰透過電話沖我砸過來。
我的身體忽然開始哆嗦,怕到臉色慘白。他看了眼我,急忙走出門去接。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我什麽都聽不到,我蜷起身子,縮作一團。不要讓我知道,我寧願自欺欺人,什麽都裝作不知道。眼淚不停地湧出來,忽然我聽到子越提高了嗓門吼着:“你想怎麽樣随便,我走不開!”
過了很久,他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進來,估計是在外面調整了半天自己的情緒。我有些失控的催促他:“你回去,回去,回去看曉攸,不要呆在這兒,這不是你該在的地方。”聲音在發抖,眼淚卻止不住。
子越疾步過來一把把我緊緊的摟在懷裏,身體微微顫着:“這兒有你和孩子,讓我怎麽走?”
“啊——”我的心裏瘋狂的掙紮着,為什麽要這樣啊。我想理智的告訴他該回家看孩子,可我真的舍不得他這個溫暖的懷抱,舍不得啊。一夜的委屈,忍不住放聲大哭。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漸漸的平複下來。有些哆嗦的問道:“曉攸沒事吧?”
“沒事,她前兩天發燒的厲害,昨天晚上就好多了。”片刻又道,“她都十四歲了,抵抗力也不差。”這句話在安慰我還是自欺欺人?此刻,他是不是天底下最掙紮的父親?
我自責的縮作一團,盡管我不知道我哪裏錯了,但我真的很內疚,如果不是我,他該守在曉攸身邊,像往常一樣做個好父親。可是,盡管我一再說不想影響他的家庭,走到這一步,不影響已經是天方夜譚了。相愛是兩個人的事,很簡單;可相守,再加一個孩子,便成了一個家庭的事,複雜到超乎我的想象。
他守着我,神情疲憊,滿眼的血絲,卻無法成寐。只是手扶着額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出神,另只手緊緊抓着我。看着他的神情,我很心疼,卻無能為力。守在我身邊,他會擔心曉攸,可守在曉攸身邊,他同樣會放不下我吧。這種撕扯的糾結,太痛苦。
不多時,他的手機又響了,我的身體猛地一哆嗦,又開始處在高度緊張。他看了眼接了起來,似乎是生意上的事,他交代了幾句挂了電話。看我緊張的樣子,他捏捏我的手,卻沒有說什麽。
到了中午,我忍不住提醒着他:“你再給家裏打個電話吧,問問曉攸的情況。”
他有些頹然:“應該沒事的。”
“那是你的女兒,你應該打電話問問。”看着他的糾結神色,我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我知道我這麽說很讨厭,可是內心的愧疚,就如一個不停驅動的馬達,催促着我說這些看似不痛不癢的話,來釋放自己心頭的壓力。
子越眉頭一皺,語氣變得生硬不耐:“都說不用了。打過去說什麽?”說完“騰”的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有些怔怔的我。他很久沒用這樣煩躁的語氣和我說話了,可今天,我還是把他惹到了。是啊,打過去說什麽呢?關切安慰都顯得虛僞而無情,只能撩撥他妻女內心的失望痛苦。
過了一會兒,他還沒有回來,我想去洗手間,緩緩走出門,卻看到他正在走廊的那頭的座椅上狠狠吸着煙,醫院來來往往的人,渲染出他孤寂獨坐在那裏的輪廓。
我的心陣陣抽疼,無力的靠在了牆上,再沒有勇氣走出這道門。
不知過了多久,他回來了,我貓在床上裝作睡着了。只感覺他微微嘆了口氣,伸手在我頭發上撫着,我心裏一緊,沒有吭聲。
白天主任又來看了看情況,囑咐我按時吃藥,情況不錯。我和子越都是暗暗松一口氣。
傍晚子越又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神色明顯輕松不少。我忍不住問着:“曉攸好了嗎?”
他終于擠出個淡淡的笑容:“好多了。退燒了。”我的心瞬間輕飄起來,暗暗念着佛。
晚上我讓他回去休息,他卻執意陪着我,卻不到十一點,他已經熬不住在陪護的床上睡着了。我也輾轉躺着。
忽然手機聲音很小一聲“嘀嗒”,我撐起身子,他的手機在我的床頭櫃上放着,屏幕上顯示着“曉攸”。想把手機給他,可看他睡得很沉,兩天在兩個城市奔波,已經實在很累,我不忍心叫醒他,又擔心有什麽事,猶豫再三,顫抖着劃開看了看:“爸爸,我想你了。你怎麽還不回來。”
我的心瞬間被狠狠的揪成一團。我在做着什麽,一邊愛着這個男人,一邊傷害着他心愛的女兒。我不知道怎麽回,猛地把手機放在一邊,再不敢看。可又想着電話那頭那個可愛的女孩子還在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回複,我顫抖着手回了一條:“過兩天就回去。”過幾天?我也不知道,只為了她能安睡。而我徹夜難眠。
第二天早晨,子越醒來,拿起手機裝到兜裏,倒也沒打開看。我無心與他講短信的事情,只定定看向他道:“我出院吧。”
他一愣,溫聲:“不用急,主任都說了,再住兩天觀察觀察。”
“我真的沒事了,住在這裏憋氣的慌。”我故作輕松道,“反正只是吃藥,在哪裏吃不一樣,醫院呆着我難受。”
子越微微蹙眉道:“也不在乎多呆兩天。好了才行。”
我有些着急道:“我真的不想呆了,在這裏每天覺也睡不好,還不如在家養着好。”近乎哀求的看着他,“讓我回去吧。”
被我磨得沒法,他只好道:“那我去問問醫生。”
醫生又開了些藥,便辦了手續出院。坐在他的車上,我終于舒了口氣:“我出院了,你該回家看看了。”
“你急着出院是為了這個?”他眉頭蹙起。
“不是。想回家好好休息。”我掩飾着。心裏卻一陣說不上的滋味。車行到懷柔縣城裏,路過一排商店,我看到有家玩具專賣,不由的心裏一動。忙讓子越停車。
店裏的玩具很多,我站在一排毛絨玩具面前有些挑花了眼。小熊,小兔子,都很可愛。
“怎麽想買這些了?”子越的唇際劃出個弧線,滿室的卡通,讓他的表情也不覺輕松起來。
“給曉攸買一個帶回去吧。”我柔聲看向他,這次生病沒有陪着她,總歸是滿含歉意,卻又有些遲疑,“她喜歡這些吧?”
子越一愣,略微一思索,回答的利落:“不知道。”看我驚訝的看着他,補充着,“她很乖,平時就是上課學琴看書,不怎麽玩兒。”
“那她真的很乖。”想着那個乖巧的孩子,我有幾分羨慕,不知我的孩子将來會不會那麽貼心。有些失神,選了只泰迪熊,對子越笑笑:“再怎樣也是孩子,你送個禮物她會很開心的。”
子越深看向我,微微動容道:“好。”他拿起兩只泰迪熊,“給小家夥也買一只。”我的臉頓時漲紅,心裏卻暖暖一動。
把我送回家,他顧不得吃飯,便又匆匆趕回天津。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些迷惘,我對于他,到底是幸福還是負累?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欲求安寧未曾寧
子越走了,空蕩蕩的房子裏只剩下我一個人。張姐一般在樓下她自己的房間裏,也很少同我聊天。而我也習慣了自己空對一室清涼的日子。
手裏捧着那只泰迪熊,我說不上是幸福還是惆悵。不覺摸摸自己的小腹,寶寶,這是爸爸給你買的熊呢。不禁有些失神,他愛我,愛孩子,可為什麽世事總難全,滿滿的愛承載不了一份心安?這個世上,究竟是責任,還是愛,才是生命的主題?責任,是人的社會屬性,沒有責任,人無法稱其為人;愛,是人的自然屬性,沒有了愛,人便也只剩空空的軀殼了吧?只為責任活的人太累,只為愛活的人又自私,誰說人不是生來受罪的呢?
越想越覺得好累,身子軟軟的有些乏,便回去睡覺。一覺就睡得很難醒來,直到“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裏”的鈴聲柔柔響起,這個鈴聲真的很好聽,即使是從睡夢中被驚醒,也不會心慌突兀,只是暖暖。
“吃飯了嗎?在做什麽?”子越的聲音低沉中透着暖意。
“沒有,睡覺呢。”我的聲音懶洋洋的。
“快去吃飯。身體怎麽樣?”他關切着。
“挺好的。”我盡量把語氣放輕松,“你在醫院?”
“嗯。”他應着,轉而道“這幾天不要洗澡了,不要吃寒涼的東西。多平躺着休息,記得按時吃藥,有什麽事給我電話——”
他第一次在電話裏唠唠叨叨的說這麽多,有淳淳的關切,也有生硬的囑咐,但聽起來卻那麽暖心,盡管會有內疚仿佛占用了子越關愛女兒的心思,卻不住的安慰自己:就借一會兒,只一會兒,一點暖意給我就好。
“怎麽不吭聲?”他說了一會兒,聽我這邊沒動靜,語氣有些着急。
“你快成老爺爺了。唠叨。”我極力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