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世情涼薄人情暖(二) (35)

着他的背,他忽的問我:“下午出去了?”我點點頭。他頓了頓說着:“以後沒事,還是少出去。”

我一愣,細細想想他的話,忽然心裏一突,方才的滿心歡喜瞬間褪去,猶豫着問道:“我下午看到的人,是不是她?”

他微微點頭:“我大嫂給我電話了。說看到了你。”

“趕巧了嘛。”我咬咬嘴唇,低下了頭。提到他的妻子,我不覺氣短三分,實在不知該怎麽面對。

“哪那麽多巧合。”他神情有些陰沉。我的心有些慌亂,卻不知會遭遇什麽。只是剛才的幸福旖旎,一個剎那,便随風倏地化在了沉沉的空氣中。

晚上正睡的香甜,忽然他的電話鈴聲響了。在萬籁俱寂的夜裏,鈴聲總是格外令人心慌,總會擔心有什麽事情發生。子越急忙拿起手機,看了看來電姓名,急忙接了起來:“什麽事?曉攸呢?”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低沉,但在夜的寂靜裏,仍能聽得清晰:“沒事,我就是想打。”

子越舒了口氣,另只手揉着眉心:“沒事你折騰什麽?”

“折騰?你們把我折騰的失眠了,我不折騰是不是太便宜你們了?”那頭的女聲很冷。我的心狠狠一抽,是他的妻子。

子越挂了電話,臉色鐵青,手機不依不饒的又響了起來,一遍,又一遍,子越沒有接,任由電話響着。不知道響了多久,至少有十幾次,電話鈴聲停了。短信的聲音響起,子越看了看,火噌的就竄了起來,把電話回撥過去,低聲吼着:“你夠了,除了拿曉攸折騰,還有別的嗎?”

那頭的聲音冷得平靜:“還有啊,你要是再不接,就用你的心上人折騰。”我的心緊了緊,子越臉上的神色立即緊張了幾分,聲音清冽:“我警告你,別過分。”

“警告?你都要離婚了,我還怕什麽?”那頭的女聲漸漸尖厲了幾分,“馮子越,誰過分?我不過就是好奇看看你的心上人長什麽模樣,你至于那麽緊張找律師嗎?起訴離婚?你做的出來?”接着聲音連哭帶說,我有些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了,似乎是講着往事,子越拿着電話走出卧室,我只聽到一句嘶吼“你也不怕天打雷劈——”就沒了聲息。

看着子越沉重的步子,我想跟着子越下去,卻又止住了腳步。我跟過去算怎麽回事。她才是他的妻子,難道連哭訴的權力都沒有嗎?

我緊緊縮在被子裏,任由自己的良心麻木着。不敢去聽不敢去想,就當什麽也沒聽到吧。如果想要重生,涅槃的痛苦怎能不忍受?眼淚卻忍不住的流了出來:趙小薇,我幾乎要不認識自己了。什麽時候我變得這麽麻木不仁,面對父母的憤而遠離,親戚的衆叛親離,世人的蜚短流長,良心的折磨殘喘,我竟然都能忍的下來。我幾乎想對自己說算了吧。可樓下的那個男人,他要承受的,只會比我多,不會比我少,他同樣面臨衆叛親離,良心的譴責,甚至要承受事業的從頭再來,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更要有多大的考驗?面對這樣的他,我怎麽能放棄?

胡思亂想着,不知過了多久,還不見他上來。我從床上起來,沒有穿鞋子輕輕走下樓,看到他正在客廳一支接一支的吸着煙。屋外月色不明,滿室的煙霧缭繞,使得他看起來都有些不真實。

我立在一旁靜靜看着他,心扯得有些痛,看他一支吸完又拿出一支,我忍不住上去按住他的手,痛惜說着:“不要抽了,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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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突然出現的我一愣怔,把煙放了回去。半晌,聲音有些沉重:“小薇,也許只能走起訴的路,時間會比想象的長。”

我沉默了,不是因為時間長短,訴訟離婚,除了淨身出戶,連名聲都毀了。我有些不安說着:“子越,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也許是夜的黑暗掩飾了理智的光華,子越的回答有些感性:“小薇,以前離婚這種事,我挺瞧不上。跟誰結婚,差別不大。看你想要什麽了。沒想到自己反而栽進去了。”

“值得嗎?”我問的絲毫沒有底氣。愛與現實,究竟孰輕孰重?

“值得。”子越說的很堅定,“而且也控制不住。這輩子,就這回了。就算遭天打雷劈,我認了。”

我坐到他身邊,調子傷感:“也許再過很多年,你會後悔現在的決定。”

子越很久沒有吭聲,似乎在沉思着什麽,頓了許久說道:“小薇,我已經活了大半輩子,錢,名,家庭,都看的差不多了。你說我會後悔嗎?”說完緊緊牽着我的手,仿佛給我也是給他自己力量。

秋日漸漸的深了,子越的離婚訴訟還在調解階段。盧南的電話時常會在半夜響起,刺激着我的神經。我卻沒有絲毫的抱怨。電話那頭的她,如果不是被痛苦折磨到無以複加,又怎麽會這麽歇斯底裏。那一聲聲響的電話鈴聲,又是多麽絕望哀怨。子越也一天一天消瘦下去。盧南的轟擊毫無喘息,曉攸的電話反而少了。常常是他打過去,也說不了兩句,問問學習身體,曉攸就挂了。似乎在躲着子越。更讓他痛惜。

而當紅葉漫山遍野的時候,白酒業卻遭遇了第一個寒冬。一場塑化劑的風波轟轟烈烈的席卷了整個行業。股票大幅的下跌,輿論的質疑,瞬間讓整個行業都陷入了僵局。

子越變得更加疲憊,常常深夜兩三點才一身沉重的回來。生意變得更加難做。以前的很多客戶變得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卷入別的輿論漩渦中。

從子越的口中得知,周川家在北京的白酒生意已經全部撤資了,徐立也正在轉移着經營業務。徐碩的酒廠在這個風口浪尖更讓我擔心,但好在他做的主要目标市場在中低檔消費群,反而受波及小了很多。我才稍稍安定些。

而子越的生意,主要在白酒,其它的行業雖然也有涉及,但白酒這個主營變得尾大不掉。一時愁雲慘淡。而總公司也在調整着結構,将華北的業務撤回去一部分。大局勢變得憂心忡忡。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忽喇喇大廈傾覆

看着子越憂心疲憊,深夜還常常被電話驚醒,日益憔悴的神色讓我心裏很痛。可是電話那頭畢竟是他的妻子,萬一家裏或曉攸有什麽事情,不能調靜音不接電話。子越每次接起電話,只是靜靜的聽,像贖罪一般用沉默安撫着我和他的良心。

但看他半夜被鈴聲吵醒揉着太陽穴的樣子,又實在心疼。只好每當深夜,子越睡着以後,我輕輕捧着他的手機走到樓下客廳。盧南的電話來了後,我按下接聽,電話那頭是她的發洩,一聲聲的質問他對家庭不負責任,對她們母女冷漠絕情。好在也不需要子越回答,我便只靜靜聽着,她說累了,便會挂斷。而我的心也在愧疚自責中撕扯的鮮血淋淋。

直到有一天,她又在質問哭訴時,天氣漸寒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頓時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冰冷說道:“讓馮子越聽電話。”

我的心陣陣發緊,誠懇祈求着說:“對不起,他真的很累。每天只能睡五六個鐘頭,你罵我吧,都是我的錯。”

“你不配。”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冷冷挂了電話。

我不配!我全身像被抽空般,疲憊的拿着手機上樓,躺回子越的身邊,他迷迷糊糊的攬緊我,哼了聲:“做什麽去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偎在他懷裏。手機鈴聲又響起來,他猛地驚醒,我慌忙把手裏的手機遞給他,他皺眉接起,盧南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在寂靜的夜裏很清晰:“馮子越,你的心上人膽子不小,敢偷接你電話啊。”

我咬咬嘴唇,有些愧疚的看着子越。我的确沒有和他講,可我真的是不舍得他每晚那麽熬啊。

子越看了看我,聲音有些漠然:“我同意的。你什麽事?”

那邊頓了一下,聲音尖厲起來:“很好,你那不讓碰的手機也有人能碰了。”幾聲冷笑後,電話挂斷了。

夜冷得讓我有些微微顫抖,看着子越,我有些赧顏:“對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他嘆口氣,“怎麽這麽傻?不用你承受,這些是我該的。”揉揉我的頭發,只把我緊緊攬在胸前。

從那夜後,盧南的電話少了,子越在疲累中終于可以整夜的睡個安穩覺。而律師反饋給子越的信息是盧南最近在調解中稍稍有些松口,不像以前那麽激烈的拒絕。我在微微松懈的同時卻又被莫名的傷懷籠罩着,原來走到這一步,我一點都沒有任何愉快的感覺,只是在長長拔河戰中的身心疲憊,和被自責內疚的反複煎熬。

冬天是個凄寒的季節,我素來不喜歡。萬物蕭索的同時,也會有令人心寒的驚天動地。

十二月初的一天,子越回來的很早,下午三點多就返回了家裏,面色泛青,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再沒有出來。

看着他反常的樣子我有些焦急,卻又怕敲門影響他。直到天色已暮,他終于把門打開了,一個霎那,好像蒼老了許多。

我不禁有些擔憂:“發生什麽事了?”

他坐在書桌旁,手指在桌上敲着,思索了半天吐口氣道:“他出事了。”他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我的臉也瞬間白了,艾雲口中那個“大人物”,白萍的金主,也是子越生意上最大的靠山。

“怎麽了?”我卻已隐隐猜到了幾分。能讓子越這個表情的,不會是自然出事,只能是落馬。而子越的回答證實了我的猜測:“官方消息還沒出來。只是內部知道。”

我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屋外的寒風呼嘯着,子越的面孔嚴肅的有些清冷:“該來的都會來。”

“你會不會有事?”我的聲音微微發抖,我只關心他。官員落馬,總會有些企業家殉葬。不知是他們的金錢将蛀蟲養成,還是蛀蟲的胃口将他們的腰杆吞折。

“不知道。”他唇際一挑,“看上頭想怎麽查了。”

我的心忽的慌了起來,人也像墜在雲霧裏一樣頭重腳輕。“該怎麽辦?”我問的有些無助。

子越淡然搖了搖頭:“最近本來就不景氣,以前的關系丢了不少。這個事兒,要是真惹上了,怎麽躲也躲不掉。”

躲不掉,這三個字令我的心就是一顫,子越有些頹然的揮揮手:“我自己呆一會兒。”我不知道怎麽邁出的步子,覆巢無完卵,若要坐實那人的罪證,必然會有人牽連進去。子越和他的來往那麽密切,我全身開始發抖。

那夜我和子越都沒有入眠,第二天正好是個周末。他早晨起來打了個電話後,沉聲對我道:“去我大哥家吧。”我一愣,看着他陰沉的神情,也不便多問。只随着他到了位于京郊他大哥的家中。

第一次被他正式帶着見他的家人,我本應該有些忐忑羞怯,只是在那種黑雲壓頂的勢頭下,我和他都只有沉重。

他大哥大嫂以及他的母親都在家中。他母親大約七十多歲,滿頭銀發,看着很精神的一個老人。他大哥和他一樣瘦瘦高高,看着比他憨厚一些。他大嫂一見到我便友善一笑:“小薇來了。”

我也回以一笑,恭敬喊了他媽媽一聲:“阿姨。”論年紀該是叫奶奶,只是随着子越的輩分喊。子越母親和善的笑着點點頭:“來啦。”似乎已經知道了我是誰。

聽子越說他大哥有個兒子,已經上大學了,卻沒見到,我不覺問着:“小君呢?”

“和同學打球去了。還是淘氣。”他大嫂應着,卻因着我詢問她兒子的一句話和我似乎更親近了些,“坐着吃點兒水果。”

子越看我和他家人見面氣氛融融,輕輕捏了捏我的手,溫聲:“你先和媽大嫂聊着,我去和大哥說點事。”說着和他大哥去了書房。

我卻因着他那句不分你我的“媽,大嫂”心裏隐隐激動着,臉也不覺一紅。擡眼細細端詳着子越的媽媽,銀發老人,眉目很清朗,有着一股智慧的味道,從茶幾上的果盤拿出一個桔子遞給我,親切說道:“吃吧。小薇。”

一句話讓我的心裏一潮,溫暖的感覺讓我放下了不安和拘束,我忙接過來,順口問着:“您身體很硬朗吧。”

“還好,老骨頭了。你種的南瓜,我們都吃了,挺好吃。沒想到城裏的女孩也能有這個心思。”子越母親看着我笑的暖心。子越大嫂笑道:“你們聊,我去張羅午飯。”

客廳就剩我和子越母親,我忽然就有些緊張。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吃着桔子聊解尴尬。

子越母親緩緩開了口:“你看着脾氣挺好。”我紅着臉點了點頭:“還好。”

子越母親笑笑:“和脾氣好的人相處,總能讓人舒服。子越脾氣擰,從小就這樣。現在他也不小了,可在我眼裏,還是個孩子。”說着嘆了口氣,“看着他高興,我心裏也跟着高興。”

我心裏不免有絲酸酸的味道。我的父母,也是這般疼愛我啊。可我卻把他們傷害的那麽深。而對子越媽媽來說,也許也有過掙紮思量,只是最終,她疼愛兒子的心思戰勝了其他的束縛吧。

我有些傷懷的接着她的話:“其實做子女的,又何嘗不是想父母開心呢。”

子越母親點點頭:“是啊。”思緒似乎回到了很遠:“子越對我們,也很孝順。小時候他父親忙,都是他幫我幹活兒。還總為了我和他父親擰巴。”說着看了看我道:“其實家庭生活裏頭,鍋碗瓢盆的磕着,哪能那麽順暢。年輕的時候,我也總覺得他父親擰巴,可老了,兩人反倒是個伴兒,日子過得順當起來。他父親走的時候,緊緊攥着我的手說這輩子值了。我也值了。”子越母親似乎在回味着什麽。

我的心卻被狠狠震了一下,年輕時對婚姻的種種不滿,也許到了白頭回首的時候,都是一種別致的美,這個智慧的老人,是在教導着我啊。我咬咬嘴唇,低下了頭。

又随意聊了一會兒。午飯好了,在平靜的溫和中,吃了一頓讓我回味很久的飯,不是因為吃的什麽,只是那一起吃飯的人,是他的母親,他的哥嫂,他和我。這一生,想起那餐飯,竟也是滿滿的幸福:在一個冬日的融融晌午,我和我愛的人的家人,笑着坐在一起。我已是知足。

飯後子越便要回去,他大嫂把我拉到一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着:“那天去看你,你不要介意。我也不好拒絕她。”

“沒事的。”我誠懇笑笑。我本就沒有資格計較,能得到她們寬厚的接納,我已經心懷感激了。

坐在子越的車上,我回味着幸福,看向他道:“子越,我很開心。你給我的,太多了。”

子越輕輕握了握我的手:“小薇,我只覺得時間太短。”我的心猛地就是一抽,他是在抓緊時間給着我想要的幸福嗎?方才的溫馨戛然而止,我開始心慌:“別亂說。”

“小薇,今天帶你來,正式認識一下。以後,”他頓了一下道,“有什麽事,你找我大哥就行。我跟他說了。”

“你不要亂說。”我慌亂的打斷他,“這都是你的擔心,這種事情的走向不是我們能預料的。”

子越牽起嘴角,沒有在說話。卻有一絲清冷的空氣,在我們四周逐漸彌散着。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覆巢禍連尋無路

回到家中,子越一如既往的往書房走去。我正要去廚房給他沖茶,他牽起我:“跟我來。”

一起到了書房,他從抽屜裏拿出一把鑰匙,沉聲說道:“這是我在銀行保險箱的鑰匙。保險箱裏的東西,都是給你的。如果我有什麽事——”他的語氣一頓。

我的心忽然像要跳出來一樣,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一般無法呼吸,我喃喃着:“不會,子越,你不會有事。”

“小薇,答應我,照顧好自己。”他的眸子有絲痛楚,看着我,定定問着,“你會等我嗎?”

“等到死,也會等。”我的眼淚不争氣的出來,最殘忍的結果,我和他都心知肚明,只是無法血淋淋的說出來。我含淚看着他,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子越,不管多久,我都等着你。你活着我等你,你要是——”我沒敢說出那兩個字,卻更加堅定“我陪着你。”

子越一把把我摟進懷裏,下巴抵着我的頭頂,有絲蕭索的決絕:“好。”轉而微微嘆口氣,“小薇,答應了你的事情,暫時只怕做不到了。”

我搖着頭:“子越,只要你能好好的,什麽都不重要。”心裏卻是無比的凄惶。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麽?那晚我和他交纏斯磨了很久。我的吻如梅花初雪般輕點他身,別忘了我啊,子越,飛過忘川,也別忘記愛你入骨的我啊。

暴風驟雨終于還是如約而至,周一的上午,我正在幫他收拾書房,卻發現不知何時我把小龜放到了暖氣旁,已經到了供暖季,我和子越卻都愁雲慘淡,沒注意到小龜已經缺水加炙烤,告別了這個世界。我的心蹭的揪了起來。連長壽的龜都養不活,心中有絲不好的預兆。

轉到客廳削着蘋果,心神不寧的眼皮有點跳,我正默念着是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還是相反,忽然接到了李秘書的電話:“馮總被請去協助調查了。”我手裏的蘋果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我顫聲問着他:“他說什麽了?”

李秘書沉聲:“他讓你什麽都別管,拿好鑰匙,等他。”頓了一下,李秘書又說道:“消息不要外傳。”說完李秘書挂了電話。

我全身的血湧上頭頂,四肢冰涼到發寒。我怎麽做到什麽都別管?可是我能找誰?那個時候,我才覺到了什麽叫無助。大冬天在冰天雪地裏找不到一處火苗的感覺。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哪怕打聽打聽他的消息。

我像只困獸一樣在屋裏走來走去,卻沒有一點辦法。抓狂的幾乎要瘋掉。直到下午,忽然接到艾雲的電話,有些猶豫的問我:“你還好吧?”

我竭力掩飾着:“還好。”攸關着子越,我不敢多說一個字。

“小薇,”艾雲似乎在糾結着怎麽開口,“馮子越也還好吧?”

我的心一突,很明顯她知道了什麽,我試探着:“你聽說什麽了?”

“唉,我繞不來腸子。”艾雲一副豁出去的口氣,“林育誠聽那個華處長說大人物被雙規了,馮子越也夠嗆。”

我眼前一黑,還在硬撐:“坊間傳言吧。”

“要是傳言就好,要不是,你忘了以前我跟你說過老狐貍有套別墅過給了白萍。行賄也有罪啊。”艾雲的聲音全是擔心。

我深呼吸了口氣問着:“林育誠有認識的能探問消息的人嗎?”

“他呀,攤子小,認識的官也少,就那個華處長,還是馮子越搭的線呢。”艾雲嘆口氣,“小薇,別傻了,趕緊給自己找好後路吧。他萬一犯了事,你也有個招架。”

我沉默了,艾雲的後面的話根本沒入腦子,只是一個意識,林育誠也找不到路子探問,還有誰能?匆匆挂了艾雲的電話。

他生意場上的朋友我又不認識幾個,縱然認識,這個緊急關頭,誰又能是可以信賴的人,而不會落井下石?我腦子裏反複盤旋着。最後也沒找到個合适的人,心急如焚,慌亂中忍不住給子越的大哥打了個電話。

急匆匆的把事情大致講了一下,他大哥想了想沉聲道:“我去問問,等我消息吧。別和家裏其她人說。”

“我知道。”挂了電話,開始焦急的等着他大哥的消息。

晚上根本沒心思吃飯,一晚上抱着手機,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屏幕,卻仍然沒接到他大哥的電話。

直到第二天下午,我已經心急如焚,才接到他大哥的電話:“主要是有套別墅,不過也沒過在那人頭上,按理能轉圜轉圜,但是好像有人在施加壓力,暫時也沒什麽辦法。”

“那怎麽辦?”我顫着聲音。

他大哥沉默了一會兒,猶豫着說道:“其實,盧南應該有路子。但是他們鬧成了那個樣子,我找過她,但是看她的樣子,十有八九不會管了。”

我被這句話徹底震懵了,盧南,她原來是這麽有背景的。神思游離的聽他大哥說了句再找找人,就挂了電話。我抱着手機徹底的呆了。

原來,真的有報應,而且屢試不爽。為了子越,我難道要去找盧南嗎?而找盧南是什麽代價,我不用想也能知道。

盧南是個什麽樣的女人?我第一次好奇了。如果說以前對她有愧疚,有不忍,卻由于畏懼從沒對她有過好奇。而現在,我才恨自己當初為什麽沒能夠多向子越打聽一下她的消息,也不至于現在這麽一無所知的困惑。

又等了一天,我再也坐不住了,我不知道子越現在在遭受着什麽,我一刻也等不及了,又給他大哥打了電話,還是沒有別的消息。我忍不住問着:“那天您說盧南有路子,能詳細告訴我一下嗎?”

子越大哥猶豫了下,說着:“她父親原來是個官員。”接着說了她父親的職位,我被擊住了,果然是很不得了。“不過她父親前幾年去世了,這幾年她那邊也很少動關系了,但是應該還有些路子能走的動。”

我幾乎想都沒有想得說着:“我去找盧南,求她幫子越。”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有什麽顧忌的呢?只要能救子越,她就是殺了我,我也心甘情願啊。

子越大哥有些猶豫:“子越說萬一有事,讓你不要管他。等着他就行。”

“怎麽等啊,都三天了,連個說法也沒有。他在裏頭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我捂着嘴,幾乎要說不出話來。有的地方,多待一分鐘,都令人心痛不已。

子越大哥聽我這麽一說,也有點沒底了,說着:“那我跟你一起走一趟吧。”

傍晚五點,我們出發,快八點的時候,到了子越在天津的家。我想象過很多次子越的家會是什麽樣子,但是卻沒想到他的家,居然在一幢古舊的小洋樓。在夜幕燈晖下,像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昏黃,有幾分不真實。

同子越大哥走了進去,繞過一片花園綠樹,進了樓裏。我的心開始懸了起來,那個清寒的女人,會是什麽态度?

盧南在椅子上坐着正看着書,一件淺白的毛衣,一條黑色長裙直拖到腳踝。看我們進來,淡淡笑了笑,那笑容似乎也沒有溫度,對子越大哥說着:“來了。坐吧。”

轉而看看我,唇際泛起個玩味的笑:“你是?”我的心狠狠一抽,她怎麽可能不認識我。只是她也許不知道,難堪此刻于我,已經不算什麽了。

我介紹着自己:“趙小薇。”

“哦。”她應了聲,轉看向子越大哥:“大哥,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剛才聽你打電話說要來,還吓了一跳呢。”

子越大哥斟酌着措辭緩緩說着:“還是那天和你說的那個事,都三天了,還是沒消息。也不知道子越怎麽樣了。”

“那就不知道了。”盧南客氣的笑笑,只是那笑容都有些僵硬:“如果沒做過,應該是沒事。”

這句話明顯是在應付,我有些忍不住道:“你有朋友能幫忙打聽到他現在怎麽樣嗎?”

她淡淡看我,沒有說話。對子越大哥說着:“如果就這個事,我也幫不上忙。天不早了,要是不趕着回,我讓酒店留兩間房出來。”

子越大哥臉色有些不好看,沉聲:“算了,這會兒回去也來的及。”說着起身要走。

我看看盧南有些冷笑的表情,心中已然明了,不是幫不了,而是根本不願幫。我對子越大哥說着:“要不您先走,我和她說兩句話。”

子越大哥看看我,說着:“我在外頭車裏等你。”說完走了出去。

當屋裏只剩我和她的時候,所有遮掩的面具終于都揭下去了。我靜靜看着她,懇切問道:“你能幫他的,是嗎?”

她冷笑了聲看我:“能。可我為什麽幫他?為了讓他趕緊出來跟我離婚?急着讓他出來證明我的失敗?”

我的心一陣扯痛,顫抖着聲音道:“你的失敗,還比不上他的性命重要嗎?”

“寡婦和棄婦,你說哪個好聽?”她幽幽的說着,目光像尖冰一樣掃着我,聲音卻令我不寒而栗。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九十章 人生浮華是悲歌

我的心狠狠的被她擊中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寧肯當寡婦,也不做棄婦?我極力壓抑着聲音的顫抖:“他畢竟是曉攸的爸爸啊。”

“別跟我說這個。”盧南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陰森看着我冷笑着:“為了個婊子,甩她耳光;為了個婊子,把發燒的她抛下,這樣的爸爸有用嗎?”

原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她在報複她和曉攸遭受的所有委屈。只是婊子這個詞深深的刺痛了我。我的心在抽疼,但是為了子越,所有難聽的話,沒有我忍不了的。我努力抻出個平靜的表情:“都是因我而起,你恨的人也是我。如果你能幫他,怎麽懲罰我都可以。”

“聽着真偉大啊。說的比唱的都好聽。”盧南認真打量了我一番,嘴角抽出個諷刺的笑容,“難怪會勾男人呢,我都要感動了。”轉而陰森看我,“那你離開他,救他啊!”

我的血忽的就湧了上來,盡管這個結果是我預料過的,可是當她赤裸裸提出來時,我仍然覺得撕心裂肺的痛。離開子越,我只要一想,心都會像放在刀尖上一樣刺痛難忍。眼前一暈,我凄然看着盧南,低聲堅定道:“我做不到。”

一句做不到似乎又激怒了她,她的表情變得更加陰冷,一副拒我于千裏之外的樣子:“做不到,你就等他出了牢房找你吧。”她的聲音清冷決絕,毫無商量的餘地。

我絕望的長籲口氣,悲涼對她說:“那我等他,五年,十年,一輩子,我都等。”如果真像艾雲說的是行賄,大不了就是坐牢。我等的起。說完轉身要走。

盧南的聲音在背後幽幽的響起:“夠癡情,我祝福你等到。如果他能活着出來的話。”

我的步子頓住,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我猛地回頭:“你什麽意思?什麽叫他活着出來?”

“坐牢可不是住別墅,他的身體要能撐下來,就是你們上輩子積德了。哈哈哈。”盧南的笑聲涼涼的從四面八方襲來,像一個圈把我緊緊箍住。

“他的身體不好嗎?”我有些發愣,喃喃自語着。

“你不是他的心肝寶貝嗎?連他腦血管畸形都不zhī道?現在活得滋潤沒什麽,進了大牢可保不齊哪天就抽過去了,哦,對了,好像十幾年前抽過一次吧?”盧南看我茫然的神色,笑的更玩味。

想起他床頭櫃裏的那瓶只剩幾顆的安眠藥,我的心騰的一下抽的幾乎窒息過去。全身像被揭了皮一樣血淋淋的痛。我痛苦的閉上眼睛,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殘忍的對我,為什麽啊?

半天,我睜開眼睛,看着眼前這個幾近瘋狂的女人,不覺有幾分怨憤:“你就是明zhī道他這樣,才故意半夜打電話,不讓他睡覺,是不是?”想着他曾經受的是怎樣的煎熬,我的眼淚早不知不覺湧了出來。

“收起你毒蛇的眼淚。”盧南厭惡的看着我,“你就是拿這幅楚楚可憐相勾搭的男人吧?這就是馮子越心心念念的溫柔?惡心。”轉而把手裏的書放到一邊,看着我,眼睛瞪着,一字一句說着:“對,我就是要折磨他,折磨死他,因為他該死。”

看着她幾乎扭曲變形的臉,我竟不覺害怕,只是萬般想不通:“就算他背棄了你,就算他辜負了你,可是你怎麽就忍心咒他?曉攸沒有了爸爸,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面對我的質疑,盧南的火氣上來了:“不要提曉攸,要不是女兒,他連話都懶得跟我說。”盧南越說越生氣,“咒他?咒他算輕的,為什麽要騙我?他說zì己性格淡,不會關心人,怎麽你懷孕的時候,他怕磕碰裝修也想到了,進出司機接送也想到了,去醫院做孕檢也想到了?憑什麽這些我都是zì己做?他不是冷淡嗎?怎麽吃個飯都要拉手,剝榛子也會做了,給孩子講故事也會做了?憑什麽?”盧南幾乎要歇斯底裏。

我卻深深的震驚了,有些不可相信的看着她,她是怎麽zhī道的?怎麽就像親眼看daò了一樣?可那時家裏除了子越和我,就只剩張姐了。不由得問出口:“你認識張姐?你收買了她?”

盧南尖厲的聲音停歇後,漸漸平息了些,看着我冷笑:“告訴你也不怕,只能怪你命不好,偏偏暈倒的時候,我想起來忘了問你知不zhī道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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