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掌門座下親傳弟子總共四名,行過拜師之禮後,仇彥便成為了名正言順的五弟子。

入門第一天,祝靈囿帶着仇彥走遍了門派上下,一邊帶他認路熟悉地形,一邊向他介紹門派個中事物。

玄清山派作為擁有百年底蘊的修仙門派,門下弟子衆多,大都是慕名前來拜入門中潛心修習的,其中也不乏些許因為天災人禍無處可歸的流民百姓,門中有很多弟子就是年幼時被他們的師父給撿回來的。

這些流民百姓入了玄清山派,若是有志向修道,成功入道後經過辟谷便不再需要飲食。若是并無修道的心思,便做些後勤事務,也算得個容身之處。

世間萬物皆有靈,以物種繁盛的深山中靈氣最盛,修行之人大都選擇在山中修煉,是以當世的幾座仙山之上都有像玄清山派這樣的修仙門派存在。

門派之外也不乏有天資卓越,僅憑自己的悟性頓悟入道的散仙,但那都是萬中無一,天之驕子一般的存在。大多數想要修行入道的人還是會選擇依附于仙門世家。而各家門派修煉悟道的方式又各有不同,玄清山派便是憑借上乘劍法《停酒歌》入道。

仇彥入門後便由掌門祝鴻雁親自帶着研習劍法。玄清山派一脈沿襲的劍法《停酒歌》一共有二十三式,百年傳承下來的劍招只有十九式,其餘的四式是數十年前門中出的一位天縱奇才所自創的招式。這四式承襲了停酒歌一貫的渾厚大氣之外還另有一番飄逸淩厲,與之前的十九式渾然天成相得益彰,後來便被編入停酒歌中一同傳授。

停酒歌二十三式俱是精華,修習起來不易。但仇彥還在王府時曾因着老師仇惠君的緣故有幸結識了一位劍術高手,跟着學習了一陣子劍術,之後也常常苦練,因此已經有了不錯的功底,學習起來非常快。

教完整套劍法之後,祝鴻雁便帶着張樂于張長老一同檢閱。見仇彥一招一式動作到位,出劍有力,收劍自然,身姿靈動且腳下沉穩,整套劍法下來流暢利落,并無半分錯處。

“你看如何?”祝鴻雁道。

“堪稱武術奇才。掌門師兄的眼光自是不錯,入門便收為親傳弟子。但眼下光是劍招練成還不夠,須得看他入道後修行如何。”張樂于道。

“不錯。且此子身份特殊,将來或大有作為也未可知。只是我如今即将閉關,少不得要請師弟代勞,多加照顧了。”

“師兄要閉關?可是出了何事?”

“你只當我是于修煉上有所感悟,要閉關修煉吧。我閉關後,門中事務就托付于你了。”

張樂于知道師兄必是有自己的難言之隐,便不再過問,滿口答應了。

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門中弟子修習完本門劍法後,師父們便不會再日日督促弟子練劍,讓他們自行于一招一式之中領悟。若有領悟不通的地方,再向師父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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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仇彥學完整套劍法後,祝鴻雁就閉關不出了。沒了師尊每日在旁指導,祝靈囿倒時常來與他切磋。練劍之道,不在于對劍招有多熟練,而在于實戰之中能靈活運用。劍法是一成不變的,人對于劍法的領悟卻各有不同。所以同樣的一套劍法,有的人使用起來如滔滔江水氣勢磅礴,有的人則如同涓涓細流源遠流長。仇彥在與祝靈囿切磋的過程中進步神速,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将一整套停酒歌融會貫通。

除了喂招修習劍法之外,祝靈囿還時不時教他一些簡單的符咒陣法。

符咒陣法又是另一門高深的學問,其中包含六爻八卦風水天象等各方面的知識,牽扯甚廣。天下幾大名山之中就有門派專攻此術,其中以丹丘山扶陽派最善符篆,鶴絕山倉鈞派最善陣法。其餘各派也不過學些避邪除祟的簡單術法,再想深一步研習,若沒有精通此術的人帶領入門,再花上幾年時間潛心研究,便難以得到寸進。

日子便在一天一天的修行之中過去,轉眼間仇彥已在玄清山上待了有三年時間。

玄清山派一脈以劍氣入道,自然以劍術為尊,門中時常舉行些小型的擂臺賽,鼓勵弟子們在相互切磋中取長補短,謀求進步。

仇彥沒愧對于張樂于長老親自評定的“武術奇才”,近年來劍術愈發精進,最近一次的擂臺賽中竟幾乎将門中弟子都挑了個遍,人人啧啧稱奇。

只是照理來說他劍術如此卓絕,對劍法的領悟本應超越常人,可他入門至今已有三年,卻一直未能領悟入道。若不是沒有靈脈靈力的加持,單憑劍術,甚至不比現下同輩中最強的弟子祝靈囿差多少。

祝靈囿一路看着仇彥走來,難免為他感到心急。旁人入門修習劍術,資質凡凡的須得花上兩年時間學會整套劍法,再花上幾年将一招一式研習透徹,之後又得花上數年時間潛心修行才會有所領悟,成功入道。這是世間大多數人修行所經歷的路程。

至于像一派之中掌門長老的親傳弟子這樣資質卓絕的,一年時間便可掌握整套劍法,兩年左右便能将劍法融會貫通,再有一年半載的便可領悟入道了。而仇彥更是于劍道上有天賦,一年時間就已經将停酒歌學習透徹,如今在門派中更是于劍術上少有對手。三年時間,無論如何也該領悟入道了,可他卻還一點即将頓悟的樣子都沒有。

而且他入門時間本來就晚,像祝靈囿這樣從小便跟在掌門身邊的,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入道了,時至今日已入道修行十年有餘。仇彥十五歲才入門,如今眼看着再過兩年就要行冠禮成年了,他卻遲遲沒有入道,讓人如何不着急。

門派中人對這位武學奇才也是議論頗多。有的人佩服仇彥于劍術上的造詣,想着能多向他讨教些劍術上的門道;也有的人是對他的惋惜,在劍道上有如此高的天賦卻遲遲無法入道前往更高的境界。但更多的是對這位天才的嫉妒,巴不得他這輩子都無法領悟入道,空有一身功夫也用武之地。

祝靈囿為他擔心得焦頭爛額的,他本人卻似乎并不在意這些,仍舊是每日勤勤懇懇地練劍。他向來擅長接受現狀,若是有朝一日能入道自然最好,若是終其一生都無法入道,憑着這身功夫,将來入世做一旅人仗劍天涯,即便不能除魔衛道,也足夠從惡人手中解救平民百姓,不算是白活了這一輩子。

玄清山派雖然設有禁制不允許平民百姓随意上山來,但其自負為修仙門派,理應為世間百姓辟邪除祟。因此且停亭的設置不光是禁制的分界線,也是百姓求援的地點。若是民間出現了奇聞怪事或是連官府都解決不了的離奇案件,便可寫一封信放在且停亭。門派每隔幾日便會派弟子下山查看。

這天下山的弟子從且停亭中取回一個信封,信上寫道近日蕖楊城中突發離奇怪病,患病的人神志不清,口中呓語不斷,對外界的刺激全然無感,只會不停地用雙手抓撓全身,就算撓得血肉模糊了也不知疼痛似的繼續撓。病人的家屬已經請了不少郎中查看,都看不出是何病症來,于是只能寫信向玄清山派求助。

玄清山派弟子平時不得随意下山,需經得門中長老同意持了令牌才能出去。祝靈囿得了這個消息,有意帶着仇彥去歷練一番,于是自請前往解決,在長老處領了令牌便去尋人。

平日裏這個時間仇彥通常剛練完劍,正在後山瀑布中修行。祝靈囿知道他的這個習慣,便直接到後山去找他,果然見他在瀑布下的石頭上打坐,出聲喚了喚他,奈何耳邊瀑布聲響太大,兩人相隔又遠,聲音并未傳入仇彥的耳朵。

時值六月入暑,天氣炎熱,祝靈囿見了這清澈淩冽的流水本就心癢,又見出聲喚不動人,便幹脆脫了外衣鞋子,一個猛子紮下去,貪得一身清爽。

祝靈囿潛到瀑布下方便從水中猛地探出身來激起一陣水花,甩了甩臉上的水,又用手把額前打濕的碎發捋到腦後,出聲叫他。誰知這個平時只要有一點動靜就會立即察覺的人此時居然毫無反應。

祝靈囿見狀心中莫名賭氣,定定地看着他,想着就這樣盯着他看,看他什麽時候才能注意到自己。過了一會兒見對方真沒動靜又有些心癢,正忍不住想伸手拍拍他,突然想起來師父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他說人在堅持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專注力會不斷地提升,當專注度到達了一個水平,就會進入入定的狀态。

在這個狀态下,人對周圍的環境會無知無覺,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恍若天人合一。經歷過入定的狀态後,人對事物的領悟就會提高一個境界。聽聞當年天下赫赫有名的游仙白玉城就曾在入道前經歷過短暫的這種狀态。

而仇彥現在的狀态看起來正像是師尊所說的入定。祝靈囿頓時心中大喜,想着仇彥說不定就快要領悟入道了,當即不敢再打擾,退到一旁默默為他護法。

等到約莫一個時辰後,仇彥才慢慢地從入定的狀态中出來。實際上祝靈囿到達後山瀑布時仇彥就已經入定了,真實的入定時間一定要比一個時辰更長,然而在他本人看來不過是彈指一揮間,轉瞬即逝。

他感到五感漸漸回到體內,眼前開始出現一些模糊不清的光影,耳邊也逐漸響起似有若無的水流聲。待到周遭的一切都穩定下來後才轉悠悠地睜開眼,表情平靜滿足,仿佛剛經歷過一場美夢。

這段時間祝靈囿就一直守在旁邊,見仇彥終于從入定中出來,立即湊上前去。

仇彥在入定中對周圍環境無知無覺,不知什麽時候竟有人來了,微微一驚,見來人是祝靈囿,立馬欣喜地喚道:“師兄... ...”

話還沒說完,來人突然伸手一把把他從石頭上拽下來。仇彥方才是盤腿打坐的姿勢,兩腿剛放下來就猝不及防被猛地拽了一把,當即便穩不住身形,一下撲到祝靈囿身上。兩人雙雙跌進水裏,撲騰了好一會才踩住落腳點,找到平衡從水中探出身來,面面相觑,随後俱是一笑。

祝靈囿看着眼前人,突然很想摸一摸他的腦袋,但手伸出去卻總覺得手感好像不大對勁,這才驚覺兩人身量竟已經差不多了。

當年仇彥被他帶上山的時候不過十四五歲,比他矮了有半個頭不止,是個看上去成熟穩重,但實際上久別親人重逢時會忐忑到手抖,遇到困境時會無助,看到新鮮事物也會好奇驚訝的少年,誰知道短短三年的時間裏居然成長了這麽多,真正長成了一個穩如泰山,寵辱不驚的男子漢。

祝靈囿感嘆時光荏苒之餘,自覺如今再摸仇彥的頭已經不太合适了,但手都伸出去了總不能又收回來,于是硬着頭皮揉了揉眼前人的濕發。

仇彥被他揉得很是舒服,忍不住笑了笑,問到:“師兄怎麽到這裏來了?”

祝靈囿這才想起來此的目的,将自己的猜想和信中之事告知。

“如何?你自打入了門中便沒有下過山了吧,正好趁此機會帶你出去透透氣。”

仇彥道:“自然是好。只是我尚未入道,于這件事上恐怕沒有什麽幫助。而且弟子入道之前不是不能下山麽?”

祝靈囿道:“無妨,聽上去大概就是被怨靈附體之類的小事,無需操心。張師叔看在是我帶隊很爽快地就同意了,令牌我都取來了。而且你今日入定,估計離入道也不遠了,就當是提前感受感受我們修仙之人是如何除魔衛道的,怎麽樣?”

仇彥聞言也有些興致勃勃,便應下了。兩人回房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啓程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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