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江浸月身為倉鈞派的掌上明珠,扶陽派掌門的關門弟子,什麽稀奇古怪的符咒陣法沒見過,眼看着老虎巨大的身軀朝自己撲上來,愣是被驚得呆住了,腦子裏一片混亂。
這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會從符紙裏出現這種玩意?扶陽派的高階術法她就算沒全部掌握至少也都全部了解了,可她從沒聽說過有哪一張符咒是會召喚出猛獸的!
“師姐!”
胡越桃見她關鍵時刻居然愣住不動了,忙出聲喚她,提着劍趕了上去。
江浸月被她這一聲喚回了神,左手符咒立刻翻飛起來,頭也沒回地喊道:“別過來,退遠點!”
這陣仗雖然看着吓人,但江浸月也不是什麽随随便便就會露出弱勢的人。
她右手符鞭一散,左手符紙随之翻飛而起,兩手往身前一送,瞬發一道符陣擋住了老虎的飛撲,同時一個後翻在半空中打出幾枚符刃,拉開距離後站定,立刻撤了符陣又重新結成符鞭握在手裏。
那老虎撞在符陣上打了個趔趄,原地晃了晃腦袋,眼看着符刃打來卻不閃不躲,又擺出攻勢。
江浸月原想這老虎不可能憑空冒出實體,就只有可能是由怨氣凝結而成的,那就應該會畏懼她身上的靈力才對,誰知道那幾枚附帶靈力的符刃打上去,老虎竟然毫發無損。
她又幾鞭子抽下去同時打出幾張符紙,既不見那老虎身上有何被靈氣灼傷的跡象,符咒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那老虎就這樣無視她的攻擊不管不顧地沖着她來。
呂苗見狀在一邊狂笑不止,大聲叫罵道:“臭婆娘,真以為我怕你!我在這破地方藏了五年,今天就拿你來開刀!”
說罷一連又發動好幾張符咒,幾只殺氣騰騰的鷹隼就撲騰着翅膀從符咒中飛出來,一齊朝着江浸月俯沖去。
鷹隼和老虎圍着江浸月左突右攻,讓她想起了當初在丹丘山上與仇彥切磋的場景,沒想到今天角色一換,自己變成了那個被四面八方的襲擊圍攻的人。也只有身處其中設身處地地感受才會知道,這到底是多麽恐怖的一種境地。那天仇彥能那麽輕松地就化解了,自己難道就不行嗎?
想到此處她反而豁然了,不再考慮這奇怪的邪修和符咒是怎麽一回事,專心沉浸在戰鬥中,她也要變得更強。
那些從符咒中鑽出來的猛禽體型要比尋常的猛禽大了一圈,力大無比,但行動卻完全不受體型的限制,速度異常快,并且不受符咒和靈力的影響。但好在幾個回合下來她發現這些猛禽終歸不是真正的生命,沒有狩獵者敏銳的思維,更沒有能與力量相匹配的頭腦,只會一味發起猛攻。
江浸月的戰鬥方式雖然力道不足但靈活有餘,控符術搭配上陣法讓她的戰鬥八面玲珑,面對這種境況最是得心應手,因此完全應付得過來,只剩下怎麽斬殺掉這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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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苗沒想到自己的殺手锏都丢出去了還是搞不定那個女修士,見勢不對便想悄摸摸地逃走。胡越桃一早就看出了他的意圖,提起劍就攔上去。
江浸月看着胡越桃迎上去,原本還有點擔心她一個凡人對上邪修恐怕要吃虧,但她觑空看了幾眼,發現那個邪修明顯是個半吊子,離了符咒就不過是個身體素質更強的普通人罷了,只會揮舞附帶着怨氣的兩只手亂抓。
胡越桃單憑劍術就能讓對方無可奈何,江浸月再給她周身加持一圈符咒,那邪修的怨氣也影響不了她,更加不是胡越桃的對手了。反倒是她自己剛才一分神,竟然一不小心被那大貓的利爪蹭出了一道口子。胡越桃擔憂地喚了她一聲,她只說沒事讓她自己小心別分神。
胡越桃與呂苗過了幾招,見對方完全不會打架。他作為邪修的身軀原本經怨氣強化後是不懼怕未灌注靈力的兵器的,但他對怨氣的掌控明顯很不熟練,一不注意就被胡越桃的劍刃所傷,不過要害之處還是盡量護住了,因此胡越桃并不能把呂苗如何。好在她的目的本來也不是除掉他,而是拖到師兄他們趕來,所以她并不着急。
反倒是呂苗,眼看着自己的全部手段都招呼出去了卻還幹不掉一個女修士,心裏萬分焦急。
萬一那女的找到了破解之法,自己不就玩完了!
思索間他又被胡越桃給挑開了一道口子,忍不住疼得大罵起來:“你們這些蠢貨,過來幫我啊!”
但那些怨獸明顯不會聽他的,只會憑借着怨氣的本能攻擊靈力最深厚的江浸月。
江浸月在與這些怨獸纏鬥片刻後也有了點想法。
不管符咒化獸背後的原理是什麽,這些猛禽都不可能憑空幻化出實體,所以它一定還是怨氣的某種形态。既然擺脫不掉怨氣的本質,那它就必定會受到陣法的限制。
但大型陣法的設置需要有一定的準備時間,她必須得先解決掉這些煩人的鷹隼,然後才能去考慮如何限制那頭老虎。
不過既然這些怨氣有實體,那她就可以用最樸素的方法來困住這些鷹隼。
江浸月于此事上是行動派,腦海裏一旦出現念頭立刻就行動起來。
她将那些鷹隼和老虎引到一棵樹邊,在它們撲向她的一瞬間運氣起跳,踩着樹幹用力一蹬臨時轉變了方向。那些鷹隼反應不及直接撞在了樹幹上,她便看準時機立刻将手中鞭子甩了出去,抽在鷹隼身上後直接松手讓符鞭一圈一圈纏了上去,幾只鷹隼就被牢牢地捆在了樹幹上。
江浸月見此舉有用,而且比設陣方便多了,想了想能不能幹脆用同樣的方法困住老虎,但看了看老虎的那個體型,還是自覺否掉了這個想法。
不過礙事的東西已除,她就可以慢慢地設陣了。
她把左腕的符紙重新彙聚起來結成一條符鞭,長鞭一揮纏住一旁的樹枝,借力飛起落在了樹桠上。
那老虎追着她到了樹下低低咆哮幾聲,圍着樹幹繞了幾圈就開始嘗試着往上爬,但爬上去沒多高就掉下來了。
确認自己所在的這根樹桠安全後,江浸月掀開袖口看了眼剛才大貓抓出來的傷口,只見抓痕不算太深,但傷口足有三寸長,黑峻峻的冒着怨氣,卻沒有血滲透出來。她皺了皺眉,運轉起靈力簡單地把怨氣逼出體外,看到傷口恢複了正常的鮮紅色,便收起了符鞭開始設陣。
誰知道她才剛布下第二個陣點,那老虎竟然放棄了樹上的江浸月,轉而奔向一旁的胡越桃了。
江浸月這才想起來自己給胡越桃周身加了一圈符咒,等同于讓她周身籠罩了一層靈力,讓那老虎以為胡越桃也是修士,捉自己不成就奔着她去了!
江浸月暗道一聲不好,撤了符陣就朝着胡越桃奔去。
那呂苗剛被胡越桃一腳踹在了地上,正愁脫不開身,就看到自己的怨虎正朝胡越桃而去,便立馬起身,和身後來的怨獅形成夾包之勢,決定直接解決掉這個麻煩。
他開始毫不顧忌地出手,任着胡越桃劈砍,頂着她身上那圈符咒也要想辦法把她困住,好讓怨虎把她一口氣解決掉。
江浸月眼看着老虎離胡越桃越來越近,那老虎卻速度奇快怎麽也追不上。她嘗試着甩出鞭子将老虎給拉回來,奈何力量不夠,只堪堪讓老虎腳步頓一頓。
彼時呂苗正頂着胡越桃身上的符咒強行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任那符咒怎麽灼傷他也不放手。胡越桃本就是個女子,又未入道,如何能掙脫他的桎梏,這時身後的老虎也攜帶着怨氣逼近了。
“越桃!”
這些變故發生得太快了,江浸月眼看着老虎一躍而起撲向胡越桃,一張符紙打向呂苗卻來不及了。
胡越桃只感覺頭頂籠罩在一片陰影中,好像已經能感受到那老虎的鼻息了似的。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好像一瞬間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也想不起來。
這才第一次下山,她就要死了?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兩道金光就帶着疾風突然打來,打斷了她的思路把她帶回了現實。一道直接斬斷了困住她的那只手,另一道打向老虎的面門,讓它在空中停頓了一瞬。她反應極快,掙脫了桎梏立刻就地一滾躲到一旁。
再下一秒,撲空了的老虎就被另一劍從上而下直直釘死在了地面。劍身通體翻騰着極強的靈力波動,那老虎吃痛地怒吼掙紮起來,沒過一會兒整個身體就跟炸開了似的,竟然原地消散了。
江浸月這時才終于趕到,剛才見那一幕差點心髒沒跳出來,這會兒見人沒事了才脫力似的抱着她跪地喘起粗氣來,心髒砰砰地直跳。
胡越桃剛經歷一場死裏逃生,聽着江浸月的心跳聲,好一會才緩過來,盯着眼前深深嵌進地裏的劍,喃喃道:“你看這劍……”
江浸月方才只顧着她了,聞言松開了人,這才注意到方才困擾了自己好半天刀槍不入的老虎,竟然被這一劍直接打散了,劍身直到現在還在冒着熊熊的靈氣。
“這是……禦劍術?”
江浸月不可思議地看着劍身上“青霭”兩字,他記得這是祝靈囿的佩劍。
他才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竟然領悟了禦劍術?
兩人剛陷入大腦對“禦劍術”一詞的回想中,就聽到那邪修突然慘烈地哭喊起來。
那三人終于趕到了。
仇彥和流景火急火燎地趕到兩人身前一人扶起一個,确認兩人都沒受什麽傷,流景才突然狠狠地扇了江浸月一巴掌,那聲音異常清脆,把一邊剛捉住呂苗的祝靈囿都吓得頓了頓手。
流景作勢還要打,胡越桃趕緊抱住江浸月護着不讓他再動手了。
流景一掌停在半空落不下去,糾結了半天才憤恨地用力一收捏緊了拳頭,好像這樣才能抑制住他的怒火。
“我說沒說讓你別亂來,有什麽事不能等我們來了再說,一定要自己和人家動手嗎?在山上的時候你喜歡怎麽鬧我從來不說你,現在你居然帶着個凡人和邪修交起手來了。剛才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我看你怎麽向玄清山派的人交代!”
一行人從沒見過流景發這麽大的火,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連呂苗都不敢大聲哭喊了,生怕把怒火引到自己身上再招來一頓毒打。
江浸月自知不對低着頭不出聲,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胡越桃向來嘴笨,只能一直撫摸她的脊背,對流景說自己沒事,師姐為了護着她還受傷了。
流景一聽說她受傷了臉色立刻就變了,忙問道:“你受傷了?傷哪兒了,怎麽弄的?”
江浸月這會兒才突然感覺到委屈似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搖搖頭悶聲道:“給越桃加持符咒的時候分神了,不小心被劃了一道,已經沒事了。”
流景看她也還算盡心護着人家,只好洩了氣,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下次再這樣,看我怎麽收拾你。”
仇彥想讓兩人各自平複一下心情,扒着流景的肩膀拉着他走到一邊去看那個小邪修了。
他順手走到近旁拾起自己斜插在地上的佩劍收好,又去把祝靈囿的佩劍給拔出來,發現那劍身上插着一張奇怪的符紙,符咒筆序紊亂,看不出起筆在哪收筆又在哪。
他把符紙取下來交給流景研究,自己拿了劍走向祝靈囿。
這時祝靈囿已經把那個小邪修制住了,正把人摁在地上狠狠地修理,見兩人過來了才從他身上起來,接過劍收入鞘中。
祝靈囿雖然一趕來就去捉那小邪修了,他們那邊發生的事卻一點沒落下聽得明明白白,無奈地和仇彥對視一眼,又瞟了瞟流景示意他,後者點點頭會意地說道:“怎麽辦?先把他捆在樹上吧。”
說完兩人一齊看向流景,流景面露尴尬,好一會才哽着嗓子不情不願地回頭喊道:“臭丫頭,還不過來把這邪修捆樹上。”
祝靈囿忙搭腔道:“是啊,你這師兄沒用得很,連個繩子都結不出來。”
江浸月聽聞這才止住了抽泣,吸了吸鼻子悶頭走過來,用符紙結了符繩把呂苗就近捆在樹上了。
幾個人逼問起他的來龍去脈,還在他周身設了一圈符咒,只要他敢說一句假話,立刻就得魂飛魄散。
呂苗即便做了這麽多年興風作浪的邪修,但到底不過是仗着他人的威風罷了,臨了只剩自己一個人就總是這樣狼狽不堪,又回到了曾經被幾個富家子弟整日欺辱打罵沒出息的樣子。
呂苗一邊抽泣一邊說起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
“說了這麽多,你口中的那個人到底什麽來歷,姓甚名誰你都不知道?”祝靈囿問道。
呂苗剛才被他收拾了好一頓,對這人帶着天然的恐懼,不由自主結巴起來:“是,是……他,什麽也沒跟我說……”
幾個人開始在腦海中搜尋相對應的人,但都想不起來當今天下中有哪個人物是對得上號的。
仇彥進入修仙界時間不長,并不認得其中的太多人物,這反倒讓他脫離了這個思考範圍,想起扶陽派掌門那日說的“那個人”,試探性地問道:“那你可知,那人長什麽模樣?”
“我……”
呂苗剛脫口一個音節就頓住了,幾個人都盯着他,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意思。
“我……”
他又單單吐出一個音節,随後直直盯着前方,眼睛都瞪直了。
祝靈囿察覺到人不對勁,看着他的眼睛,發現他的瞳孔裏不知什麽時候印出了一道咒印,再然後呂苗突然整個人就無端自燃起來,連帶着流景手裏那張從祝靈囿的劍上取下來的符紙都燒了起來。
流景見狀趕緊撤到一邊拿着符紙往腿上拍。
這可是重要信息,燒了就沒了!
他見光是這樣拍無濟于事,幹脆就直接拿手掌往上按,想把火給摁滅了。這不摁不要緊,一摁他反倒發現這火苗一點也不燙手,分明就是燃魂焰啊!
他回頭見其餘幾人也退開了,江浸月正在使用引水符,但無濟于事。
幾個人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呂苗被活活燒死,當場魂飛魄散,樹幹上只留下了松松散散的幾圈符咒結成的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