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幾個人看着地上的繩子愣住了。

“這算怎麽回事?他被滅口了?”

江浸月剛才哭了好一會,一開口嗓子都啞了,在靜谧之中顯得尤其突兀。她左右看了看身邊的人,感覺兩腿有點發軟,呂苗剛才的慘叫實在太震撼了。

幾個人也有同感,一時沒人回應。

祝靈囿好一會才緩神,看向幾人問道:“你們瞧見他自燃前眼睛裏的咒印沒?”

幾個人點點頭,又回想起呂苗被活活燒死的慘狀,依然心有餘悸。

“那個符咒我從未見過,說起來今天自打遇上這個人後發生的各種事情都很奇怪。”

江浸月感覺腦子裏一團亂麻,心中有無數疑問不知道從何說起。

仇彥方才看到流景到一旁搶救那張符紙去了,于是問道:“流景兄,我給你的那張符紙呢?”

流景正盯着地上的符紙走了神,被祝靈囿推了一下才擡頭,失神似的緩緩答道:“沒了,被那火給燒掉了。你知道嗎,那火是燃魂焰。”

“燃魂焰?那不是進入化境的修士死後才會出現的東西嗎?”祝靈囿驚道。

凡人在入道之後吸收天地靈氣修煉,修煉到一定程度人的身體就會脫離肉身,完全成為靈氣的載體,這種境界就被稱為化境。而這些進入化境的修士死後靈魂就會化為一團火焰燃盡世間污濁,身體內的靈氣也會回歸天地間成為天地靈氣的一部分,從此便身死魂消,與天地共存。祝靈囿入門至今也只見過一次,難怪剛才那火怎麽也撲不滅。

流景此時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魔怔了似的直直盯着祝靈囿說道:“是啊,不知道呂苗所說的‘那個人’到底殺了多少化境修士,才研制出這種使用燃魂焰的符咒。”

他感覺自己說話的語音都好像在打顫,酷暑裏平白出了一身的冷汗,繃緊了全身肌肉才不至于兩腿一軟坐倒。

他們不過是來抓一個受了重傷的半吊子邪修杜岳華的,卻在遇上了呂苗這個不入流的邪修後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呂苗背後的“那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掌握着這麽多不為人知的符咒?既然有這麽強大的力量,之前又為何從未聽說過有這麽一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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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一個杜岳華弄出來的東西就已經足夠叫人頭疼的了,現在又冒出來一個能在千裏之外殺人于無形的“那個人”。

幾人心裏沒來由地升起一團恐懼來。相比較已知的威脅,那些未知的存在才更叫人心生恐懼。他們平時都是極有主意的人,這會兒卻沒了考量,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查下去。

幾人相顧無言,胡越桃平時言語不多,這會兒卻突然出聲說道:“我們是來抓杜岳華的吧?”

幾個人聞言齊刷刷地看向胡越桃。

胡越桃意外地沒閃躲幾人的視線,說道:“不管‘那個人’有多厲害,我們此行的目标都只有一個,就是找到杜岳華。既然如此,何必去在乎‘那個人’的存在?”

是啊,杜岳華和那個人有沒有關系都還是兩說,大不了就是修仙界又出了個厲害的邪修,那也不是他們這些小輩該操心的事。他們的任務只是找到杜岳華而已。

幾個人好像這會兒才被點醒了似的。沒想到胡越桃平時看上去怕生又容易害羞,但到了關鍵時刻卻冷靜得出奇。越是這種時候,團隊之中就越是需要有一個冷靜的人來為衆人指引方向。

這次捉捕杜岳華的行動是由玄清山派發起的,繼掌門大弟子被逐出師門,二弟子身隕後祝靈囿俨然成了現在玄清山派實際上的首徒,自然而然地成為這次的領隊,于是自覺地接着話頭說道:“越桃說得不錯,我們一開始的重點就錯了。我們要關注的不是‘那個人’是誰,而是‘那個人’和杜岳華有沒有關系,如果沒有,糾結再多,‘那個人’也不是我們能對付的。關鍵還是在于呂苗所說的話,”

幾個人在一團亂麻中找到了一處繩頭,開始順着這個思路往下走。

仇彥回想起呂苗的話,說道:“呂苗的話中提到了幾個關鍵點。第一,‘那個人’是主動找上呂苗的,并且在呂苗第一次拒絕他之後沒有立刻離開,說明他正極度虛弱重傷難行。第二,這嵋山之中有‘那個人’設下的陣法,讓尋常的邪修無法進入,所以‘那個人’才會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沒有被其他邪修發現吞并。第三,呂苗在回憶起‘那個人’離開的時候提到了一個戾氣很重并且十分厲害的凡人,他說的那個節點是五年前,不知道杜岳華被逐出師門是不是同一個時間點?”

祝靈囿點點頭道:“正是五年前。這麽說來杜岳華很有可能就是‘那個人’後來看上的人。想來倒也合理,杜岳華雖然在符篆一術上有天賦,但若是沒有人在背後指導,短短兩年間就能研究出可以令人短暫附魔的符咒還是有些誇張了。”

流景思索片刻道:“但這只是有一定的可能性,還不足以說明杜岳華就是‘那個人’看上的凡人。”

仇彥反駁道:“不,其實有個地方我們一直想錯了。我們原以為亂葬崗一直沒被其他邪修發現是因為有人在那兒設了符陣,但實際上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蕖楊城曾經發過時疫,我們那日不正是如此嗎?所以正确的答案應該是那些邪修并不是沒有發現嵋山的亂葬崗,而是發現了也根本進不去。杜岳華也正是在‘那個人’的授意下選擇了亂葬崗這個不會被其他邪修打擾的地方。這樣子,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兩件事情最後還是糾結到了一起,但是眼下衆人有了個明确的思路,倒沒有像剛才那樣再度慌亂起來。

胡越桃道:“既然已經确定了‘那個人’與杜岳華有關,那麽問題就還是回到了‘那個人’是誰。”

這是最頭疼的問題。

流景搖搖頭道:“這個人對符篆的掌握超出了我們的認知,就在剛才短短的時間裏他就展示出了能憑空化獸的符咒,儲存燃魂焰的符咒,還有在特定條件下觸發特定符咒的術法。在我的印象中從來沒有這樣的一個人物,要是能留下那個人的符篆帶回去給師尊他們看看也好,可那張符紙剛才也被燒掉了。”

“不,或許還有符咒在,”江浸月說道,“剛才呂苗使出來的符咒不只那一頭老虎,還有幾只鷹隼!”

江浸月說罷帶頭跑向剛才纏鬥的地方,見那幾只鷹隼果然還被捆在樹上,正在不知疲倦似的掙紮。

流景輕輕一躍從樹幹上取下來一只鷹隼攥在手裏,幾個人都圍上來查看。

只見鷹隼通體漆黑翻騰着怨氣,看不出具體是什麽種類,即便被符咒一圈圈圍住也沒有出現一絲被靈氣灼傷的痕跡。

“這東西鞭子刀刃都打不動,符咒也打不散,我只能先想辦法把它困在樹上了。”江浸月道。

流景把着那鷹隼的翅膀翻來覆去看了個遍,也嘗試着用符咒結了柄短刀,果然紮不穿。他又用了一道符咒,也不起作用。再直接用靈力一打,那擊靈力竟然從鷹隼的身體裏穿過去了,差點誤傷到自己。

江浸月先前沒試過用靈力去打它,看到這一幕才知道那玩意不是皮糙肉厚打不動,而是壓根不懼怕靈力,這樣的存在實在可怕。

流景見狀啧聲問祝靈囿道:“這麽個小玩意都這麽難對付了,你到底是怎麽一劍把那大貓給弄死的?”

江浸月早就想問這問題了,趕緊搭腔問道:“是啊靈囿哥,你什麽時候領悟禦劍術了?”

祝靈囿被兩人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禦劍術?我剛才就是一時情急,不知怎麽地感覺和青霭有了共鳴,然後就召動了。青霭現在确實是有靈性了,但距離真正的禦劍術應該還早着呢。”

祝靈囿三言兩語說得是雲淡風輕,在聽者看來卻全然不是這麽一回事。

禦劍術是他們劍修所能習得的最強術法,劍修一旦領悟禦劍術,就相當于是一只腳跨入仙門了,玄清山派偌大一個門派領悟了禦劍術的也就是那些坐鎮長老。聽聞當年玄清山派自創四式停酒歌的天才也不過二十七歲領悟禦劍術,祝靈囿如今才二十四歲而已,前途不可估量。

流景看着祝靈囿,突然感覺心中好像又燃起了希望。

當年他們門派出了個天才邪修梅芳禮為禍世間,人間就出了個天才游仙白玉城将他制服。如今邪修中出了這麽個人物,他們仙修一樣大有人才在。

祝靈囿二十四歲初步領悟禦劍術,仇彥初入道就有高強的先天靈力,江浸月融合兩家仙門之長,胡越桃被安排和這樣一群人同行想必也是弟子中的翹楚。他自己雖然不是什麽有天賦的人,好歹也能出一份力。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總會有更強的人去收服那些妖魔鬼怪,他又何必害怕。

“不過你不說我都忘了,剛才召動青霭是什麽感覺來着。”

祝靈囿說着運轉起靈力,左手托舉起青霭,右手輕輕撫上劍身。只見佩劍在靈力的作用下輕微震顫起來,劍身周圍波動蕩漾着流光。

與此同時,他們驚奇地發現自己身上的部分符咒竟然也開始一陣一陣地亮起來。幾個人身上藏匿的符咒位置暴露無遺,尤其是江浸月,除了她兩個手腕上的,原來她腰上也還藏了一圈符咒,忽明忽暗地倒像是在和劍互相共鳴。

江浸月像秘密被人發現似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流景倒是豁然地拿出了身上的符咒,發現發亮的只有正在生效的一部分,驚嘆道:“你這劍靈,好生厲害!”

祝靈囿仔細體悟着這種奇妙的感受沒搭腔,隐約感覺青霭似乎有意指向那只鷹隼。他拔劍出鞘,順着青霭劍尖指向鷹隼,果然見那鷹隼漆黑的身軀之中顯現出一個咒印,時隐時現地發着亮,青霭也同時發出輕微的嗡鳴聲。

幾個人相互對視一眼,流景會意地揪着鷹隼的翅膀往地上一按,露出了顯示咒印的那一面,祝靈囿手持青霭,灌注了靈力對準咒印一劍刺下去,那鷹隼劇烈地掙紮幾下之後身軀炸開,和那老虎一樣原地消散了,只在劍身上留下一張符紙。

“就是這個!”

流景興奮地一把奪過符紙,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又皺起眉頭。

仇彥瞧他神色不對湊過去看了一眼,見那符紙和先前那張并無什麽分別,疑惑道:“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流景搖搖頭道:“不對,這兩張符紙不一樣。兩張符咒雖然很相像,但細枝末節處有輕微的差別,這有可能是兩種符咒效用不同的緣故。但這兩張符紙符咒的筆鋒走勢完全不一樣,根本就是兩個人畫的。”

先前的那張符咒他雖然也只來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卻已經記得十分清楚了。

江浸月也随即符合道:“是了,這符咒造出來的猛禽威力完全不同,這個鷹隼很輕易地就被我困住了,但是那頭老虎,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都要比鷹隼強太多,而且,我總覺得它是有一定的意識的,不然不會突然調頭找上桃子。”

扶陽派的人以精通符篆聞名,自然對符咒的書寫格外敏感。他們既然這麽說了,那就只有可能是鷹隼的符咒是那個呂苗自己畫的,而老虎的符咒,就是呂苗口中的“那個人”親自畫的。

而且符咒所能發揮的作用往往和施術者所能提供的靈力大小有關,這要是由“那個人”親自發動符咒,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輕易就能對付。

祝靈囿想了想,寬慰道:“無妨,總之有這個符咒在,至少是多了一分線索,咱們對那個人也不是一無所知了。”

流景點點頭道:“嗯,師尊他們見多識廣,或許見識過這種符咒也說不定,待我回到丹丘山,一切自然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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