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陰魂不散

“呼,吓死我了,還以為是……你幹什麽?”我被手臂間這一扯吓了一跳,側身卻見丁煜面色平靜地立于眼前,他伸出手指在自己耳邊一撇,示意我摘下耳機。

“你還以為是誰?叫了你好幾聲了都沒反應。”丁煜松開了手,臉上閃過一絲愁悶。

“沒什麽,好像沒有哪個跟蹤狂比你更專業了。”他沒反應,我繼續說道,“你怎麽在這,不是應該日理萬機料理前朝後宮去了嗎?”

“前朝事畢,後宮空缺,怎麽,你有意向來應聘?”明眸似笑非笑,好似四年前他主動請求以身相許那般。

“哧。”我白了他一眼。

“我的車在那邊,一起回家吧。”他指了指後面不遠的地方。

“誰要跟你回去啊,我要……去坐地鐵。”見識過他耍賴的功力和爬山大氣都不喘的體力,明白散步回家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他既然能棄車追上來,我也怕他跟着我走回去,還是擠地鐵安全,就算他肯一起,一進去也被人潮沖散誰也找不到誰了。

“那走呗。”他下巴朝地鐵方向揚了揚。

“你腿瘸嗎?你路癡嗎?你眼瞎嗎?回家都要人陪。”我轉身往地鐵站走,他跟在一旁。剛才在電梯裏還寧願跟他呆在一起,現在人出現在眼前了卻又覺得他真是陰魂不散。

“所以帶我回家,導盲犬小姐。”他再背後輕輕拍了我一掌,催我快走。

“你丫才是人類最忠誠的好朋友!”我甩大步往前走,他氣定神閑地尾随,明明甩動頻率不一樣的兩雙腿,總是只隔了半個手臂的距離,讓人恨不得卸了他的大長腿去給變形金剛當筷子。

丁煜這種日常以車代步的物種斷然沒有公交地鐵一卡通這麽接地氣的随身必備物件,我只好帶他去排隊買票。

“你平常都是這麽上班的嗎?”他看着旁邊密密麻麻排隊刷卡進站的人問道。

“對啊,後悔跟來了吧?現在出去還有機會的,票還沒買。”我将手裏的兩個硬幣抛得叮叮響。

“你好像挺不樂意和我在一起啊?每次見面都希望我快點消失。”他無辜地道。

我點點頭,誇他真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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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票跟着像放了慢動作一樣的人流排隊進站,下到底層時地鐵剛跑了一輛,只好又等。丁煜問我今晚要不要去游泳。

“咳咳,你對自己的身材太滿意了一點吧?”我想起宋宋曾經給我科普,游泳池是個鑒寶聖地,水裏泡一泡,是槍是炮,無鹽西施見分曉。用更親民通俗的說法就是,黃花大閨女進入婚姻墳墓前既想堅貞不屈又想一探敵情,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游泳池便是這麽一個不會發生流血事件不會鬧出人命的和平談判地,巾帼能目測到須眉的勢力大小,須眉可窺清巾帼脂粉面具下的真面容,讓雙方要不就分道揚镳,要不就進入墳墓死得瞑目。

“我不過是邀你一起運動,你說你都想到什麽方面去了?”被他這麽一說,我臉上一窘,果然是我的思維像野馬一樣脫缰了,他又繼續道,“不過我也早說過,你想看就直接說,也不是不給你看。”

“一大把年紀,臉都起褶子了,就別出來賣了,洗洗回家早點睡吧。”我吊了個白眼。

“這不是跟你一起回家路上嗎?”他笑眯眯。

男人笑眯眯,不是好東西。我剛想啐他幾句,背後一個大嗓門喊了句,“付昀——”

我和丁煜同時回轉頭,發現何小怪在隊伍後面邊小跳着邊跟我打招呼,舉動和年齡嚴重脫節,活潑得像個剛大學畢業的小女生。我也向她招招手,地鐵來了就沒有跑去她旁邊。

幾乎是被後面的人推着進去,幸好我還有點身高優勢,沒有被擠到別人的胳肢窩邊。我和丁煜被擠到座位邊上的角落,他手搭在椅子支柱上,像堵肉牆一樣把角落隔出一個三角區域,我在裏面倒比平常擠地鐵舒服多了。

地鐵緩緩啓動,我問他:“吶,以後還敢跟着來不?”

“你都敢不坐我的車,我有什麽不敢的。”他有點無奈道。

晚飯為了表彰他護駕有功,我給他做了一個西檸煎軟雞、油淋蘆筍和枸杞山藥排骨湯,問他覺得怎樣,他答非所問地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早年他爸媽外出忙活家中生意,他基本沒吃過幾頓他媽做的飯,向游媽媽是個做飯達人,正餐小吃無所不能,所以小時候他經常到向游家蹭飯。

我只聽出了一個意思:“難怪向游能吃成個球一樣,哈哈哈。”他白了我一眼。

“哎,你覺得我這水平出去賣怎麽樣?”我又問。

“你說什麽?”他停箸,一臉錯愕地盯着我。

“噢。”我才發覺表達有歧義了,送了一口湯到嘴裏後,斟詞酌句說道,“你覺得我這水平出去當廚娘怎麽樣?”

“做我的私人廚娘還不錯。”他笑靥淺淺。

我還了一記白眼給他,席間兩廂再無話。飯畢他幫忙洗完碗後,休息到百無聊賴夜色還早之際,還是換上了泳衣披着浴巾跟他去了小區的游泳池。

涼秋的晚上只有三五人在游泳,瞬間有種地頭蛇包場的感覺。丁煜把浴巾撇到一邊就開始做熱身運動,我鬼使神差地把我扭到一邊不去看他,只聽他輕聲嗤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笑。”我立馬回轉頭去瞪他,只見丁煜全身肌肉恰到好處的緊致,弧線甚好,一瞧之下真心承受不了,通身細胞有全軍覆沒之勢。

見他沒搭理我,我也就讪讪地褪下浴巾,做起打了折扣後的熱身運動。

“哎,我們比賽游泳怎樣?”看到這一池碧幽幽的水,我來了興致。

“怎麽比賽?”他目光清淡,将我從頭到尾掃描了一番,又撇開了眼。我有點不自在,手不自覺就想去将耳邊頭發挽到耳後,一摸才發覺戴了泳帽,壓根沒有頭發可以玩弄。

“唔,你體力比較好,我先下水,你數到三十再下來,看誰先游到對面。”

“先游到又怎樣?”

“給對方做一個月的晚飯。”以前跟老唐打賭,賭注大多跟吃的有關,導致後遺症都出來了,想也不想便說了出口。說完又隐隐擔憂起來,萬一丁煜的廚藝太慘絕人寰,我豈不是得先去醫院肛腸科預約一個床位,也不對,說不定得直接去殡儀館訂個位了。

他勾唇一笑點頭同意,我再舒展一下筋骨,跟他預報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就噗通跳了下去。我像被獵殺一樣沒命地游,一邊還向上帝祈禱不要讓我當丁煜的私人廚娘。可顯然上帝不管中國人的事,感覺游得差不多的時候,我扒拉到了一個障礙物,停下來睜開眼看時發現他定在了我面前。

他扶着我站穩,水剛沒到我胸口,明悅的笑鋪陳在他濕瑩的臉上,他說:“怎樣,願賭服輸了吧?”

剛擠出一個怪笑,小腿傳來一陣抽痛,整個身就想往下弓。

“怎麽了?”他上來半扶半抱穩住我。

“小腿抽筋……”感覺整個小腿都要蜷縮起來了。

他從背後摟着我,拖着我從最近的階梯上了地。我抻直雙腿坐地上,掰住抽筋的腳心就往身體方向拉,他單膝跪在一旁幫我揉捏着小腿肌肉。

“感覺好點了嗎?”一會後他問。

“嗯,謝謝。”我慢慢試着曲起膝蓋,恢複得差不多了。

“小腿真粗。”

“你妹!”我揚腿就想給他一腳,卻被他順手一抄牢牢握住腳腕,後又将之放回地面。

抽了筋不想再下水,我在邊上罩着浴巾看他游了大半個小時後便一起回去了。

剛回到家不久,手機識趣地響起,我一看是一個似曾相識的無名號碼,心裏沒來由的一皺。根據以往經驗,這種似曾相識的模糊感從來都不是好事,我于是按了靜音就把它丢沙發上,又甩了一個抱枕在上面。忍住想翻開抱枕的沖動,我跑到床上去烙大餅,正正反反烙到大半夜還是沒法睡着,詐屍一樣坐了起來,摸黑就往客廳沙發走去翻出手機。

一條未接來電。

連一個陪襯的短信都沒有,心裏一沉,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如果當時接了電話,能和他聊些什麽,會聊到什麽程度了?

互不重疊的四年,除了好久不見你還好嗎這種萬金油的寒暄,老同學又合着初戀前男友的身份,讓很多尋常的寒暄變得棘手不堪。老同學見面還可以拉幾句家常,結婚了沒有,處對象了沒有,怎麽還單身啊,即使電話裏我也沒勇氣問出這些,真害怕只能問到第一個問題對方就回答完畢,剩下的兩個都是多餘。

難道我真要安慰自己那是半夜呼叫特殊服務的流氓電話?

過往的點點滴滴又成群結隊湧進腦袋,比下班高峰的地鐵站還要水洩不通。

初二夏天那件事後,暑假結束從美國親媽那回來,我的精神面貌并沒有質的飛躍,主要是我砌築了防禦,對那件事閉口不提,任由心理醫生如何循循善誘,他也還是敗在我的頑固不化上,老唐安慰我說是華裔心理醫生久離大陸不精通我大天朝青少年的心理業務。

君華中學裏流言紛擾,姨媽本想給我轉學,但我終是舍不得老唐和宋宋,于是只休了兩個多月的學又回去了。回校後雖然沒有了流言蜚語,但是同學對我的态度明顯疏遠了很多,我搖身一變成了瘟疫的代言人,對我依舊如故的只有一只手數得過來的幾個人,老唐、宋宋、隊長林然和13哥,後來多了本來只屬點頭之交的一代冰雕小王子周青彥同學。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下一集關門放小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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