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話
九爺只是一段小插曲，對話過後，鬼醫繼續散步。
不作數便不作數，反正現在天道天命什麽的都亂套了，他本來也沒打算按照原計劃行事。
“呼，真舒服啊，我家小洛洛手藝真好。”
伸了個懶腰，鬼醫自言自語。
卻沒想到竟然還得到了回應。
“哼，你倒不害臊，一個大老爺們，竟然要靠一個半大的孩子養着。”
“怎麽了，兒子養老子，天經地義的事兒，別講得我多麽龌鹾似的！”
“……我說不過你，但也改變不了你龌鹾的事實！”
鬼醫聳聳肩，“你是我師父，我不跟你吵。”
“呸，我沒你這麽出息的徒弟！”
鬼醫挑眉，不置可否。
“徒弟，我今天想到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他的語氣挺認真的,有點危險。
“你說。”
“你還記得每次我問你你為什麽要戴這個幕簾，你的回答是什麽嗎？”
鬼醫摸摸鼻子，知道某人是要算總賬了，很明智地保持沉默。
“你說過不習慣這張臉，說過這張臉太老，說過這張臉跟你形象不符，說過你看着這張臉會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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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就不用一一列舉了，挺累的。”
他們兩個不止一次探讨過這個問題，胡亥總覺得他堂堂一代鬼醫，這樣東躲西藏遮遮掩掩的很敗壞形象，所以對鬼醫執意帶着幕簾的行為很反對。
鬼醫自己很清楚他到底給過多少理由，都是他現場瞎編的。
“直接說結論吧。”鬼醫道。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将鬼醫的身份利用到底了是不？”
他沒有給鬼醫辯解的機會。
“你之所以戴着幕簾，就是為了不讓人知道這個鬼醫還是我，我想，那些人雖然沒有明說，但也都懷疑過，你這個鬼醫跟以前的鬼醫不是同一個人了吧！”
“不，”鬼醫笑起來，“我在模仿你，鬼醫只有一個，你還在，便不能有我。”
他繼續說，“我的确沒打算把鬼醫這個身份還給你，等我傷愈後，我會用我的身體，自稱鬼醫。”
“至于為什麽要戴幕簾，以前是因為陸以風，現在嘛，只是習慣了，你知道的，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
“只是這樣？”
“我沒有想玷污師父的名聲，也沒有想抹殺師父的存在。”
“這可不一定，你又不是沒想過要殺了我。”
“額，那時我神智不清，不是故意的。”
“你以為我會信？不過，你能學會控制自己，我挺開心的，到底是自個兒徒弟嘛。”
“其實我沒那麽厲害，我雖然看不到，但能感覺得到，幕簾之下，我的表情是僵硬的，或許，這也是我摘不下幕簾的一個原因吧。”
“……對了，我還得謝謝你，今天幫我教訓了重景那官二代。”
“徒弟替師父報仇，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兒，誰讓那家夥欺負我師父來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好。”
“師父放心，這還只是花絮，我可不會這麽容易就放過他，您吶，就等着瞧好戲吧。”
“哈哈，好小子。”
“師父，您別笑了，我腦袋疼……”
笑聲說收就收，胡亥小聲嗫嚅着，“對不起。”
金陵城。
“咚咚咚。”
敲門的是陸以宸,被敲的,是陸以風的門。
“哥？你怎麽過來了？”
“我來告別。”
“你要走？”
“我回來只是為了跟你解釋清楚,現在解釋清楚了,自然得回去了。”
陸以風咬着牙,“你是金陵城的城主……”
陸以宸一愣,笑了,“現在金陵城不再接受外來戶口了,我在這兒不在這兒,其實沒什麽區別,更何況,姑姑他們在呢!”
陸以風繼續咬牙,“你不是鬼醫的奴仆。”
“噗嗤,”陸以宸掩住口鼻,“你誤會了,我雖為鬼醫做事,但可不是以他為主。”
“你敢說,這次你回來,不是因為他的命令？”
陸以宸:“這裏面的确有他的意思,但這并不是命令,你想想,他有強迫過你做任何事嗎？”
“哪裏沒有了？那些任務……”
“那些任務,不是你自己選的嗎？淨撿着容易的挑，他也沒說你。”
“你都知道？”
“你是我弟弟。”所以我不會不管你。
陸以風怔住了。
“那你還回來嗎？”
“這是我們的家。”陸以宸說得很認真。
那一瞬間,陸以風真的以為,一切還是跟以前一樣。
但也只是一瞬,月光太迷人,讓人誤以為身處天堂。
“我可能會離開這裏。”
陸以宸有些為難,“可是,鬼醫希望你留在這裏。”
“是嗎？那我便更要走了。”他拉起唇角,笑得有些諷刺。
陸以宸覺得陸以風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也許正處在叛逆期。
“你對鬼醫的偏見很大？”
“沒有。”他跟那個人沒有關系。
“你誤會他了,他讓你回來,是因為怕你受到傷害,你知道的,他有自己的事業,至于讓你留在這兒,是因為外面很亂,關于封神大典的消息很多很雜,九州已經風雲四起,你又身中劇毒,若是有什麽不測,他會很傷心的。”
“傷心？他憑什麽？”
“你還不明白,”陸以宸有些激動,他已經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你去龍閻的墓裏看過了吧。”
“就算表哥的墓是空的,那你怎麽證明鬼醫就是表哥？更何況,他都已經親口否認了。”
陸以宸覺得他的耐心快要耗盡了,要不是為了那個人,他至于冒這麽大的風險？
“他沒有否認的,你想一想,他當初要是不那麽做,你會乖乖回來嗎？”
陸以風沒辦法回答。
“究竟是或不是,你自己心裏清楚,我本不該多加置喙,但還有一句話,鬼醫覺得他對不起你,他在想辦法解了你的毒,到時候,你想去哪裏都可以,他既然想補償你,你何不大大方方接受呢？”
陸以風覺得嗓子幹,“這話,也是他讓你說的。”
“實話跟你說,今晚這些話,都是我擅自決定告訴你的,鬼醫如果知道,絕對不會放過我,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這些事實。”
陸以風沒有接話了,他該說些什麽？
就這樣原諒他？不,鬼醫也好,龍閻也好,都跟他沒有關系了。
一個是永遠的陌生人,一個是死去的親表哥。
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哥,我長大了。”所以,讓他自己做決定,讓他選擇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陸以宸覺得他今晚白說這麽多了,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強制手段而已,誰都會用,不是嗎？
“你出不去的,金陵城中,沒有人會讓自己身受重傷的魔子大人出城。”
所以,你只能老老實實待在金陵城。
“放心,只要睡美人的毒解了,你就自由了。”
“現在,你先是傷患,再是大人。”
說完,他推着自己的輪椅,走遠了。
陸以風站在原地,月光如水,裝了整個院子,成了洶湧澎湃的波浪。
“你們當真以為,金陵城困得住我？”
夜晚,黑暗,神秘,叵測。
也許,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比較适合談話。
“創|世神？”
“不,我是重景。”
小西天的碧滄海上,兩艘小船相接,兩方巨擘會面。
天賜收到重景發出的信號,不,那個暗號是他與創|世神定下的。
來見以前對手這種事,其實天賜不常做。
“哦,神子大人,或者,”天賜轉了轉眼珠子,“太子殿下”
重景:“先生說笑了,重景并非太子。”
天賜冷哼一聲,不予理會。
“我今天在未央宮見到一位老朋友。”
天賜冷笑,“我對你的老朋友沒興趣。”
說罷,便要離開,他本是為創|世神而來,既然不是創|世神,那他自然是要走的。
重景也不緊張,算好了在天賜一腳踏上小船的時候,開口說,“先生要找的,不正是這位老朋友？”
天賜果然轉身,“你知道得太多了。”
重景溫和地笑着,“怎麽,要殺我滅口嗎？”
“我殺不了你。”有點可惜的意味。
重景但笑不語,為什麽要否認？這是事實,不是嗎？
天賜:“你為什麽告訴我他的下落？他是你的朋友,不是嗎？”
重景:“朋友便是出賣不得嗎？”
天賜:“若是鬼醫知道是你出賣了他,會很傷心吧!”
重景:“如果我沒記錯,當初在九界,還是鬼醫救了你吧!”
天賜:“我說過,誰也不能阻止我九界重登寶座。”
重景:“其實他不見得會背棄你。”
天賜納悶了,“你到底是想讓我殺他,還是不想讓我殺他？”
重景笑了,“你當我剛才都是在胡言亂語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