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2)
她一把,原來魏晉要走了。
這貨竟然也面含期待的望着她,薛靖瑤只能頂着父母催促的目光上前,手圈住魏晉的臂彎,吊兒郎當的道:“走吧~爺~!”
薛母生了這麽個女兒都要翻白眼了,卻見着魏晉一副寵溺愛憐的樣子望着女兒,啧啧嘴心想:真是一口鍋配一個鍋蓋,這都是配好的!
良渚(6)
那逼仄的下弦月,沉沉冷冷的低一點,再低一點,直至沒了下去,黎明時分,天色森冷的就像是青色的硯臺,潑墨般的黑漆漆一片。
工地上已經聚集了一群人在摸黑布置場地了,這幾天,每天他們都得來的那麽早。
漸漸的,遠處地平線上升騰起一層黃、一層紅,天際的曉色被暈染得一縷一縷的,破開了一幕天青,就像是被切開的西瓜一樣,紅橙色的微光映到人臉上,倒是顯得氣色特別好。
而事實則是:工作人員們跺着腳搓着手呵着氣在嚴寒裏堅持布置場地……那氣色好是被凍出來的紅暈。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姑娘的驚呼:“啊!XX你快看我!睫毛上是不是有冰柱子?!”
“嗯嗯~呵呵……”某人看着那幾吊冰柱子幸災樂禍的笑着。
薛靖瑤注視着那邊的場景也想笑,但她自己也沒得好,那冰冷的寒流襲到臉上的感覺,那根本就不能說是冷,而是疼!
一吸氣,鼻腔就像是被膠水給糊住了一樣,疼得無法呼吸,她只好換嘴,結果一口氣吸進去,連心肺都涼了……一呼氣,眼睫毛立刻就結了層霜……她眨巴着眼睛,卻連下睫毛都粘住了……
Oh no,她這回成睜眼瞎了……
薛靖瑤正想伸手上來揉搓眼睛時,雙手卻被一雙戴着抓絨手套的大手給按住了,她眯起眼睛來也看不清來人是什麽模樣,但是她聞出他的味道了~于是就乖乖的不動,揚起下巴來,把頭向前湊湊,遞給魏晉……
看她那小樣兒,魏晉心癢癢的,用絨手套抵着她的太陽穴,形成一個相對密封的小空間後,他探下身去,對着她的一雙眼睛呵氣。
薛靖瑤閉着眼睛,忽感眼前一黑,有他的味道~他靠近了……然後就是軟軟糯糯的一腔暖氣融在了她的眼睑上,她可以感覺到眼睫上的霜,簌簌簌的很快化成了水,她想張開眼睛,卻不防一個軟軟涼涼的東西,輕輕的貼在她的眼睑上,順帶吻去了那些化開來的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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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她做出什麽反應,魏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手代唇捂住了她的雙眼,然後揉了一下,再放下了雙手,這時候薛靖瑤的雙眼已經幹幹爽爽的了,可疑的是眼裏倒是浸潤了一層霧氣~
這一幕其實大家都看到了,畢竟漢紙捧着姑涼的臉湊近,要幹什麽大家都會自行腦補~衆位人士腦中都是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壓根沒想到這麽英倫風格的Boss會做出這麽放蕩不羁的美式情調的動作……在場的,有眼鏡的眼鏡掉了下來,沒眼鏡的眼珠掉了下來……然後再自行把眼珠安了回去……[作者君:不要想象得太仔細……不然就成島國恐怖片了……阿彌陀佛~罪過……]
薛靖瑤強裝着淡定,面無表情到僵硬……只可惜紅坨坨的臉和水汪汪的眼背叛了她……這一臉嚴肅象配上被蹂躏過的模樣,反差萌萌得不行,魏晉注意到有幾個男士眼風不停的往這邊掃,他心裏不悅,不動聲色的移動了下身軀,阻隔了他們那‘不懷好意的視線’。
太陽升起來後,工地上已經很熱鬧了,五彩斑斓的沖鋒衣和各種帶球球的、不帶球球的保暖冬帽晃悠在黃土地上,空氣裏都是一團團從衆人口中呼出來的白氣。
組裏準備了多日的牆面揭取工作也将在今天正式展開,在這方面擁有絕對專業話語權的Tom和Brian會攜手指揮整個進程。
因為揭取牆面前需要做的準備工作遠遠比揭取牆面後要來得繁雜,所以開始還因新奇而站在那邊圍觀的衆人,在等到枯燥乏味的第二個進程---烘幹剖面時就都紛紛忍耐不住離開了,只在離開前拜托相熟的人等到揭取牆面的時候再來喊他們看西洋景。
Tom吩咐他的手下悠着點來,于是那個小夥子聞言就真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端着那根細細長長的烘幹機把頭對着牆面慢慢的烘……這個過程漫長到連薛靖瑤都覺得有點長毛了……她不停的在原地蹦啊跳的禦寒,卻在無意中注意到Julia一閃而過的古怪表情。
她忽然記起之前魏晉讓簡藏去查Julia的事情,看到這一幕後感覺心一涼,那不會是真的吧?她也開始不确定起來。
她垂下眼睑繼續蹦蹦跳跳,突然停下來會顯得很突兀,容易引起心裏有鬼的人的注意,所以她只能違心做着如此歡脫的動作~
當懷疑的種子種入心中以後,你就會不停的給它澆澆水施施肥順帶來點陽光的去關注它,自那以後,薛靖瑤總是不由自主的把眼光放到Julia的身上,人心就是這樣,一旦懷疑了以後,就只會越來越懷疑,就算是一件挺正常的事,也會被看出不正常的苗頭來。
在牆面剖取的前期工作進行的差不多了的時候,不知為何,魏晉讓組員們去挖找同一個基層的土質,也不言明有何用處,衆人心裏都有些嘀咕,只是大部分人都不想自己出頭問,那幾個同樣是哈佛校友的人就直接開口問了,魏晉只模糊說是用作牆面剖取。
那幾人聞言也不再追問,就依言去做了。薛靖瑤這時候看到Julia抿了抿嘴,随即靜悄悄的退出了人群,她抵不過好奇心,也裝作暫時有事要離開的樣子尾随她而去。
Julia并沒有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或者那傳說中各種秘密的傳播地---女廁所,反而是到了工地人群最多,最雜亂的地方,然後揿了下耳機,開始說話,薛靖瑤蹙眉,再走近就會引起她的注意,而距離那麽遠又什麽都聽不到,她糾結了一瞬後靈光一閃,開了手機,把鏡頭調轉後輕聲說:“思吾,站在那的金發紅衣的女人,快!‘同聲傳譯’!”
原來她接通了facetime,讓學過唇語的思吾幫她翻譯Julia口中的信息。
鏡頭那方悉悉索索一陣,可此刻精神高度集中的薛靖瑤根本沒注意到那兒,只一瞬不瞬的盯着Julia。
“我釣不到他,他可能會來釣我。”聽筒那方傳來低沉的男聲,吓了薛靖瑤一跳!鏡頭那方是黑着臉做同譯的梁謹瑜……
她驚悚的表情可能是被思吾看到了,就見她倚在梁謹瑜身上嗤嗤笑着,風情萬種的道:“You bothered us. You pay for it.”[你打擾到我們啦,所以你得付出代價~]
薛靖瑤一聽臉從太陽穴紅到了脖子根,手忙腳亂的想要關了手機,卻被梁謹瑜冰冰涼涼的聲音阻止了:“手不要動。”
聞言,薛靖瑤立刻雙手做冰凍狀……捧着手機一動不動。其實梁謹瑜的口氣也沒有很嚴肅或者粗魯,但總有一股莊嚴的氣場綿延過來,讓她不敢輕舉妄動,她真心佩服思吾,竟然能拿下這麽個極品。
“那女人說的都是暗號,就算翻譯給你聽了也沒有意義。”末了,梁謹瑜總結。
薛靖瑤聞言既驚訝又失望,她的表情其實并不明顯,但怎麽逃得過專業人士的眼睛,梁謹瑜補充道:“這種情況你管不了,還是報給上司吧。”
“她上司就是她男人。”思吾在旁邊補充了一句。讓薛靖瑤黑線滿臉……這種事情公開來說幹嘛……
“那更好辦了。沒事了的話就挂了。”梁謹瑜道。
“呃……好吧,你們去忙吧……”薛靖瑤尴尬的回道。
“喂!你幹嘛自作主張搶我手機!我還要跟靖瑤……”那邊思吾還沒抗議完,鏡頭就被梁謹瑜切了。
關了facetime,薛靖瑤再擡頭尋Julia的時候,人影就不見了,她東張西望了幾下,不防身後忽然傳來問話:“你在找誰呢?”
Julia……她什麽時候到她身後了?!她不會察覺到什麽了吧……
薛靖瑤把各種謊言借口以電石火光的速度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遂整理了下心緒,轉過身來做驚訝狀:“咦,Julia你怎麽在這?Boss不是讓你去盯着進程的嗎?”---先發制人。
Julia幹幹的扯了扯嘴角,笑道:“那邊暫時沒事,我就出來轉一轉,你呢?剛才在找誰呢?”
繞不開啊,皮球還是踢回來了,薛靖瑤頭皮發麻,心裏詛咒着:尼瑪常青藤出來的女人就是難搞!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你可別說出去啊~我剛才在和朋友視頻電話呢~她對這裏的田野考古特別感興趣,可惜身在國外看不到,只得托我錄一些給她看,我嫌錄制太麻煩了,到時候還要上傳啊什麽的,就抽出空來給她來段live……” 她balabala的說着廢話,就是不說重點,等兩人走回組裏的時候,話題自然了結了。
當天,Brian負責揭取牆面前的最後一道工序---塗抹樹脂保護層,Tom則帶人去執行魏晉的命令了,那命令就和那不可言說的事情有關,哪個邊緣人物都打聽不到核心的內容,于是都心領神會,緘口不言。
晚上工作結束的時候,薛靖瑤和魏晉一起回家,在他車上時,她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的說道:“我覺得,Julia有問題。”
魏晉聞言挑眉看了看她,道:“怎麽說?”
“就是,這幾天我經常見到她的一些微表情有異,然後今天你讓Tom領銜去做那件工作的時候,我見她偷偷退下去了,就跟了過去,她好像,在和什麽人打電話……”說到後面,薛靖瑤有些底氣不足,因為她必須略去和思吾的通話部分……但一旦略去後,又怎麽能說明Julia的行為異常?打個電話能算什麽呢……
果然,魏晉問道:“你聽到電話內容了麽?”
“……沒有。”
“那這能說明什麽問題呢?”
“……不能。”薛靖瑤頹喪,她就知道!就知道!
魏晉趁着紅燈,探手過來揉了揉薛靖瑤的發頂,道:“以後不要這麽冒失,到時候得不償失的把自己給陷進去了。Julia的話,我已經派人監聽她了。”
啊?這都行?! 薛靖瑤的嘴巴張得已經能塞進一只小雞蛋了!
“傻樣!”魏晉忍不住笑罵了她一句。
薛靖瑤聞言立刻沉下了臉,嗔怒道:“你說誰呢?!”
魏晉面不改色,道:“我說我呢。”
哼~╮(╯3╰)╭
第二天的牆面揭取工作,好多聞風而來的人們把組員們團團圍住,甚至是那些暗地裏欲購買牆面的金主也到了好幾個,他們紛紛抱手,圍在一邊興致勃勃的看着工作人員揭取牆面。
等到整塊牆面被完整的剖下來後,人群裏俱是爆發了陣陣贊嘆聲:太神奇了!太高端了!……
就在Brian領人給剖下來的牆面做表面護理的時候,人群外忽然來了一群人,他們排成人字形,像是大雁一般雄赳赳的走了過來,領頭雁卻是此次哈佛團隊的負責人。他一上來就嚴肅的下命令:“把這些牆面都收集起來,送去實驗室驗真假。”
圍觀的衆人見此一片嘩然,雜亂的讨論聲此起彼伏,大部分都是質疑說:他們親眼見着這牆面從基址上剖下來的,那還能有假?難不成連這基址都是假的?!
那哈佛的負責人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來解釋道:“我感到非常遺憾,這可能是出于我們學校內部人員的問題,調查結束後,我們将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待。”
翻譯小姐将話翻譯了後,衆人默然,薛靖瑤則嘲諷的看着那群人,雖然說做戲做全套是應該的事,但是做的太明顯了,你當群衆的眼睛都是瞎的啊?突擊檢查還随身帶個翻譯當喇叭,大家會看不出裏面的龌龊麽?
她無條件的相信自家男人早有準備,果然,魏晉見此狀況只點點頭道:“檢驗的過程我要全程在場。”
那負責人自然是答應了。相關的人員浩浩蕩蕩的跟着離去,薛靖瑤在走之前瞥了眼Julia,面無表情,人們越是緊張就越是要隐藏情緒。她撮了撮嘴,不再看Julia,跟在魏晉身後走了。
檢驗的結果不出意料,沒有任何問題,負責人意味不明的笑笑道:“看來是情報錯誤,David你做得很好。”這一語雙關的,薛靖瑤第一次知道老美也會說這種話。
魏晉只颔了颔首,沒有接話。而薛靖瑤注意到站在人群後方的Julia,臉色不可抑制的灰敗,她失望的閉了閉眼,看來真的是她。
那天以後,薛靖瑤就沒有再見到過Julia,組裏的成員也都好像從來沒有見到Julia出現過一樣的,完全不提起她的消失,這讓薛靖瑤心裏不免有點冷。
事畢,薛靖瑤私下裏問魏晉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道:“我只是設了個套,甕中捉鼈而已。”
“怎麽說?”
“那幾天我的确是在讓Tom仿制城牆,用的都是那個年代的黏土,然後在揭取城牆前的那天晚上,讓他們去換……”魏晉緩緩道來。
“那結果,牆面怎麽會是真的?”薛靖瑤驚訝。
“因為黎明我又讓人換回來了,之前的只是特意做給Julia看的。”魏晉淡淡道。
薛靖瑤:“……”
“其實就算是仿制的,他們也不一定檢查的出來,我這只是以防萬一罷了。”魏晉繼續說道。
“……你什麽意思?”薛靖瑤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還是會送仿制的牆面給那些人,而且我還要感謝他們來這麽次檢驗,那我之後做什麽,人們都會堅信這面牆是真的。”魏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
“這……會不會有隐患?”薛靖瑤不安的問道。
“不會~這種古董,誰拿回家了不是封存起來觀賞的,誰又能瞧出個所以然來呢?”魏晉懶懶的回道。
“為什麽要送仿制的給他們啊?”薛靖瑤最後弱弱的問道。
“為什麽要送真的呢?”魏晉挑眉反問。
薛靖瑤:“……”
又是一種執念,連那個時代相關的東西都能這樣牽動他的神經……這讓薛靖瑤覺得恐怖,像是黑暗鋪天蓋地的向她蔓延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把她對他的執着也吞噬得一幹二淨……
良渚(7)
這段時間,組裏的成員都在忙揭取宮殿基址牆面的事宜,薛靖瑤雖然并非專業人士,在關鍵的點上幫不了什麽忙,但是Julia走後,這一群專業人士卻要仰仗她的安排調度才能正常的展開工作,所以她還是忙得腳不沾地,在連續高強度的工作兩周後,才得以回到家好好休息一個晚上。
回到國內後她其實很少泡澡了,夏天天太熱,不适宜,冬天天太冷,凍死人。可是這回她可受不住了,給她調整身體狀态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個晚上,光是泡腳已經無法消除疲勞,那麽就只有借助泡澡這一個方式了。
暖氣機在浴室裏簌簌的響着,空氣裏的溫度也因此攀升的很快,沒一會兒,身着厚厚的棉睡衣的薛靖瑤就雙頰通紅,坐在浴缸邊沿昏昏欲睡了,浴缸很深,光光放水都需要很長時間,她越等越覺得瞌睡上頭,于是就把精油和浴鹽一倒,衣服扒光光的直接踏進了才放了一半水的浴缸。
“嘶~真舒服~!”薛靖瑤躺下身來後眯眼感嘆,全身的毛細血管都化開來了的感覺,腳上、腿上、腰上幾天下來積攢的酸痛被熱水泡得麻麻漲漲的,治愈感撲面而來。
她阖上眼睛閉目養神,一閉上眼睛,身上的其他感官就特別靈敏了,她只覺着這洋溢在她鼻端的Bath cream真好聞,有股淡淡幽幽的香味,綿長、細膩……
原本想要放空腦袋的薛靖瑤,美膩膩的一停頓下來,思維就不受控的想起魏晉了……從那幾次由淺及深的親吻,想到之前那點到即止的親密,每一絲感覺都萦繞在她心頭纏綿好久,總在她獨處的時候跑出來擾亂她的心……
越想臉越熱,手無意識的掬起一捧水往臉上撲去,不想這是泡澡用的水啊,不知有多燙,這一燙就把她的旖思給燙散了。
不對呀……平時不至于迷失成這樣啊,薛靖瑤暈暈乎乎的想着,最終把它歸結于泡澡就跟蒸桑拿一樣容易讓人神志不清……于是就會魔障了……而她的魔障,就是魏晉。
慢吞吞的從浴室爬出來時已經是1個半小時以後的事情了,準時和魏先生煲完電話粥後,薛靖瑤就接到了思吾的skype邀請,她有隐隐的預感,微顫着手指揿了‘ept’。
視頻那方思吾的表情是少有的嚴肅,薛靖瑤心裏不免咯噔一下,雙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她吞咽了一口後道:“說吧。”
“你知道,由于我要從那個醫生手中拿到最完整的病例,所以我是提前看過的。”思吾逐字逐句的緩緩說道。
“嗯。”薛靖瑤抿唇點頭應道。
“你先用你的心去感受一下,魏晉對你好不好,摒除那些猜疑和雜念。”思吾說道。
薛靖瑤閉起眼睛,想起之前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的細節,随後輕輕的卻不失堅定的颔首說了句:“好。”
“那麽我勸你就先不要看它,相信你自己的直覺,和他相處下去。”思吾見此好似松了口氣一般說道。
“可是,不看,我心不安,你要知道,我們之間越是甜蜜,我獨自冷靜下來時就越是忐忑,怕站得越高,到時就摔得越狠……”薛靖瑤目光游移,蹙眉出神的說道。
思吾聞言不語,兩人就這樣面面相觑了好半天,思吾擰着眉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一般道:“你看吧!我傳給你!大不了把他給甩了嘛~有什麽了不起的……”可惜越說到後面,看着薛靖瑤那脆弱的神情她聲音就越小……
等傳完後,思吾小心翼翼的問道:“要不,你先看,視頻別關。”
薛靖瑤知道她擔心自己,但她這時候想一個人,就謝絕了。
“有事馬上給我打電話,知道了嗎?”思吾明白這時候拗不過她,只好千般叮咛萬般囑咐的,就怕她一個想不開的……過了好久才切斷了視頻。
這是PDF掃描文件,薛靖瑤一掃眼看有八十多頁,閉眼做了深呼吸後,點開了文件。
……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倒是都齊全了。
她忽然就想起了張無忌曾經說過的話:對小昭是憐惜,對蛛兒是感激,對芷若是敬重,對趙敏則是刻骨銘心的愛。
而他對‘她’,是集憐惜、感激、敬重還有刻骨銘心的愛于一身。
她就算看不到,也能想象,在那一錯眼間就能燃起祭天的篝火、響起征戰的號角的地方,在戰火紛飛的年代,連範柳原和白流蘇那樣多情與無情的人都會暫時放下自私與防備相扶相持相守相依,更何況他們呢……還經歷了生離死別……
薛靖瑤自虐一般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頭看到尾,她覺得從頭到尾的她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在看着他們的愛情戲劇,就和看張愛玲的傾城之戀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回她連看一個字,都覺得哽咽。
曾經滄海難為水,她要怎麽說服自己,在這之後,他還能喜歡的上別人……
怆然嗎?好像沒有……悵惘嗎?好像也沒有……
擡頭,吊頂空蕩蕩的,她的心裏也空空的。不禁譏嘲的想:這個世界就是不可理喻,在成全了他們那樣傳奇的愛情後,還要諷刺的來‘成全’一下她的愛情。
第二天,衆人驚豔的看着上工地時從來不化妝的薛靖瑤,竟然化了個有點濃的妝容前來,所謂妝容的濃淡其實是相對于人的氣質而言的,她的氣質就是柔弱的小白花氣質(褒義的啊~),那麽稍稍上點大地色的眼影看起來自然就很隆重了。
看着好看的、打扮的清爽精神的人,周圍工作的人心情也會好,這也是那種說法:“化妝代表你對他人的尊重”的由來了。
但是一般田野考古條件都非常艱苦,能把自己收拾幹淨就已經很難能可貴了,化妝一般來說想都不要想,更何況田野考古的工作團隊裏,女子本就很少,薛靖瑤這朵花兒今天噴了水當然更為吸引人了,暫時成為了調劑大家枯燥工作的一只小花瓶兒。
她倒是逢人就笑,看起來比平時還要熱情三分,只有熟悉她的習慣的人才知道這其實是她疏離的不自然表現。若是不上眼影,眼睛就腫的沒法見人,若是不上腮紅,臉色就白得能吓到人……她只能再上點唇彩,微微笑,才能讓衆人忽略了她和平日裏的不同。
可這點,對于魏晉可毫無用處。從早上起,他就覺出她的不對勁了。
她到他家來叫早,那流程看起來什麽都沒變,可魏晉敏銳的覺察出她比平時要稍微和他拉開了點距離,可能這就只相差幾厘米,但由這幾厘米帶來的氣場變化還是很明顯的。
而且她也不和他對視,說話的時候眼睛只輕輕瞟過他,等到他問‘怎麽了’的時候,她才稍稍将視線定格在他眼睛上一會兒,卻無神的很,淡淡回了句‘什麽怎麽了’,随即又顧自移開了視線,他見了只抿唇不語。
車腔裏的氣氛一度凝結得凍人,魏晉幾經張口閉口,才道:“岳薇已經被調走了。”
“哦。”薛靖瑤側頭望着窗外,聞言不鹹不淡的應了聲。
弄得魏晉那都已經到了喉嚨口的話,又被他死死的憋了回去,他蹙眉望着車前方,握着方向盤的手是越捏越緊。兩人就這樣一路緘口不言的到了工地,幸好那時候人還不多,不然定能瞧出他們之間的別扭來。
望着她遠去的背影,魏晉心裏不知為何忽然感覺有點不安,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沉聲道:“查查岳薇最近一個月的動态。”
本來想調離了岳薇就可以了,看來還得了解的更詳細一些才行,魏晉想道。
宮殿基址牆面揭取工作落尾了後,就沒有技術含量很高的工作需要完成了,大家腦中的神經也都從前幾日緊繃繃的狀态緩和了下來。
這次良渚遺址群召集全球各地考古專家前來,一為宣傳、二為申遺、三是為設立考古遺址公園打前戰。
那些曾經在二三十年前被發掘過的遺址點,很多都因為當時考古的保存條件不夠,所以又填埋了回去,而今,為了開發遺址公園,部分遺址點将重新發掘,裏面的古物則會通過現在的高科技手段保存起來,供游客觀賞。
由于遺址群的覆蓋面積有42平方公裏,而且皆是由點及面的形式,而非成規模的片狀,所以剩餘的時間裏大家不可能每一個遺址點都轉過來,只能挑選幾個點參與進去。
身為PA的薛靖瑤沒有選擇,只有跟在魏晉後面,但周圍都是人,她要保持與他不遠不近的工作關系距離還是很方便自然的,熟識他們的人見此只會覺得倆人很有分寸,唯有魏晉暗暗在心裏叫苦。
薛靖瑤把所有的工作都提前做好,根本不需要他去提醒或者督促,如果單單是上下級關系的話,她這樣的下屬的确是上司最青睐的類型,可是,放在他這兒,他是連想找個和她說話的機會都被她生生的一手掐斷了,心裏特別的說不上滋味來。
看來這件事挺大的,他也只有弄清原委後再思考策略了。魏晉蹲在那邊左手持着刷帚輕輕的刷着從土裏冒出一點尖尖角的陶豆,腦子裏卻在沉重的過濾着薛靖瑤的事兒。
幸好現在的科技還沒有發達到有讀心術這樣的逆天東西存在,若是有的話,估計衆人都會驚呆了吧---那個號稱最專業的Dr. Wei竟然在工作的時候,大腦裏還在絞着‘旖旎情思’…… 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良渚(8)
這邊的遺址點都是出土一些民用器物的灰坑,倒是聚集了各個國家各個人種的專家學者們圍在一旁用各種語言叽裏咕嚕的交流着。
就從考古學對人類發展史的意義上來看,研究平民老百姓用的器物實際上更具有裏程碑的意義,畢竟貴族只代表金字塔頂尖的那麽一小部分的人的生活,更多的人并不過那樣奢靡的日子,那就不能很好的反應那個時代的社會現狀。可惜平民留給後人的物質遺産實在是很難被保存下來,但也就是這個‘難’,才鑄就了這個‘珍貴’!
薛靖瑤他們靠近的時候,一群日本人還在灰坑前神情專注的研究着一堆灰突突的東西,那很像是碳化的結塊。一眼掃到他們的來臨,原本陪伴在日本研究者身邊的地方研究員立馬迎上前,欣喜的對魏晉道:“感謝您百忙中抽空過來。”
那個子中等、頭發半長花白、面部表情嚴肅的日本學者原本看到自己被如此失禮的對待時,臉色都沉了下來,但聽到了魏晉他們的一群人的身份後,那臉上的表情可真謂是來了個180度大轉變,立刻變成了崇敬和憧憬……
薛靖瑤在一邊瞥見這一幕,感覺自己嘴巴都要笑歪了---真是一場絕美的默劇!當然實際上她面上一點異常都沒有,只眼裏流露出少許戲谑譏嘲的意味 。
其實這種模樣的日本人她見得并不算少,但是能現場來這麽一段精彩表演的人也實在是不多。日本人,在美國人面前總是卑躬屈膝的,在美國的中國人面前也是謙遜有餘的,只不知為何到了亞洲就成了顧影自憐的孔雀。
那人在一邊恭敬的等着魏晉他們寒暄結束後,就雙手往褲邊際線一束,三步并作兩步上前,用薛靖瑤基本聽不懂的日式英語和魏晉打招呼,虧得魏晉還能應付自如,果然從小以英文為母語的人和她這種半路出家的還是有本質性區別的。
想起曾經上課時,日本童鞋羞答答的上臺做presentation[陳述/報告],她很仔細的把她講的內容都放在PPT上了,然後,對着PPT上的字,薛靖瑤還是沒聽明白她在講什麽……真是……下面來自世界各地的童鞋:美國的、印度的、中國的等等,全程聽下來表情都是很難言的複雜……
薛靖瑤陷在回憶裏出神,不防被點了名,她心裏一驚,卻強裝冷靜的往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是魏晉……她下意識的就舒了口氣……這一刻才猛然發覺,原來自己對他已然是這般信任了,只要是他,她就能無條件的放下心來。
時間真是可怕……他還沒習慣她,她就已經依賴他了。
“和佐藤先生交換名片。”魏晉看着她的眼睛對她說道。
薛靖瑤颔首,從包裏抽出一張魏晉的工作用名片,微笑着雙手遞給佐藤,在兩人交換名片的時候,魏晉用英文補充道:“Lindsay,我的私人助理,有問題您可以直接找她。”
這句話就是為她正名用的,在所謂的大人物身邊的私人助理是有絕對的說話分量的,比如穿Prada的女魔頭裏的安妮海瑟薇,作為老魔女的助理,雖然工作辛苦異常,但起碼在那個圈子裏,走哪誰都得給她幾分面子。
這事兒落到薛靖瑤身上也是一樣的道理,魏晉相當于放了一部分權利給她,也就是她以後也會有人來賄賂了……
這句話換了其他時候從魏晉口裏說出來,薛靖瑤一定是在心裏又蹦又跳的慶祝了,畢竟既能升職又能纏在他身邊,多好的事兒啊!春天都來了的感覺!可惜,這會兒時機不對,這樣的安排只會把兩人越綁越緊,可薛靖瑤想暫時冷冷兩人間的關系,并不想如此,遂她聞言時就不由得擰了擰眉。
這一神情微妙變化雖然短暫到像是葉落無痕,卻還是被始終注意着她的魏晉捕捉到了,他心裏愈發沉重,真是抓心腦肺的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了。
佐藤先生在寒暄了好久之後,還很激動的想要和魏晉分享他的研究成果。到這時薛靖瑤才知道原來那塊黑炭可能是碳化了的稻米……那佐藤先生是植物考古學家,這次專門受邀來檢測土壤中已矽化的稻葉泡狀細胞,簡單來講,就是檢測遺址地層中是否有稻谷,以及分辨是什麽種類的稻谷。
薛靖瑤在一邊很好的秉持了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不懂裝懂’~時不時的點點頭颔颔首,好像她很明白的模樣,實際上,鬼才曉得什麽是“矽酸體檢測法”呢!
魏晉的眼神裏倒是透露出“我的确聽明白了”的意思,他不時的插上一句、補充一句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