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話,也不用主人招呼,自己走到桌子邊坐下。他的樣子也頗氣定神閑,絲毫看不出他是否緊張。

杜爺說他還是個雛?讓給伺候好了,可看這樣子,不像啊!

女子見他如此鎮靜自若,也不确定了。

不過,管他呢,就沖他這挺拔清俊的好樣貌,自己也賺了!

她想了想,自裏間取出兩枚小巧的金鑲玉夜光杯,倒入色濃如血的紅色液體,放在繪有春~宮圖的小托盤上,一步一扭,緩慢地,妖嬈地慢慢走向景亦文。

“爺,”女子跪在景亦文的腳邊,仰着頭,好讓自己圓潤飽滿的酥~胸,完美地呈現在他的面前,“奴家這裏有西域的美酒,您可賞臉,同奴家喝個交杯酒呢?”

說完,她把杯子舉到景亦文唇邊,嬌媚地看着他,媚眼如絲。

景亦文沒動,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女子,很認真,很仔細地看着她的身體,她的每一個動作。

見此情景,女子心中暗暗高興:果然還是沒有開過葷的,這樣火熱地盯着姐姐,就讓姐姐好好疼你吧!

酒杯一直高舉着,她的手有點酸,便又往前挪了幾步,想把手肘架在景亦文的大腿上。

她的手肘将将要碰上景亦文的腿,只聽他冷冷地說了一句:“遠點。”

這是景亦文進來後說的第一句話,女子一時沒聽清楚,疑惑地看向他,只見他眉頭微蹙,眼神冷漠,很是嫌惡地說:“離我遠點!”

女子有些反應不過來,剛剛還那般認真地看着自己,怎麽這會兒又冷若冰霜?

興許是害羞呢?她想。

“爺,您……”

景亦文不待她說完,呼地起身,果斷地,堅決地,開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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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看着大開的門,看他堅決不帶一絲猶豫的背影,滿頭霧水:我哪裏惹着他了?

景亦文出了廂房直接下到一樓,見杜思危和許崇的小厮坐在靠窗的桌子喝茶,他看了看,沒見到景安,便自己走出春~色如許。

從那軟玉溫香的屋子,直接走到外面,迎面而來的冷風夾着絲絲細雨,讓他立時感覺清新不少。

不知何時,天下起雨來。

這時,一輛馬車駛到他面前,景安從上面跳了下來,“少爺,您怎麽就出來了?”他撐起油紙傘,送到他面前,“我一直在馬車上等您。”

“怎麽沒在裏面等我?車上不冷嗎?”

“冷,可是,”景安擡頭看了看他,低聲說:“裏面沒意思。”

“嗯,”景亦文也贊同地點頭,“是沒什麽意思。”

他仔細看過那女子凹凸有致的身體,并未有任何感覺和沖動,甚至,在她想要碰觸自己時,有種說不出的厭惡感。

他突然覺得來春~色如許這決定蠢透了!!!

悶悶的雷聲,轟隆隆地從頭頂滾滾而過,雨勢又加大了些。

景亦文擡頭看看墨黑的天,遠處厚厚的雲層中,偶爾會有亮光忽然閃現,轉瞬即逝。

他忽然有些焦急,立刻踏上馬車,吩咐:“去南門大街。”

雷聲越來越大,容歆綠緊緊地裹在被子裏,窩在床上的角落裏,吓得一動也不敢動。

這幾年,她都只身一人,碰見打雷的天氣,即便怕得要死,也只能自己硬抗。

“嗚嗚……這什麽鬼天氣,都入秋了……怎麽還打雷!早知道這樣,我……剛剛睡着就好了!”她躲在被窩裏,哭得很傷心,也不知是被這雷吓得,還是剛巧借着打雷,可以讓眼淚肆無忌憚地流。

景亦文到南門大街林氏醫館的時候,細雨變成了瓢潑大雨,雷聲也一聲緊似一聲。

待馬車剛剛停穩,景亦文抓起車上的油紙傘,急不可待地沖入雨中。

“诶!少爺你……”景安以為又跟傍晚時一樣在車上等着,沒防備少爺竟然下車了。

他趕緊抓起另一把傘,跟着沖了出去。

景亦文手上撐着傘,可雨勢太大了,待到醫館門口的屋檐下時,衣裳下擺濕了近大半。

他絲毫不覺。

收了傘,放到一邊,然後他自己就在醫館的門前站着。

景安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見景亦文還是沒有動作,奇怪道:“少爺,我們……不敲門?”

雖說這都已經過了午夜,确實很晚,可是看少爺剛才那火急火燎的樣子,還以為有什麽急事。誰知到人家門口了,卻只這麽幹站着?

“嗯。”景亦文又說:“你若是累,便到車上去等我吧。”

“呃,小的不累!”累也不敢說啊,少爺站在這裏,他怎麽敢獨自去車上。

“咔嚓……”

天邊一道閃電劃過,接着,悶悶的雷聲滾滾而來。

“少爺,這雨這麽大,天又涼,我們不如……到車上去吧,小心您的身體呀!”

景亦文沒有說話。

醫館兩邊的燈籠被風吹得左搖右擺,一點昏暗的光線,也被搖得支離破碎。

他背貼在門板上,擡頭看雨滴,順着屋檐不斷地滴落下來,速度快的,都要連成雨幕,把他圍在這狹窄的門前。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

景亦文想起容歆綠被雷聲吓得滿是淚水的小臉,心中猛然一揪。

這樣的雷雨天……她一定抱着被子,縮在床角吧?!

容歆綠,我就在這裏,你不要害怕!

兀地,他想起下午看見的林青笠,不由握緊了拳頭,也許,會有人正在安撫她。

景亦文有些頹然地垂下頭:我現在才來,我……是不是遲了……

第叁拾陸回

起風了。

雷聲漸漸小了,雨勢卻愈發大了起來,密密的雨幕被風吹了進來,景亦文和景安的衣服濕了一大片,狹窄的屋檐下已經遮不了這大雨了。

“少爺,太冷了,我來敲門,我們進醫館避避雨吧?”

景安看着景亦文身上大片的濡濕,止不住地心疼,這下非生病不可!

“不行,都已經是深夜了,容歆綠都睡了,我們敲門,豈不把她吵醒了?”

“那我們回去吧?”

“好,”景亦文看看天邊,還隐隐有些光亮在閃,“待雷聲停止,我們就回去。”

景安不知道為什麽景亦文非要等雷聲停止,見勸說不動,只得氣鼓鼓地安靜呆在一旁。

景亦文也知道,自己如此站在醫館的門口,這個舉動傻透了,可他就是不想走。

他站在屋檐下,腦中不停地閃現他和容歆綠相識以來的畫面,有歡樂、有哭泣,一幕幕走馬燈似的,輪回旋轉。最後,定格在九歲那年,他出水痘的那天。

那日,她破窗而入,帶着陽光一步步地走向自己。

那時的容歆綠,勇敢而又執拗,那樣不管不顧地,把自己從陰暗的角落裏,拯救了出來。

也許就在那時,她從窗戶上跳下的那一刻,同時也跳進了他的心裏。

只可惜,那時的他還太小,太過稚嫩,一直都沒能發現。

他只想讓容歆綠嫁給他覺得适合的好男人,他希望她一世幸福,衣食無憂;他希望能給她最好的,就這樣,一點點地,把她從自己身邊推了出去,推到別人的懷中。

景亦文想到是自己要與她和離,是自己給她安排的這一切,就恨不得時光倒流,殺了當時那個愚蠢的,自以為是的自己。

風又變大了些,屋檐上挂着的燈籠被風吹的左搖右擺。

忽然呯地一聲,燈籠終于是不堪風力,被吹得掉到地上,光線嗖然又暗了一些。

“去把它挂起來。”

景安遵從吩咐,撿起那燈籠,便往屋檐上去挂。怎奈他個子不夠高,雙手舉了半天,離鈎子還有些距離。

“我來吧!”景亦文伸手,從他手中把燈籠接過去。

他抱着燈籠,看準了方向,正要往上挂,突然聽得一聲女子的清斥:“誰在那邊?”

容歆綠在屋裏,聽見雷聲漸漸地小了,這才松了一口氣。她爬回床中央躺好,剛剛閉上眼睛想睡,只聽見外面呯地一聲,好像是什麽東西掉到地上。

她有些擔心,穿好衣服後,從後院繞到醫館門前時,看見門口站着兩個人,其中一人懷中抱了個東西,鬼鬼祟祟的樣子,她暗驚,莫不是偷了藥材?

聽見她的聲音,那兩人立時不動了。

她舉高了手中的氣死風燈,順着昏黃的光線看過去,意外地發現,她剛剛還發誓說再也不要想起的人,居然就在眼前!

他雙手抱着燈籠,渾身濕漉漉的,有些驚訝地看着自己,又有些不知所措。那樣子,像極了正在做壞事,被又抓了現行的人。

容歆綠也沒想到會看見景亦文,“您……在幹嘛?”

她的意思是:這大半夜的,你怎麽會在這裏?

景亦文卻誤會了,他低頭看看手中的燈籠,解釋道:“它被風吹下來了,我正要把它挂上去。”

“……所以景大人,您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我醫館門前挂燈籠?”

聽見容歆綠如此諷刺意味極濃的問話,景安不高興了,“容姑娘,三少爺一從春~色如許出來,便直奔您這兒來了,他在這站了好久,說是……等雷停了再走。”

景安說到後來,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這從頭到尾,和容歆綠沒有半毛錢關系,他也不知道自家少爺為什麽在這站着,所以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底氣越說越不足。

“哦?!是嗎?!”容歆綠好像知道了什麽,了然地點點頭。

“當然不是!”景亦文立刻出聲反駁,并命令道:“景安,到馬車上去!”

不過容歆綠并未理會他的反駁。

她不是養在深閨裏的大小姐,自然知道這春~色如許是做什麽營生的,她也知道男人都愛去那些煙花之地。

可是景亦文在她心中是不一樣的,跟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樣,他是特殊的。

現在突然聽到景安這樣說,她的心裏像是打翻了調味罐子,一時之間,酸苦辣鹹,四味雜陳。

容歆綠深呼吸兩下,平靜一會兒後,才緩緩道:“民女在這兒給大人道喜了,恭喜大人成人,嗯,也許并不是第一次。好吧,不管如何,天色已經太晚,還請大人早些歇息吧!”

說完,她轉身便走。

“容歆綠……”景亦文在身後喚她。

“哦,對了,”她聽見叫聲,緩了緩步子,并未轉過身子,在景亦文以為她停下來,還沒來得及高興時便說:“若是那燈籠挂不好,便放着吧,怎敢勞煩大人!”

說完繼續往前走。

景亦文把燈籠放到地上,三兩步跑上前,一把拉住容歆綠的手,急道:“我什麽都沒做!”

容歆綠掙脫不開他的鉗制,她也惱了,“大人!您的私生活,我沒興趣知道!松手!”

“不!”

大雨滂沱,景亦文站在雨中,劍眉微蹙,眼睛都被雨打得有些睜不開了,嘴也緊緊地抿成一條線,卻依然緊緊地攥住她的腕子,不松手。

那摸樣,像是要被人遺棄的小狗一般,說不出的可憐。

兩人便這樣,僵持在雨中。

容歆綠覺得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冷的像冰,“景大人,您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可不想生病,您打算就這樣站下去嗎?”

“容歆綠,我……我們不要這樣……好嗎?我……錯了。”

容歆綠聽見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感覺手腕上一松,然後眼睜睜看着他直直地朝自己倒了下來。

雨聲太大,景亦文的聲音又太小,容歆綠不确定自己聽到的,便是景亦文說的那三個字。

可是她來不及細想,她趕緊上前兩步,接住他。

景安人在馬車上,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這邊,見景亦文朝前倒去,他暗道一聲不好,迅速跳下馬車。

待他們兩人合力把景亦文扶到後院的廂房中後,三人身上差不多都淋了個透濕。

容歆綠替景亦文診完脈後,對景安說:“你幫你家少爺把濕衣服脫了,擦擦幹吧。”

景安站在床邊,焦急地問:“我們少爺如何了?”

“寒氣入體。本來身子就弱,這樣涼的天氣還如此淋雨,好好的人都受不住,何況他呢。”容歆綠把看病用的東西收好,有些不解地問:“這大半夜的,你們為什麽站在醫館門口?”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景安略微思索一番後,便把今日傍晚時分,景亦文等在醫館門口,而後路上遇見杜思危與許崇,便與他們一道去了春~色如許,可還沒一盞茶的功夫,他便出來了;再到醫館門口站了半宿,說是要等雷聲歇了才回府,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說給容歆綠聽。

末了他總結道:“容姑娘,我覺得我們少爺,他心裏有您。”

容歆綠愣了愣,随即否定道:“你別胡說,你們少爺,不是已經有了……霍小姐嗎?”

“您說都督府那位?”景安搖搖頭,“我們少爺,對霍小姐确實還不錯,但您說她是少爺的心儀對象?那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

“每次都是霍小姐來找我們少爺,沒有一次,是少爺主動去找她的。”

“這又能說明什麽呢?!”容歆綠似是不想再讨論這個話題,她起身,作勢朝外走去,“好了,你別胡亂猜了,你們少爺的心思,豈能告訴你!這裏有幾件林大夫的衣裳,剛剛才幹,他還沒來得及拿過去,我去給你們拿來,趕緊把濕衣服換了吧。”

她走到門口,回過頭來又看了眼睡在床上的人,終是一句話沒說,出了廂房。

景亦文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他知道有人在自己身邊,給他喂水,喂藥,給他蓋被子。他知道,那個人是容歆綠。

他聽見她在自己耳邊說話,可他耳朵像是被蒙上一層紙,無論他怎麽努力,卻總是聽不清楚。

後來,他感覺到有一雙手,在自己的臉上流連忘返,似是有些惴惴不安,卻又萬分不舍的樣子。

他感覺得出,那是容歆綠的手,可是她為何會顯得如此不安,又如此不舍呢?

直到他聽見一聲分辨不出男女的聲音,像是一根刺一般,尖銳而又霸道地穿入他的耳膜:“容姑娘,該走了,可別誤了時辰!”

容歆綠要走?去哪?

景亦文急了:你別走,你等我!!!

“啊……”

景亦文突然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好似溺水之人,突然呼入新鮮空氣一般,猛然張大嘴巴,貪婪地呼吸。

“醒了醒了,少爺醒了!”

耳邊傳來景安開心的聲音,景亦文咳嗽着,轉頭看去。

景安和林大夫,都站在床邊看着自己,他搜尋了一圈,果然沒有看見容歆綠的身影。

“容……歆綠,她……在哪?”景亦文問得十分艱澀,他的嗓子,火燒火燎地疼。

林大夫聽見他這樣問,面露難色,拂了拂胡須,輕嘆了口氣。

見他如此反應,景亦文更加緊張,“她……在哪?”

“容姑娘被宣進宮中,還沒回來,已經兩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想內容提要都要想老半天o(>﹏<)o

第叁拾柒回(抓BUG)

景亦文乍一聽見容歆綠入了宮,不由愣住了,“怎麽好端端的,就入宮了?”

林大夫也正為此事煩悶:兒子一聲不吭地,便随大軍去了前線,一點兒指望不上;容家那丫頭,被宣進宮中,已然兩日了,不知情況如何。自己只是一介布衣,在這諾大的京城,也不認識什麽人,只能幹着急,什麽忙都幫不上。

現下他見景亦文如此關切的樣子,不似作假,暗想:如今,也只有三少爺能幫忙了。

林大夫思前想後了一番,開口道:“前日一早,杜大小姐急匆匆地趕來,說是上次容丫頭去都督府給霍夫人瞧病,她很滿意。恰巧這幾日皇後身子不爽利,霍夫人便在皇後面前提了一提。皇後娘娘這便派人來,接了容丫頭進宮。”

聞言,景亦文劍眉皺了起來,表情十分凝重。

“少爺,您怎麽不高興?”景安不解地問,“這是好事啊,若是給皇後娘娘瞧好了病,容姑娘這下就真正出名了!”

“哪有那麽容易?若是……瞧不好呢?”景亦文反問:“容歆綠才學醫将将兩年,她哪裏比得過太醫院的禦醫?”

“景大人所言,也是老夫擔心所在。只不過容丫頭在醫術上着實有天賦,老夫的技藝,不說全學去了,但至少也掌握九成。”林大夫拂了拂胡須,有些顧慮道:“老夫擔憂的是……皇上。”

“皇上怎麽了?”景安問林大夫,“容姑娘也不是給皇上看病。”

“老夫聽說,淑妃娘娘當年還是姑娘時,與父親一同面聖……”

一同面聖,便有了現如今的淑妃。

景亦文點點頭,“還有宜嫔,也是如此……”

景亦文說完,三人心中皆是一沉。

就是說,容歆綠如果讓皇上瞧見了,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個嫔妃。

他們的擔憂不無道理。

當今聖上,在朝政上并未有太過顯著的成績,但在女~色方面,卻着實風流。

容歆綠雖然是佃戶的女兒,可她皮膚白皙細膩,身材窈窕有致,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更是明眸善睐,顧盼生輝。若是笑起來,眉眼彎彎,讓人忍不住心生歡喜。

容歆綠自小雖說是在鄉間長大,可她嫁給景亦文後,在景府被老嬷嬷調~教了三年多,現在俨然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但是她舉手投足間,又比一般閨閣小姐多一分靈動;她身上還有着自幼嬌養的小姐們,所欠缺的青春活力,以及為人處世時的那份直率和磊落。

他們都是男人,自然知曉,如此鮮活的容歆綠,突然出現在那規矩森嚴的皇宮之中,若是被皇上發現……

思及至此,景亦文一秒鐘也躺不下去了。

此時容歆綠正抱着出診箱,端坐在花廳內。

花廳就在皇後寝宮的旁邊,她在這裏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腰都坐酸了,卻又不敢亂動。

她想起這兩日的境遇,不禁在心中咋舌:想要見上皇後娘娘一面,那可真是難如登天!

前日容歆綠跟随小太監進宮,她本以為給皇後診完脈便可回去。誰知小太監直接把她帶到浴房,說是怕把外面不幹淨的東西帶到宮中。

容歆綠被宮女們抓住洗了整整一個多時辰,方才把她放出來。出來後又讓她跟着嬷嬷學些基本宮規,擔憂她是市井中人,別到時沒有規矩,沖撞了貴人。

幸虧她在景家時的教習嬷嬷就是宮中出去的,現在學起宮規來,倒也不難,很快便熟練了,倒是讓教她的嬷嬷刮目相看。

如此折騰一番,兩日便過去了,也不知景亦文的病情如何,可有醒過來?

容歆綠在花廳中,一邊想着景亦文的病情,一邊在煩惱不知自己幾時才能回去。又坐了一會兒,終于有個小太監過來,說皇後娘娘宣她觐見。

她跟着小太監的身後,一路也沒敢亂看,只是低頭疾行,走過一條長長的回廊,小太監在一間有描金雕花大門的屋前停下,恭敬道:“禀皇後娘娘,容姑娘帶到。”

只聽見屋內傳出一道年輕的女聲,“進來吧。”

小太監掀起珠簾,容歆綠深呼吸了兩下,方才擡腳,跨過了門檻。

她一進去,眼神飛快地瞟過斜倚在上位的女子,确定她便是皇後後,不慌不忙地跪下,行大禮道:“民女容氏歆綠拜見皇後娘娘,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擡起頭來。”

容歆綠依言,大大方方地擡起了頭,眼簾微垂,并未與皇後對視。

皇後仔細打量了一番,見她容貌秀麗,舉止大方得體,态度不卑不亢,而且對宮中的規矩很是熟悉,就先生了三分好感,“你便是那女大夫,容歆綠?”

“回皇後娘娘,正是民女。”

“霍夫人極力向本宮舉薦你,說你妙手回春,将她的痼疾都醫好了,可有此事?”

霍夫人也是尋常的女人病,長途勞累後又複發了。只是病在如此隐晦的地方,便是禦醫都不方便仔細檢查,只靠診脈,哪裏能醫治得好呢?

容歆綠仔細斟酌一番後,回答道:“回皇後娘娘,本朝醫學博大精深,民女學醫才不過兩年時間,哪裏能全部習得,便是太醫院的見習禦醫,也比民女強上百倍。”她稍微停了停,見皇後并未表現出反感,便繼續道:“只不過民女同樣生為女子,感同身受,瞧起這女子的病來,便更為便利些。”

皇後見她謙遜有禮,好感又上升了幾分。

再一仔細打量,見她梳着未嫁姑娘的發型,想來應是未曾嫁人,可聽她說女子病症來,絲毫未有扭捏之色,正想問她是否婚配,卻聽見外面小太監高聲唱喏:“淑妃娘娘到!”

皇後聞言,眉頭微微皺了皺,臉上不悅的神情一掃而過。她換了個更為舒适的姿勢倚着,這才不緊不慢地朝身邊的宮女點點頭。

宮女高聲道:“宣!”

容歆綠還跪在地上,背對着門口,只聽見一陣環佩叮當,然後見到一曼妙的身影走到自己前面不遠處停下,雙手放在腰際,對皇後行了個屈膝禮,道:“莞爾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免禮吧,賜座。”

“謝娘娘。”她起身後到皇後的下首坐下,關切地問:“娘娘感覺好些了嗎?莞爾本打算一早來向娘娘請安,怎奈要先伺候皇上早朝過後,才能過來。”

胡莞爾如此說來,既禀明了自己遲到的原因,又顯示了自己聖眷正隆,皇後若是想要找茬,也得思量思量。

皇後聽她這樣說,心裏立時就不爽了:這個胡莞爾,皇上寵愛她,讓她免了妾的自稱,現在越發蹬鼻子上臉,連給哀家請安都敢遲遲才到。

皇後的心中雖然不高興,可是語氣卻未帶有絲毫的不滿,“既然淑妃如此辛勞,要代替衆姐妹伺候皇上,那哀家這邊的請安,也大可不必趕過來了,免得累壞了身子皇上心疼。”

“娘娘,您是中宮之主,禮不可廢!”

哼!這淑妃,表面上還假裝乖巧體貼,看我不找個人,滅了她的威風,看她還能得意多久!!!

“淑妃果然知書達理。”說完這句,皇後便不想理她。她伸出手來,示意宮女扶她起身。

淑妃娘娘上前兩步,搶在宮女之前,扶上她的手臂,柔聲道:“娘娘,讓莞爾來。”

“有勞淑妃。”皇後坐好後,便放開她的手,淑妃又坐了回去。

皇後暗自觀察淑妃與容歆綠的一舉一動,見淑妃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并未朝那邊跪着的人身上瞧,也未開口詢問;她又看了看容歆綠,後者一直跪在那裏,身子動都沒動一下,頭微微低着,眼觀鼻鼻觀心,似老僧入定一般。

皇後心中感嘆:果然青出于藍,現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容小觑。便是眼前這兩姑娘,都夠沉穩,也都知曉分寸。

她的目光在她們身上來回梭巡,若有所思……

過了好一會兒,皇後才回過神來,見她們一個依然端坐着,一個跪得直直的,不由說笑道:“本宮年紀大了,時不時地就愛走神。”

胡莞爾輕輕一笑,恰到好處地說:“娘娘您正是青春,可莫要再說此話。”

本就是句托詞,皇後也不願在這話題上與她多說,遂轉而道:“淑妃你來得正好,霍夫人給本宮推薦了一位女大夫,正巧今日接進宮中,一會兒讓她也給你瞧瞧。”

胡莞爾早就發現下面跪着的人十分眼熟,只是皇後沒說,她也不好問,現下見皇後提起,便問:“是跪着的那位嗎?”

見皇後點了點頭,胡莞爾又說:“擡起頭來。”

容歆綠依言擡頭,兩人四目一相看,心中皆都一驚:是她?!

幾年未見,她們都長大了不少,也都出落得更加美麗,但樣貌還是能認得出來。

容歆綠萬萬沒想到,那嬌弱的表小姐胡莞爾,現在竟然成了淑妃娘娘!!!

胡莞爾更是詫異萬分,容歆綠這個下堂婦,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女大夫!!!

她見容歆綠盯着自己看,心裏十分不爽,“大膽,見了本宮還不行禮?”

剛剛太過驚詫,一時忘記了,容歆綠這才俯身下去,恭敬道:“民女容氏歆綠給淑妃娘娘請安,願淑妃娘娘萬福金安。”

聽她自報家門,胡莞爾嬌笑一聲道:“容歆綠,果然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本周末不更新啦,休息一下,不然我家大人要揭竿而起了!

妹紙們周末愉快,啦啦啦~~~~

第叁拾捌回(抓BUG)

皇後聽她這樣說,便問:“怎麽?你們早就相識?”

胡莞爾笑笑道:“回娘娘,确實頗有淵源吶……”

她自是不會告訴皇後,自己曾經心儀景亦文之事,只說自己的母親與景亦文的娘親是表姐妹,在上京途中,特意繞道揚州去看望他們。

她說完後感慨:“真是想不到啊,當時聽聞你與景表弟和離,還在替你擔憂,沒想到短短兩年時間,你居然成了女大夫!原先從未聽聞你會醫術,若是早知你有如此技藝,倒是免得讓我替你操心了。”

胡莞爾當然沒那麽好心,會替容歆綠擔憂。她原來聽到景亦文說與容歆綠和離時,幸災樂禍了好一陣子。想着那鄉下女子,被休回去後,還指不定生活的多慘呢!

活該!誰讓她搶了自己的好姻緣!

可是胡莞爾卻沒想到,這輩子居然還能再次碰見那鄉下女子,而她,已經成為女大夫,竟然還能為當今皇後診病!

這一定不是真的!

胡莞爾從剛才初見的驚詫中回過神來,立刻嫉妒起容歆綠來。

她現在如此說與皇後聽,無非是想讓皇後知曉,容歆綠只是半桶水的大夫,可別被她巧言令色給糊弄了!

容歆綠這邊聽胡莞爾說,曾擔憂過自己,也很是詫異,她微微擡頭,看了她一眼。

容歆綠自認與這淑妃娘娘的關系,還沒有好到能讓她放在心上。

她暗自琢磨胡莞爾的一番話,想了想後,緩緩道:“淑妃娘娘真是體貼細致,只不過與民女見過兩次,便被淑妃娘娘記挂心上,民女真是有福之人。民女剛剛禀告與皇後娘娘,本朝醫術博大精深,民女只不過學了皮毛,還算不得什麽大夫,只是占了同身為女子的便宜罷了。”

胡莞爾見她不急不躁,三兩句話一說,便把與自己的關系撇得遠遠的。而且聽她話語間的意思,似乎并沒有在皇後面前誇大其詞,如此倒是難對付了。

皇後端坐在上位,手中把玩着一枚溫潤的羊脂玉玉石,眼眸半睜半閉,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們:看得出來,這女大夫是個伶俐又實誠的人。她如此坦蕩蕩,倒是有些讓淑妃無處下手啊!

皇後的視線又在她身上審視一番:可惜嫁過人了。

皇後又悄悄看向胡莞爾:這個淑妃,每日請安不過是走個過場,怎地今日都這半天了還坐着不動?

皇後把手中的玉石放到小幾上,又端起旁邊溫着的燕窩羹,輕呡了兩口,“本宮好久沒有如此盡興地聊天了,來,”她放下小碗,側了側身子,喚來站在邊上的小宮女,“給本宮捶捶,坐得背都疼了。”

如此明顯的逐客令,胡莞爾又怎麽會聽不出來?

都是容歆綠這個鄉下人,害得自己差點忘了來這兒的目的!

她擡起頭,看看門口,心中暗自着急:怎麽還沒來?

今日早晨,她無意間聽見皇上對随侍太監說,皇後病了些時日,今日退朝後要到她那裏去看看。胡莞爾便想着,若是能在皇後這裏遇見皇上,說明自己是來探望皇後的,他定會誇贊自己。

可都這會兒了,皇上還沒來,自己也不能再久坐了。胡莞爾只得起身,對皇後福了福道:“皇後娘娘,您好好休息,莞爾告退。”

胡莞爾将将走出正屋的門,皇後和容歆綠便聽見外間有太監唱喏:“皇上駕到!”

皇後好像突然明白,胡莞爾為何今日請安,待了這許久才走,心中忍不住憤恨:“哼,原來等在這兒呢!這個胡莞爾,真是會把握一切機會!!!”

皇上進來時,看見屋子裏跪了一片。

他越過衆人,直接走到榻邊,先扶起皇後,坐到她身邊後,才說了句平身。

待衆人都起身,皇上意外地看見,屋中有位陌生的女子。

她低着頭,看不清長相,但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她側邊的臉頰,皮膚瓷白細膩,還有那耳垂,也十分的小巧圓潤。

她穿着竹青色的寬袖襦裙,在腰間紮了一條同色系的腰帶,更顯得她身姿窈窕纖細。挺拔地沐浴在陽光中,像是一株驕傲的小楊樹。

皇後看見皇帝的視線,在容歆綠身上繞了幾個圈,她亦轉頭看了看她,意味深長地笑了……

景亦文躺不住了,執意要起來。

他這兩日連續昏迷加高熱,現在清醒過來,感覺身上輕松不少,卻依然沒有什麽力氣。

“景安,備水,我要沐浴。”

“少爺,您這才剛好,若是有什麽事,吩咐我去做便是,您還是躺着多休息會兒吧!”景安看見景亦文蒼白的臉色,十分不忍。

景亦文沒與他多啰嗦,自己坐了起來,便要下床。

景安知道景亦文執拗的性子,只得幫他擦了擦額上的虛汗,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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