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吳惜的呼吸頃刻之間凝結成固體,硬邦邦地頂在喉嚨裏,幹澀得發疼。
而曾宇浩睜開眼睛,目光裏哪還有半分醉态?
他就那樣神智清明地望着她,低聲說:“我還愛你,你呢?”
吳惜被他朗朗的目光迫壓得承受不住,視線下移,停在他的唇上。
他的唇一下子逼近,嘴裏頓時湧進一股帶着酒氣的鹹澀。
這鹹澀從冰冷迅速升溫至炙熱,吳惜覺得自己像突然遭遇了高壓過載的電流,瞬間熔斷。
她整個人都軟倒在他懷裏,顫抖着回答:“我也還愛你,一直都愛你……”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随着最後一個字快速地滾落進耳後的發間。
曾宇浩的吻追着那枚淚珠過去,烙在柔嫩得經不起一下觸碰的皮膚上,吳惜難耐地戰栗嗚哝起來,曾宇浩頓時受了莫大的刺激,動作一下子變得又重又急,像是急着哄好她,又像是急着讓她更激動更難耐。
吳惜掙紮着嘤咛輕啼,耳朵裏充盈的全是他的聲音,舉目則只是他的胸膛,她整個人都埋在他的陰影裏,整個世界都是他,別的人別的事,都遠了,虛幻了,再沒有了,她像緊緊抓住整個世界那樣雙手用力環住他的腰,有時助他更重更快地推進,有時又央他輕一點緩一點,讓她喘喘氣。
愛一個人愛到極點的時候,是不是突然就會萌生一種将她殺死在自己懷裏的沖動?無論如何,至少是斷絕了所有讓她被別的人或者事物奪走的可能,就此将兩個人相愛到死的結局永遠定格。
那就這樣吧,這樣吧,弄死她,也弄死自己,幸福死了吧,舒服死了吧,就這樣死在一起吧……
曾宇浩從致人死命又令人重生的極樂中漸漸回到人間,低頭看着懷裏的吳惜。
剛才她尖叫着咯咯嬌笑,之後又漸漸轉為撒嬌般的低泣,像是幸福得笑也無法表達,只能喜極而泣,也像是埋怨着怎麽就結束了,不要不要,快繼續。
他便下意識地哄了一句:“讓我歇會兒,馬上。”
對于吳惜來說,世界像是沉沒在一片汪洋的底端,那個最親愛的聲音隔着磅礴大水飄飄渺渺地傳來,不是從耳朵裏鑽進來的,而是直接就傳遞到了靈魂裏
她說不出話來,點了點頭,然後忽然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而自己又答的是什麽,頓時又羞又窘,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一般,扭頭膩進他懷裏,将臉上洶湧的淚和汗揉了他一身。
Advertisement
“再也不許離開我。”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又硬又硌又溫存,随着音箱一般的共鳴微微震動。
你有沒有想過,牛郎織女一年才見一次,一次只有一天,那麽這一天裏他們是笑得多還是哭得多,一年的話說得完嗎?
而曾宇浩和吳惜之間,隔着七年的光陰……
上一次長談,他們基本上只是交代了當年事件的前因後果,彼此梗着許多顧慮,或怨恨,直到此時,才終有機會将後來七年裏,那幾乎摧毀自己的相思,一點一滴排山倒海地,全部傾訴給對方。
而除了這麽多的話,還有那麽多的愛,宣洩不盡。
有時他們急着趕時間似的,又或許是不耐煩,于是将愛與訴說疊加在一起,同時進行。緊緊相擁愛撫并不夠,只好邊親吻邊含糊混沌地說話,有時親吻越了界犯了規,一不小心拖得太長,仿佛是非要從彼此的身體裏渡些呼吸過來才能重新獲得說話的生命力。
等到終于開始暢想未來的時候,窗外已經蒙蒙泛起了日光白。
“今晚咱們都沒戴套啊。”
“嗯,我這兒沒有這個東西。”
“要是懷上了就生下來吧,雖然覺得這麽快就要被破壞二人世界有點可惜。”
“好,我們月子中心對員工有最低折扣。”
“回家坐月子吧,我想親自陪着你照顧你。”
“住我們月子中心也可以啊。”
“可以嗎?”
“當然啦,普通的房間也可以加床給家屬,何況還有家庭房。”
“哦,那行。”
“我是不是特別小家子氣,員工折扣不用白不用……”
“是職業病吧?随時随地不忘銷售,哪怕客戶是自己和自己老公?“
“噗哈哈哈哈……”
“這樣也行,反正随你吧,其實不要折扣原價住都沒問題,我是該感謝你們月子中心,要不是拜其所賜,我什麽時候才能找回你?”
“……所以你從來都沒去過月子中心嗎?聽起來對情況一點都不了解吶!”
“我去月子中心幹嘛?”
“你緊張什麽?我不是說你自己生孩子啊,去探望親戚朋友也可以吧?”
“我最讨厭參加婚禮或者吃滿月酒了,每次我都得想着我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沒機會了,倍受刺激。”
“呃……”
“我是說今天以前哈。而且去探望坐月子的産婦?我沒有這麽關系親密的女性親戚朋友。”
“哦?蔣惟呢?”
“她?……對了,這死丫頭找過你,卻只顧着出賣我,也不想着幫我探探你的口風或者起碼裝個樣子刺激刺激你!”
“呃……”
“總而言之,不重要了。她是在國外生的孩子,而且就算在這兒我應該也不會去探望月子吧,單身男人不合适,如果我有個老婆、老婆跟她也是朋友、我們倆一起去還差不多。”
“嗯,坐月子的時候不好化妝打扮,也還沒完全恢複,可能她也不想讓你去看吧。”
“……這是在吃醋的意思嗎?”
“嗯,你剛才不是怪她沒幫你刺激我嗎?我現在表示一下其實有被刺激到算是将功補過嗎?”
“将功補過這詞是這麽用的嗎……好吧,不算白不算,好歹也你吃一回我的醋,雖然實在太勉強……”
雖然在曾宇浩來之前,吳惜就因為大姨帶來的苦惱而一直念着他,可真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把大姨抛到了腦後。
所以當曾宇浩沉着臉問她之前曾宇瀚是不是跟她通過電話,她還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哦,是為了我大姨的事……”
此前覺得如果要被迫就這事向曾宇浩求助,那真是比賣房子還要可怕還要不能接受,但此時此刻,她自然而然就說出來了,完全沒有任何自尊受挫的感覺。就好像在讨論今天的菜漲價了,洗手間漏水了,同事生病了需要她去頂班……是麻煩,但不再是什麽了不得的麻煩,關鍵不在于解決的難易程度,而在于終于也有人能跟她分擔了,是天經地義的人,來與她同甘甜共患難了。當兩個人是夫妻,不聊這些家長裏短柴米油鹽才奇怪呢,不是嗎?
而對于曾宇浩而言,這件事的程度确實也就相當于家長裏短柴米油鹽。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就說:“這樣吧,你大姨的事,包括現在這件,還有以後可能出現的所有情況,都委派給專門的律師來處理,特別是經濟問題,她再找你訴苦或者幫忙,你如果不好拒絕,就都應承下來,回頭還是讓律師去跟她溝通。
“我明天就讓律師拟個方案和合同,我們給她買一套房讓她安享晚年,再給她建立一個類似于基金的賬戶,每個月按照足夠維持一定标準生活的數額打給她,這個數額是固定的,她可以省下一部分自己存起來自由支配,但超過這個數額我們都不予支付。房子是她的,她如果願意賣掉來透支,那也是她的選擇,但我們将不再為她購買第二套住房。”
吳惜邊聽邊想,覺得都很好,無可挑剔。
但她有個小小的建議:“嗯……要麽就不用給她買房了,回頭咱們結婚後就讓她住這套房子好了,她如果覺得不踏實,我可以過戶給她。”
曾宇浩瞟了她一眼:“你舍得?”
吳惜登時語塞,真的不舍得……
曾宇浩勾着唇笑了笑:“你舍得我還不舍得呢,這兒好歹是咱們的愛巢,過了今晚,我一點都不想讓它改變,也容不得跟別人分享……”
他翻了個身,邊吻她邊道:“給大姨買套房呗,你這套就當是你的嫁妝吧,她那套就當是我給的彩禮,以後給她的錢是咱們夫妻共同財産一起出的,沒毛病吧?”
吳惜心悅誠服地點頭:“确實,論起錢的事兒來還是曾總厲害啊!”
“那是,專業的!不過我更專業的還是愛老婆,你等着領教吧!”
起床後他們倆各自去上班,話仍舊沒說完,一路還在發微信,方便時打字,不方便時語音,再有空的時候就視頻。
曾宇浩雷厲風行,中午就發了律師起草的合同和理財方案過來給吳惜看,吳惜抽空仔細看完,讨論了幾遍,有幾處各有增減調整,也就定稿了。
之後曾宇浩問了一聲:“晚上回你那兒還是我那兒?”
吳惜答:“我那兒吧。”
“好。”
于是吳惜下班時,曾宇浩開車來接,吳惜看他神采奕奕的樣子,不由納罕:“你今天補過覺了?”她迅速回想,“可是好像沒覺得你有什麽完整時間啊?就你跟我聊天的頻率和內容的紮實程度來看,我已經要懷疑你根本沒做什麽工作了……”
曾宇浩搖頭:“沒補覺,你補覺了?”
吳惜聳聳肩:“沒,今天事挺多的,沒機會。”
曾宇浩望着她,嗤地笑出聲來。
吳惜也明白過來,失笑自嘲:“那你不困嗎?”
曾宇浩搖頭:“你困的話現在眯一會兒吧,趁路上有點堵,到吃飯前還有點時間。”
吳惜順從地“嗯”了一聲,調了調座椅靠背,閉上眼睛試圖入睡。
可是曾宇浩的目光是有質感的,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隔一會兒就轉過來鎖住她,隔一會兒就轉過來鎖住她,她被這觸感擾得心煩意亂耳清目明,只好睜開眼睛,又好氣又好笑地瞪着他。
曾宇浩明知故問:“睡不着?”
“嗯。”吳惜放棄地将椅背調直,“咱們還是繼續聊天好了。”
曾宇浩笑着望向前方:“我也是,一點都不困,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我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二十歲,精力充沛,感覺就像是這輩子再也不用睡了似的。”
吳惜扶額:“好吧……其實我今天也一直是這種狀态……”
曾宇浩說:“可能咱們等于是冬眠了七年,以後七年都不用再睡了,好把分開的時間補回來?”
吳惜噗地噴了:“七年不睡,還冬眠……咱們是什麽動物成精了嗎?!”
曾宇浩清咳了一聲:“嗳,你沒抓住我剛才那句話的重點。”
吳惜想了想:“什麽重點?”
“我說自己像是回到了二十歲,精力充沛。”他說着轉過來,目光直直地勾住她。
“讨厭……”吳惜聽懂了,頓時臉上發熱,小聲斥責了一句,扭頭望向窗外。
只是嘴角的笑意,甜得讓人不可能忽視。
曾宇浩也悶聲地笑,不再說話,只是伸手過來,暖烘烘地握住她的手,那種專屬于男性的粗砺與潮熱,令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