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們倆吃飯的餐廳在商場裏,吃着吃着飯,吳惜突然想起來:“一會兒咱們去給你買身內衣褲?”

曾宇浩斜眼睨她:“不用吧……反正我回去進了屋就不用穿了,把身上這套洗了明天接着穿不就得了?放心,我不會髒兮兮地讨你嫌的。”

吳惜語塞地瞪着他,他撲哧一聲改了口:“不會啦,我今天已經讓人給送過來了,帶着呢,車上。”

吳惜卻想起什麽,抿嘴一笑。

曾宇浩當然不會放過她:“笑什麽?你又想到了什麽?快說!”

吳惜正了正顏色,說:“我聽過的,坐月子的媽媽們常常議論,天下的男人都一個共性:從來不換內褲,就那幾條穿習慣的,穿到破得實在挂不住了才會勉強接受換新。我本來以為你不會這樣,沒想到……”

曾宇浩納悶兒:“我為什麽不會這樣?……難道你認為人家不換內褲是因為沒錢買不起嗎……”

吳惜跟着他大笑起來:“我知道不是我知道不是,是新內褲還沒形成你的臀形會勒到蛋蛋嘛!”

兩個人嘻嘻哈哈笑了一會兒,曾宇浩卻說:“咱們去買一身新的內衣褲也行。”

“啊?”吳惜大感意外。

曾宇浩看着她:“我突然很想感受一下跟老婆逛內衣店、由她給我張羅內褲是什麽感覺。”

吃完飯買好內衣褲,倆人已逛得離原來的電梯頗遠,索性繞到外面去走一段,因為可以走直線抄近路,還更容易回到距離地下停車位置最近的商場入口。

此時已近除夕,春節的花燈都張起來了,商場對面的廣場上新放了只碩大的月亮,應該是備着到元宵時大放異彩的。

而正是此刻,這輪逼真的明月就在不可思議的近處柔柔地圓,讓每個初見的人都驚豔得叫出聲來。

吳惜抱着曾宇浩的手臂,邊輕聲歡叫邊一跳一跳地走,一身的小女兒情狀,曾宇浩便笑道:“你這個缺乏父愛的家夥!”

吳惜愣了一下,嬌俏一笑:“我是缺乏父愛呀,還缺乏母愛,所以就算是看見月亮也沒法想家,我就沒想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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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自然而輕快,像是在說每天的三餐那麽平常,但曾宇浩沉默了。

少頃,他有些字斟句酌地開口道:“吳惜,你有沒有想過,方靈采會不會是……”

“我姐姐?”吳惜接上他的話。

曾宇浩看着她,默認。

吳惜低下頭,笑了笑:“當然想過,我是真的想過請她帶我去見她爸爸,可是……”

她看了看曾宇浩的臉色,猜到了他想說什麽:“不,我不是對方靈采有什麽意見,我一點都不覺得如果她是我姐姐就會讓我蒙羞,她……我對她應該比你對她了解更多一點吧,雖然也不算太多,但我覺得她不是傳說中那麽不堪的人,她的事……也沒人家說的那麽難聽。當然這些都是我自己的猜想罷了,不排除太天真的可能,而且她自己都不想去辯解什麽,我也無謂多事。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了。我從小就沒見過父母,尤其是爸爸,我從來的認知裏都是沒有這個人,對他來說就更是……他一點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一個我吧。去見了他又怎麽樣?哪怕做了親子鑒定,确認他确實是我的……難道我的人生就能重來一次?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以後該怎麽跟他相處,對我來說這些太複雜了,也太麻煩了,我們彼此一輩子都各自安好,或許就是最好的安排了,我不想去打擾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也不想被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打擾,就這樣吧。”

曾宇浩靜靜地聽着,一直沒有打斷她,沒有提問,也沒有評論。

只是他将她的肩膀越摟越緊,待他終于再度開口說話,語氣也比剛才更溫柔了幾分:“吳惜,沒關系,以後我給你當爹當媽,讓你比所有人都更幸福,嗯?”

他那句“我給你當爹當媽”讓吳惜險些笑場,可笑意湧到嘴邊卻突然化作濃烈的酸意。

她也更緊地向他懷裏窩了窩,斜眼望見不遠處那輪依舊默默照着他們的圓月,心裏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寧靜,與踏實。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确實是冬眠了七年此後七年都不用再睡覺的成精動物,他們倆這晚……還是不困。

甚至,比頭一晚還要精力充沛,曾宇浩一刻也離不開吳惜一般地,中間還要起來纏着她一起淋浴。

吳惜剛關上淋浴間的玻璃門,曾宇浩就發現不對:“你的毛巾忘了拿吧?我去給你拿。”

吳惜懵了一下才明白,連忙拉住他:“不用了,我現在不需要了。”

吳惜過去洗澡有個習慣,就是必須将洗臉毛巾放在淋浴頭的開關處,方便她閉着眼睛也一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她眼睛很怕水,必須一邊洗頭一邊時不時用毛巾擦掉眼皮上的水,否則就睜不開。

她在曾家時,有一次洗澡忘了帶毛巾進去,憋着氣叫曾宇浩給她遞進來,曾宇浩還萬般納悶兒:“眼睛進水用手抹一把不就行了?我都可以直接睜着眼洗頭,不戴泳鏡游泳潛水也沒問題。”

吳惜說:“我不行,做不到……”

曾宇浩便半是憐愛半是遷就地吻了吻她的眼皮:“這麽漂亮的小嬌嬌,是該怎麽保護都不夠!”

這件事,曾宇浩印象極深,始終忘不了,此時卻發現昨日不再,臉上不由浮現出幾分失落來。

吳惜見狀,溫言解釋道:“我剛回到學校那段時間,整個人都很不好,做事颠三倒四丢三落四的,去浴室也總忘了帶毛巾,後來慢慢就習慣了。那時,我也有點點得到安慰,因為我也可以用手抹一把就好了,跟你一樣了。”

她頓了頓,有些窘迫地加了一句:“還有……沒有毛巾的話,洗完澡眼睛紅腫,也可以解釋成進了水,而不是哭了……”

曾宇浩內心劇震,既是心疼,也難掩喜悅,不知還能再說什麽,只牢牢地摟住她貼緊她,在刷啦啦的水流裏,與她融為一體。

幾天之後就過年了。

大年二十九這天下班後,長假正式開始。

這晚回到家,吳惜才想起來一件早該注意到的事。

她問看起來完全沒意識到這是什麽特別時點的曾宇浩:“你過年也不回去嗎?家裏人不會問你?”

曾宇浩答:“哦,家裏人不就是宇瀚一家嗎?他們一家四口半,完完整整熱熱鬧鬧,我去摻合就多餘了。我跟他們都說我出去旅行了,其他親戚該送的年禮都送了,他們送禮來家裏也有人收的。”頓了頓,他意識到什麽,“我不是不想讓他們見你啊,我是……”他撓了撓頭,有些難為情,“有點懶,還不太舍得浪費時間去折騰那些,每天跟你二人世界還嫌不夠呢。”

吳惜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我也是……其實是我有點怕見他們,有一種醜媳婦不敢見公婆的感覺,那天你問我下班是回你那兒還是我這兒,我選了我這兒就是因為這個。”

曾宇浩故意将她話中的意思作狹義理解:“什麽醜媳婦不敢見公婆?第一,你醜,誰還敢說美?第二,你早沒公婆了,現在我家的不管什麽遠親近鄰,都看我才像他們公婆——不對,看我像他們公公,看你像他們婆婆,他們不敢見你、實在你回了家他們被逼無奈也是上趕着來讨好你才對。”

吳惜笑着嘆了口氣:“宇浩,你知道我指的是誰……”

曾宇浩也收了嬉皮笑臉的神氣,摟住她,安慰道:“你放心,宇瀚那邊你去談肯定不合适,我會和張薇商量好溝通方式,我自己去跟他說。”

看吳惜松了口氣,他又輕快地說:“不過還是讓我再賴幾天吧,終于放假了,正是要休息放松的時候嘛,有難度有壓力的事情都放到節後吧!”

倆人帶過了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吳惜握住他的手:“宇浩,其實我的重點是想說,你在我這兒會不會委屈?畢竟我這兒條件很一般,沒法跟你家比。”

曾宇浩愣了一下,四處張望一圈,湊過來壓着聲音地下黨接頭似地問:“如果我說不會委屈,你會不會像《豌豆上的公主》裏那個王後那樣,覺得我是假的,不要我了?”

吳惜一愕,頓時噴笑出來,推了他一把又順勢在他胳膊上打了一巴掌:“就你貧!”

曾宇浩嘿嘿笑着,将她兜進懷裏,從後面摟住她,親昵地貼着她的鬓邊:“我是男人,沒那些炫富拜金女那麽挑剔敏感,我自己在國外上過學,住的也是學校宿舍,後面租的公寓也是普通上班族住的,我覺得都行,沒什麽不好。現在對于我來說,世界上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是有你的地方,一個是沒你的地方,有你的地方就是最好的——關鍵是,其實跟好不好沒關系,有你的地方就是屬于我的地方,其他地方好不好都跟我沒關系,我一點都不覺得這兒跟我家有什麽差別,如果非要說有,那也是更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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