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輕輕松松的從狗洞中爬了出去。

狗洞外是一道矮樹牆,轉過樹牆,便是街道。

我轉頭四顧,終于看明白這裏竟然是歌舞坊的後街。我沿着歌舞坊的圍牆走回歌舞坊前門,果然看見許多等客的小轎子候在門對面,便招了一擡過來,報上歸海府的大名,轎夫們立時說知道如何走。我這才舒了一口氣,放松身體坐進轎裏。

一路無事,但到家時夜已深沉,我仍然從聽雲臺的角門溜回院裏,見院中靜悄悄的還以為都睡下了,沒人發現我出去,一面長出口氣一面走進屋中,卻被驟然沖過來的人幾乎撞倒。

“小姐,小姐您去那裏了,吓死奴婢了,還以為……還以為……”原來卻是淚流滿面的小六,抱住我大叫。

我被她撞在胸上,那個部位最是脆弱,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莫名其妙的道:“以為什麽?”

小六抽抽搭搭的站起,撇嘴道:“以為小姐您想不開,尋了……尋了……”

我這才明白過來,回手揉胸,翻眼道:“六姑娘,你不是睡迷糊了吧,你家小姐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我是那種會尋短見的人麽?”

小六揉眼睛,委屈的道:“本來奴婢也說不會,可是歸海家主臉色慘白,如喪考妣般的叫起所有人出去找您,奴婢這才擔心起來,而您又遲遲不歸,奴婢自然越等越怕……”

“什麽如喪考妣,不會用詞就別用,我是歸海家主的爹娘麽?”我搖頭,拽下棉披風扔進椅子裏,“可是家主怎麽知道我不在?”

“家主從大将那出來後要見您,看見您不在房裏,便派人把我叫了回來,可是我也不知道您去了那裏,家主臉色便變了……”小六習慣性挂起披風,在牆邊銀盆中擰條濕帕子遞給我。我接過來擦淨手,方在靠榻上坐下來。積習難改,還是如同前生一樣,進屋要先洗手,否則不敢碰茶水點心。

我以手扶額,無奈道:“你的伶牙俐齒那裏去了,不會跟他說即使天塌地陷,我也不會自尋短見麽。”

小六嘟嘴,“我本來也認為小姐您絕對不可能做那種事,但您沒看見家主那張臉,先白後青最後都綠了,我那裏還敢再說什麽。”

正在此時,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人還未到,遙遙便傳來伶舟的聲音,“小六妹妹,大*奶回來了麽?”

伶舟聲音中滿含焦急,小六不敢使性子,忙揚聲答道:“是的,小姐回來了。”

氈簾即時被左右挑起,歸海·月明衣袂飄飛疾步走入,身上如披着一層月輝般泛着淡淡瑩光,室內都好似亮了三分,難怪世人稱其為明月公子,真的好似能自體發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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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聲未吭出去這麽久,自知有些理虧,所以未等他走近,先提裙微微屈膝道:“小叔來了……”

歸海·月明神色少有的浮躁,疾步走至我身前,上下左右的打量我,第一次打斷我的話,擰眉道:“我不是說過會勸大哥回心轉意,你只要等我消息就行,為何還要一個人跑出去?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還以為……以為你……”他一愣住口,大概才反應過來有失魯莽,半阖起眼簾避開我的眸光,又恢複了一貫的溫潤如玉,“嫂子請見諒,适才是月明失言了。”

我忙擺手道:“小叔客氣了,我知道小叔是出于好意,怎麽會怪你……”本來想跟他解釋我是跟蹤長史·偉奇才出去的,但轉念間認為讓他繼續誤會下去也不錯,最起碼要是歸海·雲開堅持休掉我,他會因為怕我自殺而幫我說話,便佯裝難過的垂下頭,輕聲道:“方才我心裏煩悶,所以出去走了走,卻害得大家擔心了,真是對不住。”

059 見棄

我佯裝難過的垂下頭,輕聲道:“方才我心裏煩悶,所以出去走了走,卻害得大家擔心了,真是對不住。”

歸海·月明搖頭道:“嫂子無須自責,回來就好,夜深了,嫂子休息吧。”點胸施禮,便要告辭。

我攔住他道:“小六說适才小叔找我,不知所為何事?”

“也沒什麽大事……”歸海·月明眸露異色,遲疑一下,輕輕抿唇道:“珍寶坊止戈城分店出了點亂子,需要我親自去處理一下,往返大約要二十來天,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無論大哥跟嫂子說什麽,嫂子你都推說不知便可。”

“呃……”我多麽聰明,察言觀色便知道不對,否則他沒有必要特意來告訴我他要“出差”。我若追問,以他的性子可能會實言相告,可是那十之八九不是好話,若說破反而沒有了回轉餘地,所以幹脆假作不覺,點頭應道:“好的,小叔路上也請小心。”

歸海·月明鄭重颔首,再次點胸躬身才轉身而去,永遠的禮節周全無可挑剔。

等歸海·月明主仆走後,我才告訴小六實情,但只說後來把長史·偉奇跟丢了。沒敢說遇見色狼的事,怕她唠叨我。小六雖然不贊同我跟去,認為太危險了,但被長史·偉奇去歌舞坊見誰之事分散了注意力,和我一起猜測起長史·偉奇去歌舞坊到底為了見誰。

因為歸海夫人去了水神廟,不用早起請安,所以翌日我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個懶覺,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梳洗完便開始發愁今天要否去見歸海·雲開,去吧,恐怕他怒氣未消對我喊打喊殺;不去吧,好不容易才讓他恢複進餐,幾日不吃恐怕又得從頭再來,實在麻煩。

我想了又想,困獸般在房中團團轉,弄得圓圓還以為我在和它玩耍,舍了縮成一團窩在床腳冬眠的球球,撲棱着四只肉翅跟着我飛來飛去,它長速驚人,不過幾十天又肥大了許多,一時間扇得屋內瓶倒椅翻,吓的我連忙坐下,再不敢亂轉了。它便也跟着我停下來,落在我的膝蓋上,把胖大的身子努力縮成一團,還像小時候一樣用圓滾滾的大頭在我懷中拱來拱去。

我愛憐的抱住它,輕輕撫摸它的大頭,不禁想起雪峰之巅那綽約如仙人般的師父,不知師父現在可好,有無治愈水越·流銀的痼疾,是否知道我嫁來了藍國,會不會也偶爾想起我?我透過琉璃窗極目遠望,可惜山高水遠幾萬重,無論如何也看不見那抹白色雪峰。

再三猶豫,最後還是決定去見歸海·雲開,最不濟就是被他扔出來,也總比不戰自敗強。我鼓起勇氣,做足準備,提着做好的飯菜走進後院。

适時辛嬷嬷、夷烏和司刃都侯在門口,見我來了,眼中全溢滿擔憂。辛嬷嬷更是幹脆勸我過兩日再來,說歸海·雲開昨天雷霆大怒,把歸海·月明都罵了,我若現在進去十有八九讨不了好。

我早有心理準備,因此謝過她們的關心後,還是掀簾走入歸海·雲開的房中。

歸海·開看見我進來,比我還詫異,脫口道:“你怎麽還在,月明沒有把休書交給你嗎?”

我疑惑的反問道:“休書?什麽休書,小叔沒有給我呀。”

歸海·雲開濃眉緊皺,道:“昨晚我已經寫好休書,讓月明今早便把你送走,你為何還在?”目注跟着我進來的司刃,怒聲道:“去把月明給我叫過來,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司刃深深垂着頭,躬身回道:“啓禀主子,家主現不在藍都。聽說止戈城分店出了什麽事,今兒一大早家主便啓程去處理了。”

歸海·雲開陡然坐起,怒喝道:“什麽?他去止戈城了?怎麽沒人告訴我?”

司刃吓得連退兩步,身子彎得腦袋幾乎要垂到地上,顫聲道:“是……是的,燕舞姑娘不久前才告知奴才,奴才才想告訴主子,大*奶便來了。”

“哦,真是好巧……”歸海·雲開冷笑,霍然揚聲道:“司刃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敢串通旁人欺騙于我!”

司刃吓得“噗通”跪倒,叩頭道:“司刃不敢,主子明察,奴才真的是才知道家主去止戈城了。”

歸海·雲開眸光如劍,森然道:“他去了也沒關系,我再寫一封休書便是。”

此時我方知歸海·雲開昨晚已經寫好休書,只是歸海·月明沒有給我罷了,昨晚他去找我大概就是為了此事,卻被我的“失蹤”打亂了計劃,怕我知道被休了後做出比“失蹤“更可怕的事情,所以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我心思幾轉已經捋順所有事,施施然走到銅桌後與歸海·雲開相對而坐,目注歸海·雲開道:“寫了也沒用,小叔不在,我一個弱女子如何能跋山涉水回去白國?你便是現在寫了,也得等小叔回來才能送我走不是?”

歸海·雲開冷然道:“除了月明,我歸海府就沒人了嗎?”

我鎮定的笑道:“可是除了小叔,我是不會跟別人走的,他接了我來,自然就該送我回去,而且他應給北崖太後一個交代不是麽?”

擡出北崖太後,歸海·雲開果然沉默,事關兩國邦交,他身為臣子終究有所忌憚。我見他意動,趁熱打鐵道:“來回止戈城不過二十天左右,一晃眼便過去了,為永絕後患,大将等等又何妨?”

歸海·雲開靜默半晌,擡首目注于我切齒道:“好,就等月明回來送你,但這期間你不準進我的房間,否則我便讓人馬上把你送回白國。”

我一愣皺眉,見不到他和直接離開這裏有什麽區別?我留下的原因就是為了幫助他站起來,不許見他如何幫他?

歸海·雲開不耐煩的揮手,“趕快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輕輕咬唇,轉瞬間已經下定決心,一正神色,蕭然道:“歸海大将,我需要和你談談。”

歸海·雲開漠然道:“不,我沒話和你說,在我沒動手之前,趕快滾!”

我直視他,冷靜的道:“請問我做錯了什麽,以至于你這樣讨厭我,甚至要休掉我?作為你的妻子,我不該想盡辦法讓你進食,幫你管理個人衛生嗎?”

他一愣,我接着道:“自來藍國後人人都跟我誇你英明神武,那麽請問英明神武的歸海大将,你真認為我繼續放縱你邋遢酗酒才是好妻子麽?”他再度沉默,聰慧如他自然一點就透。我再接再勵道:“我再請問大将,你今年才二十七歲,真的要肮髒的躺在床上和酒作伴一直到死嗎?”

他陡然擡頭怒視我,如受傷的野獸般低聲咆哮,道:“若不這樣還能如何?你以為我是喜歡躺在這裏不動才如此的嗎?”

我斷然接口道:“若不喜歡,就站起來。”

他切齒,道:“怎麽站起來,用一條腿跳來跳去麽?那樣我寧肯死!”

我就是在引導他這樣說,聞言搖頭,放慢聲音,誘惑的道:“不,像正常人一樣走路,大将你想不想?”

060 說服

我就是在引導歸海·雲開這樣說,聞言搖頭,放慢聲音,誘惑的道:“不,像正常人一樣走路,大将想不想?”

歸海·雲開脫口道:“自然想,做夢都想,可是……”

我搖頭,斷然道:“沒有可是,只要你想,我便可以幫你重新站起來。”

他愣住,眼底有暗潮湧動,半晌後方冷靜的道:“即使天下第一神醫紫冥·璇玑親臨,也沒有辦法令斷腿重生,你若是又想耍什麽花樣,我勸你趕快滾,開這種玩笑的後果你承擔不起。”

我欣賞他的清醒,正色道:“我知道這對大将有多麽重要,怎會拿此開玩笑?大将不是也知道我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麽,在那期間我經歷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有一件便是給斷腿裝上假肢,便可和正常人一樣行走,穿上鞋和褲子,不知情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來是假腿。”

歸海·雲開黯淡的眼中慢慢泛起光華,想确認又怕是假的,不問又恐失去站起來的機會,神色複雜之極的看住我,口唇翕張卻說不出話來。

我見他意動,忙趁熱打鐵的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把有限的知識放大n倍,給他解釋假肢是什麽,可以用什麽材質做,要怎樣做相應的康複練習,過程也許會很痛苦,但回報絕對喜人。(別怪我騙人,其實我亦編得非常痛苦,無比懷念度娘啊度娘……)

歸海·雲開終于神色大動,沉聲問道:“成功的幾率是多少?”

我應道:“你若完全配合,幾率可達百分之百,頂多走路會有點跛。”

“跛?”他微微皺眉。

我忙道:“只是可能,且幾率很小,可以先忽略不計。”心中後悔的想抽自己,幹嘛那麽實在?先讓他同意開始進行康複訓練,風險什麽的以後再說就是了。

他再次沉默,半晌方道:“我需要想想,你先回去吧。”

欲速則不達,我不敢逼他太緊,便點頭道:“好,我可以先走,但是你要吃飯。”打開食盒,把準備好的飯菜一一擺上桌。

他皺眉,“我沒有胃口。”

我正色道:“沒有胃口也要吃,身體虛弱正常人都站立不穩,如何能做非常耗體力的康複訓練?”

他抱臂瞪我,“我還沒有決定是否接受你的提議。”

我繼續給他盛飯,篤定的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他冷然道:“我奉勸你最好不要那麽自信!”

我擡首對他微笑道:“我不是自信,而是對你有信心,若你真如他們所說的英明神武,就不會放過任何機會,情況反正不會更壞,為何不全力一搏?”

他迎視我的眸光,慢慢眯起眼睛,唇角亦緩緩翹起,形成一個刀鋒般的弧度,露出我們認識以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不同于歸海·月明的溫暖,也不是雪無傷的冷酷,而是銳利鋒寒,猶如塵封已久的寶刀突然出鞘一般,室內立時光華大盛。

“你很會說話,但女人多嘴最是讨厭。”

我微微笑道:“你若是行動自如,想要一個多嘴的女人消失還不容易麽?”

他眸光了然,“所以結症還是我得站起來。”

“嗯嗯。”我用力點頭。

他眸現探究之色,第一次和我心平氣和的談話,道:“我若不答應你接受那個什麽康複訓練,你會放棄嗎?”

我老實答道:“不會。”

他并不意外,微微揚眉道:“像逼我吃飯一樣死纏爛打?”

“嗯,無所不用其極。”我點頭,不覺那是貶義詞,笑眯眯的把湯碗推到他面前,道:“湯是用首烏炖的,益氣補血,多喝幾口。”

他看看湯再望向我,神色有些無奈的道:“沒有人說過你臉皮很厚麽?”

我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有人表揚過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他瞪我,“那是表揚嗎?”

我拿起湯勺遞與他,笑笑道:“來,喝一口,我就告訴你答案。”

他被我氣得翻眼,卻接過湯勺,真的喝了一口湯。

我在他那兒從沒這麽輕易的達到過目的,不禁有些仲愣。

他卻又喝了兩口湯,吃起飯來,而且不是只吃幾口就扔下筷子,吃了整整一碗米飯并許多菜。由于太反常,我由始至終都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要做何反應。他咽下最後一口飯,我自然反應的倒了一杯茶給他,好讓他漱口。他有些意外的瞟我一眼,伸手接過茶漱了漱口,一直目瞪口呆傻站在一旁的司刃這才反應過來,忙忙奉上痰盂。

歸海·雲開吐出漱口水,用絲帕拭淨嘴角,語帶諷刺的道:“沒想到你居然懂這些規矩,還以為你只會胡攪蠻纏。”

我順嘴答道:“自從成婚後,就一天兩次的去伺候母親吃飯,熟能生巧自然什麽規矩都懂了。”

他霍然擡頭,問道:“你天天去伺候她……母親吃飯?”

我點頭,直言道:“就你們家規矩多,每天早晚都要定省請安,伺候婆婆吃飯,連個休息日都沒有。我家根本就沒這些說道,我大嫂都是和我們一起吃飯的。”

歸海·雲開冷哼,自言自語的道:“娘伺候了她二十年還不夠,現在又來折磨我的妻……”眼神突然一清,閉口不言,望向我的眸光中卻帶了一絲兇狠,突然堅定的道:“我接受你的提議,只要能重新站起來,跛也沒關系。”

我高興的一躍而起,伸手道:“來擊掌為誓,康複的過程無論多麽艱難痛苦都不許反悔放棄。”

“放心!”他舉手和我相擊,眼底飛快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冷冷笑道:“我最擅長的便是捱,康複的過程無論多苦,我都能捱過去,勿需質疑。”

我看着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憐惜之情。聽音知意,歸海·雲開早先不知曾受過什麽樣的磨難,不過想想歸海府複雜的形式便可知一二了。我雙眼冒光的看着他,道:“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歸海·雲開一愣,顯然是有些心理準備不足,“現在?”

“是啊是啊。”我連連點頭,道:“早一天是一天,早一刻是一刻。我先給你按摩腿,這麽久沒動了,我怕你腿部肌肉已經萎縮。”《姹女陰經》中有一章專門教如何推拿經脈,目的雖然是**或者散欲,但人體脈絡都一樣,我亦可用這種手法來給歸海·雲開活血。

歸海·雲開懷疑的道:“你怎麽懂這些?”

我苦笑,道:“說實話,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為腦部受重創,好多事都記不得了。”讓司刃打來熱水,先給歸海·雲開做熱敷。

歸海·雲開微微皺眉,“失憶?”

我點頭,“嗯,不是騙你,白都許多人都知道,不相信你可以去随便問。”

歸海·雲開冷然的看着我,道:“若有需要,我會派人去調查的,所以你最好不要騙我,否則後果很嚴重。”

此時司刃已經為歸海·雲開擦過腿,熱敷一會後,我淨過手準備給他推拿,他卻倏然閃開,戒備的看着我。

我一愣,道:“不好意思麽,就當我是醫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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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老家,先寫了一章發上來,怕大家着急,周日飛機回北京,周一午夜複更吧,因為這幾天還有點後事要處理完。

謝謝大家的支持和包容,會努力更新回報大家的,愛你們的玲珑。

061 假肢

此時司刃已經為歸海雲開擦過腿,熱敷一會後,我淨過手準備給他推拿,他卻倏然閃開,戒備的看着我。

我一愣,道:“不好意思麽,就當我是醫師吧。”

他深深皺眉,滿臉不情願的道:“我不喜歡被陌生人碰,包括醫師。”

“毛病,我還不喜歡碰陌生人呢。”我翻眼,一把拽過他的腿,順着經脈推拿。

“喂,你……”他驟然揚眉,眼底鋒芒一閃,卻又無奈吐氣,幹脆轉過頭,任我折騰。随着時間的推移,不知為何他臉色越來越紅,脫口吐出一聲呻吟後,忍不住低吼道:“你到底會不會啊?我怎麽這樣熱,小腹像有火升騰,好似……好似……”他面色更紅,倏然轉頭望向我,眸光如刀,“你不是在耍什麽手段吧?那可是自己找死……”

“小腹有火升騰?”我顧不上聽他後面說了些什麽,着急道:“不對呀,這是發*的預兆,我推錯了那根經脈?”

歸海雲開大概沒想到我會說得這麽直白,反而愣住,半晌方反應過來,低吼道:“推錯了?怎麽還能推錯,你難道沒有給別人推拿過麽?”

“嗯,用這種推拿方式活血你是第一個。”我一邊說,一邊拽下绾發的銀釵,在他褲腳上挑開一個豁口。

歸海雲開愣愣的看着我,愕然叫道:“喂,你要做什麽?”

我毛躁的抓頭,眉眼皺成一團,糾結道:“我技術不行,隔着中褲找不準經脈,得看着推拿。”兩手分別抓住豁口的兩邊,用力把褲管撕開至腿根,露出歸海雲開修長健碩的大腿。“咦,好長,好像比我腿還長。”

歸海雲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光溜溜暴露在空氣中的大腿,僵住一瞬才難以置信的結巴道:“你……你你竟然撕壞了我的褲子……”

“是啊。”我順口答,低頭研究他腿上的經脈,暗想是那裏錯了,才會有了**效果。

“什麽是啊?”歸海雲開氣急敗壞的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一個女人家怎麽能随便撕開男人的褲子?再說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我們兩人的腿有可比性嗎?我的腿若比你還短,那成什麽了?”

我被他吼聲吓了一跳,看看被我撕成兩片的中褲,才有點反應過來因為太着急有些魯莽了,可這在地球并不算什麽,所以也不覺得特別尴尬,笑笑道:“大将莫生氣,适才太着急沒多想,是我不好,下次再不撕了,會叫你直接把褲子脫下來的。”

“直接脫下來?”歸海雲開的神情已經出離憤怒,張口結舌的看着我,“你到底聽懂我的意思沒有?”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聽懂了,不就是不應該撕開你的褲子嗎?”

他陡然咆哮,“什麽不應該撕褲子?我的意思是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麽能撕開我的褲子。”

我其實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一直死氣沉沉,現在雖然氣急敗壞,可眉眼生動非常鮮活,不禁特意逗他,裝糊塗道:“繞來繞去,還不是我不應該撕開你的褲子嗎?”

歸海雲開不太擅長言辭,被我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努力忍笑卻還是沒有忍住,“噗嗤”破功笑出來,除了給歸海雲開擦腿時避出去的小六,一旁侍立的辛嬷嬷和司刃、夷烏亦都忍不住低頭捂嘴偷笑。

一時間房內充滿久違了的低低笑聲。

歸海雲開本來橫眉豎目的瞪着我,聽見細細碎碎的笑聲響起,抽動的嘴角終于慢慢平複,眸底異色一閃而過。

我雙眼圓睜的盯着他的腿,一邊細想手法一邊順着經脈給他推拿,不放心的道:“你要是覺得不對,趕快告訴我……”

他抱臂靠在床頭看着我忙活,冷哼道:“好在我不是內傷,否則已經被你醫死了。”

我頭不擡眼不睜,理直氣壯的道:“做什麽都有第一次呀,慢慢就會好的。”

他已經被我折磨的怒不起來,聲音乏力而無奈,“果然是第一次,你毫無經驗就敢跟我保證百分之百能站起來?”

“嗯。”我用力點頭,繼續給他推拿,“就是百分之百。”又不是絕症,頂多假肢沒做好走路有點跛,站是鐵定能站起來。

他危險的眯眼,聲音森寒,“說話要負責,若折騰一通我卻沒站起來,那麽你的腿也會保不住。。”

我脊柱一陣發冷,不由擡頭望向他。今天他的頭發全部束于頭頂,一天沒刮胡子又冒出了新茬,嘴巴周圍幾道細細的劃痕非但沒有使其毀容,反顯得他更加man。他長得确沒有歸海月明俊美,但別用一種屬于他自己的風格,端正威嚴蕭然大氣。

接下來幾天,歸海夫人不在,正好方便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幫助歸海雲開做康複練習上。熱敷推拿的同時,我又畫了扶行的雙杠、推車、拐杖等輔助工具,讓管事找人去打制。大概是歸海月明有吩咐過,府內內外管事都對我非常恭敬,簡直是有求必應惟命是從,不過三四天就備齊了一應物品,都裝在了歸海雲開的院落中,方便他練習行走。

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假肢”這道東風,雖然管事們辦事很得力,但到底不放心交給他們去做。還是自己找去了七竅玲珑閣藍都分店。沒想到的是掌櫃居然是老熟人,就是白都橫波樓那個為求我去看北崖青貍而磕破了頭的老掌櫃,北崖青貍遠走,橫波樓關閉,他便被調來了藍都分店。

俗話說熟人好辦事,何況他還欠我人情,拍胸承諾一定會幫我做成假肢,但竟管如此還是修修改改的直到二十多天後才拿到用木頭雕成的第一版假肢。我其實還是不滿意,因為只是形似地球的假肢,實際上少了許多細節處理,可是我想不起來,那些巧匠自然更加不知道,只好先将就用,再一點點改進了。

雖然歸海雲開現在還不能用假肢行走,但安上假肢再穿好衣褲套上靴子坐在那裏完全看不出那是假腿,和正常人一模一樣,司刃等歡呼雀躍的那瞬間,我看見歸海雲開眼底水光一閃而過。

這期間歸海夫人和歸海月明先後歸來,歸海夫人從來對歸海雲開不聞不問,自然不知道假肢之事,歸海月明知道此事後激動之情不亞于歸海雲開,淚凝于睫的半晌說不出話來。二夫人對我更是謝了又謝,抱着我哭了好幾次,天天都要過來看一會歸海雲開做康複練習。

休掉我之事自然也因此擱置,歸海雲開不再提,歸海月明當然也不會問,于是便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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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暈,還沒好,可是要趕回來上班,昨天在飛機上嘔,把空姐吓壞了,差點米把我扔下去。

我盡量按時更,但要是這周有點不靠譜,表罵我,我吃完藥老是暈,老想睡覺。

062 意外

七色362年10月83日

七色星球,藍都,七巧玲珑閣分店。

這段時間,已改制了兩版假肢,但還是磨腿,多練習一會,斷腿處就會被磨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歸海·雲開卻希望盡快康複,沒日沒夜的練習,致使創口老是不能愈合,一片血肉模糊。

我看在眼裏異常難受,只好整天往玲珑閣跑,和閣裏的能工巧匠們一起研究如何能做出不磨腿的假肢。

眼見日已偏西,晚上還要去伺候歸海夫人吃飯,我只好和匠人們作別,從工房中出來,穿過長廊走進門面大廳,本想和老掌櫃打聲招呼再走,卻見他正在招呼客人。

我遲疑一下,本想不打擾他了,老掌櫃卻先看見了我,躬身點頭道:“大小姐,您要走了麽?”他雖然知道我嫁入了歸海家,但卻還是像原先一樣叫我大小姐,固執的不肯改口。

“是啊,天色不早了,我得在晚飯前趕回去。”我停住腳步,微笑回道:“您忙吧,我先走一步,再見。”

背對着我的那個客人适時轉過身來,長眸流光薄唇斜挑,卻是風流倜傥的迦旃。

我一愣,見他雙眉微皺若有所思似乎沒有認出我來,便尋思幹脆我也假裝不認識他好了,才想轉身開溜,卻被他叫住,道:“等一下,姑娘我們是否見過?”

“哦……”我暗暗糾結,不知該答是or否?若我答是,實際上他卻并不記得我是誰,只是搭讪手法,那多麽虧呀?

這一遲疑間,迦旃卻真想起來我是那個了,揚眉道:“你是在歌舞坊中遇見的那兩位姑娘之一。”

“呃……”我本來還存着僥幸之心,尋思他認識那麽多女人,也許不會記得只有一面之緣的我,當真被他認出後只好悻悻的道:“是麽……”

“難道姑娘不記得我了嗎?”迦旃長眉斜挑,眸露訝異,大概是從來沒被女人忘記過,所以有點自尊心受挫。

“是有些面熟……”我強忍住才沒有翻白眼,心中腹诽他金橙色眸發的辨識度那麽高,怎可能會輕易忘記,只是方才我假裝不認識他,不好立馬又說記得,所以只好含糊其辭蒙混過去。

迦旃微微皺眉,提醒道:“琴大家演奏那晚,在官家歌舞坊後園……”

我假裝恍然大悟,道:“啊,想起來了,您是那位仗義援手的公子。”提裙屈膝盈盈一禮,誠心笑道:“那日多謝公子相救,我……們才得以脫身。”

迦旃颔首微笑,“姑娘不用客氣,舉手之勞微不足道。”眸光游動左右環顧,問道:“姑娘的那位朋友沒有一起來麽?”

我知道他問的是那個傲嬌的麗人,便答道:“沒有,自那次分手後,我們也再沒見過面,應該是吓壞了,不敢出門。”

迦旃長眸流光,微笑道:“我這倒有一個非常好的收驚方子,不如姑娘把那位姑娘的住址寫給我,我可以把方子給她送過去。”

“哦……”我有點意外的想這迦旃不是看上那個麗人了吧?那麗人性格雖不讨喜,但畢竟是個姑娘家,我如何能把其住址随便告訴給個陌生男人,便推辭道:“不用煩勞公子了,我這個朋友家教非常嚴,你便是送去,也未必能見得到她。”

和迦旃同來的兩個豔ji,搔首弄姿一唱一和的嬌笑道:“哎呦,我們沒聽錯吧?爺您這是想要去看望那家的小姐麽?”

“對,聽着就是呢。”

“呦,爺您不是說過不喜歡沾惹良家婦女麽?怕讓您負責難以脫身。”

“就是啊,奴家也知道,而且也的确從來沒看見過您和那家姑娘小姐有牽連。”

迦旃挑唇,笑容邪氣,卻無損英俊,反而別有獨特魅惑,“以前沒有不等于以後也沒有,不能脫身負責就是了。”

那兩名豔ji一起睜大眼睛,即羨慕又嫉妒的道:“爺您這是要來真的麽?”

“嘩,那家的姑娘這麽有福氣,咱們擠破頭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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