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便暗了下去,逗得捧着牛乳站在我身後的小六噗嗤笑了出來,“司刃你還真當真呀,小姐怎麽可能不準備你那份,方才還特意和搗冰沙的婆子說多多益善,司刃最愛吃這個,少了會哭的。”

“我……我才不會哭……”司刃不似伶舟嘴甜皮厚,跟他的主子歸海·雲開一樣端正沉穩,被小六調笑幾句便紅了臉。

現是初春,枝頭新綠萬物複蘇,午後陽光有如情人的手,溫柔的撫摸着露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皮膚。

我喜歡這溫暖陽光,便讓夷烏直接把冰沙放在了院子裏的石桌上,一邊用小碗盛冰沙,一邊笑着對司刃道:“不哭就不給你吃,小六也最喜歡香蕉味的,都給她好了。”

“其實我也挺喜歡香蕉味的,給我吃雙份也不錯……”歸海·雲開笑着走了過來,只拄着左拐,右拐拎在手中。

我一眼看見,欣喜非常,綻唇笑道:“咦,你已經可以拄單拐走路了麽?”

歸海·雲開近來笑容愈多,點頭笑道:“嗯,但還不能走太遠。”

“那只是時間問題,一定會走得越來越遠的。”我把冰沙碗交給小六,開心的上前扶住歸海·雲開,幫他坐在墊着軟墊的石凳上,一邊親自給歸海·雲開擰了條濕帕子擦手,一邊回頭對小六道:“一勺蜜豆,兩勺牛乳,兩勺藍莓果醬,再加半勺草莓果醬,別放糖,大将不愛吃太甜的。”

“喏。”小六依言往沙冰碗裏逐一添加作料。

辛嬷嬷在旁幫忙遞牛乳,喜孜孜的道:“奶奶對大爺的口味真是了如指掌,老奴伺候了大爺這麽多年都不如您。”

“怎麽會,嬷嬷是看着大将長大的,自然熟知大将的喜好,琥珀要跟您學的還多着哪。”我知道辛嬷嬷是在奉承我,自然也撿好聽的說,幾句話說得辛嬷嬷眉開眼笑,連道不敢。

我擡眼看見歸海·雲開的額頭上有汗珠,不由擔心的道:“你出汗了?還是進屋裏去吃吧,別着涼了。”

歸海·雲開卻搖頭道:“沒事,我喜歡這外面的陽光,在屋裏躺了幾個月,再不進去才好。”

我打趣道:“咦,那時你整天趕我走,我還以為你無比喜歡自己的房間哪。”

歸海·雲開一邊吃沙冰,一邊瞪我道:“就那麽點事,你要翻來覆去的說多久才算完?”

我順嘴笑道:“你不知道女人小心眼麽,一點事便可以說上一輩子……”話方出口,我便覺得不對,只有夫妻才可言一輩子,我和他不過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這樣說太容易産生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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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海·雲開不知是否和我想到了一處,驀然擡頭向我望來,口唇翕張似乎想說什麽,眼底卻泛起抹痛楚,愣了愣終是沉默的垂下頭去。

我想了想,讓小六端着冰沙帶司刃他們去屋裏吃,院中只剩下我和歸海·雲開相對而坐。我輕吸一口氣,開門見山的低聲道:“大将是不是想起清韻郡主了?”

歸海·雲開沉默半晌,冷笑道:“我就知道這府中根本沒有秘密可言,你早晚都會知道的,但你放心,我歸海·雲開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徒,我……以後會好好待你……”

“啊?”我一愣,知道他是誤會了,忙擺手道:“這個,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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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節末

我雖然各種威逼利誘坑蒙拐騙,歸海·雲開卻就是不肯多談及左丘·清韻,但越是這樣,我越肯定他仍然深愛着左丘·清韻,因此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挖垮齊徹·瑜的牆角,把左丘·清韻給搶回來。

可是奪得美人心的必備工具是帥哥俊男,無法行走的殘疾人勝算有點渺茫,因此我更加沒日沒夜的研究如何才能做出不磨腿的完美假肢。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十多天後終于給我找到一種好似地球橡膠般的樹脂,做成軟墊放在假肢的木頭接口處,即柔軟又有彈性,不磨腿的完美假肢誕生了。

裝上不再磨腿的新版假肢,歸海·雲開拄着單拐健步如飛,觀衆席上的二夫人捂住嘴巴哽咽難言,辛嬷嬷和夷烏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司刃用力咬住下唇紅了眼睛,歸海·月明眸中水色一閃而過,他們卻不知道最最高興的是我。

來藍國已将近兩個月,在這二百來天中,巨大的愧疚感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沒有任何心思做別的,一心一意的只想幫助歸海·雲開重新站起來,終于離那一天不遠了,亦可以變相的說我要解放了!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我又将要可以展翅高飛,縱馬天涯了,怎能不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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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色363年1月77日,入夜。

七色星球,藍國,鲛人海小分支無名河,太子龍船。

1月77日是七色年節的最後一天,有點類似于中國的二月二龍擡頭,過完今天才算過完了年。七色各國因地理位置不同而習俗也不一樣,多水的藍國的習俗是賽龍舟、花船巡游、拜祭水神,通俗易懂的說法就是水上狂歡節。

兩日前接到太子府請柬,邀請我和歸海·雲開一起去參加太子的游船會時,我很是詫異了一下,上次因齊徹·瑜的事鬧得那麽不愉快,太子怎會再邀請我?歸海·月明認為十之八九還是影妃想見我,上次匆忙離開沒有和影妃說上話,後來影妃還特意問過他一次我的近況,而且齊徹·瑜和清韻郡主的訂婚足以顯示那非禮案有隐情,太子聰慧過人,不難猜到個中緣由,自然不會對我心存芥蒂。

我本來想拒絕,但忽然想起左丘·清韻很可能也會去,便興高采烈的說好。歸海·月明反倒奇怪起來,說本來以為我不會去,我自然不敢實說要去勾搭清韻郡主,便混說昨天水神給我托夢,想要吃景榮老鋪的桂花糕,我得給她送去。歸海·月明嘴角直抽,搖頭說水神是男身,十之八九不會喜歡甜膩膩的桂花糕,我若記得不錯那是你最愛吃的吧?

我驚訝抓頭,雖然沒見過雕像但滿街都是水神畫像,明明就是個站在水面上的美人魚,怎麽會是男人?真是太不科學了。

歸海·月明完全被我打敗,嘆氣說鲛人也分男女的,只是鲛人男子比普通女子還要美麗許多就是了。

太子的龍船金碧輝煌華麗異常,但卻沒有地球影視劇中般的高大,因為河面沒有海面寬,河中又密密麻麻如下餃子般的擠滿各式各樣的大小船只,船若太大行動都難。龍船雖然不特別大,但無奈船太多,任憑侍衛怎麽吆喝要民船和龍舟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都沒有用,稍微動一下就可能撞翻幾艘小民船,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向僻靜處駛去,結果卻迷失了方向,駛進了一條不知名的河流。船上衆人非富則貴,俱是尋歡作樂的好手,得知迷路今夜回不去了,不但不着急反而高興的要痛飲到天亮。

入夜時分,船廳中歡聲笑語歌舞正酣。

我盯着坐在遠處的左丘·清韻愁眉不展,她好像是在特意回避我,下午時我幾次接近她,她都理也不理的轉身就走,根本不給我任何說話的機會。我正發愁時,卻看見她站了起來,腳步有些不穩的向外走去。

我忙站起來想要跟出去,左手邊的歸海·月明即時輕聲道:“怎麽了?”

“呃……”我自然不敢說實話,眼珠一轉道:“去洗手。”這裏的洗手也有方便的意思,我以為歸海·月明會不好意思的噤聲。

他卻作勢欲起道:“我陪你去。”

我一愣,以為他沒聽清我的話,重複道:“我說我要去洗手,不是只洗手是那個什麽……”

他微微皺眉,“我知道你要做什麽,不用解釋了。上次青天白日的你還出狀況,現在已經入夜,我不放心你自己去。”

因為這船小容不下那麽多人,所以除了船上的侍女太監和太子的貼身護衛外,客人們的丫鬟小厮随侍等都在另一條随行船上。我們向僻靜處行駛時,随行船沒有跟上來,以至于我們都沒有跟班的。

我實在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歸海家主竟然肯陪我如廁,心中不禁有些感動,但再感動也不能讓我放棄勾搭左丘·清韻之心,所以我佯裝嬌羞堅決拒絕他跟我去。畢竟身份尴尬,他見我羞惱垂頭,俊面亦泛起絲暈紅,不再堅持,垂眸叮囑我自己小心。

我連連點頭,怕他再變卦,提起長裙飛快沖了出去。

門外明月當頭,繁星滿天。

河面廣闊,一眼望不到邊際,濕潤的空氣像一幅輕紗,籠罩在船舷上,使人感覺如置身霧裏一般。

衆人都在廳中飲酒,甲板上空蕩蕩的,所以我一眼便看見了伏在船舷上的左丘·清韻。

“嘔……咳咳……”

“你沒事吧?”因為夜色如霧,我走到她身後才發現她不是趴在船舷上看風景,而是在嘔吐。

她應聲回頭,看見是我厭惡的皺眉道:“不用你假好心,滾開!”

“郡主,我想您是誤會了,請聽我解釋……”我掏出絲帕,想遞給她擦嘴。

她卻戒備的把身子俯得更低,語帶醉意的揮手道:“不聽不聽,我都和別人訂婚了,你還跟我炫耀什麽?滾開了,滾開……”

我見她大半個身子都伏在船舷外,纖瘦的身體随着揮舞的胳膊搖來蕩去,不禁擔心的道:“好好,我走,你別激動,先站起來再說。”

“就不站起來怎樣?誰要你管,嘔哇……”她控制不住的又吐了幾口,軟綿綿的身子俯得更低,指着河面上的月影,揮手叫道:“好大的月亮,我要撈來做夜明珠……”一句話未完,整個人便如風車般頭下腳上的翻轉了過去,陡然從船上掉落水中。

“哎呀,快來人,有人落水了,helphelp……”事出突然,我伸手急抓卻連塊衣角都沒抓住,本能的揚聲大叫起來。

兩個影衛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打量兩眼我為赴宴特意盤起來的發鬓,道:“夫人,出什麽事了?”

我一指河面上的水花,急聲道:“清韻郡主落水了,你們快去救她。”

那兩名影衛對望一眼,齊聲道:“我們不會游泳。”

我抓狂,“你們不是藍人麽,怎麽能不會游泳?”

那兩名影衛委屈的道:“藍人也不是人人都會游泳的,再說我們是影衛,不是水軍,從小接受的是搏擊練習……”

我跺腳,一邊拽下長袍,一邊氣道:“行行行,別解釋了,你們真是給影衛争光,還不快去叫人來救郡主……”看看越來越弱的水花,不敢再耽擱,一個猛子跳入河中。

076 鱷怪

我跺腳,一邊拽下長袍,一邊氣急敗壞的道:“行行行,別解釋了,你們真是給影衛争光,還不快去叫人來救郡主……”看看越來越弱的水花,不敢再耽擱,一個猛子跳入河中。

“噗通……”龍船高達十多米,便是去掉水中的四五米,也足有六七米高。我泳術雖然不錯,但可沒練過高臺跳水,石頭一般沒有任何技巧的直接紮進了河中,半邊身子都拍得生痛,差點沒有立時沉下去。努力浮出水面,卻見左丘·清韻正在水面上胡亂撲騰,被湍急的水流推得離船越來越遠。

“別亂動,越動沉的越快,深呼吸放松身體,我來救你……”我忙大聲喊,向她游去。

“啊……救命,救我……”人在驚恐時最本能的反應便是呼救,左丘·清韻顯然也不例外,什麽驕橫高貴統統都丢到爪哇國去了,只餘滿眼驚恐。

浸了水,搖曳美麗的長裙便如石頭一般沉重,我摸索着解開腰帶拽下長裙,只剩中衣中褲才游得順暢,忙全速向順水而下的左丘·清韻追去。看準方向,深吸一口氣泅游了二三十米,冒出頭來正好抓住左丘·清韻胡亂揮舞的手臂。

“怎麽會是你?”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整個人都攀附在我的身上,剛剛太惶恐,現才認出我是誰。

我被她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忙道:“別抱得這麽緊,咱們**死在一起的。你松手,我會環住你的脖子,帶着你游回船邊去。”

“哼,不用你救,我自己會游泳。”我還打算她不聽話就直接敲昏,沒想到她深吸了幾口氣後竟松手放開了我,自己手蹬腳刨的向前游去。

“你既然會游泳,方才怎麽差點淹死?”我呆住,看她姿勢笨拙狗刨般的撲騰出一米來多遠,才醒神追了上去。

“我怎麽知道,頭痛的很便什麽都忘了。”她語氣雖然不好,但畢竟肯和我說話了,可見我沒有白白英雄救美。她泳術顯然極爛,驚慌失措之下只是本能的掙紮,忘記了應該換氣浮水很正常。

我沉吟一下,分析道:“應該是落水時撞到了頭,所以才會痛,更可能你直接被拍暈了,否則不會順水飄出這麽遠。”

适時幾十米外的龍船甲板上驟然大亮,太子在衆人的簇擁下疾步走至船舷邊。距離太遠聽不清他們說什麽話,但顯然是在令人救我們,因為随之便有數名侍衛踴身跳進水裏,飛快的向我們游來。

“啪啪啪……”水中卻在這個時候響起了細密的拍擊聲,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迅速向我們靠近,不知道是數量太多還是物體太大,以致整個河面都翻滾湧動起來。

夜色更濃,籠罩在河上,不知何時起了風,卻吹不開宛如濃霧般的水汽。

“怎麽回事,這是什麽聲音?”左丘·清韻當先受不了這風暴前夕般壓抑的氣氛,出聲詢問。

幾條尺許長短遍體銀鱗背生透明薄翼的飛魚突然蹿出水面,受到了什麽驚吓般的拼力向空中躍去,随即河面如開了鍋一般水花翻滾,由各種各樣的水族生物組成的巨大群體海浪般向我們急速湧來。

眼看着那巨大水族群就要把我們淹沒,卻轉瞬間就消失于一波更加迅猛龐大的黑浪中。水族群消失,黑浪平複,河面上卻泛起點點碧芒,有如冥界鬼火一般,連綿不絕無邊無際。

“天啊,是鱷怪,我們碰見鱷怪群捕食了……”左丘·清韻的聲音沙啞異常宛如呻吟,抖得我都沒有聽清她後半截話。

“什麽是鱷怪?”好似要回答我的話般,左前方的河水中突然冒出一張血盆大口,鋼錐般的獠牙,長方形的巨吻,堅硬的皮甲,像極了地球的鱷魚。但赤紅的長舌和圓柱形的尾巴又有些像蟒蛇,确切點的說那是一種鱷魚和巨蟒的混合體。

“快走……”我本能的一拉左丘·清韻,避開那怪物血口。

“不用徒勞了,在水中沒有生物能逃過鱷怪群的追捕,鱷群過處再無活物……”左丘·清韻面如土色手腳癱軟,若非我拽着已經墜了下去。

我望着四面八方的碧芒,現已知道那是鱷怪的眼睛,心中亦是一片冰涼。我雖不知道這種怪物有多兇猛,但地球的鱷魚是科普過的,而且方才親眼看着那巨大水族群迅速消失,不難想象它們吞食的速度有多麽恐怖。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閉目等死,不管結果如何,總要放手一搏才甘心。

“啊……”慘叫劃破夜空,卻是一名來救我們的侍衛被一只巨大的鱷怪咬掉了半邊身子,鮮血立時染紅了河水。聞到血腥氣,鱷怪們變得更加瘋狂,蜂擁而上,瞬間那侍衛便被搶食得連渣都不剩。其餘幾名侍衛亦陷入苦戰中,他們雖然武功高強,但一是在水中受到限制,二是鱷怪實在太多,殺死一只轉瞬便又有一只補上空缺,前仆後繼無窮無盡一般。

“小心!”我拽着左丘·清韻猛的紮進水裏,又避開了一張巨口的狼吻。順勢伸手從太陽穴中抽出一支魄箭,箭随意變變成一把尖長如錐子般的寶劍。(不是我不想變成一把更稱手的大砍刀,而是我還沒那能力,魄箭只能變幻成和箭矢形狀差不多的錐形劍。)

“嗷啊……”慘叫聲再起,又有兩名侍衛被鱷怪咬死,鮮血如濃墨重彩般在水中蔓延,鱷怪們暫時都被那濃重的血腥氣吸引,放棄攻擊我和左丘·清韻,向那處圍攏過去。

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拉左丘·清韻,繞開那處血潭般的河面,潛入水中向龍船游去。

可好景不長,只游出了五六米,那兩名侍衛已經被它們分食幹淨,眼見再無肉搶,左近鱷怪陸續轉移目标向我們展開攻擊。

我見鱷怪看見血會變得更加瘋狂,不敢刺傷它們,而是仗着天生神力把魄劍當棒子使,打開它們再趁隙游走。我水性不錯體質又好,還可以勉力支持下去,左丘·清韻泳術本來就爛,又是閨閣弱質,春初河水依然很涼,時間一長即便不被鱷怪咬死也會被凍死。

“你……你別管我了,自己……走吧……”左丘·清韻面青唇白的抖成一團,氣若游絲的對我說道。

“嘭……”我揮劍又擊開了一條咬向我們的鱷怪,放眼密密麻麻全是鱷怪,不禁苦笑道:“十之八九我自已也走不了,還不如咱兩做個伴。”鱷怪太多也有好處,它們自己擠成一團行動困難,經常會錯咬到同伴,繼而引發一場火拼。

左丘·清韻大口喘息,顫聲道:“既然是死到臨頭,你告訴我句實話,大将……大将他……真的……”

“大将,萬萬不可……”

“鱷怪太多,武功再高強,下去也必死無疑……”便在此時,龍船那面忽然響起一片嘈雜聲。因為說話的人太激動,聲音高亢,以至于下風處的我們都聽得十分清晰。

不聞回應聲,一道湛藍色身影卻突然拔空而起,自船舷上一躍而下。袍袖當風,身姿輕盈,并沒落入水中,而是踏着鱷怪的背部,一點即起天馬行空般向我們奔來。

狂風忽然大作,吹開了凝脂般的水霧,露出天上如輪滿月。月光立時傾瀉而下,如有思想般的追随着那道湛藍身影,照得那人面目無比清晰,眼橫秋水重發如緞,蜂腰一束衣袂翻飛。

我愣愣看着月光中的身影,不知為何驟然想起“海上生明月”這句詩,可這輪明月卻并非天上那輪,而是一個如明月般美好皎潔的男子。

腥氣盈鼻鱷怪滿河,無人敢以身犯險下水相救,歸海·月明卻冒死踏波披月而來。

怎會不感動,怎能不心動?

這幅畫面自此定格于我的腦中,歷久彌新永志不忘。

077 天籁

明月當空星光璀璨,月下之人披風踏水豐神如玉,若無一河的張口欲噬的鱷怪,此情此景當可入畫。

我愣愣的看着越來越近的歸海·月明,感動之餘又生惱怒。這個傻瓜傻蛋,怎麽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性命?滿河十來米長的巨大鱷怪,便是他武功再好亦難保全身而退,更何況要帶着我和左丘·清韻兩個累贅,現下情況九死一生兇險異常,十之八九我們三人都要成為鱷怪們的口中食糧。

“小心身後!”歸海·月明突然揚聲急喝,動作比聲音還要快三分的反手在腰間一抹,抽出因改扮成歸海·雲開而佩戴的寶刀“折戟”,振臂擲向我身後。

“噗嗤”一聲腥臭撲鼻鮮血激射,折戟不愧為當世名刃,斬瓜切菜一般的穿透鱷怪鐵皮也似的鱗甲,輕松釘入偷襲我的那只鱷怪的腦門中。

“哎呀,不好……”我雖然得救卻高興不起來,看見散發着腥臭氣味的鮮血從那鱷怪的創口中涓涓流出,便心知要遭。

血腥味果然激發了鱷怪們的兇性,仰頭怪叫齊聲嘶吼,張開血盆大口前仆後繼的向我們咬來。

我護着左丘·清韻左躲右閃,眼見再避不開第三只鱷怪的獠牙。歸海·月明如一道湛藍色的流光般電閃而至,半空中折腰變式連環飛踢在那鱷怪的大頭上,那鱷怪被踢得怪叫一聲摔進水裏,歸海·月明則借勢頭下腳上,一手一個把我和左丘·清韻從水中拽起,旋身落在旁側一只特別巨大的鱷怪背上。

歸海·月明看了一眼濕淋淋的我,忙轉過頭去,脫下身上的長袍披在我的肩上,“還好麽,有沒有受傷?”

我身上只穿着中衣中褲,白色的絲質衣料浸濕後透明般的緊緊貼在身上,露出豐胸細腰玲珑曲線。生死關頭我早忘了這茬,被他一看才省起來,立時漲紅了臉,忙忙裹緊身上長袍,低聲道:“我雖然不希望你來,但卻知道你一定會來。”

歸海星眸閃爍,語音溫柔,“多謝你相信我。”

我仰首迎視他溫柔如水的眼波,愧疚的道:“其實你不用對我這麽好,我……我騙過你很多次……”

“嗯,知道,我才進內倉去找你了,否則也不會來晚,你根本就沒有去洗手。”他平靜點頭,振臂揚手,袖底寒光閃動,明月梭倏然飛出,七彩絲線纏住插在鱷怪腦門上的折戟刀把,微一用力立時帶出一捧血雨倒飛而回。

刀拽出,血飛濺。濃郁的血腥氣使得鱷怪更加瘋狂,蜂擁而上搶食那只死鱷,倒給了我們片刻安寧。

“呃,其實我是想去找清韻郡主……”我垂下頭,嗫嚅道:“知道我在騙你,怎麽還來救我,不覺得生氣麽?”

他莞爾一笑,“這點小事生什麽氣。”一頓神色轉為認真的道:“我說過會負起責任盡力保護你,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這個承諾永遠有效。”

自被歸海·月明救起便癱軟在鱷怪背上的左丘·清韻面色慘白的駭然出聲,“你們……你們竟然是真的……真的相愛……”驟然淚崩,嘶聲叫道:“歸海·雲開你對她的承諾永遠有效,那對我的承諾哪?已經無效了是不是?”

歸海·月明輕輕抿唇,低聲道:“郡主何必執着,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不是……”我才想解釋,卻被歸海·月明一把拽到他身後,揮刀斬掉一只偷襲我的鱷怪的半片腦袋。

鮮血激飛腥氣蔓延,血腥味是鱷怪最好的指引者,它們再次向我們展開瘋狂襲擊。

歸海·月明左手梭右手刀,翻翻滾滾如兩團光盾般的把我和左丘·清韻護在其後。他武功雖好,但無奈鱷怪實在太多,又個個皮堅肉厚力大無窮,時間一長終是露出疲态。

“小心!”一只鱷怪趁歸海·月明左右支绌之際,猛的張開血盆大口咬向歸海·月明的腦袋,眼見他躲閃不及,我不由脫口驚呼,本能的伸手一按他的肩頭,借力躍起,揮魄劍削向它的長嘴。魄劍削鐵如泥鋒利無比,立時削掉了那鱷怪的半截嘴巴,鱷怪痛極嚎叫,擺動石柱一般的長尾攔腰向我掃來。

我雖一擊成功,但用力過猛正大口喘息,變化突生,匆忙間完全避開是不可能了,只好盡力後仰,想把傷害降到最低。

歸海·月明卻如一道藍色閃電般撲至,伸臂把我緊緊護在懷裏,替我挨了那鱷怪臨死前的全力一擊。

“嘩啦……”我們兩人一起被掃落鱷背,掉進水中。

“噗……”歸海·月明面如金紙,緊緊抿唇卻終是沒能忍住,張嘴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我忙反手抱住他的蜂腰,幫他浮出水面,擔心的問道:“傷得重麽?”

他舉手抹去唇邊血跡,搖頭道:“沒事,只是被震了一下……”

“呀……”那邊忽然傳來左丘·清韻的驚叫聲,随即是噗通落水聲。原來一直被歸海·月明施力壓住,踩在我們腳下當陸地的那只鱷怪,趁隙甩掉了左丘·清韻。

見左丘·清韻落水,她左右兩只鱷怪一起向她咬來。歸海·月明陡然揚手擲出明月梭,纏住一只鱷怪的長嘴,施力拽着它撞向另一只鱷怪。兩只鱷怪驚聲怪叫,四瓣長腭疊交在了一起,鋒利獠牙立時把對方咬得鮮血淋漓。

我趁隙憋住氣泅游過去,抓住吓得浮在水面上動彈不得的左丘·清韻游向歸海·月明。歸海·月明卻因此加重了內傷,脫口又吐出一口血來。

“雲開,雲開你沒事吧?”左丘·清韻急得幾乎沒有哭出來,挂在我身上瑟瑟發抖,“我……我實在沒有力氣了,別再管我,你……你們兩個走吧。”目注歸海·月明,淚凝于睫,哽咽道:“在我死之前,能不能……能不能再抱抱我?”

歸海·月明一愣,朱唇因血色而顯得更加殷紅,映得溫潤的相貌瑰麗無比,輕輕搖頭道:“對不起……”

左丘·清韻珠淚滑下,嘶聲道:“你竟然絕情至此,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睛!”

歸海·月明嘆息道:“郡主放心,我們不會扔下您不管。事已至此,我們三人自然是共進退。”

左丘·清韻眼中又露出希翼之光,顫聲道:“你是說……願意和我生死與共?”

我未等歸海·月明開口,便飛快的道:“那是自然,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郡主。”

歸海·月明瞪我一眼,才要否認,便見水面忽然劇烈動蕩起來,目空一切兇悍無比的鱷怪居然紛紛退避,空出一條水路來。

适時水波翻滾得更加厲害,河面竟然好似傾斜了下去,河水呈弧形向低處流淌,由慢而快,由緩而急,漸漸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風更大,如刀般割裂了漫空月光。一條足有普通鱷怪十多倍大的巨型鱷怪漸漸浮出水面。

“天,是鱷王……”

“鱷王,淡水之王,完了完了,大将他們這下是真完了……”龍船上驟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鱷王那種能吞噬天地的氣勢,連貫經血雨腥風的我都心生懼意,不由得轉頭對歸海·月明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歸海·月明卻神色如故,微微一笑道:“我是自願的,若可重新選擇,我還是會來,所以勿需自責。”

我向來不是良善之輩,絕境激發出蟄伏已久的野性,血沖頂門雙眼發光,倏然綻唇嬌笑,向歸海·月明伸出手,道:“要不要放手一搏?”

歸海·月明聞聲向我望來,看見我的如花笑靥,湛藍星眸倏地一亮,毫不遲疑的握住我的手,朗聲道:“當然!”

我用力回握住他的手,熱血沸騰的道:“生死與共并肩作戰!”此時已經沒有什麽男女之別,我們是患難與共的戰友。

“啊啊啊……哦啊啊……哦啊啊啊……”便在此時,一道宛如天籁般的聲音劃破夜空攀雲直上。聽不出确切的歌詞,感覺只是随意哼唱,歌聲亦不高昂,反而帶有一點沙啞,酥酥麻麻浩浩湯湯,低回婉轉繞梁不去,但卻如能穿透一切物質,直達靈魂深處,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歌聲如此婉轉動聽,鱷王和鱷怪們卻騷動起來,如受到了什麽巨大驚吓一般拼命向水下沉去,河面立時泛起層層黑浪,翻翻滾滾的迅速消失于遠處。

明月當空,風停浪靜,若非河面上還有鮮血蔓延,簡直就如一場幻夢。

078 鲛歌

鱷怪來得突兀,退的莫名,在宛如天籁般動聽的歌聲中轉瞬間便失去了蹤影,赤色的河水中就只剩下了我和歸海·月明、左丘·清韻三人。

鱷怪退走,歌聲亦随之停止。

“小……大将,大将?”我第一個回過神來,低聲呼喚還沉浸在歌聲中的歸海·月明,而旁側的左丘·清韻更是一臉迷醉無法自拔,任我怎麽叫都沒有反應。

“……”歸海·月明茫然看向我,呆愣片刻才慢慢聚焦,藍眸霍然一亮,完全清醒過來。

我目視空無一物的河面,不解的道:“鱷怪怎麽會突然退走?我還以為咱們必死無疑了……”

歸海·月明秀眉微皺,“那歌聲有些古怪,鱷怪十有八九是被歌聲吓走的。”

我詫異的道:“不會吧,那群兇殘的龐然大物怎麽會怕虛無缥缈的歌聲?”

歸海·月明沉思道:“遠古相傳,‘歸墟鲛歌,能迷人心智,號令水族,稱霸海上。’”

“迷人心智,號令水族?”我一愣,脫口道:“海妖的歌聲?”這個七色傳說居然像極了地球大航海時代的西方神話。

歸海·月明點頭道:“的确有人稱其為海妖、海怪或者海精靈,但那些都是以訛傳訛誇大其詞,确切的說就是鲛人,只是随着鲛人的滅絕,鲛歌亦失傳已久,再無人聽到過。”

我反問道:“既然沒人聽見過,你怎麽認為這是鲛歌?”

歸海·月明道:“我自小習武,定力非尋常人可比,即便是受了內傷,也不可能輕易迷失神智,可卻沉浸于歌聲中不能自拔。的确有些比我內功高深又精于用音律制人的絕世高手能做到這樣,但卻不能號令水族驅走鱷怪,兩者都能輕易做到的只有傳說中的鲛人之歌。”

通過金鑽失竊和齊徹·瑜誣陷我非禮那兩件事,我已知他思維缜密推斷精準十語九中,當下再無懷疑,雙眼放光的道:“若那天籁之聲真是失傳已久的鲛歌,那唱歌之人豈非就是傳說中的鲛人?在那裏在那裏,我要看美人魚……”

歸海·月明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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