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引子·(4)

道,我們的确曾經非常熟悉。

說時遲那時快,其實我們也不過說了幾句話而已,綠野·穹天的屬下亦才全部趕到。他簡單的向衆人闡述了下情況,命令衆人攀到山上去阻止伏擊者。

一手持碩大流行錘的壯漢,甕聲甕氣的問道:“主上,那我們怎麽分組啊?您上那一邊山,我要跟着您……”

綠野·穹天搖首道:“不分組,都上左側這座山。”

那壯漢不解的道:“兩邊都有伏兵,為何就上一邊山?”

綠野·穹天道:“一線天寬愈兩丈,只要除掉一邊的伏兵,然後貼着這側走,再小心閃避,基本就不會被另一側扔下來的石頭砸中了。”

“啊,是極是極……”那壯漢一拍大頭,憨憨笑道:“還是主上聰明……”

“自然,還用你說。”一唇色烏黑,邪裏邪氣的女子越衆而出,道:“可是主上,為何要選左邊而不是右邊,是随意那邊都行麽?”

綠野·穹天像變了一個人般,斂盡狂傲之色,沉靜的道:“你們看左側滾下的山石多,還是右側滾下的山石多?”

我也随着衆人的眸光向上望去,脫口道:“右側多。”心思電轉,“是因為左側人少,比較容易阻止麽?”

“算是。”綠野·穹天點頭,道:“但主要原因是帶頭之人必定在這邊,擒賊擒王,拿下頭領,喽啰自然潰不成軍。”

我詫異,“你怎麽知道頭領在左邊,有千裏眼不成?”

綠野·穹天眸注我一笑,竟然十分溫柔,耐心的解釋道:“若讓你把九十個普通人和一個能以一敵十的高手,分成兩個勢均力敵的組,你會怎麽分?”

我想也不想的道:“當然是五十個普通人一組,四十個普通人和那個高手一組了。”

綠野·穹天點頭道:“這是普遍心理,所以高手必定在人少這面,因為有他在,所以不需要人多勢衆。”

我恍然,不由側首望向他,暗想原來這個人并非表面那麽粗枝大葉,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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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輕功,我帶你上去……”他忽然轉頭迎上我的眸光,向我伸出光潔而修長的大手……

117 争鋒

“你不會輕功,我帶你上去……”綠野·穹天忽然轉頭迎上我的眸光,向我伸出光潔而修長的大手。

“這個麽……,不太方便吧……”我一愣,遲疑的望向他,只見他身着碧色蟠龍紋箭袖深衣長綴,外面一件順色飛袖齊腰短铠,腰系一掌寬蝠翼金吞口束帶,越發顯得猿背蜂腰,鶴勢螂形。

“不方便?”他愕然,眸色随之一痛,抿唇道:“我們曾經做過比這親密得多的事情……”眸中碧色斂盡,翠色翻湧,卻不是波浪而像火焰一般熊熊燃燒,直似要把天地都焚毀。

我愣愣的看着他,四目相接,被感染到了一般,亦覺得心髒慢慢痛了起來,随之蔓延到五髒六腑四肢百骸,最後只覺無處不痛,痛入骨髓。

“姑娘既覺得不方便,那由奴家來帶你好了。”那黑唇女子妖妖一笑,探手予我,我才想應好,卻見她指甲烏黑,掌心亦泛着種詭異的青黑色,一呆之下,本能的把伸出一半的手又縮了回來。

旁側一秀美男子眼尖,笑道:“你那鬼爪子太駭人,別吓到了姑娘,還是我來帶姑娘上去吧。”說着也向我伸出手來,手指尖尖,秀氣瑩白,竟似女子的手一般。

可再像女子的手,他也是個男人,我都不肯讓綠野·穹天帶,怎會牽個陌生男子的手?我心中詫異,本能的側身避開,卻差點沒撞上站在旁邊的綠野·穹天。

綠野·穹天自然而然的伸手扶我一把,柔聲道:“別怕,他是內侍,你若覺得不方便被我帶,那就讓他帶吧。”

“哦……”我知道內侍便是太監,定睛望向那秀美男子,白面無須,笑意溫柔,細看果然有幾分女兒态。但他身形颀長,束發于頂,又活脫脫是個大男人,一時不禁猶豫。

“救人如救火,姑娘咱們快走吧。”那秀美男子又向前探了探手,示意我抓住,我卻自然而然的再向綠野·穹天身邊靠去。

被秀美男子提醒,才驚覺不能再耽誤時間,決然伸手握住綠野·穹天的大手,不敢看他的眼睛,垂首小小聲的道:“還是你帶我吧。”不管是女子還是太監,都沒有在他身邊安心,身體的感覺往往比理智更忠實。

“好!我們走……”綠野·穹天緊緊握住我的小手,縱身向山上攀去,雖看不見他的神色,但聲音中的歡愉幾乎都要滿溢出來。

其餘諸人連随跟上,隐隐聽那黑唇女子低聲譏諷道:“你個閹貨也想跟主上搶美人,自不量力。”

太監本就是特殊群體,因為身殘,心也跟着殘缺,最容易走入迷途。我怕那秀美男子因好心幫我而受傷,甚至誤其一生,忙回頭笑道:“姐姐說錯了,我不敢讓這位大人帶,就是因為大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內官,太過英武,讓我負擔。”

那秀美男子聞聲擡眸向我望來,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含着的胸無意識的挺了起來。

我嫣然一笑,回過身來,卻見綠野·穹天正垂首看我,眸色一碧,笑意溫柔,“琥珀,你還是那麽善良,不願讓任何人受傷。”

我微愣,驚訝于他如此懂我。

————

上得山來,果見一隊身着藤甲獸皮的異族人在往下扔石頭,那些異族人身材矮小,頭卻碩大,鼻寬嘴闊相貌醜陋,竟是沒有見過的種族。

“蠻人?”綠野·穹天沖口而出的一句話,為我解了惑,亦成為諸綠人的戰鼓號角。綠國才敗在蠻族的手下,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家不待吩咐便沖了上去,斬瓜切菜般的痛下殺手。

綠野·穹天的随身護衛都是頂尖高手,那群蠻人士卒如何能敵,轉瞬間便死傷一片,滾石自然也緩了下來。

正在此時,四個黑衣人鬼魅般的由那群蠻族士兵身後冒了出來,等諸綠人發現,已經偷襲成功,重傷了兩名護衛。

諸綠人大怒,扔下蠻族小喽啰,撲向那四個黑衣人。

綠野·穹天本來一直站在我旁側觀戰,此時方吩咐我自己小心,伸手在腰間一抹,抽出一把碧色長刀踴身向一黑衣人撲去。

未到那黑衣人身前,長刀左右一引,已經斬殺了兩個胡亂沖前的蠻人。那碧色長刀卻滴血未沾,迎風發出如號角戰鼓般激越的樂聲,驚得那黑衣人一呆,綠野·穹天趁勢一招力劈華山,把那黑衣人由頭至腳生生劈為兩片,腸肚肺腑合着鮮血噴湧而出,須臾便流了一地。

另外三個黑衣人雖被諸綠人圍攻,但俱都悍不畏死以命搏命,不求自保但求傷人,一時綠人雖多卻也拿他們沒有辦法。直到眼見同伴一招便被斬殺,他們冰石一般眼瞳中才露出幾許異樣,但高手過招,容不得一絲遲緩,立時便有一人被那持流星錘的大漢砸成肉餅。

我正看得驚心動魄,卻突如野獸本能般的覺得危險,猛然回頭,就見一黑影流光似地向我撲來。好在我手中一直握着原琥珀那套弓箭,此時想也未想的把羽箭當做飛镖用,甩手擲向那黑影,腳下随之向後退去。

那黑影身手高絕,完全不受我擲出的羽箭影響,蛇般一扭身便閃了過去,原式不變的向我撲來。

我大驚,只得把手中的白玉弓也擲了出去,那人卻探手便接住,身形竟然又快了兩分,眨眼間便已沖至我身前,手臂暴長向我抓來。

“迦旃?”這時我才看清來人面貌,眉眼媚惑無盡風流,卻是妖王迦旃。

“迦旃是個什麽東西?”霹靂一般的大喝,眼前連随幻起千萬碧影,戰鼓號角似地激越樂聲亦驟然響起。

迦旃來勢被綠野·穹天一刀劈斷,收手旋身,指尖長愈數寸的金屬護甲,閃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倏然劃向綠野·穹天的雙眼,縱聲長笑道:“迦旃不是個東西,迦旃是個人。”

他到底是魔族人,被綠野·穹天繞了進去,自己罵自己。我聽着好笑,不由接嘴道:“說得對極了,迦旃不是個東西。”

“偷襲弱女子,自然不是個東西……”綠野·穹天哈哈大笑,碧眸中卻滿是怒意,深惱于迦旃趁他不備偷襲我。不躲不閃,反手橫刀向上斜削,直欲把迦旃的手指斬斷。

碧水寒乃是絕世寶刀,刀未至,刀氣已裂膚生寒。

“咦……”迦旃本來變招抓向刀刃,但立時便察覺不對,匆忙收手,小指上的護甲卻仍然被碧水寒削去一截。他這才色變,微微皺眉道:“這刀……莫非便是傳說中的碧水寒?”

綠野·穹天冷笑道:“算你還有幾分眼力。”揮刀再斬,更急更勁,一招七式,每一式中再含七個變化,七七四十九刀,如長江大河般滔滔不絕傾瀉而出。

迦旃已經知道碧水寒的厲害,不敢硬接,一個身子在連綿的刀式下輾轉騰挪,險象百出,卻居然還有空說話,“你既然拿着碧水寒,自然便是綠王綠野·穹天了?”

“找死,我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得的?”綠野·穹天大喝一聲,刀式又變,一刀千鋒,光球似地旋轉呼嘯着斬向迦旃。

迦旃左躲右閃,終不能完全避開千百道刀鋒,施內力鼓動衣袖,揚袖連揮,雖然成功阻住刀式,一雙衣袖卻被碧水寒斬成碎片,絲絲縷縷敗絮般的挂在手臂上。

我幾次見他,俱都是肥馬輕裘倜傥風流,何曾如此狼狽過,因此不禁大感新奇的多看了兩眼。

迦旃卻全不在意,眸光閃動,迎視我一笑道:“不過是仗着神兵利器,有何稀奇。”

我怕綠野·穹天着了他的道,棄用碧水寒,眨巴眨巴大眼睛,佯作天真的道:“就是神兵利器才稀奇,我從來沒見過這麽鋒利的刀,穹天你再把他的衣服也都削成碎片給我瞧瞧。”

綠野·穹天笑道:“這個容易,你瞧着便是……”一翻腕刀勢随即展開,刀光盤旋,一刀急于一刀,一刀快過一刀,驚濤駭浪般的一波接一波襲向迦旃。

迦旃身手其實不弱于綠野·穹天,年齡關系,內力甚至更勝一籌,但苦于碧水寒無堅不摧太過鋒利,一時竟給迫得手忙腳亂,衣擺亦連随被劃破幾道。

這會兒,那兩個黑衣人并諸蠻人都已經被綠野·穹天的侍衛斬殺,這邊自然也沒人再往下扔石頭了,一線天中的慘叫聲亦漸漸平息,顯是正如綠野·穹天所料,只一邊投石,造不成什麽傷害。

迦旃見大勢已去,突然抖手拽下身上長袍,旋腕幾轉,繞成一條軟鞭,飛纏向綠野·穹天。綠野·穹天揮刀急斬,把之削成數段,碎布如枯蝶一樣四散紛飛。

迦旃卻趁隙抖手抛出一粒白色小球,小球迎風化成煙霧,迅速把他自己裹在了煙霧中。

綠野·穹天冷笑一聲,“你以為這樣便可以逃脫麽?”窒住呼吸,橫刀護胸便想要闖入煙霧裏。

迦旃沒有回答,煙霧卻愈加濃重,忽地霹靂一聲爆炸開來,若非綠野·穹天退的快,便要傷在其下。

諸護衛正呈環形圍過來,猝變突生,不禁紛紛閃避,等回過神來,再沖進煙霧中尋找,那裏還有迦旃的影子?

118 大使

諸護衛正呈環形圍過來,猝變突生,不禁紛紛閃避,等回過神來,再沖進煙霧中尋找,那裏還有迦旃的影子?

“迦旃是真名麽?怎從來沒有聽說過……”綠野·穹天皺眉沉吟道:“如此手段心計,身手亦不在我之下,這樣的人物怎會名不經傳?”

我回道:“名是真名,妖王迦旃,但他不是七色人,而是半魔族人,所以你才沒有聽說過吧。”

“妖王?”綠野·穹天吃驚道:“那個妖王?莫非是半魔妖族族長?”

我點頭,“正是。”

綠野·穹天色變,“他能指揮蠻人,此次和蠻族之戰,莫非與魔族有關不成?”

他身側那謀士模樣的男子亦神色大變,躬身道:“主上,若真和魔族有關,那此事恐怕要從新計較了。”

“正是,近一兩年來魔族蠢蠢欲動,若不迎頭痛擊,曉以顏色,只怕會出大事。”綠野·穹天點頭,轉首目注于我道:“琥珀,還沒問你這是要去那裏,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簡潔的道:“我是受人所托去給荒荻太女送嫁衣,現在麽……先下去看看我朋友怎麽樣了,他不會武功,不知有否受傷。”

綠野·穹天颔首,“好,我送你下去。”

再向我伸出手來時,我毫不猶豫的握住。他滿意的笑,劍眉飛揚,碧眸泛光,忽然張開五指,與我十指緊扣,密不可分,道:“我也正要去恭賀太女大婚,咱們可以結伴而行。”

我愣了愣,不管以前如何,現在實還陌生,不由面上飛紅,掙紮抽手,低聲道:“多謝好意,但我一個人走習慣了……”

綠野·穹天皺眉道:“可是我有許多話要與你說……”一句話未完,就聽轟然聲響,堵在一線天前方的大石堆随之震動起來。

我一驚,脫口道:“這又是怎麽了?”

那謀士模樣的男子一直緊跟在綠野·穹天身後,此時從懷中抽出個單眼望遠鏡般的圓柱體放在眼上一瞧,道:“是有人在外面用滾木撞堵路的石堆。”

綠野·穹天沉吟道:“琥珀,你的朋友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惹來這些麻煩?”

馬上就要到山下了,我便是想瞞也瞞不住,便實話實說道:“他是藍國三王子暮霭·深藍。”

綠野·穹天一愣,恍然道:“怪不得在此設伏,蠻人和魔族自然不希望荒荻這個最大的游牧民族和七色國結成聯盟。”

此時已可看見一線天中情景,遍地鮮血屍橫處處,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死裏逃生幸免于難的士兵和随侍們亦帽斜發散狼狽不堪。暮霭·深藍的銮駕也被砸碎了,駕車的五匹駿馬只剩兩匹還活着,但亦都挂了彩,兀自驚恐嘶鳴着。

我游目四顧不見暮霭·深藍的身影,不由得心慌,暗想這倒黴孩子不會真被砸死了吧?正想加快腳步下去看個究竟,卻被綠野·穹天拽了回來,伸手一指前方已被撞出個窟窿的堵路石堆,道:“來者不是敵人,看裝扮十之八九是荒荻女族的士兵。”

我順着他的手指望過去,果見那窟窿中露出來的人,都是身着皮甲頭插羽毛的高大女子,心思電轉道:“啊,大約是荒荻的迎親大使到了。”

“迎親大使?”那謀士模樣的男子插嘴道:“聽說此次的迎親大使是荒荻三王女豸彧(zhiyu)。”

我搖頭,“具體是誰,我就不知道了。”

那謀士模樣的男子目注綠野·穹天,躬身道:“主上,雖說只是傳聞,但無風不起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屬下認為您還是不要和這迎親使碰面的好。”

我不解的道:“為什麽?”

綠野·穹天皺眉道:“豸彧最是好色,我們曾于無意中見過一面,她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百般糾纏,被我狠狠教訓了一頓。這次我想和荒荻女王談聯合對戰蠻人之事,若先與豸彧見面,只怕鬧起來不好收拾……”

我恍然道:“原來如此,那你便先走吧。”

他目注于我,眸露留戀不舍之色,猶豫道:“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才見到……”

我心中雖然也有些不舍,但卻笑道:“大局為重,反正我們都要去荒荻國都,到時候再見也一樣。”

綠野·穹天這才點頭,道:“也好,豸彧只喜男色,你倒無妨,那我們便國都再見。”

他們原路而回向上攀援,我目送他們離開。綠野·穹天一步一拖頻頻回首,到轉彎處突然站定,碧眸中泛起一抹痛色,癡癡看了我好久才猛然回頭而去,高大修長的身影立時消失于山石之後。

我雖還沒完全想起前事,但直覺他是真心對我好,見他如此模樣,心中亦不禁略感酸楚。呆立片刻,才長嘆一聲,向已經圍攏到一起的藍國送親隊伍走去。

我同他們一起走了好幾天,自然都認得我,看見我來紛紛讓開道路,露出中間矮胖蒂萳大公,和方才遍尋不見的暮霭·深藍。

“琥珀?”暮霭·深藍被砸破了頭,雖傷得不重,但滿臉血漬狼狽不堪,看見我,雙眸一亮,揚聲嚷道:“你怎麽會從山上下來?”

“我若不從山上下來,石雨能停麽?”我一直當他是小孩子,又兼有幾天的師徒情分,不禁有些雄,嘆氣道:“你沒事吧,傷得重不重?

藤萳大公一躬到地,感激的道:“原來是姑娘救了我們,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我忙擺手道:“大公務須多禮,琥珀不敢居功,不是我一個人做的,有好多朋友幫忙。”

暮霭·深藍嘟嘴道:“行了,廢話什麽?你那些朋友又不認得我們,我們自然也不用謝他們。”

“嘶……”我氣得磨牙,“救了你,你也不會說幾句好話,活該被砸破頭。”話雖如此說,但還是忍不住湊上前去細看他的傷勢,好在傷得不重,已經上過了藥,又隐于頭發中,不至于破相。

暮霭·深藍雖然狼狽,但神色如常,比我預想的要堅強鎮定得多。直到我探頭查看傷口,他美麗藍眸中方露出委屈之色,大眼眨巴眨巴的慢慢浮起一層水霧,使勁咬住櫻紅下唇,鼓腮不語。

那神情實在可憐複可愛,致使我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伸手掏出錦帕,幫他擦拭臉上血污,柔聲道:“痛麽?外面不比宮裏,難免要遭受些意外,等同荒荻太女大婚後便好了……”

暮霭·深藍難得乖巧,非但沒有反駁,反而用臉輕蹭下我拿着錦帕的手,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憧憬的問道:“你說……她長什麽樣子?”遲疑半晌,又期期艾艾的道:“也會……也會像你對我這樣好嗎?”

我微愣,不由失笑道:“你還知道我對你好呀?她是你的妻子,自然要比我對你好得多,乖徒兒放心吧。”

暮霭·深藍嘟嘴,道:“誰是你乖徒兒?才覺得你還不錯,便又來占我便宜。”

我一面幫他擦掉最後一塊血污,一面逗他道:“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可不止教了你一天,叫你一聲徒兒怎算是占便宜?”

暮霭·深藍揚起漂亮的小臉,哼唧道:“哼,是你不肯收我做徒弟的,現在便不許亂叫!”

我真想就近掐下他牛乳般的嫩白小臉,好在及時忍住,退後一步,皺鼻道:“不叫就不叫,稀罕麽?你既然沒事,我就放心了……”

才想跟他告辭,便聽“轟隆”一聲,前方那堆石堆終于被完全撞開,一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比男子還要粗壯健碩幾分的荒荻女子當先向我們走來,離得老遠便嚷嚷道:“三王子殿下可還好,沒有被砸死吧?”聲音粗嘎難聽,倒與她的形象甚是相符。

暮霭·深藍氣得踏前一步,排衆而出,道:“我自然沒死,你是什麽人,竟敢如此說話……”

“我是……”那健碩女子驟然長大嘴巴,口角垂涎,一雙眼冒出餓狼般的光澤,色迷迷的癡望着暮霭·深藍,眨也不眨一下,好半晌方回過神來,伸出寬大的舌頭一舔肥厚的嘴唇,“咕嚕”咽下口口水,道:“你就是暮霭·深藍三王子?”

暮霭·深藍厭惡的皺眉,道:“正是,你又是那個?”

那健碩女子仍死盯着暮霭·深藍靡麗的小臉不放,咧開大嘴笑道:“我是特意來迎接王子殿下的荒荻女族迎親大使,三王女豸彧。”

“什麽?”暮霭·深藍臉色慘變,接連退後兩步才勉強站穩,咬唇問道:“你……你是說,你是太女的三妹?那太女……太女她……”

他雖然沒有問出來,但我已經知道他在想什麽。當今太女行二,上面有個女王未婚時生下的姐姐,而太女和這個三女豸彧都是正宮王夫的孩子,同父同母,妹妹長成這個樣子,那不難想象太女什麽樣,兩人便是只有兩三分相似,也絕對是個醜八怪。暮霭·深藍才還憧憬未來的妻子如何美好,現下自然備受打擊。

“殿下是想問大姐為何沒來麽?”豸彧會錯了意,咧着大嘴解釋道:“母王病了,二姐要代理母王處理朝政,所以便派我來了,殿下莫非不滿意?”

暮霭·深藍緩緩搖頭,面上血色一點點褪盡,身形連晃搖搖欲墜。

我就站在他旁側,不禁擔心的低聲問道:“殿下,你還好吧?”

他慢慢轉過頭來望向我,眸底一片空洞,像沒有靈魂的美麗玩偶,忽然合眸向我倒來……

119 磨砺

暮霭·深藍慢慢轉過頭來望向我,眸底一片空洞,像沒有靈魂的美麗玩偶,忽然合眸向我倒來,我本能的伸手接住,脫口叫道:“殿下……”只見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猝然從他的眼角滑下,在宛如透明般的肌膚上留下道迤逦水痕,美麗得驚人卻充滿了絕望味道。

“殿下,您怎麽了……”暮霭·深藍猝然暈倒,吓壞了随行諸人,紛紛圍将過來。藤萳大公伸手想把他從我懷中接過去,卻發現他緊緊攥着我的衣袖,怎樣掰也掰不開,無奈之下只好讓我跟着他們一起上路。

我在剪斷衣袖離開和留下陪伴暮霭·深藍兩者間猶豫片刻,終是不忍心抛下昏迷不醒了無生氣的暮霭·深藍,和幾個侍從一起把他擡上雖被砸破,但清理下還勉強能用的銮駕馬車。臨行前又請藤萳大公着人去把我留在一線天入口處的行禮馬匹牽過來,球球和圓圓一直在空中盤旋跟随着我,見我上了馬車,也落在馬車上休息。

随行醫師說暮霭·深藍是因為頭上創傷才昏倒的,但其實傷勢不重,倒是驚吓過度,當時緊張不覺得什麽,危難過去松懈下來,反而撐不住了。

醫師雖說得很有道理,但我還是覺得最大原因是被豸彧的相貌吓到了,怕他的妻子太女殿下也如此醜陋,一時急怒攻心,再加上頭傷失血,才不支昏倒。

從此處到荒荻國都還有三天行程,暮霭·深藍倒昏睡了一天半,直到第二日中午才悠悠醒來。睜開眼看見了我先是一喜,随即想起前事,美麗藍眸緩緩透出哀痛絕望之色,眼底缭繞雲霧亦被水汽侵染,直如陰晦欲雨奠空,沉甸甸的壓得我也透不過氣來。

“你醒了,渴不渴,喝口水潤潤喉嚨吧……”我強顏歡笑,拿起準備好的水壺,才想扶起他喂水,便聽“呼啦”一聲,用毛氈做的臨時車簾卷起,豸彧壯碩的身子幾乎填滿了車門,看見暮霭·深藍醒來,雙眼一亮泛起色迷迷的光,咧開大嘴笑得口水四溢,硬生生擠了進來。

“哎呦,殿下你終于醒了,可擔心死我了。渴了麽?我來喂你喝水……”豸彧左右扒拉飛兩名跪坐在車門旁的小太監,一把從我手中奪過水壺,伸臂便欲抱起暮霭·深藍。

“啊……”事出突然,暮霭·深藍吓得驚叫一聲,連滾帶爬的向我懷中躲來。

我幾乎本能的一手攬住暮霭·深藍,一手格擋開豸彧探向暮霭·深藍的手臂。

豸彧臉上橫肉,向我怒目吼道:“你是什麽東西,竟然敢跟本王動手?”荒荻女族稱呼和七色國不盡相同,王子雖然還喚作王子,但公主叫做王女,十八歲成人後便會被封為王,賞予大批牛羊奴隸氈房,獨立出來自成一個小部落。豸彧蓄意讨好暮霭·深藍,同他自稱為“我”,跟我說話便自然又變回本王。

兩國聯姻,茲事體大。我不想生事,急忙笑道:“小女是殿下的箭術師父,一時驚慌,貿然出手,還請王爺見諒。”荒荻女族毗鄰七色國數百年,知道七色規矩尊師重道,我自報是暮霭·深藍的老師,豸彧最起碼不會誤會我們有男女私情。

豸彧神色果然稍見緩和,冷哼道:“既是殿下的師父便算了,你出去,我來照顧殿下好了。”

“……”我心思幾轉,不好反駁,又不能真出去,只好低頭向暮霭·深藍使眼色。

暮霭·深藍雖被吓到,但一貫機敏聰慧,看我眼色便立時反應道:“多謝王爺好意,但男女授受不親,何況我還是太女的未婚夫,論起來你是我未來小姨,還是避嫌點好。”

豸彧色迷心竅,兩眼直勾勾的望着暮霭·深藍,露骨的道:“什麽大姨小姨,我們荒荻女族沒有這麽多規矩,只要兩情相悅便可成其好事……”

暮霭·深藍氣得小臉鐵青,顫巍巍的幾乎又要昏倒,疾言厲色的道:“我不管荒荻女族什麽規矩,我現在還是藍國三王子,就得按照藍國的規矩做事,王爺若要再相逼,深藍大不了一死保全名節。”

我忙趁勢敲打道:“殿下萬萬不可輕生呀,您身系藍國與荒荻聯姻交好大任,若喜事變喪事,兩國必然交惡開戰,那我們如何向兩國君代交代哪?”

經我提點,豸彧才露出遲疑之色,恰巧藤萳大公聞訊趕來,看見豸彧在車中忙躬身見禮,他身後跟着的醫師、随從、侍衛亦一起行禮,黑壓壓的一大片人,衆目睽睽之下無法再動手動腳,豸彧只好悻悻而去。

她走後,暮霭·深藍幾乎軟倒,呼吸急促緊緊握着小拳頭,美麗大眼中淚光閃爍卻不肯哭出來,狠命咬住下唇的樣子令見者心痛。

藤萳大公老奸巨猾,不用問也知道出了什麽事,和我交換個眼色,亦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

對于暮霭·深藍來講,現在說什麽都是廢話,我感同身受,幹脆閉嘴,只是勸他喝了幾口水,便靜默的陪在一旁。

行至伴晚,在一個避風的山坳裏安營紮寨。

荒荻女族人慣于野外生活,手腳麻利的搭起帳篷,又獵來許多山雞野味,架起篝火燒烤,吃喝完畢荒荻女兵們紛紛拉拽藍國的侍衛軍卒想要跳舞狂歡,進而成其好事。可惜她們大都粗壯醜陋,入不得藍國水鄉男子的眼睛,無人響應配合,一時氣氛很是尴尬。

藤萳大公站起來打圓場,說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不如散了休息吧。藍國衆人如奉綸音,一哄而散,荒荻女兵雖不願意,但美男都走了,亦只好不甘不願的散去。

是夜我便住在暮霭·深藍主帳旁邊的小帳篷裏,嗟嘆惋惜暮霭·深藍活脫脫是紅顏薄命的真實版本,深為他的将來憂心,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好不容易迷糊過去卻突然驚醒,隐隐覺得帳外好像有什麽響動,屏吸側耳再聽,又靜悄悄的只有風聲,但到底不放心,便披衣爬起出帳一看究竟。

這一看卻吓得我差點沒有叫出來,只見暮霭·深藍大帳外的四名守衛都垂頭靠坐在帳篷上,冷眼望去像是打盹,實際已被打暈或者殺死。帳簾還在微微擺動,顯見有人剛進去不久。

我心思電轉,怕叫起來驚到敵人,傷了十九已落入他們手中的暮霭·深藍。仗着異能魂弓魄箭無堅不摧,吸氣揚手從左右太陽中拽了出來,緊緊握住蹑足走進大帳中。

大帳裏燈火昏暗,我差點沒有踩到被打暈了,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幾名小太監。跨過他們,走至後帳,床前背對着我的身影卻非想象中的妖王迦旃,而是粗壯健碩的豸彧。她正一手捂着暮霭·深藍的嘴,一手胡亂暮霭·深藍的衣褲。好在暮霭·深藍是和衣而睡,雖被扯破了外衫中褲,露出煉乳一般的大片肌膚,但還沒有觸及重點部位。

暮霭·深藍眸中滿是驚恐之色,眼淚不住的滾下來,卻因被捂着嘴而叫不出聲,額角青筋幾乎都要暴突而出。雙手緊緊抓住最後一件四角小褲,拼命掙紮試圖保全。

我一眼瞧見這個場面,只覺腦袋“嗡”的一聲,氣沖頂門,真想一箭射死豸彧這混賬東西,但終知不妥,強強忍住踮起腳尖走至她身後,狠狠一弓砸在她後頸上,将其打暈。

暮霭·深藍大約是被吓壞了,雖已無事,卻仍然雙眼發直,保持原有姿勢不動。

我忙拽過被豸彧扔到一旁島子,把他密密蓋住,方輕聲道:“殿下,殿下你還好麽?沒事了……”

他這才宛如回魂般的嗚咽一聲,口唇叫了出來,“琥珀,琥珀你怎麽才來……”猛然坐起,張開雙臂向我撲來。

此時那裏還能顧及什麽男女授受不親,我心痛他小小年紀又貴為金枝玉葉卻要遭受如此羞辱,不禁伸手相迎,任他撲進懷中,如受了傷的小動物般哀鳴。

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平靜下來,伸手一指昏倒在地下的豸彧,咬牙切齒的道:“琥珀,你給我殺了她!”

我苦笑,“我也很想啊,可殺她容易,善後難。聽說荒荻女王就三個女兒,老大不喜政事,經常率部出行游牧,與女王難得見面十分疏遠。老二雖是太女,但秉性憨直敦厚,随其父親,也不大得女王歡心。只豸彧這個小女兒,英勇善戰飛揚跋扈,最受女王寵愛,經常說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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