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引子·(8)
直難描難述。
心中把那金發男子的祖宗十八輩都問候一遍,才稍覺平衡,強忍住惡心,還不敢抹掉,一點不擦又太假,只好把手也犧牲掉,胡亂扒拉兩下,便頂着一臉馬糞向那男子一瘸一拐的走去。
“妹子,你沒事吧?”圖侖早還擔心我受傷,見我這個樣子立時恍然大悟,亦配合的趕着馬車,領着馬群跟了上來。
那金發男子不但長得英俊,穿着亦與衆不同,皮甲上鑲嵌着純金打造的邊綴,在陽光下耀眼生輝,神武不凡……
130 心藥
金發男子不但長得英俊,穿着亦與衆不同,皮甲上鑲嵌着純金打造的邊綴,在陽光下耀眼生輝,神武不凡。
那夜大帳昏暗,我又急于救人,錯把燈暈當發色,以為他眸發自體發光,是純正的金色。如今在陽光下,才看清楚他的眸發實際更接近于黃沙的顏色,通俗點說就是黃金發光,黃沙亞光,這種內斂古樸的光系,中和了他形諸于外的勇武霸氣,形成一種十分獨特的個人氣質。距離越近,越覺得他無論相貌氣勢都萬中無一,再加上高絕的身手,幾乎可以比拟巫王寂滅、妖王迦旃之流,且他耳上也帶着黃金打造的三骨鲛人耳飾,掩去了真正耳朵的形狀,令我不禁懷疑他亦是半魔族人。
“站住!”五步開外,那男子便冷喝,阻止我再向前走,“你們是那個部族的,要去何處做什麽?”
我應聲站住,闖帳時我們沒有說過話,倒不怕被他認出聲音,這幾日亦聽多了圖侖回答盤查的話,早就知道應該怎麽說,所以便張開欲言,卻忘了滿臉的馬糞,一路走來已被風吹得幹了大半,糞便中的草梗随着臉部動作瑟瑟直掉,我又恰巧站在上風處,連氣味帶渣渣一起順風飄向那男子,那男子并其身後幾名女侍衛不禁同時掩鼻後退,眸中大有厭惡之色。
我心中雖然也惡心萬分,但對這個意外效果很是滿意,正想要不要再多抖點草梗糞渣下來,讓他們跟我有難同當,圖侖卻已驅車趕來,跳下馬車大聲答道:“我們是烏契部族的,部落中人大都以販馬為生。現要把這批馬趕去白國販賣,還請大人放行。”随之奉上荒荻女族的行商證。
那男子身後一名女侍衛走前接過去,看了看奉給那男子,讨好的道:“證件無誤,沙統領您來荒荻日短,大概沒聽說過烏契部,因為人少,又大多在外販馬,所以默默無聞,但的确有這個小部落。”
那男子卻不接,只掃了一眼,負手點頭道:“既然無誤,搜下行李馬車,若沒什麽不妥,便讓她們過去吧。”
那女侍衛躬身領命,把行商證還給圖侖,招來兩名女兵,讓她們搜查行李馬車。馬車上雖然堆滿東西,但一目了然藏不住人,那兩個女兵也就随便扒拉幾下,又用木棒捅了捅幹草堆,即回說沒有什麽不妥。那女侍衛颔首,才欲讓我們過去,那男子突然豎手一揮,制止那女侍衛開言,邁步向馬車走來,似乎是想自己動手搜查。
我看在眼裏,心中不由大急,這男子明顯非那些粗心大意的荒荻女子可比,若被他搜出暮霭·深藍可就前功盡棄。眼珠一轉,忙搶前幾步,爬上馬車亂翻,特意搖頭晃腦的讓臉上草梗糞渣掉得滿車都是,看起來惡心無比。
那男子果然皺眉止步,冷喝道:“你這是做什麽?”
“找手巾擦臉啊……”我粗着嗓子,佯作憨傻的回答,特意噴出一大口吐沫星子,合着糞渣濺得到處都是,那個視覺效果和氣味簡直只有“震撼”兩字能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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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侖配合的向那男子躬身行禮,賠笑道:“大人您別見怪,我這妹妹小時候從馬上摔下來過,自那以後腦子就不太好使,一貫癡癡傻傻的,還請大人多擔待。”
那男子顯然被我惡心着了,生怕給口水糞渣濺到,接連退後兩大步,滿眸厭惡之色的揮手道:“趕快走吧。”
我暗暗長出一口氣,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充傻裝楞的對圖侖嚷嚷道:“姐姐,我那條繡花手巾哪?怎麽找不到,是不是讓你給藏起來了……”
“我藏你繡花手巾幹嘛,你喜歡得跟什麽似地,早上還看見你拿着了,再仔細找找……”圖侖一面與我應和,一面跳上車座驅馬向前,後面的馬群訓練有素,自動跟了上來,直到完全走出一線天,我們兩才相對長出口氣,一起軟倒在車上。
“哎呦,你的臉比真正馬糞球子還惡心千百倍……”圖侖指着我爆笑,好久方才止住,咂嘴道:“啧啧,你們七色女子不是最愛幹淨麽,居然能為小王子做到這種程度,你是不是喜歡他呀?”
我一指車下,豎指于唇道:“噓,別胡說,他都能聽見……”
暮霭·深藍恰在此時出聲道:“琥珀你做了什麽?圖侖姐姐為何這樣笑?”
我忙答道:“沒,沒做什麽……”
圖侖卻瞪我一眼,快言快語的道:“王子殿下你以後若得勢了,可千萬別忘記你這個琥珀姐姐,再沒有對你這麽好的人了。她為了遮掩本來面目,把那麽漂亮的小臉拍在了馬糞堆上,一般女子都做不到,何況她這樣的美人……”
我急得推她,悄聲道:“快別說了,他回去藍國還不知會怎樣,你卻說什麽日後得勢,這不是在他傷口上撒鹽麽?”
“我知道……”暮霭·深藍卻在沉默半晌後,突然斬釘截鐵的道:“圖侖姐姐放心,只要深藍不死,便不會忘記她的好。”
“暈死……”我不禁道:“你們兩再這樣說,我就要找個地洞鑽進去了,咱能不能換個話題?比如找個地方讓我洗把臉……”
“算你問對了人。”圖侖笑道:“離開官道向右轉十多裏的地方有個小湖,我經常趕馬群在那裏過夜,雖然有些繞遠,但反正已經出了荒荻國境,今晚索性就好好休息休息。”
“這個麽……”我聽說要繞遠,不禁有些猶豫。
暮霭·深藍卻體貼的道:“好呀,就依圖侖姐姐所言,我也正想洗個澡。”
二比一,我只好應允。随圖侖改道來至小湖旁,不由眼前一亮,只見風吹草低現出一弧明珠般的小湖來。雖然不大,但藍色的湖水鑲嵌在綠色草原上,風吹過草浪和水波一起蕩漾,那種動态之美難描難繪。
看見了水,我什麽都再顧不得,直奔過去俯身洗臉。圖侖卸車放出暮霭·深藍,讓頭馬帶着馬群自去吃草,她則帶着弓箭長刀去打獵,說晚上要給我們烤野味吃。
湖水清澈之極,溫度适中,我十分想下去洗個澡,卻又顧忌暮霭·深藍在旁邊看着,不好意思。我們雖然曾有過兩次赤|裸相對,但仍不是可以随便在對方面前脫|光光的關系,所以不禁猶豫。
暮霭·深藍多麽聰慧,立時明白了我的意思,把身體轉了過去,背對着我道:“你下去洗吧,我不回頭就是。”
我不用腦子的時候,一貫直肚直腸,連客氣都省略,馬上眉開眼笑的脫個精光跳進湖裏。我痛快洗完,暮霭·深藍又下去洗,卻久久不見他上來,我不禁有些着急,再顧不得避諱,回頭去瞧,只見他老毛病發作,正拽着小鳥猛搓,才長好的粉紅表皮已經又泛出血絲。
我心痛的撲過去,抓住他手臂,喝道:“才長好了,你這又做什麽?”
他即像在回答我,又似自言自語的道:“髒,好髒,我要洗幹淨……”
我氣道:“那裏髒?已經幹淨得不能再幹淨了。”
他眸中不知何時又升起了厚重霧霾,遮去所有光芒,愣愣的道:“那裏都髒,我好髒,好髒好髒……”
我咬唇,知道他這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若放任不管,日久成痼疾,就難以根治了。
“真的好髒,放開我,我要洗澡……”暮霭·深藍奮力掙紮,撲得水花四濺,把我新換上的衣裙打得精濕,我索性便跳進水中,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的道:“我幫你洗,保證洗得幹幹淨淨,好不好?”
暮霭·深藍神情呆滞,癡癡問道:“你能洗幹淨?”
我用力點頭,“能,你乖乖別動,我便能洗幹淨。”
暮霭·深藍傻傻點頭,果真不再掙動,我暗暗咬牙,緩緩俯首含住他粉瑩瑩的小獸角。
“啊……”暮霭·深藍脫口一聲,身體不禁一顫,下意識的伸手捧住我的頭。
131 醫治
那場性|虐般的強暴,只能用更加激烈的歡|愛來替代,就好像治療情傷的最好辦法,就是投入新的戀情。我為除去暮霭·深藍心病,誘他肆意,好更疊記憶。
圖侖早打獵歸來,把我們的情形盡收眼底,識趣的不來打擾,搭好帳篷,烤上野味等我們完事。我們卻翻翻滾滾鏖戰不休,最後她等之不及,幹脆自去睡了,球球圓圓亦被抱去一同休息。
我和暮霭·深藍俱都筋疲力盡,随便吃了幾口圖侖留給我們的烤肉,便也進帳休息。因為暮霭·深藍的狀況一直不太穩定,所以自上路以來,他都是與我同睡一個帳篷,好方便照顧,但我兩各自成眠,從來秋毫無犯。
今天狂歡後睡下,他卻慢慢貼了過來,從背後環住我,側首輕啄我耳畔膩白肌膚。
我實在太累,因為整個過程都在曲意承|歡,根本就不是享受,反而像酷刑一般,精神體力全透支的厲害,現在手指都不想動一下,見他又吻來,不由大驚道:“你不是又想怎樣吧?我實在不行了,腰都要斷了……”
“……大都是我在上面,要斷也是我的腰斷,跟你這懶人有什麽相幹?”暮霭·深藍在我耳畔不滿的輕哼,口唇間泛着海上花異香的溫暖氣息使我醺然欲醉。
他自被救回,就像變了個人一般,沉默寡言不見笑臉,跟我亦保持距離,這是第一次語氣輕松主動親近。我雖然累極,還是不禁開心,順勢懶懶靠進他懷裏,嬌嗔道:“哼,沒我這個懶人,你自己累斷腰給我看看……”想起方才激烈場面,臉上不由一紅,轉頭把臉埋進枕中,佯睡不語。
暮霭·深藍收攏手臂,把我緊緊摟在懷裏,亦沉默下去,就在我以為他已睡着時,突然在我耳畔輕聲道:“琥珀……,謝謝,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我輕拍他手背,柔聲道:“客氣什麽,我算得上是你半個師父,你不是還想稱我為先生嘛,我做這些是理所應當。”
他一咬我耳珠,聲音似嗔似笑,在暗夜中聽來無比蠱惑,“嗯,你是我床上專用先生……”
“呀,什麽床上專用先生?”我伸手掐他,羞惱道:“再胡言亂語,以後就不管你了……”
“嘶,好痛……”他雪雪呼痛,卻頑劣的道:“學生再不敢了,還請先生手下留情……”
我氣得轉身打他,卻被他反壓在身下,俯首一吻,深眸中雲霞缭繞,歡喜之中又有幾分頑皮,粉唇輕勾貝齒閃爍,低低軟軟的求道:“先生向來最疼深藍,定然舍不得責打,不如就饒了弟子這遭吧。”
他的聲音本就動聽之極,宛如天籁,現又添上幾分沙啞嬌憨,更覺沁人心脾,聞之欲醉。我立時沒了脾氣,軟軟癱在他懷裏,呢喃道:“下次再打,今兒我困了,先睡覺……”
“好。”暮霭·深藍低低的笑,伸臂給我做枕,輕柔的道:“弟子服侍先生睡覺,寶貝睡吧……”
我雖想叫他別再胡說,但眼皮越來越重,纖長濃睫亂顫幾下便香甜夢鄉,一夜酣睡,醒來時已天光大亮。
穿好衣裙出來見到圖侖時,自然難免臉紅,圖侖促狹眨眼,但礙着暮霭·深藍在旁,不好多說,便簡單的吃了點東西,重新上路。雖然已經出了荒荻國境,但直到波瀾江畔,仍是荒荻女族的勢力範圍,為求穩妥,暮霭·深藍依然藏于車下夾層中,我卻改回了七色族裝扮。
又行兩日,路上異乎尋常的安靜,只遇見幾個剪徑的異族人,都沒用我動手,圖侖一把斬馬刀便砍得他們四散奔逃。
夜晚休息時,暮霭·深藍雖仍比以前沉靜許多,但氣色越來越好,亦不再發呆亂語,大有康複之勢。圖侖在離波瀾江十裏處和我們作別分道,趕馬群南下白國。此次若非圖侖仗義相助,我未必救得出暮霭·深藍,因此十分感激她,取出500金幣相贈,她卻說什麽都不肯,瞪圓環眼,說我不把她當朋友,我只好收回金幣,和她灑淚相別。
送走圖侖,我和暮霭·深藍共乘一騎,圓圓馱着球球在天上飛,十裏路30分鐘左右便到了,波瀾江水仍然和來時一樣奔流不息,流向大海。
暮霭·深藍的心情卻已截然不同,隔江遠遠看着止戈城樓,美麗藍眸中不禁泛起水色。
我了然的輕拍他肩膀,柔聲道:“一切都過去了……”
便在此時,突聞號角聲響,随即從左右草叢中沖出兩隊人馬,把我和暮霭·深藍團團圍住。為首之人傲然端坐于馬上,皮甲金綴,耀眼生輝,長發随着江風飛揚,在一衆粗大醜陋的荒荻女兵襯托下更顯得英武不凡……
132 狹路
便在此時,突聞號角聲響,随即從左右草叢中沖出兩隊人馬,把我和暮霭·深藍團團圍住。為首之人傲然端坐于馬上,皮甲金綴,耀眼生輝,長發随着江風飛揚,在一衆粗大醜陋的荒荻女兵襯托下更顯得英武不凡,竟是那個身手高絕的金發男子沙姓統領。
天交正午,陽光燦爛,暖風吹在身上卻覺刺骨生寒。
上次裝癡賣傻僥幸過關,這回狹路相逢,再無蒙混過去的可能。
我本能的一帶坐騎,直面那金發男子,把暮霭·深藍完全擋在身後。轉眸粗略一數對方人數,至少也五六百名女兵,再加上二三十名女侍衛和這個身手高絕的金發男子,硬拼絕無勝算,唯有見機行事尋隙逃跑一途。
那金發男子策騎排衆而出,馬高人壯,壓迫感立時撲面而來,目注于我,傲然揚眉,道:“竟然能在我面前蒙混過去,也算你有些本領。若肯束手就擒,乖乖交出三王子,我便饒你不死。”
既然被當面抓住,再裝慫示弱也沒用,那又何必白白被他瞧不起?因此我幹脆勾唇笑道:“大人真會說笑。”
那男子皺眉,語帶威脅的道:“我從來不說笑,若要我親自動手,刀劍無眼,只怕就不能保證姑娘毫發無損了。”
江風撲面,吹得我長發飄舞,衣袂飛揚,眸光流轉間自然有股睥睨之意,哂然一笑,淡淡的道:“手下敗将何足言勇?”
這話正戳中那男子痛處,他勃然變色道:“蜃(shen四聲)正覺得那夜昏倒的奇怪,還想向姑娘讨教。”
“告訴你可以,只要你能接下我一箭。”我眼珠輕轉,誘他讓我射箭,否則他直撲過來,近身相搏,或者下令命女兵們群起而攻之,我都鐵定不是對手。而他自稱為蜃,又曾聽聞女侍衛喚他沙統領,那麽他十有八九便叫做沙·蜃,聽起來倒像是七色國人的名字。他相貌英俊,武功高強,氣勢非凡,怎會甘心給豸彧這種貨色做爪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殺雞焉用牛刀。”一虎背熊腰的女侍衛,策馬從沙·蜃身後奔出,一拍腰間箭囊,道:“統領,紮伊願接她幾箭。”
“對對……”餘下一衆女侍衛,七嘴八舌的幫腔道:“紮伊箭法超群,統領您便讓紮伊和她對箭吧。”
“是啊,紮伊輸了,統領您再動手也不遲。”
“怎麽可能會輸,紮伊的箭術僅次于大王爺,是草原第二,這種小毛丫頭如何是對手。”
“也好……”沙·蜃颔首,眸露深思之色,策騎讓到一旁,道:“你便接她幾箭試試。”
聞言我不禁暗暗皺眉,和這種小角色對箭,輸贏都不好,佯輸便失了先機,若贏又會引起沙·蜃等人的警惕,更加難以脫身。
身後的暮霭·深藍雖然一直沒有出聲,但環在我腰間的手卻越來越緊,顯示出他極其緊張。我安撫的輕拍他手背,回眸一笑,“沒事,不用怕……”突然看見後面不遠處的波瀾江,心中陡然一動,悄聲問道:“你有鲛人血統,那水性是不是很好?”
暮霭·深藍輕輕點頭,“嗯,我自小便可以在水中呼吸。”
我大喜,低聲道:“就是說你絕對淹不死了?”
暮霭·深藍一愣,遲疑的道:“那倒不清楚,但的确沒聽說過有淹死的水精靈族人……”
我心中已有計較,輕聲道:“一會聽我號令,我要你跳江,你就跳,進水後遠遠潛開,看見有船經過再冒頭,然後許給船家重金,讓他把你送去止戈城将軍府,你便安全了。”
暮霭·深藍聰慧異常,立時明白了我的意思,悄聲道:“那你呢?”
我不敢實言相告得攔住追兵,他才有機會逃走,微笑道:“你放心,他們的目标是你,你若走了,我自然容易脫身。”
紮伊适時不耐煩的叫道:“喂,你們還要嘀咕多久,到底比不比了?”
我眼珠一轉,回過身來笑道:“當然比,我們各自退開百步,一箭定輸贏。”我們被團團圍在中間,不突破包圍圈,便無法跳入江中,因此我才提議各自退開。
俗話說百步穿楊,一般比箭都是百步以內,我們各自退開百步,卻是兩百步的距離了,因此紮伊愣了愣,瞄了眼我纖細的腰身,一撇大嘴道:“兩百步距離?可別說我沒提醒你,那麽遠你還能射得着我麽?”
荒荻女人憨直率真,我倒挺喜歡她們的性格,因此一笑道:“若是射不到姐姐,便算小妹輸了。”
紮伊沒想到我如此溫順,反倒有些不習慣的搔搔頭,嘟囔道:“你自己說的,可不要後悔……”
我心中焦急,笑容卻更加甜美,道:“姐姐放心,絕不後悔。”
“如此就好……”紮伊吆喝一聲,調轉馬頭向遠處跑去。
我就在等她先走,心中雖恨不得一步跨出百米,脫離包圍圈,面上卻不動聲色,反而等紮伊跑出了幾步,才策馬轉頭反向跑去。圍着我們的女兵都聽見了我和紮伊比箭之事,自然而然的讓開一條路。我壓下心頭狂喜,暗磕馬腹,馬速越來越快,在脫離包圍圈的那一瞬間,突然控馬轉向,閃電般的向波瀾江沖去。
“不好,快截住她們!”沙·蜃陡然明白了我的意圖,縱馬奔來卻為時已晚。
我在向外奔馳時早已經借着袍袖遮掩抽出魂弓魄箭,仗着力大用魂弓打飛幾名就近撲來攔阻的女兵,眼見即将奔至江邊。
沙·蜃倏地大吼一聲,離鞍躍起,空中一個風車大翻身,怒雕一般向我撲來。
千鈞一發,激起我狂野本性,明眸璀璨,纖腰筆直,嬌喝一聲,猛然控缰發力,“稀溜溜……”胯下健馬一聲痛嘶,揚蹄人立,天馬行空般飛躍而起,一縱三丈,馱着我和暮霭·深藍直跳入波瀾江中。
江水湍急,迎面撲來,我順勢反手一掌,把暮霭·深藍推入水中,急喝道:“潛下去,向着止戈城的方向,能游多麽遠便游多麽遠,看見船只再冒頭……”
此時沙·蜃已經撲至,頭下腳上,有如離弦之箭般向暮霭·深藍潛入的水圈中射去,我自然不能讓他得逞,一按自然浮起的健馬,飛躍而起,揮弓橫掃向他的腦袋。沙·蜃身手高絕,竟然空中變式,一掌拍在魂弓背上,顯是動了真怒,厲聲喝道:“找死!”
我只覺一股大力從弓上傳來,被震得倒翻出去,“噗通”墜入水中,五髒六腑如遭重擊,喉中陡然一甜。我用力咬牙,硬生生咽下口裏腥甜,一把拽住馬首長鬓,借力竄起,揮弓砸向正要潛下去的沙·蜃。
沙·蜃顧不得下潛,水中一個翻滾避開魂弓,我也再忍不住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來。但經兩次阻攔,暮霭·深藍早已經蹤影皆無,他有鲛人血統,入水便如龍歸大海,如何還能尋覓得到?因此我雖然痛得眼前發黑,卻笑容滿面。
沙·蜃亦知再難追尋暮霭·深藍,金眸閃爍殺氣洶湧,一腔怒火無處發洩,猛然躍出水面,淩空向我撲來。我本能的張弓搭箭,卻覺胸口震痛,四肢發軟,張嘴又吐出一口血來,轉瞬便消散于奔流的江水中。沙·蜃卻已趁隙一手扣住我的脈門,一手在江面上連拍兩掌,蜂腰曲折借力再次竄起,老鷹抓小雞般抓着我躍回岸上。
我渾身濕透,水淋淋的被他扣住脈門動彈不得,若說半點不怕那純是撒謊,可怕也沒用,數百比二,暮霭·深藍在他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逃走,即使豸彧不怪罪,衆目睽睽之下,他面子上也過不去,必然要拿我挽回點顏面。
沙·蜃怒目于我,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竟敢再三和王爺作對,當真不怕死不成?”
“怕,很怕……”我小臉皺成一團,實話實說道:“其實我非常怕死,可是頭腦一熱,便付諸于行動了。老毛病,怎麽改也改不掉,我也沒有辦法……”
沙·蜃卻以為我在胡說八道,氣得俊臉通紅,冷笑道:“我倒有個法子,能根治你的病。”
我雖知道不會是什麽好方法,但仍配合的笑道:“那太好了,還請大人不吝相告。”
沙·蜃一把掐住我的脖頸,金眸嗜血,殺意盎然,傾身探前,俯在我耳邊緩緩的道:“把頭擰下來,就不會再沖動了……”掌下倏然吐力,便要痛下殺手。
生死關頭,我不禁大駭,腦中雖然轉過千百個念頭,無奈脈門被扣,四肢綿軟,毫無還手之力。
“放開她!”江面忽然泛起一朵水花,暮霭·深藍随之冒出頭來,也不見他伸臂劃水,卻魚兒般飛速游前,濃密長發帶起一股水浪,海藻般四散飄浮于江面上,膚如凝脂,因太過幼滑,水滴轉瞬便滾落,以至于像不沾水一樣,露出光潔美麗的小臉。兩灣深眸,雲霧缭繞暮霭升騰,與眉間同色極品藍寶石交相輝映。當真是“體迅飛凫,飄忽若神。轉眄流精,光潤玉顏。”活脫脫是人魚王子真實版,剎那間我幾乎以為自己又穿去了童話世界。
“放開她,我跟你們走。”“人魚王子”的聲音雖然也如傳說中一樣動聽,但卻宛如驚雷,炸醒了花癡失神的我。
“你怎麽又回來了?”我氣急敗壞,只覺五髒一陣翻騰,唇邊立時又溢出幾縷血絲,怒極叫道:“不是讓你有多麽遠潛多麽遠嘛,為什麽不聽話?”
游至江邊,暮霭·深藍在水中站起,宛若淩波微步踏水而行,慢慢走到岸上,凝眸深注于我,好像數百人裏只能看見我一個,向我綻唇露出個美得驚心動魄的笑容,靜靜的道:“你若死了,我活着也再無意義,還不如我在那個人身邊,想念着遠方的你……”
133 相逢
暮霭·深藍向我綻唇露出個美麗得驚心動魄的笑容,靜靜的道:“你若死了,我活着也再無意義,還不如我在那個人身邊,想念着遠方的你……”
“你這個傻瓜白癡笨蛋……”我脫口罵了幾句,便再罵不下去,反而雙眼一紅,喉頭噎住。再說不出什麽大義淩然的話,因為他沒有做錯,若是我也會選擇回頭,這是現下最好的辦法,用他的自由換我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我們都活着,便可有變數。
暮霭·深藍站在岸邊,衣衫濕透緊貼在身上,現出初具雛形的美好身材,肩平若削,蜂腰一束,窄胯雙弧,腿直如筆。雙眸雲霧缭繞,肌膚晶瑩剔透,濃密長發水淋淋的粘結成無數绺,紛亂的披散在身前背後,非但不減麗色,反而如傳說中的歸墟鲛人,水之精靈,美得不像塵世所有。
衆人被他絕世姿容所迷,一時寂靜無聲呼吸可聞。
“你走過來,我便放了她。”沙·蜃最先回神,打破沉靜。
暮霭·深藍應聲舉步,我不禁一翻白眼,氣道:“站住,笨蛋!你怎這麽好騙,你過來了,他如何還會放我?”
沙·蜃橫眸,冷笑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論狡詐,我拍馬也趕不上姑娘你……”
暮霭·深藍腳步不停,繼續向前,淡然笑道:“他不會騙我,因為他若不信守承諾,只能帶一具屍體回去。”
我急道:“你傻呀,他抓住你,自然有辦法讓你不能尋死……”
“不會。因為他知道能制住我一時,卻不能制住我一世,我若就是想死,誰也阻攔不了。”暮霭·深藍神色從容,平靜的完全不像個16歲的少年,眸中仍然雲霧缭繞,卻又多了些難以描述的東西,決絕、冷厲、陰郁、鋒利……,總之和以前大相徑庭,雖然容顏依舊,但不知為何就是感覺變了許多。
沙·蜃眸中也露出驚訝之色,沉吟片刻,掐着我咽喉的手慢慢放松,竟然真有放開我之勢。
“殿下……”我亦心下震動,情不自禁的道:“……你還好吧?”
暮霭·深藍點頭,勾唇微笑,笑容卻有異從前,靡麗炫目,如花怒放,柔聲道:“我很好,從未如此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做傻事……”
殘酷現實險惡人心又吞噬了一個純良少年,我隐隐約約知道他在蛻變,卻并不高興,反而心如針紮,愣愣的看着他,倏然流下淚來。淚珠碎裂于沙·蜃的手背上,燙得他微微一震,手下不由更輕。
“……傻子,哭什麽……”暮霭·深藍深深凝視我,輕輕嘆息,倒像他比我大很多,“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堅強嗎?怎麽又不高興……”
我淚落更急,焦躁間語無倫次,哽咽道:“我是希望你堅強,可不是這樣的堅強……”
暮霭·深藍笑容更盛,長發随風飛揚,眸中雲霧彌漫,煙霞蒸騰,美得不可思議,平靜的道:“有什麽不一樣?殊途同歸,适者生存,改變就好……”
“噠噠噠……”馬蹄聲驟然轟鳴,外圍随即響起吵嚷聲。
“讓開,好狗不擋路,波瀾江又不是你們荒荻女族的,為什麽不讓過?”一個甕聲甕氣的男聲,聽着竟有幾分熟悉。
荒荻女兵跟着罵道:“媽|的,真是反天了,兔崽子們居然敢罵老娘?波瀾江長幾千裏,我們不過擋住一小段,你們不會繞去旁邊嗎?”
另一個妖嬈女子的聲音,竟也覺得有些耳熟,“這是渡口,只有這裏有渡船,我們繞去旁邊,無船如何渡江?”
“我們統領封了江,這裏也沒有渡船,識相的趕緊滾蛋,否則打殺了你們喂魚……”我聞言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一直沒有見到渡船,原來是沙·蜃搞的鬼。
“豬婆,竟敢口出狂言,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們荒荻婆娘究竟有多大本事,下面都他|媽|長|把兒不成……”
“叮铛……”金鐵交鳴聲響,人頭騷動戰馬嘶鳴,随之數名荒荻女兵被打得橫飛起來,紮手紮腳的落下,又把幾名女兵撞下馬去,隊伍立時亂成一團。
一行二十餘騎,在混亂中沖了進來,為首之人碧眸凝翠,短發飛揚,滿臉的不耐煩,完全無視兩邊林立的刀劍,像逛菜市場般的策騎踢踏而行。
我觸目所及,不禁心頭狂喜,來者竟然是綠野·穹天諸人。
綠野·穹天碧眸閃爍,卻像不認識我一般,鄙夷皺眉道:“出動這麽多人馬,就是為了欺負個女人嗎?”
沙·蜃面上不由一紅,金眸微轉,冷然道:“今日我有要務在身,不與你們一般見識,你們想過江就請便,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綠野·穹天蠻橫的道:“老子今天卻恰巧無事,正閑得發慌,又最讨厭男人打女人,所以這閑事管定了……”聲未落,人已離鞍躍起,飛鵬般向沙·蜃撲去,半空中探手在腰間一抹,抽出寶刀碧水寒,刀身七孔立時發出激越的樂聲,聲勢驚人的當頭向沙·蜃劈去。
“統領小心……”情況緊急,沙·蜃身後的女侍衛紛紛沖前救援,卻趕之不及,不禁胡亂叫道:“喂,都讓你們走了,怎麽還動手?”
“就是,簡直蠻不講理……”
綠野·穹天來勢快如閃電,劍眉斜挑,殺氣嚴霜,縱聲笑道:“你們終于說對一句話,老子長這麽大,就從來沒講過理。”
“哈哈哈,竟然要跟主上講理……”其随行侍衛跟着哄堂大笑,好似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沙·蜃觸目所及,便知厲害,不敢托大,猛然放開我,倏然伸手抽出背上長劍,形狀卻與普通長劍正相反,後端窄前面寬,劍尖如弧,寬闊似鏟,雖是金色卻不發光,烏突突暗沉沉的橫舉頭上,硬生生接下綠野·穹天雷霆般的一擊,以碧水寒的鋒利竟然不能傷及那怪劍分毫,顯見這怪劍亦是絕世神兵。随之怒目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綠野·穹天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