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引子·(10)
掉她呢。”
“哦?”太子詫異道:“我看每次宴會你都特意請她,還以為你思鄉情切,想與她多加親近。”
玉妃嬌笑道:“不是,臣妾只是想了解她,好尋機下手,倒是殿下成全了臣妾呢。”
事實竟是這樣,我不禁握緊拳頭。心中仿佛有火在燒,我已經聽北崖太後的話遠嫁到藍國,她卻還是不肯放過我,若有機會定要還她以顏色,方才知道我胡大小姐的厲害。
玉妃又道:“殿下,若是父王知道你私自把三弟嫁與新女王,怪罪下來怎麽辦?”
太子冷笑道:“最壞也不過是廢除我的太子之位,你看現下王後一族越來越勢大,老二又新娶了廖宇大将之女做側妃,等于變相的擁有了兵權,我便是不把老三嫁給豸彧,還能保住這個位子多久?”
玉妃躊躇道:“這個麽……”
太子狠聲道:“與其坐而待斃,不如放手一搏。趁此機會和豸彧結為聯盟,她愛美人,我要江山,以後她助我登基,我每年供給她百名絕色男子。又有老三做王夫,幫藍國說話,邊荒亦會安定下來,一舉數得,何樂不為?”
玉妃擔憂道:“你這樣對他,他以後還會幫藍國說話麽?”
太子狡詐的笑道:“老三心軟性弱,最好糊弄,年少時我和老二對着幹,他欺負老三,我便偏要多加維護,沒想到老三便小狗般扒着我不放。時間一久,老三自然就認命了,那時再對他認個錯,說幾句好話,他必定又會乖乖的向我搖尾巴……”
聽到這裏,暮霭·深藍的一個身子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咬着下唇的雪白牙齒,不知何時已深深陷入肉裏,赤紅鮮血滴答而下,沖去下颌灰塵,露出煉乳般的皮膚,紅白相映,分外刺眼。
“咱們……走吧……”他死死握住我的手,眸中萬籁俱寂,定格一般,煙雲都不再湧動,纖細的身子抖得好像随時都能倒下去。
一步兩步三步……,數步過後卻越走越穩,身子亦慢慢挺起,最後标槍一般鋒寒筆直……
137 熱血
夜已深,卻又未到交接班的時候,當值的士兵全已經很疲倦,都未在意垂首而行的我和暮霭·深藍,從三層順利下到一層,只是門徑守衛問道:“這麽晚了,甲板上風大,姑娘們要去做什麽?”
暮霭·深藍畢竟年幼閱歷少,雖力持鎮定,緊繃的身體卻洩露了他的緊張。
Advertisement
我怕露出破綻,忙上前一步把他擋在身後,故作倨傲的道:“娘娘的差事,大人還是不知道的好。”
那守衛愣了一愣,眸現懼意,居然真的側身讓開,陪笑道:“姑娘說的是,如此姑娘們就請自便吧。”
我沒想到會這樣容易,心中本已拟了數十種他繼續盤問的回答,一時竟有踩空的感覺,還是暮霭·深藍拉了我一下,才驟然醒覺,忙随着暮霭·深藍向外走去。
甲板上風的确很大,吹得帆旗“噼啪”作響,漫空招展。我卻不覺得冷,反而精神一振。遠處船舷旁雖站有衛兵,但他們的職責是警戒江面,所以并不管我們,任我們并肩而行。
暮霭·深藍深吸一口新鮮空氣,眸中透出喜色,遙向江中一望,江水湍急風大浪高,不禁又微微皺起眉頭道:“接下來怎麽辦,我們跳下去嗎?”
我苦笑,道:“你可以在水中呼吸,幾乎等于就是水族生物,直接跳下去大約也沒什麽問題。我卻是不行,風浪這麽大,只怕幾瞬便被拍沒了……”
暮霭·深藍急道:“那怎麽辦?”
我四顧一望,道:“這種大型戰船,一般都會配有救生艇,我看影視劇中都放在船尾,咱也去船尾看看有沒有……”一時情急,又說露了嘴。
暮霭·深藍果然問道:“影視劇是什麽?”
我氣得猛一咬自己的舌頭,胡亂推搪,“哦,是一本小說的名字……”抓住他的手,拉着他疾步向船尾走去,轉換話題,道:“快點快點,遲恐生變……”
來至船尾,真的有兩排小舟用繩索固定在甲板上,兩側各有四名士兵看守,看見我們到來,不禁齊皆一愣。
八個士兵,還不站在一起,我腦筋急轉也沒想出有什麽辦法,能同時放倒他們。正着急時,突然想起方才那門徑守衛似乎十分懼怕玉妃,心中驟然冒出個大膽的想法。挺胸擡頭,假作倨傲的道:“爾等聽着,玉妃娘娘有令,命投入江中一艘小舟備用。”心中到底發虛,一邊說,一邊拉着暮霭·深藍慢慢靠近船舷,打算若被識破便跳入江中逃生。
那幾個士兵面面相觑,互相推搡幾下,一個眸光靈動的出列問道:“這個麽,需要兵長的……”
我怕他跟我要什麽令牌,馬上截住他的話頭,道:“什麽兵長兵短,趕快行動,一會娘娘便要過來了,若見小舟還未入水,怪罪下來,誰能擔當?”
那士兵被我問住,不敢兜攬責任,不禁向另外幾個士兵望去。另外幾名士兵也目光躲閃,誰也不想承擔責任。
我見狀忙趁熱打鐵,假做畏懼的催道:“快快快,若是娘娘到了,見事情還沒辦妥,連我都要跟着你們遭殃,趕快動手吧。”
那幾個士兵被我催得急了,不知那個打頭,其餘便跟着動起手來,一會便解下一艘小舟,八人擡着投入水中。
小舟入水,發出“嘭”的一聲巨響,那八人自然而然的都扒着船舷探頭去看。我便趁此時驟然出手,斬瓜切菜般劈暈他們,遙遙卻還是傳來一聲呼喝,道:“船尾誰當值,方才那是什麽聲音?”
暮霭·深藍機敏的壓低嗓門,道:“沒什麽,風太大,巨浪拍擊船身的聲音。”
“今晚風是大……”那人似乎是個小頭目,大聲嚷嚷道:“都他媽給老子警醒點,風高浪大別出什麽事……”
暮霭·深藍恭敬應道:“喏……”那人才滿意的收聲。
我和暮霭·深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緊張,不禁同時吐了口氣。雖是古戰船,但也有三十多米高,露在水面上的也足有十幾米,從船上跳下去等同于高臺跳水,疼痛是在所難免了。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跳吧……”我幾把拽掉外衫長裙,猛一咬牙,便想向江中跳落。
暮霭·深藍卻在我之前飛身躍下,幾乎都沒翻起一點浪花,宛若融于水中般倏地就不見了身影。若非我知道他有鲛人血統,能在水裏呼吸,恐怕就會以為他出了什麽意外。現在卻只是愣了一下,便跟着翻過船舷,向下跳去。
因為知道着水時會痛,所以我下意識的皺起眉眼,江面卻“嘩啦”綻出朵水花,暮霭·深藍飛魚般竄出,探手攬住我的纖腰,阻住我下落之勢,随即抱着我一個翻滾,他下我上,用他的背部拍開水面,護着我落入水中。
事出突然,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受到他的保護,一呆之下,心中竟泛起一絲甜蜜,伸臂環住他如削細腰,任由他帶着我,雙腳踏水,飛快游至順水漂流的小舟旁邊。他先把我托起送至舟上,才抓住小舟邊緣,借力貼着水面魚兒般躍進小舟。
我驚訝的發現他在水中比在陸上不知要靈巧多少倍,倏忽來回,潛浮飛躍,竟然真跟魚兒一樣,宛若他本就是水栖生物一般。
前是荒荻女族,後是藍國止戈城,這兩個地方都不能去,逆流船行太慢,我們只能順流而下。俗話說百川終歸海,順流而下便是鲛人海,但在入海口的前一段,是白國國境,我們可以在那裏上岸。我不可能一直帶着暮霭·深藍,正好借此機會把他送去神雪峰,請師父收留他,他自己亦想學武變強,也需要一個名師指導,可謂是一舉數得。
但計劃沒有變化快,舟行不過一個多對時,身後便傳來水浪的巨大拍擊聲。我們聞聲回頭,果見燈火通明照亮江面,高聳的戰船有如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般向小舟直沖過來。
我和暮霭·深藍不由自主的同時站起,戰船上亦一陣躁動,太子和玉妃随即被大隊護衛士兵簇擁至船頭,由上而下的俯視着我們,道:“老三,大半夜的不睡覺,你這是唱的那一出?”
暮霭·深藍握緊拳頭,站得筆直,煙眸因憤怒而燦若寒星,衣袂長發在風中一起飛舞,沐浴在月光中真宛若人魚王子,毫不畏懼的道:“你不用再裝了,我已經聽見你和玉妃的對話,若不走,豈不是要被你白白送給豸彧那個禽獸淩辱?”
太子眼珠幾轉,和聲笑道:“老三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暮霭·深藍眸色一痛,聲音忍不住的戰顫,“是有誤會,我一直以為你是真心待我好,當我親弟弟般痛愛,卻原來只是你對抗二哥的一枚棋子。”
太子默了默,慢慢斂去面上和藹笑容,眸透冷色,原形畢露的道:“原來你真的什麽都聽見了,既然如此,多說無益。我給你兩條路,一是乖乖跟我走,我送你去荒荻做新王王夫,自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富貴滔天終身無憂。一是我下令萬箭齊發,你葬身水底屍骨無存。你選擇那個?”
聲落,太子随即揮手,數排手持弓箭的士兵立時出現在船舷兩側,次第站好,開弓上箭一起對準我們。
我本能的橫跨一步,把暮霭·深藍擋在身後,仰頭笑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三王子雖非殿下一母同胞,但畢竟有一半相同的血液,殿下如此對待幼弟,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恥笑?”趁衆人不備,反手一拉暮霭·深藍,小聲道:“我拖住他,你趕快跳水,進水就向下潛,箭矢射不到你……”
太子适時冷笑道:“什麽幼弟?他有鲛人血統,是低賤的種族,若非父王指黑為白,堅持說他是純血統,他連給我做影從都不配……”
暮霭·深藍氣得渾身亂顫,卻并不反駁,突然伸手從後面抱住我的纖腰,低聲道:“我不會再扔下你獨去,反正還得回來,又何必多此一舉?”聲未落已經把我完全包住,壓着我撲向水面。
事出突然,太子愣了一愣,才猛然揮手狂叫,道:“射!快射,射死他們……”衆士兵立時萬箭齊發,紛紛射向我們。
雖然搶盡先機,無奈箭矢太多,鋪天蓋地的罩向我們,在我們落入水中的同時,只聽“噗”的一聲,暮霭·深藍連随就身子一震。
我不禁脫口叫道:“天,你是不是中箭了?傷在那裏,嚴不嚴重,給我看看……”翻身便想轉到他背後,查看傷勢。
“無妨,只是肩頭……”暮霭·深藍卻用力抱緊我,不讓我亂動,急速向深處潛去。
水下似乎是另一個世界,安寧平靜,再不聞太子叫嚣聲和箭簇呼嘯聲。月光透水而下,照亮江底,隐約能看見往來的游魚和搖曳的水草。
我正看得出神,忽見周邊江水慢慢泛紅,随即宛如燒開了的熱水般沸騰喧嚣起來。那種沸騰随着紅色蔓延,紅色所到之處,江水便冒泡翻滾不休,就有如某種化學反應一般。不一時,整個波瀾江都好似燃燒起來,紅色水泡一串串一片片的向上冒,江水雖然沒有變熱,卻予人一種置身于巨大熔爐裏的錯覺,那種震撼簡直難以描述。
我何曾見過這種場面,兩眼瞪得幾乎要凸出來,不由轉首望向暮霭·深藍,卻見暮霭·深藍美眸緊閉,頭亦軟軟垂下,而身後正冒出一團團紅色,這紅色就是那沸騰的根源,也就是他的血……
138 精靈
暮霭·深藍美眸緊閉,頭亦軟軟垂下,而身後正冒出一團團紅色,這紅色就是那沸騰的根源,也就是他的血。
“殿……”我大驚,張嘴欲叫卻嗆進一口水,只好回身抱住他。
暮霭·深藍已經完全失去知覺,深藍長發海藻般漂浮在水中,小臉蒼白薄透得幾乎能看見其下的血脈,雙眸緊閉濃睫若翼,粉唇輕抿高鼻秀挺,直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海上花。
我被他麗色所惑,愣了一愣,才省起去查看他的傷口,卻見他背後插着一支鐵羽箭,卻并不是如他所說的在肩頭,而是在後心。雖不是正中心髒,但這個位置也一定傷及心髒了,鮮血正由傷口不斷湧出,遇水便似發生了化學反應般沸騰起來。
我如遭雷擊,心髒驟然緊縮成一團,想叫又叫不出來,身體不受控制的戰顫,唯有緊緊抱住他。他居然傷得這樣重,這麽重的傷還帶我潛水,自然是傷上加傷了。幾番波折,費盡心機才逃到這裏,他若死了,那麽一切還有何意義?
不!不能讓他死!即便是活在豸彧身邊,也好過死于16歲花季,只要活着,便一切皆有可能。我迅速作出決定,托着他踏水而上,速度快得超出體能極限,幾瞬便冒出水面。
随着我們的浮出,江面亦沸騰起來,赤紅水泡以我們為中心,向四外喧嚣蔓延,驟然一看宛如一大鍋燒開了的血水。
我冒出頭來才發現,暮霭·深藍當真迅若游魚,此處已經離戰船千米開外,我便是舉手呼喊,船上之人也未必能聽到看見。正焦急時,忽見戰船上放下許多小舟,每葉小舟上都有兩名身穿水靠的士卒,人人面露驚駭之色,不知是下來搜尋我們,還是查看沸騰江水,其中一葉小舟恰巧向我這個方向劃來。
我大喜,舉臂揮手高呼,“喂,我們在這裏,三王子在這裏,快過來……”
那小舟上的兩名軍卒揉揉眼睛對視一眼,才确定不是幻覺,不禁面露喜色拼力向我們劃來。我亦帶着暮霭·深藍向他們游去,兩相彙合,那兩個士兵先幫我把暮霭·深藍拽上小舟,再把我拉了上去。
“殿下,殿下……”我猛然甩掉面上水珠,飛撲過去抱起暮霭·深藍,卻見他面色蒼白若紙,氣息若有似無,也不知是生是死。
其中一個士兵脫口道:“哎呀,不是已經死了吧?”
“放屁!”我雙眼充血,額角青筋暴流,豎眉喝道:“殿下絕對不會死,快劃回大船,讓醫師救治,若耽擱了唯你是問……”上次迷路,龍舟上就有醫師,相信這次戰船上也備有。
大概我的神色太過猙獰,那個士兵吓了一跳,縮縮脖子不敢再多言,一邊持漿回航,一邊揚手擲出個信號彈,四面小舟立時紛紛向我們劃來,戰船上亦是一陣騷動,太子和玉妃在一衆侍衛的簇擁下來至船頭,随之戰船也緩緩向我們駛來。
正在此時,江面忽然震蕩起來,随之水浪翻滾,波濤湧動。天色亦不知為何驟然暗了幾分,新月清輝被一大群不知名的飛行物遮擋住,自鲛人海方向鋪天蓋地的向我們飛來。及至近前才發現那些飛行物居然是一條條數米長短的巨型怪魚,從水裏高高躍起,便如飛行一般在空中劃出道優美弧線再落入水裏,如此反複,便成了半飛半游的形态。那怪魚見所未見,嘴長如鯊,雙眼卻都生在正面,沒有鼻子,頭頂一雞冠般的翎鳍,身側還有兩只宛如人臂的長鳍,鳍色深黑,有如利刃,與巨大的尾鳍一起閃着森冷的光澤。
更令人震驚的是每只巨型怪魚的身上都站着一個人,一手持兵器,一手抓着怪魚頭上長長的翎鳍,任憑怪魚飛天入水,仍穩穩的站在魚背上,絲毫不受影響。
江風凜冽,波浪滔天。新月如勾,赤水翻滾。
數以千計的巨型怪魚馱着背上的人類,或躍在半空中,或猛的紮入江水裏,遮天蔽月,怒浪層疊,飙風般向我們行近。
這種場面實在太震撼,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如被石化了一般,目瞪口呆動作停滞,愣愣的看着它們怒潮般奔湧至眼前。
對比之前的動,怪魚群驟然在我們小舟前十餘米的地方靜了下來,一瞬間只能聽聞魚鳍拍水的啪啪聲。
借着天上的月光,只見魚背上諸人皆修長俊美,大都是銀色長發藍色眼眸,亦有一些藍色眸發者,人人肌膚瑩白耳尖向上,身上衣袍不知由何種材質做成,竟然滴水不沾,在風浪中翻飛飄揚。
“水……水精靈族人?”身畔一士兵脫口喊出我心中的疑惑。
“正是。”一個清越空闊得宛如月下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響起,怪魚随之紛紛退向兩側,空出中間水道,一條特別碩大,足有七八米長的怪魚馱着一名男子悠游而出。
那男子修長挺拔細腰乍背,銀色長發上泛着淡淡藍光,雙眸卻是冰藍色,開阖間冷光流轉寒意隐現,皮膚瑩白得宛如透明,和身上那襲迎風招展的瑩白色深衣同色,好似遇水便能融化掉一般的不真實。
水精靈族被藍國壓迫數百年,藍人已經習慣在水精靈族人面前耀武揚威。那士兵聽到确定的答複後,膽子不由大了起來,一挺胸道:“水精靈族人也敢在此嚣張……”
那男子淡然揮手,其身後一水精靈族人操控怪魚猛然躍起,把那士兵撲入江中,水裏随即泛起朵朵血花,竟似那怪魚在吞噬那士兵一般。另一名士兵觸目所及,吓得“媽呀”一聲,癱坐于小舟上。
我亦不由緊張,下意識的把昏迷不醒的暮霭·深藍緊緊攬在懷裏,吸氣擡眸,望向那男子,道:“你們是誰,想要怎樣?”
那男子卻并不看我,而是凝眸望向暮霭·深藍,答非所問的道:“怎傷得這樣重,便是他的血使江水沸騰起來的麽?”
我不知他們來意是善是惡,不免有些躊躇。
那男子眉心皺得更緊,趨魚近前細看暮霭·深藍的傷口,忽然挑起幾滴血投入江水中,血和水普一接觸便沸騰冒泡,那男子面色随之一變,擡眸向我道:“果然是聖嬰,快把他交給我救治,遲則恐怕來不及了。”
“我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我本能的抱着暮霭·深藍向後退去,警惕的道:“你到底是誰?什麽聖嬰不聖嬰……”忽然想起歸海·月明曾經跟我說過,水精靈族管會唱鲛歌的返祖者稱之為聖嬰,一時不由微愣。
那男子神色焦急的道:“我是水精靈族現任族長水·泱茫,聖嬰傷勢沉重,必須帶回歸墟救治……”
“歸墟鲛人?”我脫口而出,“那不是傳說中鲛人住的地方,難道真的存在麽?”
水·泱茫點頭道:“真的存在,不過現已是我們水精靈族的集聚地。姑娘放心,聖嬰擁有沸血,是水精靈族千年難出其一的返祖者,天賦異禀,奇才難求,我絕對不會傷害他。”
我見他眸光清澈,言語誠摯不禁有些松動。歸海·月明也說過暮霭·深藍是水精靈族的聖嬰,在水精靈族會受到特殊對待,若把暮霭·深藍交給他救治,傷好了也不用被送去荒荻受辱,可算是現下最好的選擇。但才被太子出賣,至親之人都不能信任,我如何能相信一個陌生人呢?因此便道:“去歸墟可以,但我要跟着一起去,否則誰知道你到底會把他怎樣?”
水·泱茫皺眉道:“歸墟禁止外族人進入。”
我眼珠一轉,道:“你可以蒙住我的眼睛進出,只要确定殿下平安無事,讓我先行離開也成……”
恰在此時,太子戰船駛到,太子站在船頭,兩邊密布弓箭手,自上而下的望着我們,貪婪的道:“水精靈族人聽着,放下你們的武器投降,我非但不殺你們,還會把你們編入我統領的海軍,自此有俸祿吃皇糧。否則便萬箭齊發,讓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水·泱茫擡眸莞爾一笑,笑容說不出的譏諷,一手一個把我和暮霭·深藍都拽到了他腳下的巨大怪魚身上。轉首向其後一個特別清秀的男精靈,道:“我先帶聖嬰回歸墟救治,這裏不要留下活口。”聲音清越動聽,話卻血腥恐怖。
“曉得。”那男精靈握拳點胸,點頭示意,猛然舉臂一揮。那些怪魚随即騰空而起,紛紛撲向四外的小舟和中間的戰船。
“箭,放箭……”太子大吃一驚,急忙下令放箭,可那些怪魚卻銅皮鐵骨刀槍不入,箭矢射到身上便反彈開,竟難以傷及分毫。太子這才真心惶恐,急忙向後撤退,可已經有幾條怪魚飛撞到船身上,雖一時不能躍上十幾米高的甲板,但卻撞得戰船東搖西晃,船上瞬間驚呼聲一片。而十數只小舟都已沒頂,舟上士卒也淪為怪魚的食糧,江面紅上加紅,血水翻滾,宛如人間煉獄……
139 長壽
戰船搖動,怪魚翻飛,殘骸漂浮,滿江血水,波瀾江已成煉獄。
水·泱茫神色從容,冰藍眼眸中卻露出一絲焦急,試了試暮霭·深藍的鼻息,眸色更暗了幾分,探手在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粒丹丸,立時清香撲鼻,給暮霭·深藍喂下一顆,另一粒又珍而重之的收進瓶中放回懷裏,不用想也知道是極其貴重的藥品。一眼不看戰況,驅使怪魚迅疾掉頭,帶着我們向鲛人海方向行去。
圓圓一直馱着球球在空中翺翔,見水·泱茫帶我離開也遙遙的跟着飛了過來。
那怪魚在水中急游幾瞬便飛躍而起,鯉魚跳龍門般竄上半空,劃出一道優美弧度再落回水裏。水·泱茫一手橫挾着暮霭·深藍,一手抓着我的左臂,只用一雙瑩白赤腳踩在那怪魚身上,卻穩如泰山,無論那怪魚怎樣飛騰跳躍,潛水遨游都無法甩脫他。倒是我只被水·泱茫抓着手臂,再無受力點,像個氣球般被他扯在手裏,上天下水,驚險無比,簡直跟好萊塢電影特技一樣。
“嘔……”再一次沖天而起,我胃裏又一陣翻滾,才嗆入的江水還沒吐幹淨,一股冷風已從張開的嘴中竄進腹裏,随即便傳出一陣尴尬的鳴叫。
水·泱茫聞聲望來,冰藍色的眼眸中三分戲谑,三分厭煩,還有一分譏諷,使得一直水光瑩瑩,好像隔着層水的面龐真實起來,更加俊美悅目。他本就不想帶我去歸墟,是我非得要跟去才不得已而為之。雖然默許了,卻毫不憐惜,讓我吃足苦頭,本可以摟着我的腰,或者幹脆也像挾暮霭·深藍一樣把我夾在肋下,卻非得拽氣球一般任我飛舞嗆水,現聽見我肚子裏發出怪聲,又嘲笑我的狼狽,真真是枉長了一副好皮囊,其心可誅。
我見他幸災樂禍,不禁惱羞成怒,猛一翻眼睛,心中發狠,姑奶奶也不是好惹的!前生今世富豪權貴王侯将相見多了,你個小小水精靈族長有什麽可拽的,不就是馴養了條能馱着你上蹿下跳的大魚麽?又不是你自己會飛,神氣神馬?
眼珠一轉,已有計較,“啊……”我假做驚恐大叫,揮手亂抓,右手趁勢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觸手冰滑幹爽,滴水不沾,材質非絲非綢,卻輕薄柔軟,也不知由什麽料子制成,難道真有鲛绡這種東西不成?
“你做什麽?”水·泱茫一愣之下,皺眉望來。此時我們正被怪魚帶至半空中,貼近一彎新月,夜風吹起他一頭銀色長發,露出尖巧雙耳,寬闊額頭,冰藍眸子,水潤皮膚,整個人晶瑩通透,如一汪清水凝聚而成,不愧為水之精靈,的确不像人間所有。
男色逼人,但我最近見慣暮霭·深藍的傾城絕色,心神只是恍惚一下,便按照原計劃,借力使力,猛然扭轉腰肢撲進他的懷裏。
水·泱茫一驚,冰藍眼瞳中泛起冷光,揚手便想把我扔出去。我卻早已一手抓住他後腰帶,一手抓住他衣襟,死死纏住他,在他張口欲言之前,猛然揚臉把嘴裏嗆着的那口腥臭帶血的江水“噗”的吐在他瑩透臉上,半啓唇中。心中跟着腹诽,丫的,叫你害我,讓你也嘗嘗波瀾江水的滋味。你不是水精靈族長麽,看你能否操控天下所有的水?
事實證明水精靈族長也操控不了天下所有的水,最起碼他就沒有躲過我的口水。他雖眼明口快的一邊仰頭向後躲,一邊閉上嘴巴,但終究慢了一步,吞下了些江水,由他一直從容淡定的表情,突然轉化為驚詫惡心,繼而撫唇幹嘔,便可知道他的确中招了。
“嘔……”水·泱茫幹嘔兩聲,眼尾泛紅怒目向我,“你這是做什麽?”字句不再和海浪拍打岩石的頻率完全吻合,而是急促上揚。
我佯裝虛弱的緊緊抓住他的衣襟,半仰起小臉,仗着滿頭江水,眨巴眨巴大眼睛,纖長睫毛上的水珠便落到了眼裏,立時顯得淚眼朦胧,紅唇顫了又顫,嗚咽道:“對……對不起……,都是小女不好,才嗆了水,胃裏太難受了,沒控制住,吐到了族長大人您沒?”
水·泱茫微微眯起冰藍色的眸子,俯首審視我的表情,眸底銳光流動,卻突然斂去怒意,和顏悅色的道:“沒關系,沒有吐到我。倒是泱茫疏忽了,害得姑娘這樣辛苦,姑娘若是不介意男女有別,泱茫攬着姑娘的腰可好?”
“這……這個麽,事急從權,族長請便吧。”我假作嬌羞的垂下頭,借以遮擋眼底的狡黠笑意。卻突覺頭皮一痛,披散在身後的長發似被猛然拉住,不由自主的仰頭向後,眸中的得意還沒來得及收斂,便大白于水·泱茫的眼下。
水·泱茫眸中流光一閃而過,雖然轉瞬便恢複平靜,但總覺隔着一層水的冰藍色眼瞳慢慢清楚起來,映出裏面小小的我。因吃痛而紅唇微張,滿頭滿臉水像落湯雞一樣,睛中卻泛着狡黠笑痕,非但不狼狽,反而得意洋洋。
四目相對,我便知道被他算計了,頭發果然一松,腰上随即攬過一條修長有力的手臂。
水·泱茫唇角輕勾,歉然微笑,道:“抱歉,本想攬住姑娘的腰,卻不小心夾到了姑娘的頭發,很痛麽?”冰藍色眸底卻一片水潤,半點情緒也無。
我瞪着他,大眼微眯,琥珀般的眼瞳璀璨通透,心道“這個水精靈族長除了長得仙氣外,比半魔族人還要狡詐,居然心口不一,說一套做一套……”,但思及暮霭·深藍命懸一線,等着他救治,不宜節外生枝,便綻唇一笑,如花怒放,學着他的語氣道:“沒關系,沒有夾到我的頭發,時間緊迫,我們還是快些走吧。”任他環住纖腰,乖乖依附着他,這個姿勢比之前舒服千百倍,見好就收,方是聰明人。
水·泱茫見我不再吱聲,反而微詫,眸光連閃,亦閉口不言。我這才得以打量四周環境,只見前方水面遼闊,竟似已經進入大海,遠處島嶼連綿,高峰林立,宛如傳說中的海外仙山蓬萊、方壺之流。
新月如勾,照映在岩石上反射出淡淡熒光,遠望水氣蒸騰宛如雲霧缭繞,群山若隐若現虛無缥缈,恍惚真似仙境神邸,可望而不可即。
我正看得出神,腳下怪魚不知為何突然興奮起來,張開長嘴一聲怪叫,沖天而起一個翻滾才又紮向海裏。一直站得穩穩的水·泱茫終于被甩脫,我吓得幾乎尖叫出聲,他卻随着怪魚的動作挾着我和暮霭·深藍一個風車大翻身,轉瞬又落在怪魚背上。這時我才發現他的腳趾比普通人要長出寸許,指縫中長着透明的蹼,微微張開,吸盤一般扒在怪魚身上,所以才站得特別穩妥。
圓圓一直馱着球球飛在我們上空,看見怪魚和水·泱茫都空中翻身,也有樣學樣的吐出口冷氣,胡亂叫一聲翻轉一周,卻因為太胖而毫無美觀可言,反而像個小肉球在空中骨碌一下,還把背上的球球弄掉了。
“球球……”我吓得一聲尖叫,張手去接。
圓圓看見自己闖了禍,忙展開四翼一個俯沖又接住球球,球球卻已經氣得瞪圓兩只小豆眼,猛然一爪子拍在圓圓的大頭上。圓圓哼哧幾聲,理虧在先不敢反抗,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樣,一頭撲進我懷裏,可我還在水·泱茫的懷裏。好在水·泱茫足夠強大,身形雖被沖得一晃,但馬上便穩定下來,看了看圓圓,詫異道:“四翼雪龍?”
我一向都謊稱圓圓不是純種雪龍,而是飛龍雜交的怪獸,免得太過名貴惹眼。反正見過純種四翼雪龍的人沒有幾個,圓圓又胖得少了雪龍的神駿霸氣,圓圓胖胖的憨态可掬,所以從未被揭穿過。今天卻懶得說謊,撫着圓圓的大頭輕輕颔首,柔聲對圓圓道:“圓圓乖,馱着球球自己飛,哥哥帶不了我們這麽些個,會累壞了的……”
圓圓雖似懂非懂,球球卻是明白了,低鳴幾聲,又使勁拍了幾下圓圓大頭,圓圓才擡起頭來鄙夷的看了看水·泱茫,大有你真沒用,連我都抱不動之意,被球球再拍一爪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又飛上天去,繞着我們轉圈圈。
水·泱茫冰藍色眸中泛起笑意,仰首望向圓圓,随着怪魚起跳,銀發水裳劃過夜空,宛如一道流星,和聲道:“姑娘那裏得來的,四翼雪龍罕見之極……”
我不想談及白國往事,便打岔道:“有你這怪魚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