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玫瑰莊園(14)

霧滿看着眼前死而複生的何元武,眼白處被無數紅血絲覆蓋。

她跪在自己的血泊中,瞠目欲裂的瞪着那站在半空中的東方少年,眼底滿是陰險到極致的狠毒。

“謝啓,你真的以為我不會将你的事說出去嗎?”

霧滿咬牙道,“我告訴你,要是被外面的管理者知道你已經可以僞裝成游戲玩家混入其中,你的數據絕對會被消除,你還真把自己當最終BOSS了是嗎?等我從這個副本出去,絕對會将你所做的一切全部公之于衆,讓所有人都看清你醜惡的嘴臉!”

薩麥爾散漫的撐着頭,看着她。

貴族少年穿着那身複雜繁瑣的西式襯衫,襯衫袖子順着那節白玉似的手腕下滑了些,手腕上那依然殘留的捆綁痕跡依舊觸目驚心,他卻像是沒有意識到般,只是垂着眸。

“你覺得你有機會嗎?”

薩麥爾問。

霧滿絲絲咬住下唇,直到唇角都帶着絲絲血跡。

“作為任務者的你應該最了解副本的懲罰機制,通關失敗的話,将會獲得已激活任務積分百倍的懲罰,而你現在所激活的任務……”

薩麥爾輕眯了下眸子,那張清冷至極的臉上平白多了幾分媚意。

“足夠你泯滅無數次。”

霧滿的臉色驟然慘白了幾分。

游宣看着霧滿那副狼狽的樣子,視線始終落在半空中那虛坐着的少年身上。

和金發碧眸時的模樣不同,此時的薩麥爾顯得攻擊性十足,明明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裏,卻帶着讓人不容小視的威懾力,身後那陰暗的角落中湧現出無數張消瘦的鬼臉,正虔誠且忠實的想要接近薩麥爾,卻被道無形的屏障遮擋住,将它們攔在光明之外。

這樣的謝啓格外陌生。

Advertisement

卻又驚豔到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來吧,做出你的選擇吧。”薩麥爾嘴角隐約帶着抹笑意。

一把鋒利的匕首憑空出現在霧滿眼前。

霧滿怔愣的看着那匕首,眼底閃過絲寒光。

她隔着匕首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何元武,和他們剛進入副本時一樣,眉眼依舊帶着那股她最為熟悉的狠厲,在認識何元武之前,他就是無限游戲中十分著名的闖關者,真真正正的天之驕子,曾經一個人通關七級副本,是個擁有絕對武力值的男人。

就是這樣的人成為了她的丈夫,在無數危險難度極高的副本中将她保護的完好無缺。

他們在一起了數十年,何元武從沒讓她受過任何傷,忍耐了她驕傲跋扈的性格,沒有和她有過任何争吵。

只可惜……

她老公已經被眼前這群人親手淘汰了。

霧滿垂了下眸,擡手握住了那把匕首。

薩麥爾笑着看着她。

能夠給予人最大痛苦的并不是身體上的疼痛,而是心理上最為極端的折磨。

薩麥爾很享受這種能夠掌握他人痛苦的感覺。

霧滿強撐着站起了身。

招魂陣在薩麥爾出現的瞬間便崩潰瓦解,所溢出的黑霧也早已被光明所吞噬,黑發少年就那麽散漫的虛坐在半空中,屋內暖黃色的燭光映襯到他側臉上,帶來了幾分不真實的美感。

渾身血泊的霧滿雙手有些無力的垂在身側,看向不遠處的莊明。

莊明似乎并不把這個所謂的任務放在心上,只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盤腿坐在餐桌上,在接觸到霧滿的目光後,抿了下唇,露出了霧滿最為熟悉的微笑。

“孔雀大姐,我可不覺得你會殺了我。”

莊明說,“剛剛那招魂陣已經耗了你不少體力了吧?你看你現在,弱的站都站不穩,你不會真的以為這樣狀态下的你還能對我造成威脅吧?”

他随意的掏出盤在腰側的皮繩,牛皮制成的堅韌武器在暖色的燭光下隐約帶着幾分寒意,能夠讓人清楚的看見牛皮上那根根分明的倒刺,就單單是這麽看來便足以給人帶來難以忽視的威懾力。

霧滿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二人對視了許久。

過了片刻後,她那狹長的丹鳳眼終究還是從莊明身上收了回來。

幾乎是霧滿轉頭的瞬間,薇薇安就握緊了自己手中那把小洋傘。

她頗為警惕的看向不遠處那個渾身血泊的女人,在招魂陣過後的霧滿近乎瘋魔,誰都無法猜到她現在究竟想要幹什麽,就單單被那樣冰冷的視線注視着,薇薇安就有些不自覺的後怕。

“我警告你,你別亂來。”薇薇安咬牙道,“我可不是好欺負的。”

霧滿緩緩勾唇,嘴角上揚,帶上了病态的笑意。

“是嗎。”

霧滿說,手中那淺色的匕首閃着寒光,她歪了下頭,視線漫無目的的看向薇薇安所在的方向,片刻後,直接鎖定了坐在旁邊的游宣。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的瞬間,皮繩的破空聲襲來。

游宣的手腕在頃刻間被滿是倒刺的皮繩束縛住,他愣了片刻,尖銳的刺刺入血肉,一道偏瘦弱的身影也随即出現在面前,臉上依舊帶着那友善的笑意。

“抱歉了兄弟。”莊明直接擡手,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憑空出現了把折疊刀,刀刃在燭光的照射下閃着寒光,游宣在刀刃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這一切發生的速度極快。

利刃狠狠朝着游宣襲來,帶着破空之勢。

薩麥爾幾乎是下意識的擡手想要阻止。

只是還沒來得及,就聽見利刃相交的铮鳴聲在整個大廳內響起。

身穿粉色洛麗塔的少女手中握着尖細的長刀,在半空中精準的擋住了莊明的攻擊。

她的速度極快,在擋住攻擊的瞬間便直接擡手将折疊刀架走,刀刃相交的瞬間甚至擦出了璀璨的火光。

莊明眸子微微縮小了幾分,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薇薇安居然會出手。

那看似柔弱到像菟絲花般的薇薇安格鬥技能意外的豐富,在莊明下意識的抵擋攻擊後,那把尖細的刀就以極其刁鑽的角度朝着莊明的脖頸襲來。

莊明下意識閃避開,放棄了手中束縛着游宣的皮繩,卻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利刃劃傷,隐約的血痕出現在脖頸上。

他極其靈活的跳到不遠處的餐桌上,看向薇薇安的眼神帶着幾分的狂熱。

“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還藏了一手。”

薇薇安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手中長刀的刀尖處還殘留着溫熱的血珠。

下一秒,異樣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薇薇安連頭都沒回,長刀直接朝着身後襲去,想要偷襲的霧滿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發現,刀刃入肉的輕微聲響在安靜的大殿內響起,霧滿咳出了口近乎烏黑的鮮血,直接栽倒在地上。

她無力的跪倒在紅毯上,刀刃直接将她的胸腹貫穿,汩汩鮮血順着傷口流出,融入那豔紅色的地毯。

薇薇安收回刀,将它橫在胸前,鋒利的刀尖對準了不遠處的莊明。

“還來嗎。”薇薇安問。

清朗的少年音響起的瞬間,霧滿便不可置信的擡起了頭。

她看向不遠處站着的薇薇安,薇薇安脖頸處系着的絲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滑落在地,脖頸流暢的弧度能隐隐看到些明顯的凸起,正順着呼吸上下顫動着。

莊明呆愣的看着她,怎麽都沒想到,這個傳說中無限游戲裏最為嬌弱的大小姐……

居然是男的。

薇薇安随意的撩了下自己卷曲的長發,妝容精致的眉眼依然帶着那顯而易見的嬌弱。

只是霧滿還沒來得及驚訝,脖頸處就驟然被只無形的手鉗制住了。

她被那只手提到半空中,腿無力的掙紮着,想要掙脫這樣痛苦的束縛,卻無濟于事。

呼吸逐漸被剝奪,霧滿纖細的脖頸處出現道道青紫色的痕跡,她睜大眼,胸口處被薇薇安利刃所導致的貫穿傷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止了流血,但失血過多所導致的痛苦還是讓霧滿難以承受。

這個先前驕傲跋扈的女人終究還是被迫卸下了所有的嚣張。

薩麥爾睫翼輕顫了下。

下一秒,莊明的手腕驟然折斷。

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手被不知名的力量硬生生掰成彎曲的弧度,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那刻骨銘心的痛意傳入腦海,莊明這才控制不住的爆發出陣陣凄慘的哀嚎。

哀嚎聲還沒來得及出口,便硬生生的被人堵住了。

在這個世界裏,薩麥爾就是絕對的主導。

他只是一個眼神掃過去,莊明另一只手腕便同樣歪曲成異樣的模樣,難以忍受的痛苦讓莊明頭疼欲裂,他甚至無法發出任何一聲哀嚎,只能徒勞的張着口,瞪目欲裂的舉着已經不成人樣的手臂跪倒在地。

薩麥爾垂眸,和被束縛在椅子上的游宣對視。

游宣從始至終都安靜的坐在那裏,看着眼前的這場鬧劇。

他手腕被布滿倒刺的皮繩所束縛,留下了數不清的血洞,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任由溫熱的血順着椅子留下,落入豔紅色的地毯。

薩麥爾的眸子在接觸到那片鮮紅的瞬間便不自覺的輕顫了下。

數不清的蒼白鬼臉在薩麥爾到來後便将這片區域圍了起來。

它們對自己的王有着絕對的尊敬,只要他一聲令下,怪物們便将會目之所及的所有生物吞噬同化,讓他們成為為王效忠的工具。

這便是它們的職責。

但怪物們沒有等到王的命令。

它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站在最頂端的王半彎下腰,将纏在游宣手上的皮繩小心翼翼的解開,看着那手臂上無數細小傷口時,王的睫翼輕顫了下,眼底滿是悲憫。

随即,王低下了頭。

游宣看着他将自己微涼的唇印在自己手腕上,肌膚接觸的瞬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薩麥爾指尖落在那片光滑如初的皮膚上,很輕的皺了下眉。

“抱歉。”

薩麥爾說,“我沒反應過來。”

游宣那淺褐色的眸子裏倒映着黑發黑眸少年清冷的輪廓,從他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薩麥爾胸前那四五處還沒完全愈合的傷疤,數千年的時間過去了,那疤痕依舊維持着原本的模樣,皮膚下那若隐若現的淤青在薩麥爾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不疼。”游宣開了口,站起身,稍稍活動了下手腕。

薩麥爾有些自責的擰着眉,視線還是不放心的落在他身上。

“怎麽可能不疼……”薩麥爾說,“我早就該殺了他們,把他們的靈魂撕成碎片,丢進鏡子裏,讓他們永遠的被困在裏面。”

他聲音很冷,随着聲音的響起,霧滿脖頸處那只手又收了幾分。

她眼角不受控制的淌出絲絲血淚,被痛苦折磨着,就連原本塗着鮮豔口紅的唇色都成了沒有生機的蒼白。

薩麥爾的折磨很巧妙。

他總會在霧滿瀕臨窒息的時候松開束縛,讓她感受到久違的空氣,随即再度收緊,将她處于生與死的邊緣,無窮無盡的感受着來自死亡的威脅。

“你們……原來……早就……”

霧滿的聲音幹澀的幾乎分辨不出來音調。

薩麥爾稍稍歪了下頭,潑墨般的黑色長發順着肩側滑落,垂在胸前。

“早就什麽?”

薩麥爾問。

“你忘了嗎,他花了三億把我從你手裏買下來了,從交易成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他的人。只是當時的你以為我是個一無是處、只會拖後腿的廢物,迫不及待的想把我丢掉,現在終于後悔了是嗎?”

他嘴角微微上揚,帶了抹略帶嘲諷的笑意。

霧滿沒有繼續說話,只是那雙已經被紅血絲充斥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遠處站着的游宣,那身穿深褐色大衣的身影就那麽倒映在她紅色的瞳孔中。

“看着我幹什麽。”游宣淺笑了下,“搞得跟我能救你一樣。”

薇薇安站在旁邊,面無表情的擦拭着手裏的刀。

“你确實可以救她。”薇薇安懶得僞裝,清澈的少年音從這個身穿粉色小洋裙的女生口中發出,卻并不顯得有多違和,“如果你不阻止,我可以在半分鐘內把他們兩個解決掉,現在我只聽你的。”

薩麥爾很輕的皺了下眉。

他看向薇薇安,面色有幾分難看。

“他不需要你的效忠。”薩麥爾冷聲道。

薇薇安移開了視線,開了口:“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別多想。”

薩麥爾回了眸,游宣和他對視的時候,清楚的看到了那漆黑的眸子裏幾乎充滿了占有欲。

游宣小幅度的挑了下眉,擡手擋住他的眼:“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搞得跟我幹了什麽一樣。”

薩麥爾冷哼一聲,“招蜂引蝶。”

“我可沒有。”游宣反駁。

此時的薩麥爾卻固執的厲害,完全不聽他的解釋,只是擡手拉住他垂在身側的手腕,指尖輕點,一條燦金色的鎖鏈憑空出現在了手腕上,另一頭則牽在了薩麥爾自己的手腕上。

他眸底倒映着鎖鏈的金光,再次擡眼時,那濃烈的占有欲幾乎要突破軀殼溢出。

“我永遠屬于你,所以別想擺脫我。”

游宣垂下頭,輕吻了下他的眼角,帶着些許安撫的意味。

“好。”

……

薩麥爾擁有掌握是世界中所有生命的能力,手腕腳腕盡數粉碎性骨折的莊明疼的撕心裂肺,卻又因為被封住了聲線,導致他發不出任何哀嚎的聲響,只能費力的張着口,脖頸處爆出道道青筋,幾近昏厥,卻又被薩麥爾強行控制在清醒的邊緣,無期限的感受着瀕臨死亡的折磨。

游宣不知道從哪裏撿起了把長劍,随意的在手裏掂量着。

他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看似毫無威懾力,背後跟着的二人卻展現出了強烈的攻擊欲望,只要他開口,就能在頃刻間結束莊明的生命。

“謝啓,讓他說話。”

游宣開了口。

薩麥爾漆黑的眸子輕眯了下,似乎對他的行為有些不解,但還是指尖微動,解除了在莊明身上的束縛。

剎那間,哀嚎聲響徹了整棟安靜的古堡。

薇薇安嬌氣的伸手捂住了耳朵,不滿的看着在地上躺着的那生物。

現在的莊明已經不足以被稱之為人了。

他的四肢盡數歪曲,骨骼被碾壓的粉碎,即便是這樣依然保持着清醒,筋脈被硬生生扭斷的劇痛持續不斷的席卷他的腦海,他卻沒有任何能夠解脫的可能性,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這非人的痛苦。

游宣的腳下是鏡面,無數被困在鏡中的鬼手拍打在鏡面上,那一張張帶着怨念的臉朝着這裏貼來,無聲的訴說的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殺了我……”

莊明咬緊牙關,勉強吐出了這三個字。

他連聲音都是泣血的,每一分每一秒所經歷的煎熬都近乎讓他陷入昏迷,偏偏在這樣的情況下又是極端清醒的,就連視力和聽力都被無限放大。

莊明甚至能聽到身下這鏡子中鬼影們的哭訴,各種各樣嘈雜淩亂的哭聲湧入耳內,混亂不堪。

他近乎崩潰。

游宣稍稍垂了下眸,淺褐色的眼底倒映着莊明的模樣。

他似乎是笑着的,刀尖直指鏡面。

“早知道是現在這樣,又何必對我出手呢?”游宣問。

莊明已經說不出話了,懸挂在半空中瀕臨窒息的霧滿如同死人般,頭顱無力的垂下,脖頸的位置已經變成了烏黑的顏色。

“殺了我。”莊明喉嚨幹澀到了極致,他痛到連聲音都是擠壓的,從喉間溢出。

薇薇安随意的撩了下自己的頭發。

“你要是不想動手,可以讓我來。”薇薇安道,她看向身下那無數慘白的鬼臉,下意識的皺了下眉,有點不大敢靠近,手中那把利刃卻握的更緊。

游宣側眸看去。

“我自己處理。”他說。

薇薇安應了,她早就在這裏待不下去了,捏着自己的裙角飛快的逃離了布滿怪物的鏡面,卻又被陰暗角落中冒出的無數鬼手吓了一跳,最終還是強行按捺下心底的那股驚悚,站在了薩麥爾的身邊。

游宣擡了下手中的那把劍。

“如你所願。”游宣緩聲道。

話音落下的瞬間,莊明的脖頸處爆出了團猩紅的血漬。

他徒勞的張着口,血液從七竅流出,明明是痛到極致的表情,卻意外的帶了幾得意解脫的快/感。

系統播報随之彈出。

【《玫瑰莊園》副本玩家莊明已淘汰】

碩大的紅色屏幕閃爍在所有人面前。

莊明的身影逐漸化為無數漆黑的碎片,如同塵埃般消散在半空中。

游宣随意的甩了下手腕,手腕上燦金的鎖鏈随之顫動了兩分,刀上那猩紅的液體順着刀尖滑落,最終和地毯融為一體。

他目睹着莊明的消散,再次垂眸時,卻看見了鏡面世界中截然不同的畫面。

游宣太陽穴小幅度的抽動了下,眼前的視線仿佛被蒙上了層白霧,讓他看不清畫面中的內容。

他安靜的垂着眸,不知道盯了多久,眼前的那片霧氣終于散去。

映入眼簾的是眼前這棟富麗堂皇的古堡。

城堡似乎才建立起來沒多久,它孤獨且寂靜的矗立在森林的最深處,通過樹葉的縫隙才能勉強看到這城堡的全貌,很高大,帶着絕對的奢侈。

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游宣就在這被薄霧所籠罩的古堡中看見那扇門被緩緩打開。

身穿襯衫的少年從門中走了出來,漆黑的長發随意的束成高馬尾垂在身後,黑色腰封襯的他身材修長,衣服上甚至還帶着尚未幹涸的血漬,他順着長長的階梯走下,來到了那一片荒蕪的土地前。

此時的土壤中還沒有盛開那純白的玫瑰,是片死寂。

游宣還是第一次看見薩麥爾是這幅裝扮。

他的裝扮自從千年前就沒有變過,似乎在成為伯爵的那一刻,薩麥爾的生命便定格在了那個瞬間。

薩麥爾看着不遠處荒蕪的土地,漆黑的眸子很輕的眯了下,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麽。

他擡了手,不小心牽扯到了胸前的傷口,游宣便看見他那好看的眉頭輕皺了下,卻還是沒有放手。

游宣通過鏡面看着他,忽然,那貧瘠的土壤冒出了陣陣綠色。

綠色蔓延的速度極快,短短幾秒後,便遍布了這近千畝的土地。

游宣親眼看着那幼苗一株株長大,成熟,最後開花。

數以萬計的純白玫瑰在頃刻間遍布了整座莊園。

薩麥爾也再也無力維持原本的模樣,個子矮了幾分,漆黑的發絲被燦金所覆蓋,膚白如雪,又恢複成了游宣最為熟悉的模樣。

游宣聽到了他所說的那句話。

“我會讓這裏永遠開滿鮮花,等待你的到來。”

這就是《玫瑰莊園》名字的由來。

……

游宣站在鏡面上愣了許久。

薩麥爾幾乎是瞬間便注意到了他的異樣,趕緊到了他身邊,垂眸看着鏡子中那無數張猙獰的鬼臉,眉間很是不耐的擰了下,拉住了游宣垂在身側的手。

“怎麽了?”薩麥爾問。

游宣抿了下唇,二人手腕上那燦金的鎖鏈觸碰在一起,發出輕微的聲響。

“沒事。”游宣握住了他的手。

溫熱的體溫順着冰涼的手鑽入指縫,薩麥爾有些被燙到了,他卻沒有要松手的打算,只是握的更緊了幾分,在和游宣視線接觸的瞬間,他就發現了什麽。

“你又看見了?”薩麥爾耳根有些發燙。

游宣嗯了聲。

薩麥爾現在開始後悔了。

他就不該把記憶全放在鏡子裏。

總有種随時随地都可以被人窺探隐私的感覺。

薩麥爾咬了下舌尖,想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麽東西,卻又不敢問。

他這股不滿卻總不能發洩在游宣身上,兜兜轉轉,那冰冷的視線還是落在了懸在半空中的霧滿上。

鏡面世界中那無數鬼影已經嗷嗷待哺,等待它們的王給予它們最為新鮮的血液。

而此時它們的王乖乖的被一個闖關者牽着,絲毫沒了那股呼之欲出的戾氣。

薩麥爾看向游宣。

“我可以随意處置她嗎?”薩麥爾問。

游宣嗯了聲,眼神沒什麽溫度:“這是你的世界,你可以随心所欲。”

薩麥爾有些滿意的勾了下唇,松開他的手,沖着樓上擡了下下巴。

“你先去休息,我陪她好好玩玩。”他說。

游宣知道,現在的薩麥爾好不容易有了發洩的機會,自然是要好好肆意一番。

他垂眸看着二人手腕上依然存在的鎖鏈,稍微搖晃了下。

“你确定這個能走那麽遠?”游宣問。

薩麥爾擡手勾住他的脖子,二人距離很近,近到連呼吸都交織在一起。

空氣中平白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暧昧。

游宣垂下頭,熾熱的呼吸噴灑在耳根,薩麥爾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湧入鼻息,氣息所觸及到的地方都不可避免的帶上了陣酥麻。

“這不是普通的鏈子。”薩麥爾彎了下眉眼,聲音很低,“有了它,我們可以感知到對方所感受到的一切……比如現在,我就很想吻你。”

游宣的的确确是感受到了的。

他還感受到了,薩麥爾覺得薇薇安很礙事,想要一腳把她踢進玫瑰園裏。

游宣輕勾了下唇,在他唇邊留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回去再說,現在人多。”

薩麥爾這才頗為不舍的松開了手。

——

游宣和薇薇安上樓的時候,暗處那些若隐若現的怪物已經不見了蹤影。

似乎是因為薩麥爾的命令,它們全部聚集在了霧滿的身邊,再也不用被窒息痛苦所束縛的女人發出陣陣近乎無力的哀嚎,身上被數不清的鬼手抓出道道血痕。

霧滿再也沒了剛見面時的那股跋扈,反而狼狽的不成樣子。

游宣上樓的時候,所看見的最後一眼就是霧滿那崩潰的眼神。

随即,整個一樓被黑霧所籠罩,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那是絕對的寂靜。

薇薇安頗為好奇的托腮站在二樓扶手處,打量着那團濃郁的黑霧。

“你不好奇霧滿到底會怎麽樣嗎?”薇薇安問。

游宣挑眉:“你想看?現在進去還來得及。”

薇薇安趕緊搖頭:“算了,我還不想死的那麽慘。”

她整理了下自己拿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染了血的小洋傘,盯着游宣的側臉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開了口。

“你……知道我是男的後就不覺得惡心嗎。”

游宣正打算回去休息,在聽到這句話後,邁出的步子停了下來。

“為什麽這麽問。”游宣問。

薇薇安遲疑了下。

她抿了下唇,垂在身側的手揪住衣角有些局促的摩擦着。

“有很多人都這麽說過我。”薇薇安小聲道,“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女生,但他們都說我惡心,就連我爸媽都因為這件事跟我斷了關系,我就沒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剛剛因為太着急了,所以……”

她眼角不自覺的泛着抹微紅,說到最後,連聲音都是顫的。

游宣盯着她看了片刻。

“這種事沒什麽重要的吧。”游宣說,“你就是你,不要被別人的話左右。”

男人溫潤的聲音就這麽在耳邊響起。

薇薇安癟了下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怎麽都不肯落下來。

她費力的擡手擦了下自己的眼角,再次擡眼是,眼裏已經是一片潮意了。

“等到這個副本結束……我可以跟你一起組隊嗎。”薇薇安小聲問。

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溫柔的隊友。

游宣笑了下,沖着她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鎖鏈。

“被拴着呢,你估計得經過他的同意,畢竟就連我都打不過他。”

薇薇安馬上止住了淚。

她盯着那鎖鏈看了許久,最終還是移開了視線。

“算了,我也打不過。”薇薇安放棄了。

在最終BOSS出現之後,所有的鏡面像是被鎮壓般,恢複了正常。

游宣回到房間後,打開窗戶,看到了窗外所搖曳的白玫瑰。

微風襲來,席卷着淡淡的花香落在屋內,讓人感受到無比的心安。

某一瞬,游宣似乎看到了那個站在玫瑰花叢裏的少年。

數不盡的玫瑰在他身邊生長,纏繞,深綠色的花莖在他身上留下道道鮮明的血痕,他卻像是沒有痛覺般,站在花叢中,任由鮮花在自己身上長成。

他在用鮮血滋潤它們。

游宣伸手觸了下胸口,總感覺那裏隐隐傳來陣極不明顯的刺痛。

玫瑰莊園……嗎。

游宣垂了下眸,緩緩阖上了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屋內的門被人推開。

謝啓活動了下自己有些酸痛的四肢,一打開門,就看見了在床上沉睡的那人。

他邁開步子的動作頓在原地,下意識的伸出手,嗅了下自己身上的氣味。

滿滿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謝啓擰眉,他不想讓這股腥臭的味道給游宣聞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