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言而笑,收拾好茶杯,又斟了杯茶水遞給不落,頗有點賢德淑女的作風,向他打趣到,“若弟弟我是女子,不知不落哥哥你是否願意娶了我呢?”
而被我這麽一說,不落臉上的笑容竟慢慢消失,之後又隐隐而起,卻不及方才那樣真切,接過茶水喝下,回答,“殿下又怎會是女子。”
他很少這樣稱呼我為“殿下”,縱使在太子皇兄面前也從不。
我見他并不喜悅,也便止了話不再胡亂,安靜地坐在一旁,他仍舊專心操練士兵,整個過程中,再也沒有與我說過些什麽。
我想,他對我能有先前的戲谑,這已經是一個慢慢的轉變了,該我知足。
明日便是不落計劃出戰的時間,夜裏,小卒來我營帳,說不落找我有要事詳談。
我自覺郁惑,兵家之事,他從未找我商量,但也去了他的營帳,走入帳中,卻并沒有慣常的燈火通明,而只是粗略地點了幾支燭臺。
正中央地方并無不落身影,我環顧四周,才從翠葉屏風後面看見他的身影,走過去,更是
納悶,不落竟身穿衣服浸泡在滿水的浴桶中,垂下的發梢也有微微的濕氣。
我站在他身後,并看不見他的表情,問他,“既然找我有要事,那為何這番情景?”
不落卻不回答,說出的話讓我一驚,他只說了兩個字,“進來”
“你到底想幹些什麽?”我有些慌亂,因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語氣堅定不容拒絕地又重複了剛才的話,“進來浴水裏。”
我愣住并不動作,一言不發,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固然可以離開,但只怕現在出了這營帳會加深我和他之間的尴尬,如若不走,又怕尴尬會更深。
正思索難決間,不落卻突然從浴桶中站起,轉過身來直視我,眼神裏有些火光,被極力隐忍着,他擡腿跨出浴桶,逼近我,足足比我高出一個半頭。
不落的衣服因為杯水浸濕的原因,一大片一大片地貼在胸膛的肌膚上,顯現出肌理分明的身軀,讓我不敢正視,唯有低着頭,臉頰一陣燒紅,難以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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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在我頭頂上方響起,帶着一點嘶啞,有種迷離,跟我說,“悠揚,擡起頭來看我。”
不落的話語加上此番的情景,不免讓我覺得暧昧,甚至讓我懷疑,他是否已經知道我是女兒身的事實。
心裏一陣紊亂,慌了陣腳,就只能始終低頭不語,完全被動。
而對于我的反應,占據主動權的不落卻一覽雙手,将我打橫抱起,我陡然一驚,身體已經被他抱在懷裏,側臉碰着他的肩頭,寬厚而精實,睜大眼睛去看他,他卻并沒有看我,眼神望向前方,帶着我一步步向床榻的方向走去。
“不落哥哥!”我開始有些掙紮,他卻已經将我放躺在了他的床榻之上,我剛想坐起,他的猛然一傾,整個兒地将我的身子壓在下方。
“你可知道你現在在幹些什麽?”面對不落的反常,我的語氣開始稍稍激動起來。
不落用雙手将我整個人圈在身下,表情像是隐忍着一股怒氣而沒有爆發,眼睛直直而堅定地看向我,此時,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太短,短到我能清楚地看見他的睫毛,清晰地聽見他略顯紊亂的呼吸。
他一字一句,重語說道,“以後,不要喊我哥哥!也不要開類似今天的玩笑!”
“你生氣了?”我與他對視,臉頰紅得厲害,“因為我是男子,所以在生氣,是嗎?”
是因為身為男子的他并不想與在他眼裏同位男子的我共同卷入那樣男女之間才有的玩笑,所以,現在是在氣惱,是這樣的吧。
不落并不回答,反而繼續說起,“不要招惹我!不要一直喊我哥哥!不要同我親昵!不要在我面前掉眼淚!否則!”他顯得有些激動,怒目看我,卻又好像是在對自己發火。
而他的這一反應更讓我局促不安起來。
我已經忘了自己臉頰的溫度,愣愣地看着他離我太近的臉,問,“否則怎樣?”
“否則!”他字字铿锵,卻又欲言又止,像是內心正在經歷什麽掙紮,“否則這就是下場!”
他話音未落,我還來不及反應半號,嘴唇上便被一片濕潤的柔軟覆蓋,他竟吻住了我!
他知道!知道我是女子?!
我忽地睜大眼睛,不落卻不安現狀,伸出舌頭撬開我的牙關,長驅直入,順溜而進,開始在我嘴裏一番攪動,攻城略地起來。
等他終于嘗盡甘澤而離開我的唇,而我卻還驚魂未定,睜大着眼睛木讷地看營帳上方,一動不動。
不落的聲音響起,薄怒之中又帶着點絕望,質問我,“為什麽?為什麽要把我變成這樣的人?為什麽要讓我喜歡上成為男子的你?!”
身為男子的我?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我是女子!他卻喜歡上我,所以,他是因為以為自己喜歡上了男子,所以才會有剛才的表現!
我“唰”地将目光聚向他,想要說些什麽,一開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只能和他相對沉默着。
能說些什麽呢?告訴他其實我是女子?萬萬不能!我不能把不落也拉下這趟渾水!不能讓他因為我而犯下欺君之罪!
興許是見我啞然無言,不落便移開目光,不再看向我,說,“所以,以後離我遠遠的,那樣你才不會有危險。”說完便站起身來,朝帳簾走去,離開之前扔下一句話,“我回來之後,不想看到你還在這裏。”
不落離開營帳後,我躺在他的床榻上,想起剛才的那個吻,慢慢地笑了,笑得開朗,眼淚卻慢慢打橫地穿進我兩鬓的碎發。
我所喜歡的男子正好也同樣喜歡着我,這本該是一件多麽美好而幸福的事情,可是,奈何我是皇子身,奈何我,恐怕永遠都無法将我女兒身份的事實告予不落。
或許不落說得對,我是該離他遠遠的,注定得不到,再思慕也是枉然。
不落出戰前并沒有對我說過什麽,甚至連一眼都未曾看過我,我知道,他在逃避,不過,這不正是對我們兩個人最好的方式嗎?
我因傷留在了營中,和那些留下來的士兵一樣,祈禱而等待着不落大軍的凱旋。
而我卻萬萬想不到,我沒有等來不落,卻等到了公子傾城。
他幻術極強,不驚動一兵一卒竟能潛行到我的營帳,以至于我在鏡前整理發冠的時候,竟然在銅鏡裏看到一身雪衣飄飄的不速之客。
我一驚,連忙站起身來轉過去看他,并沒有叫出聲音,因為我知道,倘若這時我驚動了外面的士卒,那麽,有危險的人将不會僅僅只是我一個。
傾城在笑,自信而邪魅,語氣森然,“擒賊先擒王,這場仗,我們大翼國贏定了。”
“公子過獎,我區區一個三皇子,哪裏敢稱得上是王呢?”我不慌而笑,心裏想着将他引入遠處的森林,再自行逃脫,不能讓營裏的士兵們知道,便說,“你若擒拿我,我必不反抗,只是還請公子你不要傷了我營中的人。”
他淺淺一笑,眉頭卻輕輕擰了起來,很快又恢複笑盈盈的模樣,“你不說這番話,我倒不覺得奇怪。被你這麽一說,我竟開始好奇起來。傳聞中,青牙國三皇子生性懶散,一無是處,只是沒聽說過,你還如此關心下屬?”
我直勾勾地看着傾城,學着他臉上的笑意,來掩飾內心的湧動,努力不讓他洞悉我此刻的想法,見我并不應話,傾城便又繼續說道,“難道這其中有什麽不可告人之處?”,他低頭裝腔作勢地思索片刻,又擡眸看我,眼睛裏笑意不散,“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會耍些什麽把戲。”
說完便快速移到我身邊,将我挾持着走出營帳,他的速度極快,快得像是一陣風,就算是在人身邊而過,相信那個人也不會察覺到他的存在,而在他的帶領下,幾乎是一瞬間,我們已經來到了裏軍營稍遠的地方。
我沒有反抗,甚至沒有說話,安靜地看他召來小神象,将我安置在小神象的背上,又跨坐在我身後,單手用後面環住我的腰身已經雙臂,壓制着我,往大翼國軍營的方向走去。
不一會兒功夫,小神象已經帶着我們步入一片茂密的森林,我尋思着,等我們進到森林中央,不管發生些什麽,所有的幻術所會發散出的光芒都會被衆多參天的古木所遮擋,那個時候,便是我逃脫的時機了。
而一路上,傾城似乎都對我保持着警惕,壓制我的手臂始終沒有放松半毫。他的确小心謹慎,盡管在他所聽到的言論裏,我青牙悠揚只是一個百無一用的窩囊廢,他卻并不松懈小觑。
當小神象終于踏進森林中心時,我急速地翻動手掌,将全身蠱毒運行至手心,快而準地朝向身後的傾城擊去,正中他的腰身,他一個始料不及,而我也正好趁機翻身躍下小神象。
我并沒有去顧及小神象上的傾城,腳一落地便拼命地随便撿了一個方向跑去,相信他中了我的蠱毒,一時半會兒也追不上我,我只需在這片森林裏到處亂跑,消磨時間,趕在不落大軍回營的時候再适時出現在營帳,那時,傾城便也奈何不了我了。
身後傾城的聲音由近而遠,慢慢聽不清晰,他說,“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