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數日之後,我們終于平安抵達青牙國國境。
回國那天,不落不解,向我說,“這幾日裏,頻頻出現濃烈的白霧,不知是何原因。”
我笑而不答,閑雲倒是嬉笑着向不落解釋,“那是因為我打了幾個哈氣而已,不要多想。”
不落并不因為閑雲是小孩子而不與他計較,竟朝他翻了一記白眼,眉頭微皺,向我确認,“他說得可是實話?”
我點點頭,而閑雲笑得就像是一尊彌勒佛,“爹爹從不讓我說謊!”
不落聞言也不再多說些什麽,反正那些白色煙霧的的确确并沒有對我們造成什麽傷害,而閑雲這一路以來也都像是一個尋常孩童,并沒有什麽異常之處。
這次戰争,我與不落雖然打了勝仗,阻止了公子傾城對青牙國的侵犯,可是由于我們并沒有完成父皇的要求——活捉公子傾城,所以,在大殿之上,父皇只是簡單地誇獎了我與不落幾句,甚至沒有給予任何的賞賜。
太子皇兄對此頗為得意。
我在心裏暗暗失落,我的父皇,雖貴為青牙國的一代帝王,可是由于皇位繼承制,他能座上金銮殿的那把黃金龍椅,靠的并不是什麽過人的能力及德行。
大逆不道地說,父皇也只是一個昏君,耽于美色,受人言惑,絲毫不會體恤底下官員。
這些我都看在眼裏,卻從未在意,畢竟,我還談不上什麽大仁大義,只是明哲保身,盡量周全皇姐和母後的生活。
可是幾十年後,因為他的昏庸,我還是上演了一場弑兄殺父的慘劇,我想,因果因果,早早便在這個時候,後面的伏筆便已深深埋下。
這就是所謂的宿命,奇妙不可嚴明。
因為我年紀尚幼,太子青牙佐原和二皇兄青牙宇文早已在宮外築有府邸,而我卻未能冊封為王爺,姑且還只能住在皇宮內。
自然,閑雲因不能随我入宮,也就只能住在不落的爵爺府中了。
舟車勞碌,剛從沙場歸國的人,通常都是比較清閑的,而人一旦娴靜下來便會回憶,好的,還有壞的。
Advertisement
令我自己都感到驚訝不可思議的事,當我再看起自己被公子傾城所侮辱的事情後,雖然還是有怨恨、有氣氛,也會一個人躲起來哭,可是心裏卻并沒有什麽大悲大苦,也沒有因此失落麻木。
日子照常地過。
或許,是因為時間的洗滌消磨,可是,前前後後也并沒有經過多長的間隔。我想不通道不明,而對于不落,我卻因為公子傾城,還是對他的心意存有芥蒂。
我依舊覺得現在的自己配不上不落,羞于告訴他我是女兒身的事實。
跟皇姐請安的時候,皇姐告訴我,母後為了給宇文皇兄祈福,和李嬷嬷一起去了祝華山,怕是有些日子才能回來。
提到宇文皇兄,我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他了,從皇姐的寝宮出來後,便去問領事太監那要了出宮的腰牌,去了王爺府。
自從宇文皇兄被冊封為和榮王爺,他便出了皇宮,又因身子常年抱恙,也很少到宮裏走動,我與他見面的機會便大不如從前。
去到王爺府的時候,氣氛卻并不尋常,有種森嚴的感覺,下人看見我來,竟相互使了個眼色,我見不對勁,便問宇文皇兄的總管寧祿,“你家主子可在書房?”
寧祿卻面露難色,吱吱唔唔說不出個究竟。
“在就在,不在就不在,有這麽難回答嗎?”我拂袖将雙手背于身後,顯出皇子的威嚴。
他果然一個驚吓,竟連忙跪□去,“奴才真的不知道主子現在在哪裏!奴才就算就一千個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欺騙三皇子殿下啊!”
“你這樣的奴才,遇事就這副情狀,真不知道,宇文皇兄怎麽還會讓你擔當大總管一職!就沒有有能之士了?”我替宇文皇兄不值,府上難道就連一個能用之人都沒有?
父皇未免也太厚此薄彼,太子府可比宇文皇兄的府邸大上好幾倍,太子終日承歡在父皇膝下,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宇文皇兄幼年喪母,又身患頑疾,父皇卻是終日不聞不問。
想着便不覺輕輕嘆氣,看着眼前有些戰戰兢兢的寧祿,也懶得再去多謝些什麽,說了句“罷了,罷了”,之後便吩咐他起身。
琢磨着宇文皇兄可能是獨自出去散心,并不在府中,便問,“小安子可在府裏?”
宇文皇兄身有不便,雙腿并不能自如行走,小安子是在身旁服侍他,為他推滾動座椅的下人,若宇文皇兄出門在外,小安子想必也不在府中。
而寧祿尚未說話,宇文皇兄的聲音便傳來,清冷的,像是嚴冬裏的飄雪,“我府中門庭冷落,連鳥雀都不做停息,更不提門客貴賓。既然如此,要那些有能之士又有何用?”
循聲望去,果然看到亭落拐角出慢慢顯出宇文皇兄的身影,十年如一日的清秀淡冷,我剛想上前說些什麽,而在看到為宇文皇兄推動滾椅的人之後,立馬頓住了腳步,身體怔怔地定在原地,寸步不能行動。
是他!竟然是公子傾城!他怎麽會出現在宇文皇兄的府邸?
他可是大翼國的太子!是敵國的儲君,未來的帝王,立志要屠滅我青牙國的人!
見我驚訝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傾城卻一笑置之,唇角微揚,笑容是依舊的邪氣,說道,“忠心之人比有能之士更得主子的歡心。”
宇文皇兄依舊不動聲色,對于我見到公子傾城并不顯出異常,反倒吩咐寧祿随他先行退下,讓整個小庭院裏就只剩下我和公子傾城兩個人。
對于宇文皇兄的反應,我甚是覺得奇怪。
并未來得及追問宇文皇兄,公子傾城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前,阻斷了我的去路。
他聲音裏是令我反胃的戲谑,“多日未見,可曾想念過為夫?”
“為夫?”我冷哼一聲,向後退開幾步,與他拉遠距離,問,“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當然是來救你。”傾城并未上前,淺笑着看着我,語氣裏有些不懷好意的意味。
“救我?”我轉過身去,并不想看到他的那張臉,“我看是救你自己吧!你中了我的蠱毒,也該是到了第一次服用解藥的日期。”
“你忘了?”他話音未落,人卻已經快速地移動到我跟前,逼近我,聲音低弱暧昧,“你我有過魚水之歡,再加上我當時身中你的異域蠱毒,早已經和你命連一線,我若死了,你豈不是也得殉情?”
“無恥!”我冷眼瞪他,對于他出口不遜很是惱火,“死又如何?我偏偏不将解藥給你!”
說完便繞過他,出門欲走,可還未走出庭院,他卻又一次斷了我的去路,急速出現在我眼前,又出其不意地伸手攬住我的腰身,臉上笑意絲毫不減,“你又何必撒謊?既然将生死置之度外,那麽當日出征之時,你又怎會讓靜儀公主去哀求你父皇,讓不落随你出戰呢?”
我一驚,心裏慌亂,“是宇文皇兄告訴你的?”
若真的是宇文皇兄告知公子傾城這件事的,那麽,宇文皇兄又是如何得知的呢?他一向單薄名利,很少過問宮中之事,莫約是他在宮中布有眼線?而他這麽做又是處于何種目的?
還是說,宮裏有公子傾城的眼線?
然而,宇文皇兄又怎麽會和公子傾城在一起?……通敵賣國……?
不可能!宇文皇兄斷不會這樣做!
我擡頭看向公子傾城,堅定眼神,又問了一遍,“究竟你是如何知道的?”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他淺顯一笑,微将身子傾向我,一縷墨黑色的長發垂落,輕拂過我的臉頰,有一股男子少有的淺淡幽香,妖孽味道更加明顯,“我們去他處,可好?”
說完,他并沒有等待我的答案,攬住我腰肢的手臂一個用力,将我緊緊禁锢在他的懷中,而後,身體并不由我的意識所動,随着他的方向,匆匆而去。
身旁一陣風急速而過,我感到一陣小小的暈眩,再看清眼睛風景的時候,竟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荒蕪的山野,早已不在王爺府。
公子傾城的速度還是如此之快!
我環顧四周聊無人煙,盡是一些遮住視野的樹木,不多的陽光透過樹隙照灑進來,映襯着傾城一身勝雪的衣裳,竟讓我瞬間想到“出塵”一詞。
妖孽又怎能擔當“出塵”這一詞彙!他根本不配!
立馬打消心裏的想法,剛想去質問公子傾城,他卻出其不意,一把将我推靠在就近的樹幹上。
粗糙的樹幹硌得我背部生疼,想離開,可前方卻已經被傾城的身體堵住,毫無餘地。
他将我圈禁在樹幹與他之間,低下頭垂眸看我,唇角輕揚,一抹邪笑,我正面看向他,憤恨之餘,竟也被他颠亂衆生的姿容擾了心神。
傾城的聲音緩緩響起,帶着些許對我的恥笑,“瞧你,表面裝作對我恨之入骨,卻看我看愣了神去。”他埋下頭,輕靠在我的耳畔,開口的時候,唇瓣若即若離地碰觸到我的耳骨,氣息散亂,淡若游絲,低沉說道,“小色女。”
我一急,心中氣惱自己,一時半會之間又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便一擡腳,狠狠踩下傾城的白靴。
他一聲悶哼,臉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停滞,但很快又恢複那一貫談笑風生的模樣,“看來你還是很在意被我的小神象踩暈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