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潋滟
洛初覺得自己的動作已經夠輕了，沒想到左溯辭還是覺得疼。
他只好再輕一點，手指輕輕動着，羽毛似的呼吸落在左溯辭下巴上。
人生第一次，左溯辭覺得自己下巴燙。
離了大譜了。
洛初正要再擠點藥膏在手上的時候，左溯辭忽然攥住他的手腕，語速稍微有點急促：“可以了。”
洛初吃痛，小動物似的悶哼一聲把手腕從左溯辭的掌心抽了出來。
只是被攥了幾秒，他的手腕就非常清晰的出現一圈淡粉色的手印，又幾秒鐘過去，那圈淡粉色肉眼可見的變紅了。
左溯辭皺眉看了眼自己的手，怪他，他剛才忘記控制力度了。
洛初的皮膚又白又嫩，一言不合就過敏，碰的力氣大一點就紅。
因為這個，左溯辭小時候沒少被爸媽教訓，他那時候皮，非要扯着穿得像小王子一樣的小洛初和他一起狂野翻跟頭，小洛初不玩，他就拽着小洛初不讓人走。
後來小洛初的哭聲把兩家大人全吸引過來了。
洛初爸媽發現早上還幹幹淨淨的小洛初不知怎麽弄得一身土，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紅了一片，蓮藕似的雪白小胳膊上還有兩塊出血了，頓時心疼得不行。
左溯辭的爸媽可喜歡小洛初了，他們以為是左溯辭欺負洛初，當場給了左溯辭一頓胖揍。
類似的痛苦左溯辭小時候沒少經歷，後來他慢慢知道洛家那小孩皮嬌肉嫩，和他在一起不能沒輕沒重，也就格外注意。
沒想到今天他居然又把洛初弄紅了。
“很疼嗎？”左溯辭盯着洛初的手腕看，語氣有點自責，“用不用冰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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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就剛才那一下有點疼，現在還好。”洛初托着手肘輕輕揉着，瓷白的手腕上那圈紅痕格外明顯，瞅着怪可憐的。
說完，洛初就要回房間。
但他的左腿在沙發上屈膝跪了太久，邁步時冷不丁踉跄了下往茶幾旁倒去，立在茶幾邊緣的幾瓶玻璃飲料被他弄倒。
玻璃在地上碎裂和洛初摔倒在地這兩件事幾乎是同時發生。
左溯辭只來得及碰到洛初一片衣角，見不能把人拉回來，他幾乎沒有思考就跟着倒了下去，他緩沖着用手肘撐地，側着身體幫洛初擋住飲料瓶在地上裂開時濺起的玻璃碎片。
洛初本能地抓住左溯辭前胸的布料，閉着眼睛把臉埋到他頸側，呼吸輕輕發抖。
“摔到哪裏了？”左溯辭沒管自己手臂上被劃出血的口子，第一件事是把手心貼在洛初頭上安撫地摁了摁，同時托着洛初後頸小心檢查洛初的頭，“頭摔到了嗎？疼不疼？”
“動，動不了……”洛初睜開眼時眼眶裏快速聚了一層水汽，他小聲嗚咽道，“骨頭疼……”
左溯辭看着洛初眼中的淚水，心裏某個地方頓時像被揪了一下似的：“哪塊骨頭？”
洛初慢慢把胳膊放下指着尾椎：“這兒……”
“沒事，我們先起來。”因為洛初指的是尾椎附近，左溯辭心裏也有點擔心，但他面上還算淡定，他的手臂繞過洛初雙膝，抱起洛初放到沙發上。
“我想躺會兒。”這個姿勢讓洛初覺得沒那麽疼。
左溯辭拿着紙巾給洛初擦拭身上，越擦眉頭皺得越高。
細皮嫩肉的人哪禁得住這麽摔，洛初的小腿不知道磕在哪裏紅了兩處，膝蓋上還破了皮，有細小的血珠浸了出來。
洛初揪着沙發抱枕上的穗子不撒手，紅着眼圈小聲抽泣着，好端端的兩瓣唇被他咬得泛紅。
他一哭，左溯辭就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你別哭，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我不去……”洛初一說話，一大滴淚就從眼角滾落，沒入鬓角，鼻尖眼尾都紅紅的，哭腔可憐兮兮，“我身體沒有別人好，要是醫生說摔壞了，以後不能動了怎麽辦？”
“不會的。”左溯辭拿起手機打算打電話。
洛初急了，伸手去拽左溯辭的胳膊：“別打電話，我不想……”
“你這不已經坐起來了嗎？”左溯辭剛要躲開洛初的拉扯，就發現洛初情急之下居然從沙發上半坐起來。
洛初被他提醒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腰，然後慢慢的，前後前後活動着上半身，驚喜道：“我、我好像沒事了，我還能動……”
左溯辭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洛初晃得越來越靈活，才松了一口氣。
又緩了一會兒，洛初穿上拖鞋在地上小步晃悠了兩圈，除了尾椎骨和腿上有一些摔過的正常疼痛，其餘的都沒什麽影響。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洛初的心情劇烈起伏了好幾次。
“左……”洛初回頭想和左溯辭說話，卻發現剛才還在沙發上坐着的左溯辭不見了。
“先別走了，你去沙發上坐着，我給你抹點藥。”左溯辭神出鬼沒地從卧室走出來，手裏拿着棉簽和碘伏。
洛初剛剛只顧着尾椎，完全忘了腿上的傷，被左溯辭這麽一提醒，他回到沙發前乖乖坐好。
左溯辭在他面前蹲下，用棉簽蘸着碘伏給他消毒。
洛初發現左溯辭胳膊上有一道血口，滲出的血跡有被随意擦掉過的痕跡，他忽然想起自己剛才倒下的時候，左溯辭不知道為什麽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但有一點他知道，要不是左溯辭的話，玻璃碎片劃傷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了。
“你先給自己處理一下吧，你的傷口看起來比我的嚴重。”洛初仔細看着左溯辭的胳膊，語氣中有一點擔心。
左溯辭被洛初逗樂了，他掃了眼那條兩三厘米長的血口：“這也算傷？別逗了。”
洛初抿了下唇，不說話了。
如果那都不叫傷的話，自己身上的叫什麽？
和左溯辭在一起，他總是被提醒着自己有多嬌氣。
即便左溯辭并非有意針對，但對比就是如此明顯。
洛初有點沮喪，作為一個男生，他也不喜歡自己經不起磕碰、比女孩子還嬌氣的樣子。
左溯辭再次把棉簽伸過來的時候，洛初默默把腿躲開了。
左溯辭動作落空，擡頭不解地看他。
洛初伸出素白手指，輕輕拿過把他手中的棉簽，伸向他的胳膊，輕聲道：“我給你塗。”
左溯辭滿不在乎地搖了下頭，把洛初的手摁了回去：“行了，這一晚上，不是你給我塗藥，就是我給你塗藥，來來回回還有完沒完了？你歇着吧，我把地上的玻璃收拾一下，你先別亂走。”
“我和你一起收拾。”洛初聞言起身。
“祖宗你快坐下吧。”左溯辭想都沒想直接摁着洛初膝蓋把他摁回沙發，“玻璃那麽鋒利，再把你手割破了，家裏這點藥都不夠用。”
洛初小聲抗議道：“我也沒有那麽沒用……”
左溯辭沒聽清：“你說什麽？”
洛初突然問：“你剛才怎麽也倒下了？是為了拉我才……”
“腳滑。”左溯把幾塊碎玻璃扔進垃圾桶，發出清脆的聲音，他說得煞有其事，“人總有不小心的時候。”
“哦。”洛初還以為左溯辭是為了拉自己才摔倒的，原來不是。
不過他還是覺得好像有哪不對，好像有什麽事被他忽略了一樣。
一直到躺在床上，這種感覺都沒有消散。
洛初想着想着睡意就湧了上來，入睡前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刻，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左叔叔不是說左溯辭從小就變着花樣躲避吃藥抹藥嗎？
按理說這樣的人家裏也不該備着藥才對，那這兩次左溯辭拿出來的藥膏碘伏都是從哪來的？
奇怪了……
真的好奇……呼嚕呼嚕……好困啊……明天再去問好了……
半夜一點，左溯辭躺在床上玩俄羅斯方塊助眠。
但今晚他玩得有點心不在焉，也不知怎麽了，他時不時就想起洛初給他擦藥時落在他下巴上的溫熱呼吸，還有洛初眼尾那顆小小紅痣。
有的人乍一眼好看，但禁不住細看。
可洛初不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也無論遠近距離，洛初都漂亮得毋庸置疑，白皙精致。
這樣嫩白的人受了傷，誰能不心疼。
想起洛初躺在沙發上流淚的模樣，左溯辭心裏又是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鬧得他心煩。
九月份的夜晚，天氣悶熱，左溯辭玩着玩着手機就出了一身汗，左右睡不着，他便去衣櫃拿了套新睡衣打算再沖個澡。
浴室裏面有扇窗戶，如果點燈就得拉上簾子。
左溯辭沒點燈，沖個澡而已，幾分鐘的事，借着月光也能沖。
這樣想着，左溯辭直接拉開浴室門。
猝不及防的，燈光突然從浴室中洩出。
剛才還一片漆黑的浴室突然間亮了起來。
淺黃色的燈光籠罩着浴室，被水珠打濕的白皙後背就在花灑下方，似是被他的闖入驚動，後背的主人像被驚到的小兔子一樣驀地回頭，下巴抵在側肩上迷茫地看着他。
一雙眸子水光潋滟，楚楚動人。
左溯辭全身上下的血液倏地靜止，又倏地奔騰起來。
洛初被他突然的闖入吓了一跳，但在看清是他後，又放松了下來，輕輕眨了眨被水汽浸染的黑眸朝他走來。
美人雙腿修長筆直，膚白勝雪。
“阿辭哥哥……”洛初沾着水珠的手指忽然勾住左溯辭的睡衣領口，眼神天真懵懂，嗓音卻輕柔婉轉，像羽毛慢慢掃過心房，淡紅的唇貼近他的耳側，吐氣如蘭，“你看哪呢？”
作者有話說：
阿辭哥哥，你看哪呢？
